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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柳若梦 by 日月懒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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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天诛稍稍恢复了些元气,靠著树身审视著柳堪怜:“刺杀前朝重臣的凶手怎麽会是你?”
非但帮不上他的忙,反而还要成为他的累赘,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会变成这样绝不仅仅因为寒冷,其中的缘由,他,说不出口。
“莫须有的罪名!想不到如今的世道也有这些专害忠良的小人!”柳堪怜忿忿然,挨著樊天诛坐下,顺手拔起脚边一根草叼在嘴里晃啊晃。
“哪朝哪代没有这种人?无奸,又何来忠?”樊天诛轻声安慰道。左臂传来的温度令他沈迷。
“你还不是被人冤枉杀里个做人肉包的?咱俩真是同病相怜啊!”柳堪怜朝天吹了声口哨。
他虽不如潘安宋玉,但怎麽著模样还算周正,他也并非自恋,可一想到自己英俊的容颜,潇洒的气度被画家糟蹋成那付德行,落到只能凭借衣裳认出画中人的地步,不向老天控诉的话实在心有不甘。
是啊,同病相怜!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呢!黑纱之後,樊天诛在笑──不用再自欺欺人了,去他的什麽报恩!去他的什麽为了二弟!去他的什麽用银子养他!就算柳堪怜富甲天下他也照样愿意造间房供著他,就算他樊天诛不碰男人也照样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就算知道他厌恶血腥,不愿取人性命,他还是要想方设法让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和自己一样,沾满洗都洗不掉的黑红!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也不能离开自己。
他会成为柳堪怜一生的血腥归宿!
是的,他要的不是一日两日,他要的是一生一世!
让他成为浴血的垂杨柳,永远是他的垂杨柳!
身旁的柳堪怜和万里之遥的雾影兰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冷战,所不同的是,柳堪怜照例没有多想,而雾影兰则因为沈迷於分析来龙去脉差点落入改吃窝边草的老头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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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柳堪怜和万里之遥的雾影兰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冷战,所不同的是,柳堪怜照例没有多想,而雾影兰怎因为沈迷於分析来龙去脉差点落入改吃窝边草的老头的手心。
“白白便宜了那帮王八蛋!”柳堪怜狠狠一口吐出嚼烂的草杆。这下好,两人都成了穷光蛋!可惜了那包银子银票,逃得匆忙,一包东西就搁在桌上白白孝敬了那群家夥。
“下回不住客栈了!”打死也不住!他在心中加了一句。既然命中注定与客栈犯冲,惹不起他躲总可以了吧!反正骨气这东西既不值钱又不能换钱,丢了就丢了呗。
“你,那次为何倒在大漠中?”想问了许久,终究按捺不住,还是问了,只因隐隐觉得若不问,有些该知道的东西会因此忽略过去。
“就那次打败了你们,不,是你们离开双钩镇後,所有的女人一下子都发现我这个人才了!所以,逃婚呐!”小心斟酌了一下措辞,柳堪怜讪笑道。
“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等天星来了,我那马搭子里还有些小黄鱼呢。”樊天诛一改之前的阴郁,漾起一丝浅笑。出门在外,他大概清楚柳堪怜对银子的器重了。
等天星来,也是为了他自己──竟敢和我抢!双钩镇的女人们,你们等著!
柳堪怜闻言白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叹息道:“我们可是飞了不少路,说胡话了吧!”
天星是樊天诛那匹被遗留在客栈的马,若非当时情况紧急,他坑顶扛著一人一马一飞冲天!
樊天诛安安静静地享受著源自於对方掌心的温暖,瞅著柳堪怜的目光像看个不懂事的娃娃般宽容:“天傲呢?别把它给忘了,它可是真的在天上飞呢。”只要有天傲在,就一定会把天星领来。
天傲?就是那只鬼得跟妖精似的鹰?柳堪怜嗤之以鼻:“你怎麽断言它们会来?”
“天傲喜欢蝎子,天星也是,可它们都解不开袋子。”樊天诛神秘兮兮地附耳说道。
一想到那连晒干後都一节一节张牙舞爪,毒针闪闪发光的物体,柳堪怜便一阵反胃。人怪,养的动物也怪!跟他在一起的自己危险了,饿疯了,人肉的味道总比蝎子、皮带要好得多吧!
