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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风云变-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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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朝,你醒了。”身边传来戚少商关切的问候,那么近。
顾惜朝慢慢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躺在戚少商腿上。
“我睡了多久?”顾惜朝认真地端详着眼前这张脸。下巴上刚刚长出的胡茬,灯下泛着一层青。两只眼睛虽然依旧明澈,但眼下一片虚黑。
“刚刚过了四更。”戚少商说完,定定地看着顾惜朝,口气虽然和悦,却面色沉重。
顾惜朝避开戚少商的目光,笑了一下。现在体内真气充盈,想来自己昏睡的时候,戚少商又为自己导入真气,打通了经脉。如是者已经第二次,自己走火入魔的事,想必戚少商是猜到了,此刻一定正在生气自己没有早点告诉他。
“少商,”顾惜朝拉过戚少商的手,温言劝慰:“别生气,我之所以瞒着你走火入魔的事。。。”
不等顾惜朝把话说完,戚少商一把将人揽在怀里,头埋在他颈间,布满青涩胡茬的下巴不停地在那人肩处裸露的肌肤上磨着。“我哪里是生气,我是恨自己愚钝。我早该想到你练了魔功,会和九幽一样走火入魔,却一次又一次大意。”
“。。。你若是留着我,他日我练魔功走火入魔,一样无法承前辈衣钵。”
那日顾惜朝在山洞中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只有自己这个傻瓜还在以为那是顾惜朝为了和黎浣愁周旋用的托词。想到顾惜朝一个人默默承受魔功之苦,戚少商的心已经被痛惜和自责折腾了一个晚上。
戚少商突然扳住顾惜朝的双肩,望着他坚定地道:“惜朝,我刚才想了很久。你的魔功一定有办法可以解!我记得那日山洞里,黎浣愁说,就算你魔功附体,她也一样有办法。我们不如就去找她。”
顾惜朝道:“黎浣愁性情古怪,虽然那天她放过了你我二人,但再见面时难保她不起杀心。再说,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找她?”
“她既然舍不得杀我们,也一定舍不得看着你死。我看她一口一个乖儿子,叫得倒真是甜蜜。”戚少商坐了个手势,让面现窘态的顾惜朝先不要作声,接着道:“况且天下间,从来一物降一物。就算黎浣愁不肯出手相救,我和你一起遍访名山,寻医四海,不信就找不到可以医治你的方子。”戚少商说完,信心十足地看着顾惜朝。
戚少商双眸中射出的执著和热诚足以感动任何人。顾惜朝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好!听你的!”
“金人兵马受了重创,宗翰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将养不好。太原城有杨文秀,王禀等人在此,完全不用我们担心。太原这一仗漂漂亮亮地打完了,我们也该走了。天一亮我们就去和大家辞行。”
顾惜朝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戚少商舒心地笑了。“天就快亮了,我们不如小憩一下,积聚些精神好赶路。”说着,便拥顾惜朝一起躺下。可没过多久,戚少商一个翻身,一手撑榻,一手拍拍顾惜朝的臂膀,“我们两个睡前好像都忘了一件事。”说完冲着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顾惜朝斜睨着戚少商,故作思索,然后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说完也坐起身来,笑着道:“大当家和我都忘记了——用晚膳,所以现在有一位山大王腹中饥饿了。”说着作势一拳向戚少商的肚子挥去。
戚少商心知顾惜朝这一拳是虚,便不躲不闪张开双臂无赖般扑了过去,将那人压在身下。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处,撩拨得二人心头情动。戚少商凑近顾惜朝耳边轻声道:“本土匪确实饿了。。。”
却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们先吃饭吧。”
顾惜朝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这是体恤自己走火入魔后身体亏欠,才硬生生将欲望压抑下去。
两人在桌前坐下,不愿惊动侍卫,便就着茶水吃冷饭。
“惜朝,你只要不再使用魔功,应该就不会再频繁地走火入魔。依我看,飞花曼舞的心法,应该是黎浣愁从天魔经下半部中化出来的,也不宜再用。”
“谢戚大当家的挂心。小的遵命!”顾惜朝道。虽然嘴上调笑,心里却很感动戚少商的这份细心。
戚少商假意嗔道:“我这可是一片好意!”突然,戚少商放下碗筷,笑了笑道:“对了,你还记不记得,离开西夏前我们打的一个赌,赌李乾顺会不会放我们走。你当时说如果我输了,就戒酒三个月;你输了的话,惩罚由我来定。现在我赢了这个赌局,你堂堂一个将军,想来应该不会赖帐。”
顾惜朝没想到戚少商竟然到现在还惦记着这个所谓的赌局,只好推搪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李乾顺也确实有派兵阻拦。”
戚少商接道:“中间虽然一波三折,最后李乾顺还是让我们出了西夏。怎么,你还不认赌服输?”
