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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名门毒女-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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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妈妈闻言一把急拖住了小桥的袖子,眼中暗敛下了微微的不满。对她来说,从小看到大的曼云直到现在也改不了的独居秉性,让想要照她的人很是为难头疼。
只窥影听声,就能明白周曼云起来点上了烛所为的不仅是坐坐而已。
但小满还是没有进去,更是重又将小桥拉了开,防着她好奇心盛打扰了房里的孕妇。
周曼云也在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等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走回到榻边。她一手挽起了榻架上的百子纱帐,另一手从搁物架上抄起了只榻笤挥上了还带着她体温的垫褥。
暗红色的柔软锦缎上原本象是染坏了的一块块黑色斑点随笤而动,渐渐集成了一个尖尖的小堆。
铜钱眼儿大小的黑色身子,细而韧的节上长着细绒毛的四对长腿,熟睡的榻上突然出现的百余只异物赫然是一只只死去的毒蛛。
因为死前吐过毒液,彼此之间丝丝粘粘,被扫作堆后立即纠成了一团。
在被银子发现以前,它们还都是活的。
曼云伸出手原本想拿起一只细看,但最终手还是稳稳地护在了自个儿肚子上。
孩子生下前,她本就半点不想碰毒。
翻开榻边屉桌找到了个针线簸箩倒空。周曼云三下两下将蛛尸扫了进去,又再倒入了一只锦囊,这才提声唤了小满进屋将东西拿去立时烧了。
小桥也被唤进来帮忙换了她梦里汗湿的褥单。
待等房间里重归寂静,周曼云独自坐回榻头吹熄了烛火。在黑暗中。静静地望上了蛊蛇银子的一双琉璃黑瞳。
“银子!看来我们被盯上了!”
夜叉盗,毒性并不算强的一种小蜘蛛。辅以药物驯化,多被南召的毒家用来寻蛊觅毒。
但如此多数目的毒蛛同时在沉睡中造访,如果不是身带着银子,估计早已就被咬成了一团死去的臭肉。
虽不晓得刚才是否有让活蛛漏网,但曼云确定自己身带南召圣星殿星蛊的实情已然事泄于外了。
银子攀上了曼云的手腕,她抬起手搁在了自个儿的肩头,小蛇冰凉的身体立时昂起蹭了蹭她发烫的脸颊。
人生事,有所得就必定会有所失,每个人都必须承受由好运带来的风险。
当年既然在丰津曾得益于银子的相助活下性命。那么现而今就算在四面楚歌的情形下再多了可能是被银子吸引来的另一拔敌人也只能坦然接受。
“按着此前与天香苑的几次接触,她们驯不了夜叉盗。那么放蛛人应当是来自南召,寻上门的目的多半是……”
周曼云的目光落在了自个儿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眼底象是被镶上了一层狠戾的幽幽绿光。
夜深不眠的不仅是被毒蛛造访的孕妇。
明月光转,返照进了另一片深深院落。
干净整洁的条石小径上。一队大约十数只的小蛛正象是操习行进的士兵一样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条线,沿着一缕暗香爬向了供在院子正中央的一只三足小鼎。
黑鼎铬着一圈蛛身人面的怪异纹饰,而在正散着浅淡烟气的鼎后正端坐着一位白发白须的灰衣老者。
如鬼巡街的夜叉盗蛛一只挨一只地回归了本所,夔长老又静等了近一柱香的功夫,在确认不会再有归来的小虫子后,敏捷地伸手牢牢扣严了鼎盖。
孤注一掷投放在燕王府附近的毒蛛只回来了十分一。
面对着这样的事实,夔长老的橘皮老脸上挂上了一丝诡异的似哭似笑。不知是得偿所愿的开心还是心痛毒物凭空受损的悲伤。
“那女人应当就是夔长老要找的人吧?”,坚持陪在老头儿身后的高维终于忍不住地问出了声。
夔长老神情凝重地摆了摆头,在高维面上微露了失望之后又轻声答道:“虽不中也不远,带蛊的人应当就在燕王府中。”
悄然散进去的毒蛛都是养了数年的,即便被蛇鸟等天敌所猎又或是被勤快的下人扑打至死,也不会一夜就消耗了那么多。而派人紧盯着的燕王府也没有传出了召医者疗治了蛛毒的消息。
多半有带着蛊毒的人在,毒蛛才会如飞蛾扑火一般不吝性命。
在江南时,当在暗里发现萧泓带着的毒貂紫晶,还有他仅凭着粗浅的线索就跟上了徐羽的举动,夔长老就推想萧泓起码是明白南召圣星殿种蛊事的。
中原公侯家的贵公子能细致了解到南召星蛊的详情。多半根结就缘于他那个据说有习毒的妻子。
而这一次的毒蛛相试,让夔长老更加地多了几分信心。
他掐起两根黑瘦的手指反复地算了又算,最后还是又求证似的问向了一旁的高维,“高大人能确定那女人预定的产期是在一月底二月初?”