樊天诛很奇怪地瞥了眼瞬间已离自己数尺开外的柳堪怜。
“它,胃真好!”你也是,真叫铁胃!
“你有什麽是不吃的吗?石头?”
“不吃,会磕牙。”
“鸡会吞小石子帮助自己吃更多的包谷。”小时候狄思竹养鸡炖汤给雾影兰喝,就会隔三岔五喂些小石子、碎蚌壳之类。
“我不是鸡!不过泥土倒可以吃,像观音土,饿疯了,哪顾得了那麽多。”樊天诛叹息道,慢慢和上眼。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吃那些本不能吃的东西?铁胃,是磨练出来的。
柳堪怜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快步走回樊天诛身边,右手按上他的肩,两人就这样肩挨肩默默的挤在一块儿,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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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总之两人无惊亦无险地返回小镇。没有官府震天响的追捕;没有大街巷尾悬赏的告示;没有路人异样的目光,一切是那样的太平祥和,仿佛什麽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诡异的平静充斥著整个小镇。
话虽如此,但两人原本回来便非出於善意,管他诡异不诡异,太平不太平!先找个地方解决民生问题才是上上之举。所以当下就近寻了个小酒馆,四碟子八盘地吃了起来。没钱?他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弄钱麽!
“知道吗,听说刺杀前朝重臣的凶手是鬼老的徒弟!”
樊天诛一惊一愣,当下身形一僵──鬼老的徒弟?
“听说了吗?张阁老也死了!凶手是同一个人呢!”
柳堪怜一惊一愣,当下筷子一顿──他又被无故栽了赃。
鬼老的徒弟?疑惑的眼神缓缓投向同样竖耳听得出神的男子。
不──是──我!用唇语答道。自始至终他都和他在一起,哪有机会杀人?
不会!绝对不会是柳堪怜!凭鬼老的所作所为,有些孩子气的柳堪怜就绝对不会是鬼老的徒弟。再怎麽蹩脚,鬼老的徒弟都该传授到那老头的几分真功才是啊。
樊天诛安了心,按低帽檐将杯酒送入纱内。
“哎,我就不明白了,官府怎麽能认定凶手就是那个中原男子没错?”
“据说他转了好几个镇子,去的是什麽地方你们知道吗?刀剑铺啊!那些达官贵人都是一刀毙命!自从一月之前开始出现命案,你们想啊,普通人,谁还敢买刀啊?”
“也是!”食客们点头低声附和著。
柳堪怜举筷的手再次停在了半空中。他来这儿才半月不到啊,之前的事也敢往他身上算?
“杀了一个月,那刀子一定卷了刃,怪不得老去刀剑铺子!你说,就这当口,谁不要脑袋了还敢卖刀啊?”
“可便宜了那个告密的,白花花的现银,半点水漂都不打!”
“就是,赵五那小子巴掌一翻就收了,半点都不含糊,算盘打得真叫一个精!”
赵五?赵五爷?是那个已死的人肉贩子吗?樊天诛心中“咯!”一下,左手缓缓摸向身後,却被柳堪怜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只是些爱嚼舌根的闲人!犯不著与他们计较,何况他又没做那些事,问心无愧便好。柳堪怜以眼神递言。
他明白为何总被他人拒之门外。避如蛇蝎了,如此一来,再去刀剑铺已无意,只有去找商人探探路了。
主意打定,当下风卷残云,然後打个饱嗝,拍拍肚子起身赊帐。店家当然不答应,一见两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老板不慌不忙击掌三下,立刻有三位彪形大汉从店堂後面冒出来,虎虎生风地围在两人周围,其他食客亦自动停止谚语,齐刷刷向引起骚动的这一桌看来。
“喂,我们那儿都有赊帐的,凭什麽你们这儿就不行?”柳堪怜一拍桌子气愤莫名。
“为,为什麽要,要,要给你们赊帐?”老板舌头打结怒气更甚。
“不要多费唇舌!”樊天诛闷声道,随即抬手一把扯掉自己头上的面巾纱帽,让毫无遮挡的目光带著满腔怒火在店中仔细巡视。
看见柳堪怜受委屈,他心里便堵得慌,没有人能欺负他认定的人!