顾惜朝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好吧,由你说。”
戚少商收起戏谑神情,拉起顾惜朝的手认真地道:“其实倒也不是什么惩罚。”戚少商凝望着顾惜朝,“我一直都想。。。”
此时帐外传来一片嘈杂声,将戚少商打断。二人起身出帐察看。原来闲聊间,帐外已经晨曦初现。只见一群人冲着中军帐急走过来,一名官员打扮的人走在前面,春风满面,笑意盈盈,正是太原知府张孝纯。
“顾将军,昨日一战,以少胜多,重创金人,令我大宋军民扬眉吐气!城里百姓得知捷报,连夜张灯结彩,现在正夹道相接,翘首以待,争相想要一睹将军和各位英雄的风采!”
张孝纯言罢,身后一众人等纷纷道:“是啊,咱们太原百姓都想要见见各位英雄们!”
顾惜朝脸上略显踌躇,征询的目光看着戚少商。戚少商微微点头,轻声道:“那我们就去吧,回来再说不迟。”
二人稍加休整,即上马随众人进往太原城内。离城门老远,早有孩童们欢天喜地奔入城去通告。一时间城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待战马进了城,戚顾二人更是吃惊——太原的百姓一早采了山花,大道上铺满姹紫嫣红。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太原的老少妇孺也都夹杂其中,笑语欢腾之声不绝于耳。人人脸上都是诚心实意的感激和喜悦,更有那少女们见了戚少商和顾惜朝这般英俊迷人,不由得芳心暗动。
顾惜朝随众人默默走着,心里百感交集。自年少便在众人白眼中度日,长大以后听多的也是冷嘲热讽。虽然后来领兵打仗多有建树,在将士中颇有威信,但像今日般受民众仰慕爱戴,却是第一次。血雨腥风都顶住了,千万人的阵仗也拼杀过了,此时面对大家的热情反倒有些手脚不自在起来。
众人行至一处府邸便停了下来,太原的大小官僚已经在此恭迎多时了。
“顾将军,太原的戏班子连夜赶了个新戏,讲的就是各位英雄们大败宗翰的故事。再等半个时辰就开锣。”张孝纯指着府邸中的戏台道。
顾惜朝拱手道:“张大人,诸位的好意末将心领了。”面对太原百姓的盛情,辞行的话还颇有些难出口。顾惜朝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身旁的戚少商,决然道:“可是今日。。。”
突然,一声马嘶穿破喧天的锣鼓,府门外一阵大哗,转眼间,一名传讯兵旋风一样来到众人面前,单膝跪地,声嘶力竭地道:“卞京六百里加急!金兵六万人马围困汴梁,卞京告急!急令征西兵马,火速进京勤王!”
半个月后,宗翰大帐内。
胸口中的那一箭,险一险就要了他的性命。箭尖离心脏只差几毫,光是取下那支箭,都花了几个时辰。箭取下后,宗翰高烧不退,每日里烧得迷迷糊糊,随军郎中提心吊胆,精心伺弄。这几日,似乎是好起来了,至少夜里不再胡言乱语。
“。。。水。。。”宗翰的双唇微微动了一下。
“将军醒了!”身旁的侍卫们乐得合不拢嘴,“快拿水来。”一面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一口水喝下去,宗翰命人将自己扶坐起来,“把这十几日的战报都拿来。”
战报在床头堆积得小山一般,宗翰一个一个慢慢翻看。
“怎么?三万征西人马从太原城撤军了?”宗翰抬头道。
“回将军,十几天前,那三万人马就往东去了。”
“为什么不拦着?”宗翰话音刚落,就又轻叹了口气。自己昏迷不醒,群龙无首;以顾惜朝用兵的手段,想拦也拦不住。“东路宗望大军那边有消息吗?”