装神弄鬼的死老头!高维暗自啐了一声,笑道:“前几日内人于宴上问过几个知情的贵妇人,确定大约就是在那段日子。”
束手立在高维身边的薛素纨立时附和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古语常说七成八不活,若是长老现下拿了那女人,怕是促胎催生会有凶险。”
正是想到这点的夔长老立即捋须赞同道:“的确有此说法,高夫人果然心慈。”
一声高夫人引得了高维的侧目,眼波在薛素纨的脸上掠过,冰凉生寒。
薛素纨又哪儿会对周曼云心软?
这会儿。他们这对怨偶为了活命是恨不得另一对早死早超生的。
从前的那些妄行搁到现在就已都是套在脖上的绳索,若是萧泓越过越好,位置越来越高,将他们致命的绳子自然也就收得越来越紧了。
为求活下去。原本已然貌合神离的一对夫妻重又成了同仇敌忾的伙伴。
宫中徐后偏疼长子嫡孙而不待见行六的嫡幼子,虽说一时还弄不清因由,但萧泽的重病与徐后派人四下窜连的私密动作正好给了他们机会。
无论是还不足五岁的萧晗上位,还是对高维有着几分相惜之意的萧潭得利,都总比萧泓要好得多。高氏夫妻现在只想着先把知着他们根底的那一对清理干净。
若是可能也知道些详情的萧泽同时死了,又或景帝再有意外,自然更好……
意识到自己想法有些过了火的高维心头一凛,严肃了表情,认真地对着夔长老建议道:“那就请长老把发动的时间放在元月。我已接到朝中通传,新岁元月里景帝将要领着大部分朝臣离了洛京。”
“嗯!据说太子留京监国。徐后私下联络相熟的几家怕是要做大事。到那时京城混乱,我们顺势而为能接出有难的周氏生产也算是善事一件。说来生产关可是女人的生死关呢!”
薛素纨细声细气地说着,象是俨然自居着曼云的姐妹金兰。
“老夫到时只求抱着孩子离开回归南召。此后绝不敢再烦着高大人与夫人了。”
夔长老对着眼前的夫妻俩个深深一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也暗显了几分笑意。
把这老货弄走,还有天香苑那些人!