眨几下眼的光景,樊天诛已一言不发地牵著不情不愿的柳堪怜离开了那家静的出奇的小酒馆,在他们身後,东倒西歪地躺著一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人。
“他们不会有事吧?”被人非自愿带走,柳堪怜一步三回头。用脚想都知道,对方在生气,但柳堪怜不知道是为了什麽。
樊天诛有了那双凶眼,银子对他来说可真是多余啊。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们去哪动手?”气氛有些沈闷,柳堪怜连忙换话题。
“县衙。”
“包在我身上!”各地的县衙都差不多,他熟门熟路。
“好。”只一个字,此刻,他不愿多言。
於是,在一个寒冷的大漠之夜,两个蒙面人夜袭县衙,抢走了所有带得走的财物,包括县太爷中午才镶的两颗金门牙,只因为其中一人一口咬定这两颗牙是用他的黄鱼敲的,导致如今县太爷一讲话就漏风,一听到黄鱼就暴跳如雷,外加全镇封锁,誓将强盗千刀万剐同时快马加鞭通告邻近各镇小心防范。
银子得手後,柳堪怜和樊天诛两人暂时分开,都说是有事要办,并且约定二日後在平乡镇见。
二日内,樊天诛马不停蹄地只身赶往双钩镇,柳堪怜马不停蹄地寻找之前收留他的商队。
二日後,樊天诛神采飞扬地前来赴约──他该办的事办完了!柳堪怜则一脸苦闷地在树下等待──那些商人一个不留,全叫一夥蒙面马贼杀了!
“贤弟,事情办得怎麽样?”樊天诛飞身下马。
“我原是想向之前遇到的商队打探一下狼牙的消息,但他们居然全叫马贼给杀了。”柳堪怜心计太少,只一问便如倒豆子的竹筒,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樊天诛点点头。丑奴儿做得好!狼牙没除的根终於被彻底铲了。
“狼牙是你的兄弟吧!我遇见恶少了。”语调平常,好象在谈论人家的事。
“是!”樊天诛不想再隐瞒。被识破是早晚的事,相比之下,他更关心恶少的举动。
柳堪怜蹲下身抓起一把细沙,聚精会神地看著手中的沙慢慢顺著指缝滑走。他在等,等樊天诛解释,但却没有等到。
樊天诛不言不语,他也在等,等柳堪怜自行开口;他更是在赌,赌自己在柳堪怜心中的分量并非无足轻重;他含著希望,希望柳堪怜能原谅他的隐瞒,毕竟兄弟情谊并非一朝一夕;但同时他也心怀恐惧,怕柳堪怜会一言不发或者大发雷霆,最後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弃。若是後者,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玉石俱焚!
“狼牙是你的好兄弟吧?”柳堪怜背对著樊天诛蹲在地上,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做出让步,“收回前言,我不会伤他义愤半毫,但刀,我要拿回来,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把刀还来,既往不咎!我也不会怪你,换作是我,也会力保兄弟。”回过头来,冲樊天诛淡淡回眸,脸蛋边缘仿佛镀了一层金似的,骤是好看。
“那是自然!”樊天诛喜上眉梢。
“既然已把话说开,你大可不必再跟随我了,等取回刀,咱们就此别过。”起身拍掉手上的沙砾,柳堪怜牵马大步向前。
摸摸自己没戴面纱的脸,樊天诛大步赶上前方的黄|色身影──好不容易才寻到,我又怎会轻易放手让你逃?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於是,风中,依稀传来两人的对话:
“跟不跟来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人能命令得了我。”
“脚长在你身上,你要不嫌烦便随你!”
“在你身边,我何时说烦过?”
“……你这人,话怎麽变多了?”
“两人在一起才热闹!”
“回你的马贼窝去,人多,那才叫热闹!”
“酸!”
“酸个鬼!”