“东路军已经将汴梁围困多日。”
宗翰点了点头,“太原征西兵马东移定是因为汴梁吃紧,宋朝皇帝调兵勤王所致。宗望干得漂亮!可我西路大军,却被这个顾惜朝困在太原。”宗翰眉头拧成一团。手下人见状都屏息蹑足,气不敢出。
半晌,宗翰叹道:“顾惜朝这一走,夺太原虽如囊中取物,却没有了厉害的敌手,无趣得紧,我这一箭之恨也暂不能报。可惜啊!”
兵卒道:“将军,这事怪就怪在,虽然征西人马离开了太原,可是太原城头上依然飘着‘顾’字大旗。”
“此话当真?”宗翰面露惊喜,“就是说顾惜朝还在太原城内?”突然间,宗翰爆出一阵大笑,笑声虽然豪爽,可他也为了这豪爽付出了剧痛的代价——因为用力过猛,胸前伤口崩裂开来,疼得他倒抽冷气。
郎中忙上前替宗翰包扎,叮嘱道:“将军重伤初愈,不宜大喜大悲。”
宗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们可知道,我这是因何发笑?”宗翰顿了顿,自问自答:“我大金国上上下下哪个不知,宋朝兵缺将少,国虽富庶,却无能征善战之才。唯独这个顾惜朝,堪称是个人才,偏偏让我宗翰遇到。庸兵弱将赢得再多,也无甚光彩;但若是打败了顾惜朝,甚或是招降了他,那才是我宗翰的一笔大大的荣耀,大大的功绩!”
宗翰正兴高采烈地向手下宣讲着,一名兵卒进帐禀报。这一次兵卒带来的不仅是战报,还有一份封得密实的公文。
宗翰看完这份有着赵构亲盖玉玺的公文,差点再一次大笑出声。
“顾惜朝,就算你谋略过人,英勇善战,敢以三千敌六万,我倒要看你怎么对付背后这么个昏聩的皇帝!”
●44。风云突变
太原城中的大小铁匠铺,这几日从早到晚都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忙着打造兵刃。西征军离开后,太原的百姓纷纷踊跃入伍。城里上至黄发古稀、下至垂髫孩童,都帮着削竹切木,以作军中箭矢。
跨马在城中巡视一圈,顾惜朝心中暗暗称许。太原百姓英武剽悍,不似寻常黎庶。听说当年太宗皇帝三下河东,太原以一座孤城,抗百万雄兵达十九年。以今日所见,可知传言非虚。
顾惜朝和戚少商并骑回营,马蹄声缓,敲在青石路上,二人寂寂无语。
顾惜朝开声道:“如今太原守军,加上连云寨的义军、武林人士,还有新近入伍的,大抵四千人。城中现存粮草,坚守五个月应该没有问题。依我看,不出一个月,朝廷的援兵就能到。”顾惜朝望向戚少商,“那便是我们离开太原的时候。”
戚少商看了看顾惜朝,又望向前方,“有时候,真的就想把什么都放下,和你一起隐遁他乡,快快活活、逍遥自在。”顿了顿,叹道,“可是如今兵乱四起,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怕就怕,到处都是烽烟战火,哪里去找什么世外桃源。”
一语话中二人心事。倾巢之下无完卵,就连二人心中一直所想的天水,此时恐怕已经遭了战火涂炭。
“少商,你上次说的那个惩罚,到底是什么?”