薛素纨温柔地矮身还礼。在被高维恩爱搀起时,用尾指挠着他的手心示意着在不远处如木雕一样看着他们作戏的几个忠实仆人。
缚在身上一层层的枷锁只能慢慢解开甩掉,当务之急是先干掉让人心不安的周曼云。
高维轻声在薛素纨耳边笑道:“夫人!还得劳烦您再往东宫去给贺良娣请个安,有些事还要等她示下。”
“妾身谨遵侯爷吩咐!”,薛素纨立时含笑相应。
东宫里的贺氏自有她要针对周曼云夫妻的理由,在拉起的猎网中自然也要承担起属于她的份量。
熙元元年腊月里,洛京城各个衙门都忙碌非常。
萧睿接受禅让时就直接改元熙元元年。而将至的熙元二年实际才是景朝迎来的第一个新春。
世代葬在云州的萧家列祖列宗不宜长途迁葬,于是萧氏供祀的太庙直接就搭在陈朝孝宗帝时逝在洛京的老景国公坟茔前,初成形的太庙在年后也将第一次派上重大的用场。
按着礼部与钦天监理出的规程,正月里,初三圜丘祭天,初五方丘祭地。初七祀天帝,初八祭太社……
随后几日景帝将为历战有功将士授勋分田,还会象征性地亲耕籍田,举行射礼。
到二十七日将布礼太庙祖庭,宣诏大诰。
诰中将明确的景朝立法根本中包括着皇族继承人的选定标准。
一连串的计划安排使得景帝萧睿将要在正月的一个月里都将要奔波在洛京京郊的各个祭坛之上。而会随他动起来的是庞大的官员群体与护卫将士。
洛京城的军政大权将交给太子萧泽。
若没有萧泽重病之事,一切都顺理成章得毫无瑕疵。轻晃在马上的国舅爷徐世达神思恍惚,频频回望着刚才离开的皇宫,两边皱起的眉头紧紧打成了麻花结。
时已到了十二月底,刚才去见姐姐徐后,可怜的卫国公又一次受了暴风骤雨般的一通痛批。
徐后怨着他行动太慢,得到明确答复的几家份量太轻,根本无法阻了一个月后在太庙将会宣告于天下的大诰。
皇帝姐夫春秋鼎盛,儿子又多!虽说当皇帝的体内流着自家的血脉是好事,但做皇后的姐姐一直强着要捧着嫡长孙萧晗的举措看起来还是象疯了一样。
毕竟太子外甥虽说病着,可终究……终究没死!
跟着神思不属的主人晃当到了南牌楼铁狮子胡同的队伍停了下来,侍卫小声地提醒着徐国舅爷到了地方。
徐世达缓缓地翻身下了马,吩咐着侍卫向宅门里递了拜帖,接着呆呆地仰头看着景帝亲赐的匾额发起愣来。
他现在立在景朝右相李榷的府邸门前。在这次皇帝将行的安排中,李榷是会留在洛京城中的最高官员。
因为太子实有病在身,京城的防务政事究到根上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是要落在了李榷的身上。若是李榷不肯装聋作哑,在城中妄起刀兵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李榷是从少年时就跟着景帝萧睿一块儿混起来的老人,正儿八经的心腹之臣!
想着要去说服着昔日曾教导过自己的兄长,小了十来岁的徐世达不禁腿肚子生硬地发了僵。
姐姐有命,姑且一赌 !徐世达狠一咬牙,撩袍子直接就冲着开中门相迎的主人奔了过去。
☆、第334章 收网
新桃换旧符,迎来了新春佳节的洛京城浸在了喜气洋洋的气息之中。长街小巷四处扎绸挂灯,正为着将至的上元佳节做着准备。
太子东宫的玉澜堂中刚响过一阵儿悲伤的哭声,这会儿也尽笼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坐在榻边一直紧攒着儿子手掌的徐后止住了泪,也停了对皇帝的连串咒骂。
景帝萧睿自年后出城祭天就没再回了洛京城,皇后几次差人送去太子病重的消息,也不见他那狠心的老子有放下祭典回城相探的意思,仿若是铁了心一定要把大诰中能逼死嫡长子一家的政令按着事先的计划宣扬天下。
徐后伸手为昏睡过去的萧泽掖了掖身上锦被,紧接着一双带着凶意的目光盯上了跪在眼前的儿媳。
萧泽在服药睡去之前是刚咳过血的,帕子上成团连片的殷红直让徐后揪心地痛。