……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望著边缘已被天狗吞去一小口的明月,柳堪怜只觉万般滋味在心头──想家,想师兄弟,想过去所有美好的日日夜夜,顺带想想恶少那被他毁去的地牢。也怪自己轻敌,被恶少眼泪鼻涕哭诉一番为生活所迫入草为寇的经历感动得稀里哗啦,居然防备全无地跟他走进屋子,反遭对方机关暗算,一下子跌进地牢。
回头细思量,怎麽就眼睛被黄沙糊了,没看见对方羊皮下那条摇啊晃的狼尾巴呢?
“没想到吧,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恶少“嘎嘎”笑著,扇子摇得虎虎有声。
“这是我自己个儿置的房子,特意为你预备的房间,冬暖夏凉,不过时不时有蛇啊,蝎子之类的物件从墙根子钻进来逛逛,想出去吗?求我啊!只要你跟了我,你就……”话未落,只听“嚓嚓”几声,紧接著“哗啦啦”一片,无数木屑、土块、沙砾纷纷从天而降,尘土飞扬间,却见柳堪怜拍拍双手,神情轻松而又愉悦:“你们的房子怎都如此不堪一击,如何住人?”边说边左右张望──只是轻轻地一拍,土崩瓦解,还是师兄弟会盖房子啊!
“住这种房子,也难怪你们这帮马贼如此猖獗。”
原本的房屋已荡然无存,阳光下,三人半陷於地下,长发飘飘。一人手握断木唏嘘不已,一人紧握蒲扇抖若风中之烛,还有一人早已依著半身埋入土中之势昏死过去,手边是一把变形的弯刀。
轻轻松松一跃而起,顾不得身上的尘土,柳堪怜逼近恶少,一把揪住衣襟:“看在樊天诛的面上,今天我放你一马!否则,哼哼!你知道狼牙此人吗?”
“狼牙?是我二哥呀,怎麽,大哥没告诉你吗?”借刀杀人,他喜欢!
大哥!二哥?柳堪怜如临当头棒喝,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自己要找的人竟然近在咫尺,而知情人却一直把他当作丑角儿蒙在鼓里玩弄。
怎会有人平白无故献殷勤呢?他该想到的,恶狼、狼牙、恶少!只看名字便可知三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怎麽就未加留心?提到狼牙樊天诛便面有异色,他却後知後觉。
真难为了樊天诛这个马贼头领,跟在自己身边,他是既做小厮,又是钱袋、饭庄、厨子、挑夫、马夫,而且一旦不结实的门啊、窗啊、房子之类被他无意间轻轻一推便支解後,樊天诛虽一脸不爽却还是二话不说掏银子。人情做到这般地步,装到这般地步,真是难为他了!
趁柳堪怜发呆之际,恶少悄悄爬出土坑。什麽猎人猎物,角色早就倒置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恶少脚底抹油,赶紧溜之大吉。
收回思绪,柳堪怜对月叹气於胸:他只是凡夫俗子,并非虚怀若谷,所以现在才会坐在人家屋顶上提著酒瓶。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虽然嘴上说原谅,但心却比什麽都清楚,对於欺骗,他仍耿耿於怀。老头说过,江湖就是个大戏台,台上的人是既戴面具又勾脸,要多假便有多假,这一出出戏,都无非是你骗我,我骗他,他再骗你,司空见惯!之前碰到类似情况,他不是转身忘个一干二净,就是揍对方几下老拳解气,而当同样发生在樊天诛身上时,他却既不能打他,也无法干干脆脆的释怀,只能选择独自一人生闷气。
为什麽?是自己太过信任他?还是离家太久害怕孤独了?也是,若将樊天诛打跑了,在这大漠,自己可真就是孤身一人了。
自从被收入鬼老门下,师兄弟四人就从未分开这麽久过,是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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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带著体温的外衣意外地披上肩头,还剩小半的酒瓶也被人劈手了去,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酒量不好还喝!会醉。”
堵在心头的大石头开始一点点落下。
“又不多加件衣裳!看你白活了这麽些年,如何照顾的了自己?”
昏昏沈沈,该是,烈酒後劲发作了。柳堪怜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安心於他人怀抱──已经决定要回去,就让他再放任自己这一回吧!