戚少商叹道:“我说过那其实不是什么惩罚。我一直都想,我们两个有一天再回到旗亭酒肆,你奏琴,我舞剑,一起再喝它个畅快淋漓。”说到这儿,戚少商不由得勒紧马缰,向西北眺望,“只可惜,那里如今已是金人的地盘了。”
正说话间,一骑飞来,探马飘身跪地。“报!顾将军,宗翰大军今晨拔营,现正向太原城进发!”
戚顾二人火速赶到城头。果然,十几天来毫无动静的金兵,正结成方阵,缓缓向太原压近,远处地平线上好似乌云泼墨,望不到边际。
宋军的弓箭手们早已做好准备,只等金人进入射程,便开弓放箭。却没成想,这一次宗翰相当识趣,远远便叫停了人马。只见一名兵卒出列大声喊道:“太原的守军和官民们听着:你们的皇帝已经把太原割让与我们大金国。限你们三日内办好手续,弃械交城。我们完颜将军说了,大军进了城后,店铺可照常开张,百姓可安居乐业。。。”
圣上竟然把众人誓死坚守的太原,给了金人?!这句话简直如晴天霹雳!城上大小将士们不禁面面相觑,质疑和震惊在兵卒中弥漫开来。
顾惜朝也万万没想到等待了十多天,等来的会是这个结果。听到“割让太原”几个字,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凝结,脑中万念如狂浪翻涌。太原乃国之屏障,赵构这么做,当真是要把半壁江山拱手送人吗?
身后兵卒们的窃窃私语声渐渐飘入耳际,顾惜朝反倒镇定下来,朝城下高声喝道:
“完颜将军,你说我们大宋皇上将太原给了你们。如此重大的事情,我们身在太原,却为何没有接到圣旨?我看,将军是不是想夺太原想疯了,在白日做梦吧?”
一句话把众人从惊疑中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愤懑。城楼上的将士们纷纷应和:“对!这是金狗骗人的鬼话!”“皇上不可能把太原给金狗!”
这个局面也令完颜宗翰始料不及。看那些宋兵咒骂气愤的模样,倒也不似在做戏。难道说,太原真的没有见到大宋皇帝的圣旨?宗翰略一思忖,满不在乎的笑了,吩咐身边那兵卒道:“不要理会宋人的辱骂,只管大声宣读宋国皇帝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诏书,声音越大越好。”
那兵卒得令,立刻卖力地宣读起来。诏书上的字字句句,都象锥子一般,戳向太原守军的心。再这么念下去,军心定然溃散!顾惜朝的手刚摸向佩剑,却被一只手按住,一个声音道:“交给我好了!”顾惜朝回头,正迎上戚少商的目光。
“好!”顾惜朝信任地点了点头,又嘱道:“刀剑无眼,你要小心!”
由于太过用力,那兵卒宣读了几遍,嗓子便已破哑,宗翰打发他下去,即换上另一兵卒,继续读。正在此时,只见太原城门突然大开,一队轻骑杀将出来,犹如一股湍流冲向金兵大阵。为首一人,朱袍皂甲,胯下一匹枣宗马,风驰电掣般直扑宗翰的阵营。金兵措不及防,慌乱中上前搁挡,只见阳光下赤血一片,哀号声中,几十兵将首级落地。
好威风的一员虎将!宗翰惊魂稍定,看清楚对方不过二百来人,大声喝道:“两翼包抄!如能抓住那为首之人,不管死活,一律重赏!”
