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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错 by 红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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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帮你杀了那个狗皇帝。”
二十二 立志
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
……
八月末,未过寅时,天已有微明的趋势,夜色褪了一半,另一半夹裹着浓雾,自东而始,一寸寸成白。
房里没有点灯,与窗外相比便更暗了,但红线仍能看出,贺宝的脸蛋又尖了几分,多了些棱角。
我们两兄弟是越长越不像了呢,红线打量着贺宝,又摸摸自己的下颌,似乎只有这种无聊的事情才能令他稍微打起点精神,好去迎接天亮后的一切。
宝儿半夜赶来,想必也是听到了谣言,那么娘亲和我那爹爹……想到此,红线不由哆嗦了一下,他揉揉脑袋,又向窗口走去。
荷塘本不大,但由于某个精怪的特殊喜好,荷叶与荷花却是分外的密,积了整晚的潮气凝成荷叶草尖上的一粒粒露珠子。此时天未亮透,连天的荷叶如被墨染了般氤氲成一片,反倒比晴天碧绿时多了点意趣。
红线无暇欣赏,只是将目光放在近处水边。
水面 “啪”地打起一个水花,一个鲜红的尾巴尖儿在水花中一闪而过。
红线向着水花迸处,拱手抱拳,心道:“多亏了你,否则闹这么大动静又该沸沸扬扬了。”
不想那水花并没就此遁去,反而冒得更大了些,露出来一个滚圆头颅,紧接着,一个胖胖的老儿便来到了红线的窗根前,一躬深鞠到底,笑呵呵道:“小仙拜见红线仙君……”
虽然这鲤鱼精离仙道还差着百八千年,若在平日里,红线连眼角都懒得夹他,但此时他却是红线最不想见到的。
鲤鱼精还在鞠着躬,当下只得苦笑道:“多礼了。”
鲤鱼精抬起头时,已是满面堆笑。
红线心中猛然颤了几颤,心道,不好!昨日我做下那等错事,今日若再被这肥鲤嘲笑,真是死透了也赎不清啊!
鲤鱼精嗽了嗽嗓子已经开始说道:“小精对仙君的佩服敬仰真是如莲蓬之子,实心实意啊!……仙君真是有能耐!打仙君一降生,这些俗人就是绕着你转,这才短短十数年,仙君的凡身在人间便已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真是令我等小辈钦羡不已啊……”
鲤鱼精滔滔不绝说着,满面虔诚倒不是作假,只是嘴皮子不太利落,若不拦下只怕天都要亮透了。
红线劈手将其话头打断,不笑不怒只淡淡道:“鲤鱼君啊鲤鱼君,你的道行果然还浅,怎么分辨不出世人话里的好歹啊!”
鲤鱼精见马屁没能拍到点子上,只得尴尬地住了口,心里想着余下的词是说还是不说。
“哥……”贺宝不知何时醒了。
红线赶忙将窗合上,鲤鱼精一个闪身又遁入水底。
“哥,这是怎么了……刚才谁在与你说话?”贺宝摸着脑后的肿起,眯着眼睛看红线。
“没谁,哥在自言自语呢。”红线坐在床边,贺宝已经直起了身,两厢这么互望,竟一时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红线只见贺宝两颊微微鼓动,晶亮的眼睛只是紧紧看着自己,可见是在咬牙思索着什么,而思索的那事定与自己有关。
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也听说了吧,是不是觉得……哥特下作……”
话没说完,红线已经被自己的口水噎得不能出声,原本想拍上贺宝肩头的手,也生生顿住,无力地垂在被子上。
他这才发现,有些东西,留在脑子里时,并没见得有多大杀伤力,只有从别人口中或自己口中说出时,那才是艰难无比。
他低着头,心里不单有羞愧,还有别的些什么,是不止还错了劫认错了人的那种悔,也不是对哥哥这个光辉形象被撕毁的那种怕,是一种莫名的、连最迟钝的人都能觉出的危险情愫。
当然,他依然将这种情愫解释为哥哥对弟弟的宽厚之爱。
“哥……我不懂,他们都说皇上宠你,可是我看不像……皇上也宠爹,可是爹就很风光很快活,哥,为什么你……”贺宝说到这里不知该用什么词好。