醒来,窗外已是阳高照。
桌上有一小杯水,一块布巾,一晚再正常不过的早餐,还有一只一指高的小瓶。立刻揭开盖子闻了闻,是醒酒治头痛的薄荷露,在这儿了是个稀罕物件。
环顾四周,看得出昨业借宿的是间民居。自己只不过随意说了句气话,樊天诛还是放在了心上。想到这儿,柳堪怜咧著嘴笑开了颜。
收拾完毕,推开房门,樊天诛早已牵著两匹马儿等在了那儿。
“该走了!”
“好!”被扶上马,柳堪怜一扬缰绳,向城中唯一一条通向城门口的大道奔去。
连马鞍都是樊天诛亲自挑选的,真把他当作孩子对待了!何苦要对他这麽好?尤其在他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如此一来,他如何还能硬下心肠一走了之呢?
“笨蛋!”一声怒喝,伴著玉石落地的清脆之声自厢房传出。
狄思竹一贯箭步冲进室内,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地碎玉和背著他站在窗边面对回廊默不作声的三师兄。
“怎麽了?有小贼吗?他爷爷的!”竟然发这麽大的脾气,连秦代双耳玉杯都摔碎了,不过摔碎了也好,这可是老不死的最喜欢的东西之一!哼哼哼!叫你再去辣手催草!
“没什麽。”心不在焉地答道。雾影兰眼睛注视著窗外,却看不见窗外!紫嫣红的美景。
樊天诛?那个姓樊的算什麽东西?竟敢打二师兄的主意!柳堪怜你这个笨蛋!居然这麽简单就被人骗,放著正经事不做!你脑袋是个摆设啊?等收拾完老头的烂摊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见对方双手背後一味面向窗外沈思,狄思竹只能弯腰拣拾片片碎玉,脑袋里则琢磨著该把它们派什麽用场。
“阿嚏!”狄思竹被自己毫无预警的大喷嚏吓了一跳,没来由的恶寒沿著背脊飞快地窜出,本能告诉他:有非常不祥的事即将发生。
果然──
“乖乖徒儿!你们的亲亲师父来了!”
“啊──”灭绝人寰的惨叫歇斯底里地爆发,伴著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叫,还有被当作防御之用的碎玉叮叮当当坠地之音。前一刻还为它们的未来头痛,这一刻便烦恼全消。
“啊!好狠心的徒儿,这麽长时间未见,居然与为师如此这般生疏!”从门口疾射进的小团黑影紧追著满屋子飞檐走壁抱头鼠窜惨叫连连的狄思竹喋喋不休。
一时间,就见一绿一黑两道影子在屋中飞快地“嗖──”过来,“嗖──”过去,终於,两道人影交叠在了一起,影象也终於清晰了起来。
“徒儿,想死为师了,快让我抱抱!”
回应对方的是狄思竹那像极了网中鱼儿般越挣越紧的手忙脚乱,那凄楚、绝望、恐惧、悲愤的神情恰好成为某人分泌雄性荷尔蒙的催化剂。
“思竹徒儿,乖──把你的身子给师父吧!放心,师父一定会像对待玉玺一样好好宝贝你,疼爱你的!”'
“不要──”死也不受此等屈辱!心眼直转之下,双眼凝聚十成内功狠狠瞪了出去,却如同蚍蜉撼大树,十成功力沈大海,连声音都没听见半分。
“住手──”禄山之爪已搭上他的腰带之际,狄思竹将身後紧抵的桌上摸到的大块碎玉片狠狠向老头後背刺了下去,却扑了个空,反倒刺进自己怀中。一抬头,老头早已倒挂梁上冷笑著上下抛接之前狄思竹甩出的那把碎玉:
“思竹徒儿啊!多日未见,功力未长半分,脾气倒大有长进,非但如此,还弄坏我心爱之物,徒儿啊!你该如何向为师谢罪啊?”说罢,手一扬,狄思竹已被指风干净利落地点中|穴位,仰面倒地动弹不得,身上的衣物,亦被碎玉割开数个口子,并就著玉下落的轨迹一同滑落地面,叫人惊异的是衣服下的身体无半分伤痕。
“早这麽乖不就好了!第一次嘛,非得找个老手才好!先等著,师父我马上来疼你!”在狄思竹光裸的身子上轻佻的摸了一把後,鬼老化坐离弦之箭直奔雾影兰。
“兰儿,师父好想你,来快让师父抱抱!”