太原城头观战的众人,见到戚少商如此神勇,无不大受激励,个个摩拳擦掌。王禀上前道:“顾将军,末将不才,愿助戚将军一臂之力。”顾惜朝欣然点头。
王禀领命,也只带轻骑两百,杀出城去,与戚少商两路人马,左撕右突,时而兵合一处,时而分头出击。好一个王禀!大刀挥处,金兵纷纷落马,只片刻工夫,连取几十人首级。
太原城头热血沸腾,战鼓动天。穆鸠平看得心头发痒,走上前去刚要请战出城,只见顾惜朝挥旗命道:“鸣金收兵!弓箭手掩护两位将军撤退。”
“你怎么——怎么这么快就收兵了?!”穆鸠平急得眼睛都红了。
顾惜朝道:“此时出战,已失良机。敌众我寡,再肖片刻,我军优势殆尽。”看穆鸠平立功心切,又安慰道:“金人一时不会退兵,杀敌报国,何愁没有机会。”
四千宋军和六万金兵的第一次对垒,以太原守军大捷告终。军民上下喜气洋洋,信心百倍,七嘴八舌议论着今日的胜利。顾惜朝却始终一言不发。
日暮时分,戚少商亲自端着晚膳来到顾惜朝寝帐,二人每日共餐同寝早已成了习惯。
“怎么,打了胜仗也这么闷闷不乐?”戚少商对着正在发愣的顾惜朝道。
顾惜朝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少商你来得正好。你不觉得,宗翰今日在阵前宣读的割让太原的诏书,有可能是真的吗?”
戚少商正忙着摆弄碗筷的手滞顿了一下,“我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但是正如你所说,如果皇上真的将太原给了金人,我们为什么没有见到圣旨?”随即又豁达一笑,“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觉得皇上还没有昏到要把太原重镇送人的地步。咱们现在就只管守卫太原。”
顾惜朝也笑了笑,“是啊,如果赵构果然昏聩到把太原割让给金人以求退兵,我们真还不如当初留在西夏——我看李乾顺比赵构强得太多了。”戚少商闻言稍一愣怔,随即领悟这自是顾惜朝玩笑之语。
顾惜朝接着道:“说到守城,金人常年游牧于关外,因此擅长野战而短于攻坚。但少商是否记得,三国伐辽时,金人连破辽五京,攻城手段颇有长进。”
戚少商点头道:“我也觉得宗翰的手段不止这些。咱们这几次取胜,都胜在出其不意。今日之战,金人定是万万没有想到,咱们以少对多,还敢于主动出击,转守为攻。”
顾惜朝沉默半晌,冷不丁问道:“少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会输掉太原这一仗。”
戚少商被顾惜朝这句话惊得半天无语。倒不是担心打败仗,而是吃惊于象顾惜朝如此争强好胜的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戚少商轻拍那人的肩膀,宽慰道:“怎么会?你可是我心中的常胜将军。数数你自领兵以来,可曾打过什么败仗。嗯,就算,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顾惜朝拉过戚少商的手道:“你说得对,不想那么多。吃饭吧。”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仗败了的话,决不是什么兵家常事。这城里所有的人能不能活着走出太原,都是未知。金人以六万兵马之重,不拿下太原一定不会罢休;但是如果没有朝廷的援助,以太原一座孤城,如何能挡得住金人南下的铁骑?
数日后,完颜宗翰所率的西路军,对太原城发起了异乎寻常的猛烈攻击。金兵架起三十台大砲,大于斗的砲石暴雨般飞向太原城。城头的敌楼被毁者过半,剩下的也都破损不堪。早已看不到守城的兵将,一些早先在城头抵抗殉城的宋军尸体,被一遍又一遍的石头雨砸得血肉模糊。整个城头,变成了人间炼狱。
两个时辰后,那石块落地时一声声惊雷般的巨响,终于停歇,躲在城下掩体中的众人这才得以喘口气。
“报!顾将军,敌军停止用石砲攻击。但是敌军启动了五十架洞屋,正在运送木石,企图填平护城壕!”
“用洞屋运木石?”顾惜朝蹙起眉头。洞屋本是攻城用的掩体,掩体怎么可以运送东西?
“禀将军,确实是洞屋。但是这些洞屋下装有一人高的车轮,每次装载满屋土木,往来无阻。”
穆鸠平听了在一旁直跺脚,“想不到宗翰这狗贼竟还有这等高明的主意。”
顾惜朝反倒笑了,“为洞屋装轮,确实很妙。但是以土木填壕,却是愚蠢之至。我们只需在城内挖掘地道,直通护城壕,待敌军将护城壕填满之际,引燃木柴,并加以牛皮鼓风,敌军便前功尽弃。”
“好!”穆鸠平击掌而起,“这任务就交给我去办,放火这种差事,我老八最喜欢!”