所以这会儿面上虽说挂着泪痕,但是还挤着笑低语劝慰着小萧晗的秦氏,让身为婆婆的皇后娘娘极看不顺眼。不过,当她瞥到了嫡长孙幼嫩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的怯怯时,又一下子压下了火气。
稚子可怜!有了个为了儿女私情就罔顾了性命身体的父亲,又偏遇上个偏心狠戾的祖父。
徐后用劲地捏了下儿子毫无知觉的手指,愣了半响儿,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她轻轻地将萧泽的手放到了榻上,竖起柳眉厉声交侍起了媳妇,“本宫会让李妈妈留在玉澜堂伺候。从今日起,秦氏你就且安生带着晗儿住在宝宜院里,不要带孩子过来,免得染了病气。”
秦氏愣了一瞬,紧接着立时跪下领了懿旨,更是摁着儿子的小脑袋让他恭敬地给皇祖母磕了几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在太子萧泽似乎已无回天之力的病况下,徐后狠着心做出了为人母者最为困难的选择。她将儿子和孙子隔离开来。更是调了属于她的暗卫人手先着重护卫了孙子的安全。
立在一旁伺候的几个太子的娣媛妾婢也跟着跪了下来。有的精明,有的懵懂,或请着留在玉澜堂伺候夫主,或是求着带着自己的儿女跟到宝宜院伺候主母。每个人的所请都依着自身对现下情形的判断。
惶然失神的徐后哽声相应,也不问媳妇秦氏这个正经东宫女主人的意思,直接就安排了几个女人的归处。
“妾身但请前往大慈恩寺,抄经念佛为太子祈福!”,贺明岚别具一格的请求立时吸引了众多怜悯的目光。
板直着身子的贺明岚仿若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毫无所觉,俏脸苍白,芳唇轻颤,双目却毅然决然地表着一无返顾的决心。
萧泽患病之初就毫不讳言地在东宫众人面前提了多次,万一他有不妥,是定要甚得他心的贺明岚殉节陪葬的。而真有那么一日。想必不论是为父的萧睿,还是代子尽孝的秦氏都会乐意成全了萧泽的一点私心所愿。
徐后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了贺明岚一番,点头许了,还着意吩咐了跟在身边的宫人记得从清宁宫中取些香火银钱给了贺良娣,添作功德。
儿子想要眼前女人殉葬的想法。徐后也知道。但是她也曾亲口许诺过,只要贺明岚听话,自会以误伤天和的理由保她一条性命许她青灯古佛保了残生。
要怨也就怨了她虽得了皇后青眼太子恩宠却没生子的福气。秦氏搂紧了贴靠在身边的儿子,低头盯着贺明岚的发顶暗暗地微翘起了嘴角。徐后的盘算,她多少也明白些,但只要身为皇祖母的徐后支持的是自家儿子,秦氏也自乐得装聋作哑。
凤辇依依不舍地离了东宫。低垂的帘帷之内,徐后的眼泪渐渐地不拭自干……
正月十四日,东宫良娣贺明岚为太子祈福的车驾从洛京城出发至西方的大慈恩寺,出城前约上了她同样忧心忡忡的亲娘贺二夫人,随行的有东宫侍卫,贺家的二千名私兵。还有清宁宫徐后送来的数十个内侍宫女。
“贺明岚已经出发去了西郊!太子病危!”
锦乡侯府中,听得下人回报的高维松了一口气,立即转头,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坐在一边的薛素纨。
按着早在年前约好的步骤,不必刻意派人送信。高调出城的队伍就自然通传了各方要预备行动的信息。
“按着从东宫侍卫那里套来的情报,我们的燕王妃择定的落霞山梅坞就由贺氏负责看着,三元桥的另一处就得偏劳娘子了。”
薛素纨颔首笑应道:“好在只要过了十五就算过完年了,妾身就算此时染上风寒抱恙不出也误不了人情往来,可以安生歇歇。”
“为夫这就吩咐下人为娘子预备了看诊寻医的车驾。”
“寻着良医照方抓药,说不得还要带上一大堆从人在医馆附近住上几天。侯爷总要给妾身再预备些银钱!”,薛素纨笑盈盈地向着高维摊开了一只嫩白凝脂的手掌。
又要钱!高维的脸皮不禁一抽,牙关梗起筋来,接着才涩涩笑道:“夫人总要顾着家中儿女,节约些开销才好!”