“为什么我会不风光不快活,甚至别人都在骂我唾我,对不对?”红线接过话,鼻子一酸,竟从眼角渗出两粒泪来。
泪珠滚到嘴边,红线下意识地舔舔,酸涩的,真如虚无酿的梅酒一般,混了金丹,便成“眼泪”的滋味。
正在自嘲时,身子忽然一歪,竟被贺宝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不容他推搡,胳膊一直收紧到两片胸膛相贴才作罢。
“哥,我懂,你是被人欺负了,可是你说过的,被人欺负了咱们便要欺负回来……”
红线被贺宝抱着只感到说不出的舒服与安心,仿佛力气和勇气都在胸腹相贴时生根发芽,驳缠而生。
“宝儿,只要生在这人世,我们便欺负不回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他与苏离,身份与体力虽然相差悬殊,但这并不是构成错误的主要原因,因为苏离从没说过,如果他不如何如何,便将他的家人如何如何,诸如此类的话。
即使那天终于动用了天威,宣他入殿……也没有五花大绑的蛮干,而是一寸寸地诱惑……
还是自己没把持住啊,从最初,竹斋里那一次对望起,便是不该。
那时还一心想为贺宝铺个好前程,真是可笑,现在不但自身难保,还牵扯了一大堆人……
贺宝见红线忽然不语,脸色一会通红,一会惨白,以为他仍是害怕,便道:“不会的,我练好本事,便总有欺负回来的那天。他宠你可以,但他不该害你。”
红线感到贺宝的心房处似乎有力的震动了一下,抬眼看去,昏暗中他黑白分明的眼里竟透出决绝的厉色,虽然只一点,但神情却因此而肃穆,再也难以把此刻的他和小时口水四溢的模样联系起来。
红线暗道一声惭愧,以神仙自居这么多年,却只学会了认命?
此时被箍在怀里,才觉出之前的冷意,积了一夜的寒气尽数被这温热的怀抱化去,贺宝也察觉出了这点,便静静的拥着他没有放开。
“哥,你身上可真凉。”
“哥,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哥,宝儿都比你高了,你看我这么环着你,别人都看不到你了。”
……
“哥,宝儿要走了……”
“为什么这么早?”红线抬头,“难得回来,难道又要还带着伤回去?”
贺宝呵呵一乐,摸了摸脑后的包,道“这算什么伤啊,我们平日练兵可比这……”贺宝说了一半顿住,又道:“昨夜我是偷跑出来的,哪能再多耽搁……哥,若有人欺负你,你拿笔记下了,等我变厉害了,一起帮你讨回。”
贺宝走时,天色已白,窗外依稀开始热络起来,院子里走动的走动,打扫的打扫;院外隐隐传来车马声,骡鸣声,吆喝声。
红线镇定地净了脸,漱了口,又将里衣外衫穿戴得一丝不苟,便开始等待。
他已做好最坏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不多时,两种截然不同又熟悉无比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红线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细碎的小步是娘亲的,而重些较缓的是爹的。
门吱呀一声推开,几个丫鬟知趣地退下,从外面将门掩紧。
娘亲双眼通红,一进门便紧紧挨着他坐下。
红线感觉娘亲手心冰凉的汗水,心便噔噔跳得飞快,那天一早娘亲喜笑颜开亲手为自己穿戴的一幕又赫然涌了上来。
“仙儿。”低哑的声音冷不丁开口,红线向前看去,不由一怔。
原本瑞大将军是这宅子里存在感最强的人,因为他那身明晃晃的盔甲,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可是今天红线却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瑞大将军看起来有些疲惫,随意着了件柔软的长袍,一双眸子依旧精光四射。
原来爹今天没穿甲胄……看起来竟似矮了,也瘦了。
“仙儿,外面说当今圣上与你犯下暧昧之事,是不是真的?”不愧是武将,一语中的。
红线明显感到娘亲握他的手紧了一紧,他也回握了娘亲的手,才凝视着瑞大将军的眼睛,点头,道:“是真的。”
瑞大将军“腾”的站起,红线闭紧了眼睛。
静了好一会,却没听到瑞大将军那招牌似的怒喝,也没有狂风暴雨般的巴掌。
他睁开眼,娘亲挂自己肩膀上,无声地抽泣,而瑞大将军却站在娘亲身旁,用那簸箕大的巴掌温柔地顺着后者的背,目光仍对着自己,道:“是不是奇怪爹为什么没揍你?”
