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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同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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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如果你胆敢提一个字,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顾明楼苦笑一声,道:“我本来还当你要杀我灭口的呢!”
司韩咬牙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么?可是我答应过红缎,就算发现你回来了,也要饶你一命。哼!假如这次出来调查的人不是我,你早死了一百次!”
他一甩衣袖,愤愤道:“总之你好自为之,要是让我发现你泄漏了什么有关月昭的秘密,我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月昭湖里的鱼!”说完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顾明楼站在黑暗里,茫然望着司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门外连绵的雨幕,风吹得房门前后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他的心口也随着那声音一阵阵紧缩,渐至麻木。
这事过后,他突然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每日都呆在房里雕刻玉石,很少出门,店里由他雕刻出来的饰物摆设也越来越多,生意十分红火。浪子回头,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件好事,惟独顾夫人对此有几分不安,常暗示他去妓院玩玩。顾明楼为此颇有些哭笑不得,一般父母不是最恨儿子寻花问柳的么?直到有一天顾夫人试探着问起他是否已经忘记了青罗,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生怕他喜欢上男人。
他觉得有些好笑:就算自己喜欢男人,那也不应该是青罗罢。蓦然回首间,才发现青罗已经离开了有大半年。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相信青罗是真正放过了自己。本该为此庆幸,可是每次回想起那夜青罗的泪眼,心头一处总是惘惘的,仿佛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上头——那或许是青罗的眼泪。
他从没想到过青罗也会流泪,这次是因为伤了心么?然而对于青罗伤心的原因,他却是不愿意去追究了。
有时夜里他会听见有人在黑暗中喊“相公,相公”,朦胧间模糊纤瘦的影子飘荡在雾气弥漫的湖面上,似真似幻,似近似远。想要过去查看,却总是会在这时从梦中惊醒过来。之后他拥着被子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一阵阵的寒意侵袭而来,令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越是蜷缩得紧,越是觉得孤寂。
偶尔他也会追想过去,然而无论是月昭宫里的红缎,京中苦读的李汝嘉,抑或是月昭峰山洞里的青罗,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对于未来,却似乎什么都还看不清——这令他越发觉得寒冷。
他的小妾若眉一直没有怀孕,这令顾夫人很不高兴,拿了笔银子将若眉赶回家后又去替他物色了几个。顾明楼见母亲想孙子想疯了,便劝说她多花点心思在大哥二哥的婚事上,不料顾夫人听了这话后竟号啕大哭起来,说自己对不起他死去的爹,也对不起顾家列祖列宗,弄得顾明楼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无奈之下只得对她说自己比较喜欢凤栖楼的弄玉。顾夫人一听立即破涕为笑,亲自去花重金将弄玉赎了回来让他收了房,这事才姑且告一段落。
次年一个梨花盛开的春夜,顾明楼正斜依在床上雕着手中的一块玉,忽听见有人轻轻叫唤“相公,相公”。我又做那个梦了么?他沉沉叹了口气,一不小心刻刀割破了手指,指尖冒出些血珠子来,钻心地刺痛。
风吹开了房门,淡淡的花香飘进房里,夜还是那样的夜,月色也依旧是那样的月色,可是当一条绿色的人影飘到门口时,一切便和以往不同了。
“……青罗。”顾明楼很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手中半成品的白玉雕滑到了鹅黄|色的缎面被上,隐约看出是只小猫。
门口的人一晃到了他面前,伸手捡起那白玉小猫看了看,很肯定地道:“这么胖,不是我从前的那只。”随手将那小猫扔到了一旁,又一屁股坐在了被子上。一年的时光,他长高了些,不过似乎更加纤瘦。不知是否一路奔波的缘故,雪白的面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只是眼下有些青晕,嘴唇也十分干裂,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
“呀,呀……”这时青罗身后突然伸出个小脑袋,乌黑的眼睛,鲜红的小嘴,隐约两个小小的酒窝,“呀,呀……”他好奇地望着顾明楼,眼睛眨呀眨呀的,黑宝石一般。
顾明楼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青罗:“这孩子是谁的?”
青罗回头看了孩子一眼,唇边溢出个微笑,缓缓道:“他是我的儿子……不过也是你的。”
18
顾明楼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勉强“哦”了一声,心里却道:我要是相信才见鬼了!他在月昭住过一段日子,红缎可没对他说过这等奇事,而且月昭显然是男女婚配的,总不至于生孩子的是那些高瘦平板的男人罢。
“呀,呀……”被忽视的婴儿又叫了起来,目前他大概只会这么一个单音,一直不厌其烦地练习着。
顾明楼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随口问道:“他在说什么?”