顾惜朝道:“挖掘地道之人,最好熟悉城防。我看交给王禀将军较为合适。”
穆鸠平脸憋得青紫。这已经是顾惜朝第二次拒绝给他机会,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穆鸠平刚要甩手走人,只听顾惜朝道:“不过,我还另有一件重要的任务,想交请穆大侠办理。”
穆鸠平停住脚步,顾惜朝接着道:“毁掉的敌楼,可以再造。但是不等敌楼造好,明日金人又会以石砲攻击。所以我想请穆大侠帮助筹备糠袋,覆于敌楼顶部,另设栅墙,护于敌楼前方。如此一来,即便被石砲击中受损,也可以很快修复。”
穆鸠平咧嘴笑了,“顾惜——哦,顾将军——真看不出来,你哪儿来这么多点子!放心,这事包在我老八身上。”
太原城的攻防战,拉锯般进行着。你填我烧;你毁我修,攻防不分昼夜。宗翰大军远征之师,日显疲惫;而太原城则上下一心,倾一城之力,顽强抵抗。
半月后。
一连几日未曾合眼,身心俱疲。这一日顾惜朝终于拗不过戚少商,硬是被拖回寝帐补眠。
清晨时分,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急。顾惜朝本就没睡实,听到响声立刻清醒了过来。
“禀顾将军!枢密院事路允迪大人到!”
该来的终于来了。
顾惜朝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吩咐道:“去把太原知府张大人,胜捷军将领王禀将军都请过来。”
●45。
路允迪宣完圣旨多时,太原府大厅里仍是一片寂静。
“各位快点领旨谢恩吧。”路允迪摊了摊手道。一路赶来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便过来传圣旨,早就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当。
“圣上他,真的要把太原送给金人?”张孝纯伏身在地,嘴唇发抖着道:“不是臣不接旨,而是这道旨,系着多少太原百姓的性命啊!臣虽无能,却也不想让臣属下的子民沦为金人的奴隶。。。”
“没错!咱太原的百姓,宁可死,也不愿做金人的奴隶!”一直跪着的王禀抬起头道:“金人攻城多日,也未能撼动太原半分,全仰仗将士们奋勇杀敌,和太原百姓鼎力支持。还请路大人上疏圣上,收回成命,”
路允迪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顾惜朝,“顾将军,你看。。。”
顾惜朝略一沉吟,道:“臣接旨!”随即起身,在王禀和张孝纯惊诧的目光中将那圣旨领了。
路允迪刚擦了擦额头的汗,只听顾惜朝又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敢请路大人一旁讨教。”说着,将路允迪让到一处厢房。
“路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的这道圣旨是不是早就下了?”
路允迪稍微一愣,想了想便也不再隐瞒:“正如顾将军所料。六万金兵兵临汴梁城下,情势危急。朝中主战主和两派水火不容,日日争吵。为求退兵,皇上十多日前便下诏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可这份诏书,却被主战派六扇门的诸葛扣了下来。直到前几日,皇上才又另下了一份诏书,命在下火速送往太原。”
“可是,勤王令早就下达,各路勤王大军聚集汴梁,兵力应该远远超过那六万金兵。为什么皇上还要割让太原?”
“这。。。”路允迪犹豫片刻道:“不瞒将军,在下离开汴梁时,勤王军已有十几万之多,可是情况并非将军想象那样。唉!一言难尽!朝廷现在已经乱了套了。我劝将军,还是快快准备弃城吧。如今朝廷根本无暇顾及一个小小太原,这城中区区几千人马,迟早要被金人攻破,不如早些。。。”
话音未落,顾惜朝道:“太原怎可以小而论之?太原乃军事重镇,一国之屏障。得太原,则河东尽得;据河东,则可得天下!金人苦于久攻太原不下,才会威逼朝廷,割让太原。”
“金兵围困东京。舍太原,保汴梁,也是不得已。”
“舍了太原,还用什么保汴梁?皇上怎么可以如此糊涂!皇上一时糊涂,做臣子的应该死谏,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宋江山就这样断送掉!”