“抱吧!”雾影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合作精神,身形却往右後方一移,一把拉起倒在太师椅上呼呼大睡的花月山,自背後环住对方的腰,慢慢蹭到鬼老双手所及处。鬼老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露出的大脚趾如同主人此刻的脸色,苍白异常,伸出去的双手与花月山绝美脱俗的脸蛋只差毫厘。
“你也抱抱大师兄吧!同样好久不见。”说完,作势松手。
鬼老一个翻身逃开老远,双手乱摆:“不用,不用!想起来了,我还有事,下次再来!”只见一阵烟雾过後,现场一片寂静。
“老不死的,别逃!给我解|穴!解|穴!”狄思竹头发根根竖起。不负责任的老东西!难道就让他像个活死人一样躺上一天吗?
叹了口气兼摇头三下,雾影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床上,盖好被子:“放心,我留大师兄给你看门,没事的!等著看明天的太阳好了。”
“你去哪?”
“去哪?去哪──”尾音陡然变尖,狄思竹全身鸡皮疙瘩陡增。雾影兰猛一回头,咬牙切齿地回答:“当然是去给你定做衣服了!最近天不好没法算命挣钱,你居然还要我额外开支!就不会先脱了衣服再陪老头捉迷藏?这笔花销我会算在你头上!在衣服没做好之前,你给我光屁股!”一气呵成脸不红气不喘的雾影兰“乓”一声重重甩上门,可怕的响声成功地将熟睡的花月山转化为半梦半醒状。
“救命啊──”
天阴沈沈的,狄思竹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听说了吗?又死人了!一个是原来的礼部尚书,另一个是个羊倌。”
“肯定又是一刀毙命!”
“不知道用的是哪个倒霉鬼打的刀,一颗脑袋啊!”
“哪能呢,好象官府已经淡出此事了,说什麽既是江湖恩怨,朝廷自不便插手,临省抽调的人手走到半道上,又都谴回去了。”
“可不,凶杀是鬼老的徒弟响当当的恶名在外,朝廷才不愿惹那一身腥呢。”
“你说邪门不邪门,前朝皇帝自己个儿烧死了,如今轮到做臣子的死於非命,莫不是皇帝的孤魂在下面乏得慌,找伴儿呢?”
“呸呸!没事乱嚼舌头!小心勾你的魂!”
走在集市上,入耳皆是老百姓的议论。柳堪怜双眉紧锁──凶手盯著前朝大臣宰割,再嫁祸於他的目的何在?如果是为了引起众怒灭了鬼老那老东西,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怕只怕凶手另有隐情。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左边暗巷里奔出一人影,眼看著就要化做马下冤魂,说时迟那时快,柳堪怜疾手如电,一把拎起对方同时翻身下马,待看清对方手中那面“诚问则灵”的布幌时,马上厌恶地收回手。倒是算命先生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後,反手一把拽住柳堪怜拉向人少的路边,低声说道:“侠士三月之後有大灾!”
只要一没钱花,雾影兰就会摆个算命摊骗钱,耳濡目染,这几招他都会,想蒙他?窗都没有!他要找的是“妙手医仙”,不是“半仙”。所以当下狠狠一甩手,撇下跌个狗吃屎的“半仙”,风疾火燎地走了。他得快些追上接到字条先一步出发的樊天诛才行。
“可怜哪,明明身上中了不干净的东西。要钱不要命!”故坐老成的摸了摸山羊胡子,却引得胡须纷纷飘落,一会儿,颚下便只剩稀疏几根毛草。
怀揣装满薄荷露的小瓶,抛开所以难题,柳堪怜不顾人群的漫骂,在市集密集的人群中策马飞奔,马蹄所到之处,鸡飞蛋打,菜烂摊掀。一片混乱之中,一个人影映入眼帘──嘴角那颗榆钱般大小的黑痣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是他!
他还没死?