青罗很得意地解释道:“他在喊我爹爹,是我教他的。”说话间将婴儿从背上卸了下来,放在床上,孩子立即仰面朝天两条腿踢来踢去,象只小青蛙似的。
顾明楼脸上不禁有些抽搐:“呀呀”会是“爹爹”的意思?爷爷还差不多。不过青罗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他本来也不用期待。
“宝宝饿了,去拿点吃的来。”青罗吩咐道。
顾明楼下床穿上衣服,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问他,“要拿什么样的食物?”
青罗道:“米粥就行了。”想了想又道:“最好再加点莲蓉糕、雪玉酥、糖醋鱼、清蒸蟹……其实什么都可以啦!”
顾明楼暗道:自己想吃却打着孩子的幌子——这人居然也懂得客气了。若是以前,他肯定是这么说:“我要吃莲蓉糕、雪玉酥、糖醋鱼、清蒸蟹,快点!否则打你。”
去厨房的路上他一直猜测着青罗突然回来的原因,可是半天都没想出头绪来。不过看青罗的样子,似乎比从前随和了些,不知道中间是否有阴谋。
进了厨房,半夜三更的自然没有什么清蒸蟹糖醋鱼,不过点心倒有不少种,粥也还剩了一些。于是顾明楼每样都拿了点。
回到卧室时青罗正与那孩子一起坐在床上格格笑着,看见顾明楼他立即跳下床来抢过他的托盘。他端起米粥试了试温度,然后走回床边,开始喂那婴孩。那孩子却调皮得很,小小的头颅转来转去,总是避开他的勺子,搞得连顾明楼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本以为青罗很快就要变脸教训他,谁知青罗反而愈加好声好气哄着,嘴里全是“宝宝乖,宝宝聪明,宝宝漂亮”诸如此类的奉承话,听得顾明楼只起鸡皮疙瘩。
那孩子闹了一阵,终于愿意好好吃东西了。顾明楼松了口气,静静看了片刻,见青罗不时地看着案上的点心咽口水,显然是十分饥饿的样子,可他却还是耐着性子先喂宝宝,不禁有些诧异。在他记忆中青罗可是相当自私霸道的人。
顾明楼咳嗽一声:“那个……要不要我来喂他,你先吃?”
青罗有些不信任地打量了他一眼,到最后还是点点头,和他换了个位子。顾明楼小心翼翼抱着婴孩软香的小身躯,学着青罗的样子喂他,那孩子却又不肯配合了,弄得顾明楼手忙脚乱,粥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他实在烦不过,沉下脸道:“再不乖我喊大灰狼来咬你哦!”还“啊呜”一声作出个大灰狼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
婴孩一呆,忽然小嘴一扁,“哇”一声大哭起来。顾明楼怕被青罗骂,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可青罗已经风驰电掣冲了过来,用力打开他的手,愠声道:“你这样会闷死他的!”又一把从他怀中抢过孩子,一边抱在怀里颠来颠去一边“哦哦哦”地哄着,那孩子立即安静了下来,要不是他年纪实在太小,顾明楼简直怀疑他是装哭。
“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惹哭他的,我只是看他调皮,所以吓唬他一下而已。”顾明楼小心翼翼解释道。
青罗不快地瞪了他一眼,用着行家的口吻对他说道:“吓唬他或者打他都是没有用的,之前我也这么做,越是这样他哭得越凶,弄得我烦透了。后来我好好对他,他反而听话了。”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瞧了顾明楼一眼,神情略有些古怪。不过顾明楼并没有留意到。
吃完东西后收拾了一下,两大一小便上床睡了,孩子睡在最里面,中间是青罗,顾明楼在最外头。青罗和那孩子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显然是累得厉害,估计几十里山路都是一口气走过来的。
然而顾明楼却是心潮起伏,始终不能成眠,原本避之不及的人突然回来了,而且就这么什么若无其事地留了下来。一时间许多疑问一起浮上了心头,比如说一年前青罗为何会放过自己毅然离去?如今他又为何回来?这孩子是什么来历?……每一个问题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临近十五,月光将房里照得透亮,地上如是落了层雪花。他百无聊赖地扫视着房内的摆设,都是他看过无数遍的东西,越来越觉得无聊。
“相公,相公……”身边的人忽然呼唤起来,顾明楼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月光下青罗闭目躺在那里,修长的眉紧紧蹙着,原来只是做梦。
他松了口气,正要重新转回头去,又听青罗喊了起来,“别走!别走!”