瑞大将军挤出一个笑容,自语道:“原先旁人都夸你,我自然要骂你,好教你知道自己的短处……现今,旁人都骂你,我自然要护着你。”
瑞大将军看向窗外,对上晨曦的微光:“时辰差不多了,我这便去觐见皇上,辞官。”
“爹!仙儿错了,仙儿从没想过连累爹娘!”红线“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起来!”瑞大将军将红线提起,令其站直,道:“他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焉能苟活?爹再不懂官场,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现今这态势,唯有我们自己请辞,才能堵了悠悠众口,从此长厢归隐,也是逍遥自在!”
瑞大将军笑了,满脸坚毅的线条在晨曦的微光中化作一种叫做慈爱的温柔。
娘亲原本身子就虚弱,经过这事一闹,哭了一会便回房歇息去了。
房间登时空荡起来,留下红线独自反省。
云霞万卷中降生,带着前世的记忆,一度目中无人,喜欢欺负弱小,其中尤以贺宝为甚。
接触旁人,便暗自腹诽对方为俗子,妄自尊大。
对长辈训斥从未放在心上,对先生教导从不当回事。
课上睡觉,课下胡吹,在竹斋曾以一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闻名遐迩。
做事不计前因后果,做错事便以我是来还劫的一句撇清……须知先为人,后为仙,下凡还劫也要遵循人世的规矩,我连人都做不好,谈何为仙?连那池中精怪都晓得自己“满城风雨”,何况天上神佛?
红线定定站着,从自己降生一直反省到这个清晨,越想越是冷汗淋漓,忽然忆起一事,心中大骇。
夕文说,帮我杀了那个狗皇帝。
不好!皇帝的命是天定的,若真因为我断送了,岂不几世都还不清了?难怪月老说,我要还的劫报可不知这一桩……
二十三 放手
蝴蝶的美丽,在于飞翔。
……
夕文临走前的醇美笑容令红线印象极深,再配上那句杀气腾腾的话,竟也造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
红线在房里兜了一会便兜到街上去了。
当今天子若是遇刺……受惊……驾崩……无论哪一条都是令风云色变的大事,第一手消息定是先传到市井,而不是瑞府。
红线在街上慢慢踱着,耳朵竖得尖尖的,身边穿梭着卖菜的小夫,买菜的大婶,遛鸟的少爷,还有三五结伴的姑娘,人群分布紧凑,各色阶层都有,红线很满意。
想法是不错,可惜那个有关“英武皇帝迷恋美貌少年事件之后续”的谣言,经过一夜的酝酿在此时,传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红线正行到一处卖倭瓜的摊旁,倭瓜个个憨圆可爱,半青半黄的聚在草筐里,买主和卖主正在讨价还价。
卖倭瓜的小贩要四文,买倭瓜的老妇抱着最大的一只硬要给两文,拉扯了好一会不相上下,红线站在最近处,低头敲敲这个,摸摸那个,似乎是在挑倭瓜,实则是看这场拉锯战。
小贩无法,忽然一脸神秘道:“老人家可想知道那事的最新进展不?”