薛素纨依旧甜笑着,手掌平端得稳当,没有半点退缩。
他嫌弃的两个孩子,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当日若不是从江南启程时,景军又把孩子们还了回来,可能那两个小孩子早就被父母当作废弃的破烂丢下了。
心知无法拿孩子威胁薛素纨的高维狠咬了下牙,摘下了牢牢挂在自个儿身上的库房钥匙。
由南而北,实为降俘进了洛京城,城中居所和库房里的财物现下都出自上赐,说来并不算宽裕,但为了今后可以不用当个空头侯爷的希望,他也只能先满足了眼前女人死命刨自家墙角的贪欲。
一队青盖油壁小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逼仄小气的锦乡侯府,低调地在当铺林立的南斜街走了一圈卸下些物什儿,才慢慢地晃进了三元桥边的帽儿胡同。
胡同口种着两棵高大的槐树,还有方便夜间挂锁阻贼的坊石拦着,车马再进困难。一身寻常市井商妇打扮的薛素纨索性扶着个丫鬟就下了车。
她谨慎且不着痕迹地摸了下缚在腹上的几张私房银票,触到了令她踏实的厚度。才又垂手扣住了腕系的一只内里略显寒碜的钱袋。
如果此行能顺利除了周曼云,接下来是继续与着同床异梦的枕边人斗智斗勇地继续纠结下去,还是趁机卷了财物逃遁,如今好不容易混上了侯夫人的薛素纨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
又或许。再接着可以学着尊贵的皇后太子妃放弃太子而就皇长孙一样,也把并不受大部分皇族待见的丈夫干掉,扶了幼子承了景帝允诺世袭罔替的爵位?
叮叮哐哐地一阵儿响,打断了薛素纨紧盯着槐树虬劲的桠杈发呆的思绪,她不由地顺着声响低下了头。
一只系着铃铛扎着彩带的藤球停在了她的绣鞋旁,而不远处正有五六个*岁大的男孩子带着些怯意看着巷口突然造访的陌生人。
应当都是胡同人家的孩子。薛素纨扫了眼巷口树下一帮子一边择菜纳鞋一边热火朝天闲聊的中老年妇人,蹲身拾球,缓步走到了几个小男孩的身前,展颜一笑。
为首一个皮肤黝黑,虎头虎脸的小子绷着脸带着一群孩子向着外来的女人低声道了谢。
“小兄弟!”。薛素纨的笑容更显亲切,俯身支膝,温柔问道:“我家自江南来,想在这附近租套大点的院子。中人说帽儿胡同中有个门口带个大石鼓的院儿是空的,不知对不对?”
虽说前几日好不容易得来的信报中。周曼云暗地租的小院就在此处,但为求稳妥,薛素纨还是决意先问问。更是临时起意弃了成人,选了看着面前蛮合她眼缘的孩子。
男孩的眼睫不停地扇动着,小虎牙咬上了嘴唇。而他身后七嘴八舌的童声已乱嚷了起来。
“那院儿就在我家隔壁,好象就是空的。”
“不是空的!有人住!过年前有人在里面洗地,我亲眼看到的……”
“有人打扫。也可能是空的!我还帮我三叔家扫过廊,他家就没人住!”
“都别吵了!”,直面着薛素纨的小男孩扯嗓子吼了起来,身后的小伙伴一下子都变得悄没声了。
“夫人,那院子是已经有人租了,年前还雇了我娘说是预备着在正月底里去灶上帮厨!”。当头的孩子王条理清晰地答着,一字一字吐着字正腔圆的洛京口音。
正月底!听清时间的薛素纨满意地直起了身,接着脸上又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扯开钱袋摸出了几个铜钱递到了小男孩的跟前,“小兄弟。这些个子儿你们拿着敲糖吃吧!”
一听得有钱可以向了敲铜片卖糖的老汉换了甜嘴的,小孩们顿时围作了一团,一口一个大虎哥叫得亲热,双眼干巴巴地瞅着紧捏着铜钱的孩子。
“老二,你先拿着!”,被众孩子叫着大虎的孩子头想了想,反手将钱塞给了一个与他长相有些相似的小孩手里,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正举步象是要返回马车边的薛素纨。
“夫人!胡同里还另有空院子要租。就在你说的石鼓院的边上,房子还更大些。主人是宜兰斋卖字画的席先生。”,带着些心虚气喘的孩子脸上浮过一丝羞赫的赤红,腼腆地低声道:“我娘和二婶接过席家除夕的灶上活儿,还算说得上话。若您要租院子,可以到我家先坐坐,只要……只要给我家再一些中人费就好!”