顾明楼一怔,又低头看他。见他脑袋在枕头上摇来晃去,似是正在噩梦里挣扎,眼角湿湿的,面颊上挂着几滴眼泪,下意识伸过手帮他拭去了。
不料青罗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抱在怀里“呜呜”哭了起来,眼睛却还是紧紧闭着,只是眼皮跳动得厉害,嘴里模模糊糊喊道:“好冷……洞里好冷……没有人……不要走……我很想你……很想……心口好痛……相公别走!……”
顾明楼听到这里彻底呆住:他竟然一直想念着自己!甚至想到了心痛的地步!
忍不住试着想象他孤身一人躲在山洞里——漆黑,寒冷,阴湿,与他相伴的只有终年的大雾和没有生命的彩石,唯一听见的声音是寒风刮过洞口的凄厉呼啸——这是怎样孤寂绝望的人生?
那种孤寂绝望的滋味,顾明楼也曾尝试过,有时半夜突然醒来,面对着满室的黑暗,他亦会如此。只是比起青罗的来,却是实在微不足道了。毕竟他有慈爱的母亲,友善的兄长,可青罗却什么都没有,在这世上甚至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他是怎样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的呢?
过去在他心目中青罗一直是强悍凶狠而又霸道,因此从未想过他即便再厉害,也不过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被父母抛弃,无人怜惜,没得到过多少温情的“孤儿”。除了死去的碧姨,自己是唯一和他相处过的人,所以纵然自己对他只有欺骗和敷衍,他还是在寒冷孤单的夜里想念着自己,直至心痛。
在这一刻,他心头的恨意忽然淡去不少。也许天亮后他依旧恨着对方——失去妻子的痛苦,身体的被残害,尊严的被践踏,又怎么可能轻易抹杀?可是在这样月光如水的春夜,在这一刻,他愿意给眼前这个少年些许同情和谅解。
抱着顾明楼的手臂,噩梦中的青罗渐渐安定了下来,唇角隐约露出了一丝微笑。睡在他身边的婴孩紧紧贴在他身上汲取着温暖,舒服地不时“哼哼”流着口水,这情景说不出的温馨和谐。顾明楼怔怔看着,不知不觉间倚在床头睡了过去。
19
天还没大亮,顾明楼便什么热热湿湿的东西弄醒了,睁开眼一看,发现那婴儿正靠坐在墙角,欢快地对着自己胸口尿尿。他惊得“啊”了一声,“呼”地跳下了床。孩子尿了一半突然受惊,立时“哇哇”哭了起来,好不伤心!
这时青罗疾步跑进门来抱起了他,脸色十分阴沉。顾明楼很紧张地搓着手解释道:“不是我弄哭的,他……大概是起床气,一会儿就好。”
青罗瞪了他一眼:“你又骗人,宝宝从没有起床气,他醒来都是好高兴的!”
听见“骗人”二字顾明楼立时煞白了脸,哪次青罗发现他骗人,不是把他打得脸青鼻肿的?
青罗留意到他忽然间满头大汗,诧异地道:“你怎么啦?”见他缩着身子往房门方向让,似乎准备随时夺门而逃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你怕我打你?”
被他一语道破,顾明楼强笑了一声,不敢答话。青罗瞥了他一眼,静静道:“你不用怕,我不打你。”顿了顿,踌躇了一下,道:“要是以后我不打你……你就不恨我好么?”澄澈的眸子里不禁露出期待之色。
顾明楼呆怔了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难道青罗竟是回来与自己讲和的么?
可又不是小孩子吵架,说不恨就能不恨了么?然而无论如何,他不打自己总是好事,所以他点头道:“这个……当然。”走一步看一步罢。
次日府里众人看见青罗后都变了脸色,青罗却背着孩子不以为然地走来走去,仿佛他这一年从来没离开过似的。看见他背上的婴儿顾夫人突然瞪大眼睛:“这孩子哪儿来的?”
青罗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将孩子解下来给顾夫人看,“这是我和相公的儿子。”
迎上母亲震惊疑惑的眼神,顾明楼摸着鼻子哈哈干笑了几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啊!这太好了!”顾夫人忽然喊了一声,她抱过孩子亲了一口,“怪不得我看他面善,原来是象楼儿小时候!长大也肯定和我楼儿一样俊!”