老妇登时来了情绪,凑近耳朵道:“说说!”
小贩嘿嘿一笑,道:“我这里绝对是最热辣的消息,今早给宫里送货时……小六子说的……这样吧,”小贩向着老妇比出三个指头:“就三文吧,再少我不说了……也不卖了!”
老妇白了那小贩一眼,掏出钱袋,颤巍巍地扒拉出三枚铜板,往小贩手里一塞,斩钉截铁道:“说!”
“上面已经闹翻啦……”小贩将铜板收好,凑到老妇耳边,悄声道:“闹得不可开交……”
老妇撇撇嘴:“真的假的?就因为那人?”
“可不是!我跟老太太您说啊……这龙阳一好啊,若是沾上……”小贩眯起眼睛又凑近些,声音放得极低,低得红线再也听不见。
也不知那小贩又嘀咕了些什么,只见那老妇那核桃面上露出或恍然,或顿悟,或若有所思的各种神情。
红线连忙扯开扇子,一把遮住脸,快步走远。
呸!呸!呸!龙阳你个头!
红线气鼓鼓来到往来居,在一层大堂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闻着袅袅茶香,看着满堂阳光,心情这才平复下来。
上午茶客不算多,只有闲闲几桌人,饶是如此,那闲散几桌也各自聚着头不知在议论什么,一时低语,一时轰笑。
红线掩着脸喝茶,反正什么都没听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由东挪到正中,茶馆里的人渐渐多了,一层大堂一度人满为患,笑声,语声,吆喝声掺杂在一起,透着平安喜乐。
还好,没有爆炸性消息,那厮也安然无恙……红线看看窗外,便要起身结账。
这个时辰,爹也该回来了。
想到苏离,他默默苦笑,想到爹爹,却更心酸。正琢磨间,一阵紧密的锣鼓声响起,生生把他惊回到椅上。
应声看去,只见一个面色枯黄的小子站在空处,正一手举了锣,一手持了大号的铁勺,正卖力地敲着,敲得没拍没点,声音呱噪刺耳。
红线拧着眉头看向四周,才发现整个茶堂的伙计、跑堂、甚至后厨的帮佣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探头过来,满面兴奋,茶客们也收了话头,一致朝那小子望去,也是一脸的兴致勃勃。
红线心想,哦,原来是故意的,八成又是个耍把式的。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处时,小子才止了敲打,扯着嗓子喊道:“最新消息……!!平燕大将军瑞栋今早面圣,请求辞官归老……!!”随着话音落下,又是“铛铛”两下敲打。
一时间,惊呼声和惋惜声响成一片,甚至一个老者竟狠狠顿足,长叹道:“家门不幸啊!!”
几个后生小子则肆无顾忌地低低议论起来,面色促狭。
稍微含蓄点的中年汉子则频频摇头,端着茶碗不喝也不放下。
红线缩在角落冷眼旁观,发现自己俨然变了街头老鼠,人见人厌。当初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听那鼓匠将自己好一通吹捧……就是那次吧,苏离坐在面前的位置,掐着指细算,为他的仕途好一番规划,正想时,锣声又起,渐密渐止。
“但是,皇上不准……!!”一语落地,“轰”的一声,满堂炸开了花。
各种议论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红线只捡了扼要的听。
“看来圣上对瑞家当真是……爱护得紧呐!”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老儿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道。
对面一个圆脸后生赶忙接茬:“可不是……皇上知道瑞家公子那日被皇太后那样遣出宫后……都动了真怒了!”