心念数转之下,柳堪怜猛一拉缰绳。
又一轮鸡飞蛋打,菜烂摊掀,银两满地滚之後,马儿终於在一户喊似寻常人家的屋前收了蹄,柳堪怜一招燕子剪水,越过斑驳的院墙,直奔内屋,与此同时,一匹彪悍的栗色大麽从他眼前猛然窜出。
柳堪怜冷笑一声:
你逃不了了!
追到城门口,四处留意,但见驼铃叮当,人来人往,却独独不见樊天诛的身影。柳堪怜心中一阵失落,但惟恐追丢了那个死而复生的赵五,便顾不得流连细想,一扬马鞭,奔出城门。
一方沙丘下,一人一骑挡住了反方向的一人一驼。
“为什麽不辞而别?只身逼退朝廷围剿官兵的功臣若就这麽走了,这庆功宴可怎麽开呀?”与话意决然不同,面纱下的嗓音带著沙哑,连一丝丝喜悦都没有,相反,肩上停留的鹰双目中还射出嗜血的光。
“呵呵,果然还是走不成呢!大哥好身手!”额间那抹鲜红的朱砂印隐隐含著不安,驼峰上的隼却仍兀自梳理著羽毛──那雪一般纯粹的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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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奴儿,你到底是谁?”樊天诛握著缰绳的手背青筋迭起,死寂而耀眼的黄沙在他身後狂乱地飞舞,说不出的凄美与诡异。
“我是丑奴儿,你的部下,你知道的。”无视於樊天诛那显而易见的杀气,丑奴儿展开阳春融雪般的笑容,松开了手中的缰绳。
“你──”樊天诛气结,正待发作,丑奴儿却敛起笑容,轻轻叹息道:“这下更走不得了,他来了!”说罢,振臂重重一拍,将逃生用的骆驼赶走,同时右脚悄悄向後倒退了一步。
“别动!”樊天诛大喝一声,亦向前逼近一大步。
一人一骑,由远及近向两人奔来。
“樊大哥,我见著你说的那个赵五了,那小子果然没死!可惜追丢了!”
在樊天诛面前猛拉缰绳,未等马儿前蹄著地,柳堪怜便大汗淋漓的一跃而下,然後见怪不怪地和鹰打招呼:“死鸟,你又冒出来了。”最後转向丑奴儿,问道:“他是谁?”
“只身喝退全部围剿官兵的大功臣,救了我和弟兄们却想默默离开的人。”收敛杀气,樊天诛冷冷地答道。
“哦!好本事!”柳堪怜两臂交盘,与樊天诛并肩而站。以一己只身逼退数千兵丁,不是武功盖世,就是来路不小,无论结果为何,均小看不得。
“不用担心,我逃不了。论武功,在下绝不是两位的对手!”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丑奴儿平静地说道。眼睛瞥见柳堪怜瞧见白隼时一闪而逝的讶异时嘴角再度露出笑意:
“有很多疑问吧?”
“那只隼──”柳堪怜喃喃道。现在想来,无论是被官兵追捕还是行路途中,有只白隼曾不止一次从他们头顶飞过,如此稀少的鸟儿,之前为何没在意?
“我问你,为什麽赵五会死而复生?”柳堪怜抢先开口。他有一种预感,在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青年身上有许多惊人的秘密。
“赵五啊……”
“就是那个嘴上有颗大黑痣的家夥!”柳堪怜不耐烦地催促道。身旁人杀气渐涌,他怕对方再这般蘑菇下去,就该去阎王殿答疑了。
“其实简单,若被杀者无亲无故,却有三坛黄金无故失了踪影,官府岂有不追之理?不但追,而且追得既凶又狠,至於死的是什麽人,有没有真死人,就变得不重要了。再者,只要你肯出几两银子,自然会有人愿意为你去官府传话,哪怕只是一句假话;也自然有街坊愿意点头确认,哪怕是违心之举。如此一来,事儿便办妥了。”丑奴儿说罢,又不著痕迹地退了一小步。
“那你为何要陷害於我?”我与你素昧平生啊。
“因为你是鬼老的徒弟!”斩钉截铁。
“放屁!”柳堪怜叫嚣道。代人受过的委屈与愤怒使他忽略了身边人突如其来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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