顾明楼哭笑不得地看着母亲——这也太见风就是雨了罢!
这时青罗淡淡对顾夫人道:“我有孩子了,能不能把那个女人赶走?”
女人?顾夫人诧异地四处看看,有些不明白青罗指的是谁。顾明楼却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以前的小妾若眉。当时顾夫人就是以孩子为理由帮他娶了若眉。如今青罗带了个孩子回来,认为若眉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所以要求顾夫人把她赶走。
顾明楼连忙道:“她已经走了。”
“不对。”青罗很肯定地道,“刚才我看见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以前没见过。”
顾明楼猜想他指的是弄玉,于是敷衍他道:“会的会的,一定一定。”
顾夫人的脸却沉了一沉,然而随即又露出个笑容,朝青罗道:“你放心,如今你有孩子了,当然不能再让楼儿娶妾。不过已经娶的却是退不回去了,否则人家无依无靠,会死的。青罗你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看她死罢。”
青罗善良?顾明楼对母亲口是心非的本领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再往深处一想,青罗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就算吴卓真是他杀的,也属于是自卫。而且这吴卓不知害过多少人,说起来青罗算是为民除害呢!然而就算是如此,离善良似乎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
听了顾夫人的话青罗蹙眉思索了一阵,才转过身向顾明楼道:“那你不可以和她做那件事。”
顾明楼见他如此慷慨,如蒙大赦,连声道:“绝对不会。”一边悄悄朝顾夫人使了个眼色,暗示自己只是敷衍。顾夫人面色终于缓和下来,抱着孩子吩咐人请奶妈去了。
傍晚顾明祯从衙门回来,顾夫人看见他进屋,随口问道:“翠屏山的事情如何了?”
顾明祯道:“官府批文没什么问题,只是那里的玉质似乎不是很好,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见母亲房中多了个孩子,便问她这孩子是谁家的。顾夫人叹了口气,道:“青罗昨夜回来了,也不知他从哪儿捡了个孩子过来,硬说是他和楼儿生的。”
顾明祯先是一惊,随即嗤笑出声,“公鸡也好意思说自己会下蛋?”
顾夫人无奈地道,“那有什么办法。只要他不闹事就行了,再给他折腾下去,楼儿怕是会没命。”
顾明祯沉声道:“娘亲不用担忧,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呀呀……”看见生人床上的婴孩对着顾明祯叫嚷起来,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口角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
顾明祯见他生得可爱,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他的脸。留意到他粉嫩的脖子上挂着件东西,他面色陡然一变,忙拿起来看了看。红色的细绳上缀着两个月牙儿,分别是紫晶与白玉所制。其中白玉月牙上刻着一个“月”字,玉质通透,毫无瑕疵,而水晶月牙上则刻着个“昭”字,晶莹剔透,光彩迷离。
他盯着手中这件东西,面色越来越难看。顾夫人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转过身来,于是纳罕地问道:“你是怎么了?”
顾明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沉吟了一下,又道:“娘,我和您商量件事。”
晚上顾夫人专门摆宴为青罗接风,青罗很爽快地去了,饭桌上他虽还是象从前一般沉默,表情却不象过去那样僵硬,是以气氛倒还算是融洽。
席间顾明祯倒了杯酒送到青罗面前,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向他道:“今日合家团圆,愚兄敬你一杯。”
青罗闻言蹙起了眉头,自那次在西城酒楼因醉酒差点遭吴卓污辱之后,他便视水酒为洪水猛兽,再不肯沾。
顾明祯见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顾明楼怕兄长面子上过不去,忙悄声朝青罗央求道:“只是一杯,你就喝了罢。”
青罗看了他一眼,踌躇了片刻,终于端起酒一饮而尽。顾明祯松了口气,饮完后坐了下来,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即也缓和了不少。
顾明祯帮青罗夹了些菜,又问他这一年都去了哪里。青罗随口道:“就在城外往西几十里的山上。”
顾夫人一听惊讶地道:“你怎么会住在山上?就你一个人么?平常都吃些什么?”
青罗随口道:“就我一个人,平常我都去月昭湖上找东西吃。”
“月昭湖?那是什么地方?”顾明祯好奇地问。
“月昭湖就是一个湖。”青罗很不负责任地回答道。
顾明祯想了想,又问他,“那你住的那座山又叫什么?”