“不知那瑞家公子到底生得如何美艳……真倒想瞧瞧。”邻桌锦衣公子拍打着扇子,悠悠地说着。
锦衣公子身边某人不忿:“听见过的人说,美艳倒谈不上,关键在于他眉心那点红痣……”
“可有讲儿么?”堂里众人纷纷侧目。
某人一脸神秘:“据懂面相的人说,那叫勾魂痣……”
“哦!难怪……太后容他不得,若当今圣上真被他勾了去,那这龙脉岂不……”一人说到此处声音渐低。
红线的扇子原本只遮着下半面脸,听到此处,赶忙抖了抖手,改遮上半面了。匆匆付完茶钱,便抄了没人的小道往瑞府后门冲,脑里轰隆隆乱成一团,茶馆里那些或真或假或调或侃的话语和面孔一个个闪过。
“皇上不准……
被皇太后那样遣出宫……
动了真怒……”
经过深刻反省后,无论外面将他说得如何不堪,他只怨恨苏离一点,就是他不该那样将他遣回。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在众目睽睽下啧啧议论中被抬回瑞府的情景,寒意便从脚底板往上窜。
可是如果那根本不是苏离的本意,那么是不是连这微不足道的怨恨也应随之消失呢?
红线自嘲的笑笑,恨了就是恨了,就像割出的伤痕,即使痊愈,不留痕迹,摸到那里,也会感到彻骨的疼。
回到府里,瑞大将军与娘亲都在。
“陛下拒了你爹请辞的折子。”娘亲面色苍白,一脸倦容。
“孩儿知晓了。”红线小声答着。
瑞大将军苦笑:“皇上……还要封你官。”
啊?!
红线赫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定瑞大将军。
后者面色沉重,点点头道:“皇上今天亲口说了,官拜中书令。”
“中书令?”红线已惊愕得分不出好赖,只是瞧着瑞大将军出神。
“中书令,从四品,负责处理尚书章奏,年奉九百六十石,再升一级便是中书监令。”瑞大将军干巴巴地解释道。
红线喃喃道:“从四品?他疯了……”
娘亲一直眼圈通红,此刻才勉强笑道:“我看,全天下只怕再难找出比咱们还不知足的人了,这是被封官,又不是赐死……”
“你懂什么……朝臣起初都反对,但皇上下了口谕,有异议者,杀无赦!” 瑞大将军又道:“我想,皇上这样做,与太后赌气是一方面,借此事立威是另一方面,现在看来,只怕……咱们瑞家正巧成了牺牲品。”
苏离啊苏离,你忒也狠了,你不光拖我一人下水,还连窝端!
想起半日来的所见所闻,红线不由苦笑,传闻终究作不得准,哪是什么专宠爱护,不过被那人相中,做了枚棋子而已,前打朝臣众口,后堵太后揽权,以情爱为名,立一家之威。
“我不要这个封赏。”
“傻孩子!圣旨三日内便要颁下,能容得你不要?况且圣上已经撂下话了,有异议者,杀无赦啊!我们抗旨,是死,接旨……虽死的晚些,却也要死在悠悠众口里!”
回到房里,红线恹恹地将门掩好,插上,准备定下神来好好寻思这应对之法,没想到还未转身就觉脑后一麻,冰凉一指击在他脖后某处,立时浑身酸软,几将跌倒。
“咦?是你呀!”夕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啪啪两下不知又按了哪,解了酸麻。
红线转身,看到蒙着面的夕文,气不打一处来。
心道:不是我还能是谁?!还说什么行刺皇上,害我担心一整日,现下倒好,闹得天怒人怨,不如真杀了痛快。
夕文摘下面巾,一脸歉意:“天亮前没抓住机会,现在潜不进去了。”
夕文生了张娃娃脸,眉头淡淡皱着,腮帮子嘟得鼓鼓的,仿佛与哪个孩子斗了气般,委屈得不行。
红线暗叹口气,柔声道:“我还只当你是说笑,谁教你真去行刺了?深宫大院的,若被捉了怎么办?”
夕文睁大双眼,奇道:“我怎么可能被捉住……倒是你,难道不恨吗?还是说……你真爱上他啦?”