顾惜朝转身找出笔墨,“我虽然领了旨,却绝不会让出太原!如果皇上责问下来,你尽可推到顾惜朝一人身上。”说罢,奋笔疾书。“请路大人将这一份奏折呈于皇上。太原军民虽勇,但已经与金人对峙数月,粮草军资日见匮乏,企盼朝廷援助!”
路允迪听方才顾惜朝竟然说皇上“糊涂”,心里一惊,此时见顾惜朝不但不愿奉旨行事,还托付自己上疏皇帝,心里知道眼前这位是个胆大妄为的主儿,当下也不好推托,只得收了顾惜朝的折子,嘴里连道“好好”。
看出路允迪脸上的敷衍,顾惜朝道:“路大人,太原城上下,从士卒到百姓,皆以性命相拼,守卫太原。援兵一日不到,便苦守一日。”
顾惜朝字字恳切,听得路允迪心中一紧,“顾将军守城至今,已算精忠卫国,若是,若是。。。”叹口气,不忍再说下去,明知道朝廷如今自顾尚且不暇,不可能派兵援助,甩了甩头,道:“我尽力而为。”
不觉中,天已入了秋。每晚例行巡营回来,宗翰都会添一份忧心。时至今日,粮草耗去过半,六万大军士气低落,兵卒疲惫不堪,思乡情切。一个太原,竟牢牢挡住西路军南下的步伐。他宗翰在金国是何等威风的人物,难不成这一次要威名扫地?
“报!将军。。。”帐外侍卫张了半天嘴,后半截也没报出来。
“再这么惊慌无状,拖出去杖五十。”宗翰眼皮不抬地道。
侍卫的舌头立刻好用了,嘣豆似的道:“禀将军,太原城的顾惜朝顾将军求见!”
宗翰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顾惜朝?他现在在哪儿?带了多少人?”
“禀将军,就在帐外!只身一人!”
半晌,宗翰缓缓坐下,沉声道:“请顾将军入帐。”
帐帘挑处,宗翰眼前一亮。两军对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顾惜朝。今夜的顾惜朝,竟未着盔甲,身上一件墨绿宽袍,与之前两军阵前的英姿威武相比,更多了几分风雅倜傥。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个美貌男子,几个月来和自己斗智斗勇;自己胸前要命的箭伤,也是拜此人所赐。
好个乱世英豪!宗翰心中大加赞美,却浅浅一笑,开了口:“顾将军,这许多日的石砲,滋味不错吧。”
顾惜朝回笑道:“完颜将军,六万大军蜗居太原城下,将军的日子想来也悠闲得很。”
笑容虽然动人,但那言语间的揶揄却令宗翰脸色一沉。却听顾惜朝接着道:“金国西路军以六万雄师,却拿一个只几千守军的太原无可奈何,被阻太原数月,不能与东路军会师汴梁;东路军孤军深入,进退两难。完颜将军心忧如焚,我说得是不是啊?”
金国的军事情势被顾惜朝轻松道破,宗翰忍不住又一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逼到近前,狠狠盯着面前这个敌手。顾惜朝毫不动容,只默默逼视回去。
突然,宗翰爆出一阵笑声:“顾将军卓见,句句是实。我们二人都不用绕圈子,顾将军今夜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羞臊我几句吧?”
顾惜朝道:“将军既然早就猜出我的来意,咱们不妨就开门见山。”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卷东西,“我便是为了此事前来。”
宗翰接了那一卷明黄过来,展开一阅。
顾惜朝道:“这诏书,两天前到的。记得完颜将军曾经说过,良臣择主而事。我和一众将士尽心守卫疆土,可皇帝昏庸,竟然下诏割让太原!既然这个皇帝都不在乎,我又何必拼死效命。”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宗翰击掌叫好。“我早就苦苦规劝顾将军,另投明主。”
“此一时,彼一时。刚交战时太原拥兵过三万,自是没有投降的道理;可如今太原不过数千人马,皇帝又下诏割城,令顾某心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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