听到这里顾明楼忽然回过神来,想到司韩的警告,他连忙插言道:“他住的山我去过,不过是座荒山罢了,没有名字。”
青罗闻言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过终于没有出言反对。顾明祯凝视了顾明楼片刻,最后静静道:“原来没有名字,我还当叫做月昭峰呢!”
顾明楼一惊,立即抬头望向顾明祯,不明白他怎会知道这个。这时青罗拉了拉他的衣袖,捂着额头有些虚弱地道:“我头很晕,我要回去睡觉了。”他勉强站起身想要离开,身子晃了晃,却又跌回了椅子中。
顾明楼见他面色难看,正要扶他回房休息。这时厅门突然大开,一溜官兵鱼贯而入,将饭桌包围得严严实实。顾明楼心中一凛,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于是问顾明祯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顾明祯缓缓站起身来,望着用手捂着脑袋的青罗沉声道:“大约一年前,曲青罗在西城酒楼杀死了吴卓,今夜本官要将他捉拿归案。”
见顾明楼面色陡然一变,顾明祯只当他是害怕青罗,于是安慰道:“你不用怕,他已饮下软筋散,几个时辰之内都会浑身无力。”回头对着官兵们一挥手,喝道:“速把犯人曲青罗捉拿归案!”
“且慢!”顾明楼突然喊了一声。那些官兵见呼喝的人是太守的弟弟,于是都顿住了脚步,迟疑地望着顾明祯。
顾明楼转向顾明祯,沉声问道:“今夜筵席是你的安排对么?为何不早些向我言明?”
顾夫人立即插言道:“这是为娘和你大哥一起商量出来的法子,一直没找着机会同你说……”
“怎么没机会?”顾明楼语声不禁激动起来,“你们是故意瞒着我!”
“三弟!”顾明祯沉下了脸,呵斥道,“你怎么这样向娘说话?再说你自己不也告诉我说你恨他入骨,巴不得他早些离开的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你好!”
青罗浑身一颤,艰难地推开了他,扶着桌子支撑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向他道:“你还是恨我?巴不得我离开?……”迷离的双目中忍不住露出痛苦之色。
顾明楼动了动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口一处堵得水泄不通,额上也是一层细汗。
顾明祯见状用力一挥手,那群官兵立即冲上前将浑身乏力的青罗捆绑了起来。顾明楼猛然醒悟,想要冲过去制止,横里却被顾夫人伸出的手紧紧拉住。顾夫人阴沉着脸低喝道:“楼儿!自古杀人偿命,难道你想让大哥公然庇护凶犯么?”
顾明楼面色一白,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就算他不愿意青罗坐牢,却也万万不能连累一向爱护自己的兄长。挣扎间他将目光投向被五花大绑蜷缩在地上的青罗,见他正瞪大眼睛呆呆望着自己,嘴唇微微颤抖着,美丽的眼中有困惑、有惊惧、有迷茫,还有淡淡的期待,他心头一窒,连忙别过了脸不敢继续看他。
青罗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面色一白。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将脸埋在胳膊里,身子缩成了一小团,蜷在地上微微颤抖着。
顾明祯做了个手势,立即有几个官兵上来将他拖出了门外,其余官兵也跟着退了出去,饭厅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20
顾明祯瞥了顾明楼一眼,见他呆呆站在那里,于是过去向他道:“其实早在去年前他离开那夜我已发现了他是凶手,只不过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吴卓的舅父是刑部尚书,所以一年来刑部屡次对我施加压力。如今他突然跑回来,一来依法我该治他的罪,二来谁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危及你危及我们顾家的事?而且我知道你也是巴不得他离开的,只是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罢了。没有事先和你商量是怕你在他面前露了口风,你总不会为了这个和大哥呕气罢?”
见他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顾明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还是先回去歇息罢,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顾明楼立即转身走了。顾夫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他不会是真的喜欢青罗罢?”
顾明祯道:“娘您老人家放心,三弟他只是心肠软。那青罗纵然再不好,毕竟与他相处过一段日子,所以总有些于心不忍。我想过一阵子三弟就会想通的。”
顾夫人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罢。”顿了一下又道:“若非为了你三弟的安危,为娘真不忍心帮你设这个鸿门宴。”说完边摇头边叹气出了门去。
顾明祯留意到顾帆自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没吭声,于是上前道:“你不会也因为事先没告诉你生气罢?”