薛素纨微愕地挑起了秀气的柳眉。
眼前的男孩年纪应当还不到十岁,圆脸带着点憨气,但言语口齿却十分伶俐。
“你虽年纪小,倒是个好商家苗子!”,薛素纨笑着应了一句,眼底浮起了淡淡的酸涩。当年年幼的自己也曾得过父亲这样的评价,但到最后,她对自己人生的投资看到眼前已尽是巨亏。
大虎发干的嘴唇动了动,重新又抿住了。扭过半边脸看向了一群正低头商量着怎么分糖的小伙伴,大有若是薛素纨无意,他也就先去顾了麦芽糖的打算。只是小眼角扯着,还是忍不住地直往薛素纨脸上瞟。
半大的孩子懂什么?不过是为了多得些买糖钱,就开口道出了他根本就不晓得分量的重要消息。
想了明白的薛素纨抬起帕子捂嘴菀尔一笑,俏声道:“小兄弟,那就劳烦你带个路了。”
等待已久的小男孩眼中立时亮起了雀跃的光芒,忙不迭地扬声跟巷口的孩子们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薛素纨和一队侍卫向着胡同深处走去。
许是太着急着拿到更多的买糖钱,小孩带路的步子有些不稳当,刚过大槐树不远就撞翻了一户人家遗忘在墙根的夜香桶。好在桶是清晨买香人收过洗净的,听到声响赶出来的主人只是拎起桶儿冲着离去的一队人影提声骂了几句,就狠狠地甩门进院了。
☆、第335章离 离府
缓步走在帽儿胡同里的薛素纨一行,很快地被个尖颌大嘴吊梢眼儿的中年妇人截住了。
长相刁钻的女人眼一眨,一只手就狠拧在了小中人大虎的耳朵上,三句骂孩子,两句扭头问客意。极快的语速夹着浓浓的洛京口音一时让打南边来的薛素纨微蹙起了眉头。
但也算是自小走南闯北生死历了一圈的锦乡侯夫人还是很快地就与这位大虎唤了二婶的妇人聊得热络了。
大虎的二婶罗娘子就是洛京本地人,嫁进帽儿胡同已十数年了,说起胡同事自然是口沫乱溅,头头是道。
“前朝我们祖爷辈时有位状元在考前为讨吉利过三元桥于此地掉了帽子,原本以为必是要“落第”了,结果胡同里一小娘子喝彩道“状元及第”……后来他自是在金榜题名后来这儿娶了那位娘子!”
罗娘子一面掰着指头数着那位好运的状元夫人是自个儿第几任的姑祖奶奶,一面不着痕迹地用劲儿将大虎从薛素纨的身边挤了开。
臂上被婶娘接连掐了几把的孩子,不觉地在黝黑乌亮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水光。
薛素纨低头一笑,让身边丫鬟又把了几个铜子给了大虎,示意着他自去找了同伴。
“罗娘子,只要房子看得满意,中人费必不会少了你的!”,再转头,薛素纨立即给抢了侄子生意的二婶派了定心丸。
亮在她掌心的银锞子可爱地晃眼,罗娘子立时扫了脸上尴尬,讪然笑着,引了贵客往前方的小院走去。
路过一个门前竖着个石鼓的院子,薛素纨的步子明显地放慢了。随从中更有个身体结实看似练家子的灰衣仆人蹲下身,装模作样地重系绑腿,掉了队。
有意要租的空院就在隔邻,薛素纨在罗娘子的指引下看过家具齐备收拾整洁的房子,又等了约摸一柱香功夫。见着了罗娘子央自家汉子寻来的院子主人。
秘密攀墙核过石鼓院内大约情形的灰衣仆人转回了薛素纨的身边,而跟着出去确认宜兰斋老板身份的侍从也复报了信息。
薛素纨又探了下四边邻居的情形,满意地掏出了押一付二的租院钱,当下就表示当天就要搬了进来……
胡同里要多住了一户人家。很快就有热心的街坊过来串了门子,问着薛家是否需要帮忙,又要在何时办了暖房宴。
邻里之间看着都是相识了数年的老熟人,彼此之间的笑闹打趣,让初来乍到的薛素纨很有些招架不住。
一个瘦高个儿的妇人夹在一拔邻居中进了门,眼直勾勾地盯着薛素纨看了好一会儿,皮笑肉不笑地赞了几声娘子好相貌,就袖着手趿着鞋走了。
陪在薛素纨身边的罗娘子无奈解释,住在胡同口的这家女主人一向与她不睦,迁累了客人。
“刚才不还说大虎引路时踢了她家的香桶。见夫人打赏孩儿们大方。就说要我们赔桶!她当她的桶是金打的,拿了香饼子熏了要抱被窝里的……”,罗娘子口中啧啧引起一阵儿哄堂大笑,薛素纨也跟着乐了。
被人在背后议论的高瘦女人回了自家院子,一返身带上门。立即拎起裙加快步子奔进了上房正堂。
堂上刚才给薛素纨带路的大虎正老老实实地跪着,紧挨着他的是个面色惶惶的粗壮妇人,妇人的另一侧则是个还搞不清状况只懵懂跟跪的小男孩。
圈椅上端坐的男装丽人在听到瘦妇人的低声相报确认相看无误之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目光清冷地盯住了下首的孩子。
“雷大虎,你为何要带人进巷,还踢桶示警指了那女人是坏人?”