“人世间,除了爱便只有恨吗?”红线肃穆道:“是我还劫认错了人,孽缘生了便是生了,哪有杀人泄愤的道理……若真杀了,恐怕要被天打五雷轰呢。”
“哼,你说得倒通透,那当初为何掷掉我一颗牙?”夕文狡猾地笑笑,指指自己右边半面脸颊,道:“你若真能看透……当年何苦伤我?别告诉我,你那时还小,不懂事,哼!难怪那时大家都听你的,你倒说说,现今……你可有几百岁啦?”
几百岁?一千岁啦。
红线脸上一阵发烧,自个思索了一会,道:“夕文,你是真的长大了,宝儿……也长大了,只有我,以神仙自居,反而裹足不前,大事上糊涂,小事上计较。”
夕文自觉话题过于沉重,扭头闪身蹿向窗户。
“你这里真美,我家原来也是有个小院的,只是酿满了冰梅汤……一到这个时节,别家院里都是花香气,而我家,只能闻见酸气……”夕文背对着红线,双手撑住窗台立起,半个身子探出,仰着脖子看天。
红线忽然想起,夕文是没有爹的,那时竹斋里的孩子便常常以此笑他,恐怕他们母子的生活也是极艰辛。
正想问候他的家人时,夕文忽然道:“听说皇上封你官了,要去吗?”
红线一怔,道:“我从出生那天起,便只想早日回归天庭,仕途财帛于我,都是浮云,可是现在……好像没有我拒绝的余地……”
夕文回头,挑眉微笑:“我知道,你抓阄时抓了牡丹花瓣……你的好宝儿,则抓了你的裤脚,他们都说,他定要拖累你一辈子。”
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拖累了他们。
夕文瘦瘦的身子挂在窗上,远远看去,好像头顶着如洗的蓝天,手扶着碧绿的荷池。
夏风吹来,荷叶层层叠叠荡着,他的衣袂也层层叠叠荡着,恍惚中,仿佛整个人化成了一只黑翼的蝶,正巧落在《碧荷图》上,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风动还是人动。
红线看得好生羡慕,这一刻只觉夕文的天地才是真正的自由与无垠,不禁叹道:“若有你那样的本事,我一定将这纷扰抛得远远的,任谁也找不到。”
夕文听到这话,讶异的回头,道:“你现在也可以呀。”
看着某人过于惊讶的表情,夕文笑了,一个纵身拉住红线的手腕,道:“你跟我来。”
二十四 命格
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
……
“你跟我来。”夕文五指冰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红线还没晃过神来,身子已被一股轻巧的力气提起,携着他跳过窗根,跃过矮墙,一路足不点地到了城外东郊。
落在方圆十里不见人烟的郊外,红线仍沉浸在刚刚如梦境般美好的愉快体验中,他望着碧蓝的天空,由衷感叹道:“好久没有腾过云彩了,”说完又转向夕文:“当初你被天兵架着时,我就觉得你慧根颇深,怎么你这世还有如此能耐?”
夕文鼻孔出气,轻哼一声,道:“你随我来。” 说罢便向更荒凉的地方行去。
红线跟着夕文,渐渐行至一片不大但很茂密的野林中。
想必平日这里鲜少人来,因此脚下并没有前人踏出的小径,落脚处只有及膝的荆蔓野草,粗糙地剐磨着衣摆。
夕文走得极快,仿佛认路似的,虽然也是步行,但一会功夫已经将红线甩下老远。
红线哪里享受过这等“踏青”的待遇,此时深一脚浅一脚迈得极为艰辛,看看前面纵横交错的枝桠,枝枝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仿佛总也走不到头。再看看远处瘦瘦的背影,他又纳罕,夕文不知懂得什么仙法,从瑞府到这里不过费了一刻功夫,那么现在委屈这双腿又是何苦来哉?