顾帆缓缓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悄声道:“你这么做不是为着自己的私心是么?”
顾明祯面色微变,片刻后淡淡道:“你怀疑我为了拆散他们故意这么做?”
顾帆咬着牙别过脸不答话。顾明祯叹了口气,道:“你放心罢,我还不至于为了传宗接代的事做到这种地步,而且三弟也不喜欢他——他恨他怕他还来不及呢。”
“……你怎么知道?”
“三弟亲口告诉过我。”
顾帆却摇了摇头,道:“耳朵听见的,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顿了片刻,站起身来叹道:“算了,反正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多想亦无用。只要你无愧于心,那么我也没有异议。”说完推开椅子走了。
次日晚膳时顾明祯突然道:“曲青罗已经招认了杀人的事,公文已派人送往刑部,一等批下来就要立即问斩。”
饭桌上一时无人接话,气氛颇为沉闷,静寂中顾明楼忽然问了一句:“他怎么样了?”
顾明祯道:“他对杀人之事供认不讳,所以没受什么刑。”顿了一下,续道:“我已嘱咐了牢头别为难他,他应该不会吃什么苦头。”
顾明楼低低“嗯”了一声,半晌放下筷子,站起身道:“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他在花园里胡乱走着,思绪纷乱如麻。昔日若非他唆使吴卓去侵犯青罗,青罗也不会杀死吴卓。思及当日唆使吴卓的动机,不由得悔恨交加,自己怎能生出这等卑鄙阴毒的念头来?是因为恨么?可就算是再恨青罗,也不至于要亲自将他送上断头台。
听见孩子哭声,他循声走到一间屋外,看见奶娘正低声哄着青罗带回来的那个婴儿。见婴儿哭得伤心,顾明楼过去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了一阵,那孩子渐渐安静了下来,靠在他怀里睡熟了。
奶娘笑着道:“果然还是认得爹!”她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孩子其实与顾明楼没有关系。
顾明楼淡淡一笑,挥手让她下去,之后他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然后低头凝视着他可爱的睡颜。
雪白的嫩肤,杏形的眼,挺直的鼻子,鲜红的小嘴,他忽然觉得这孩子的确有几分象青罗。难道真是青罗生的?他随即便苦笑着否定了。又仔细看了一阵,心中猛然一动:难道是这样?
到了衙门的牢房外,因为狱卒认得他,没费多少力气顾明楼便进去了。在狱卒的带领下他往深里处走着,远远看见一间牢房的干草堆上躺着个绿衣的人。狱卒离开后他独自一人走到牢门外,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唤了一声:“青罗。”
干草堆上的人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没了动静。顾明楼只得又喊了一声,青罗却始终不肯回过头来。
难道是昏过去了?顾明楼连忙走开,想要去找狱卒来开门察看。这时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喊道:“别走!”
顾明楼顿住脚步转过身去。干草上的青罗努力爬起身来,凌乱的长发遮掩住了半边脸,行动间手足上的链子哗啦啦作响,异常地刺耳。走到一半链子不够长了,他只能焦灼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脚尖。
顾明楼忙走过去问他:“你没事罢?刚才我还当你昏过去了呢!”
青罗垂首沉默了一阵才闷声道:“你答应过只要我不打人你就不恨我的,你又骗我,我不想和你说话。”
顾明楼有些难堪地别过了头,半晌道:“既然都走了那么久,作甚么又要回来?若是不回来就不会发生这些。”
青罗不语,良久方道:“那夜你打我耳光……你说过只有极恨另一个人时才会想要打他耳光……我心里好痛……象是撕开了一般……”
顾明楼震了一震,隐约间回忆起自己似乎的确和他说过这些,之后他果然再没打过自己耳光。想不到他一直牢牢记着自己的话。
耳边又听他继续道:“你明明恨我,却骗我说喜欢,还说要帮我雕小人儿,结果……结果全是别人!当时我好想哭!可是不行,你恨我,我不要哭,好难看……所以我走了。可是……山洞里很冷,我很孤单,就算知道你恨我,还是想要见你。后来我想:你一定象宝宝一样不喜欢被人打,如果我不打你,你就肯定不恨我了……而且宝宝很可爱,我以为你娘一定会喜欢,所以就带他一起回来了……想不到……想不到……”说到这里已有些哽咽,他急忙转过头去,不肯让顾明楼看见自己的脸。
顾明楼怔怔听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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