“先生!她就是坏人!”。男孩的嗓子尖了起来,双目赤红地道:“俺娘说过她害死了我爹!那年从金溆去江南的一路让我暗里看熟她的样子,我记得真真的!”
刚才听儿子揭过来人身份的雷大嫂立时跟着孩子嚎了起来,“先生,如果那女子真是那个啥锦乡侯新扶正的夫人。就真跟俺儿说的,不是个好东西!
做娘亲的一张嘴就是千里之外的江北口音。而起先接待外客时,操着字正腔圆洛京腔的儿子在这里也被亲娘带跑了调。
上座里穿着一身男装的周曼音,暗阴下了睫翼。
周曼云明里托了中人高价签下租约的小院,实则连同帽儿胡同甚至三元桥近旁的几条坊巷连地皮都是属了周杜两家所有。
最早的住户是莫支夫人二十年前就已安排住下的。
去年与周曼音一道抢在南陈降臣进京前先至的雷氏母子则是新客。胡同里一向防备着外人进入,几经淘换。已然是个小小据点。
这一次来人居然是薛素纨,已出乎了曼音等人所料。而她被发现却是因为事先只简单交待过几句小心坏人的孩子,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孩子眼尖又加上有着学话极快的语言天赋,说不准还会打草惊蛇。
周曼音审视的目光又在自己教着识字的孩子脸上巡了两圈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对着雷大嫂道:“你们雷家跟那女人有何恩怨,我不管。但她正是我要对付的人。雷大嫂,你带着二虎先避到外边一段日子吧。”
“先生也要发作了那女人?俺这就带二虎走!可俺家大虎咋个安排?”,雷大嫂用手背抹了下泪,目光中既喜且忧。
“你家既与她有仇,自然不好留下多打照面。可大虎已然与她见过,自要留下的。我会安排了罗二婶带他!”
“我留下!”,不等娘亲应声,男孩的圆脑门儿已结实地磕在了地上。“娘总不能带着我们兄弟躲她一辈子。她不让我们好活,我们自也要先干掉她。”
小小年纪也是个狠人!周曼音摇头一笑,起身伸手将孩子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只管跟着二婶,有被那些人问到娘亲就说她被贵人请去做厨……事交给大人去做就好!往后跟你娘好好地过好日子比报仇更要紧。”
打发了似懂非懂的孩子和他的母弟跟着高瘦妇人一块去安置,周曼音独坐在椅上又拧眉沉思了许久,才又唤来个跟着上京的云锦帆髺铦女。
“立刻去通知六小姐。家宅不稳进了贼,让她不要挤在这当口回娘家探亲了!”
薛素纨能摸到帽儿胡同可见曼云的计划已然事泄,在这儿住着的人们所能帮到的就只是将薛素纨与她身边那些个练家子尽力缠住留下。
至于要找安全地方生产的周曼云。只能狠狠心让她自求多福了……
带着帽儿胡同传来消息的小满,与脸色惶惶不安的流水几乎是同时在日近黄昏时挤进了周曼云住的嘉宁堂。
流水全无了平日的温吞,一进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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