好不容易,夕文终于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住。
红线紧走两步,越靠近夕文,一股浓郁的甜香味道越是明显,原来后者正站在一株极繁茂的金桂树下,肩头已落了一层金黄的桂花。
红线心里的疑问竟没敢问出,仿佛怕惊扰了这份静谧似的,只是悄悄站在了夕文身后。
夕文站得极直,眼睛却一霎不霎地望定身前两米处的空地。
红线顺他目光看去,只觉怦然心动。
金桂花开,金桂花落,不知用去了几载,竟将树下这方土地埋出了一片金黄。
原是覆满了桂花,但在这氤氲热气里蒸着,不但蒸出了酒酿般微醺的甜,还蒸出了厚厚一层花泥。
微风吹过,又是几粒金黄跌落,跌在无数前辈作古的尸骸上,如风归于天空,如云隐于雾里,再难寻到端倪。
夕文蹲下,伸出袖子去拂身前的花瓣,花瓣都积成了花泥,喷香金黄染了夕文一袖子也没拂去多少,红线也不懂他要干什么,也蹲在他旁边,帮着一起拂着,直到露出下面的泥土,夕文才起身,慢慢后退,直直跪下。
红线见他跪下,不禁惊了,再看手下露出的泥土,并不平整,而是一个微凸的鼓包。
“我娘便葬在此处。”
红线弹了起来,恭谨站到一旁。
“那年我随娘探亲,走的便是这林外的土路,遇上悍匪,劫了财还要劫人,娘护着我逃进这林子,却挨了箭矢。”
“原以为我的人生便是和娘一样,守着颜记铺子平安到老……没想,转眼功夫,却是我亲手将娘葬在此处,连块墓碑都没寻到。”
“娘很能干,别人背地里瞧不起她,她都不在乎,她唯一向我抱怨过的,就是不喜欢身上常年散着的酸梅味道。”
“幸好,这里……很美,也很香。”夕文抬头,望着顶上巨大的金桂树冠欣慰地笑了。
然后又低头去看那土包。
过了好一会,他才望向红线,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红线也回看着他,二人面色一样的平静。
其实若换作别人,站在至亲之人的坟冢前,即便没有泣不成声,也该眼眶微红,而这夕文却是遭逢剧变与磨砺,变得坦然了。
而对旁边这位来说,生死不过是几转轮回,是仙家与地府的司务,因此便也丝毫不以为怪,也这么淡然的站着。
二人在坟包前,一问一答,一跪一站,均是淡定无比,情景颇为诡异。
红线看看夕文,又看看脚下,心中似有所悟,却又不那么通透,望着地上一层又一层的花泥,只觉凡人一生苦短,便如这花般,开到极炫丽处,也不过一抔黄土。
当下摇摇头,道:“昨日见你,便觉出你性子大变,没想到……原因竟出在这上。”
“你为什么不问我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学了一身武艺?”夕文又问。
不待红线回答,他自顾说了起来:“那日娘带我逃进林子,已是奄奄一息,忽然天降异彩,一个白须道人神仙似的一挥手,那群贼人便烟消云散了,那神仙道人夸我天赋异禀,便将仙家道法传授于我,这才有了今日种种。”说完,眨眨眼睛,望定红线。
“真有此事?!”红线惊呼,心里又是咿嘘又是感叹,道:“这……也算因祸得福了,你竟结了仙缘!”
说罢他又掐起手指,认真道:“救你那道人是三缕白须?你没看错?白须……难道是太上老君?可是这位仙君很少下凡啊……”
夕文轻哼一声,道:“果然!我就知道你会信!”
“刚才那是骗你的,哪有天上掉元宝的美事?自己的路,总是自己走出来的。若换作是你,只怕真就在这林里等到地老天荒了!”
红线眼睛一瞪,道:“照你这么说,难道神仙下凡,普度众生的事都是虚假的?”
夕文答:“或许有,但世上凡人那么多,神仙都顾得过来么?你不就是神仙吗?怎么自己也走投无路了呢?”
红线语塞,想说自己是来还劫的所以没有仙法,但看到夕文冰冷的脸色,解释的话便吞回了肚子。
夕文见红线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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