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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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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望去,只见山涧清潺,映在日光里微泛起几分淡宕,间或夹着数块浮冰,在漂流之中相互撞击,叮叮咚咚,细碎之声不绝。
  月天心素性极爱洁,忍不住打散了长发,浸在水中略加洗濯,揉搓间突然看到水面自已的倒影,不由怔怔地呆了。
  这个面上写满疲倦、焦虑、迷茫与不舍的人,便是自已么?往日清净无波的眸子全被尘世间的杂乱取代,容颜清减了几分,却只见更……艳。若说以往是九重天外的谪仙,那么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堕入凡间为情所困的——等等,他怎还会为情所困?情之一物有害无益,自已不是已经下定决心,离帝乙木而去的么?现在心底应是澄澈一片才对,怎还会有情?
  心中震惊迷惘一片,出神之际,浑没发觉已有一人无声无息来到他身后,悄然伸出臂,有力地将他的腰挽住。
  虽说功力大减,又是在全无提防下被人袭击,但竟连到了身边都还未觉察,来人武功之高可想而之。


36
  月天心一惊,本能地运功反震,却是先机已失,高手过招怎容得一丝丝疏忽,那人轻轻一弹,月天心顿时筋骨松软,无力再动。
  出道以来如此挫败前所未有,放眼天下,能这样制得住自已的也只有几人。那人身上气息微微袭来,月天心暗暗一叹,心底反而澄澈坦然,自已原本命在旦夕,大不了提早一死便罢,又何有畏惧。
  淡淡道:“火离,你想怎样?”
  晨光微茫中;只见身畔男人龙形虎步,豪迈意态里夹著些许落寞,锦衣旧迹,赫然正是与帝乙木齐名的南方火离。见月天心相问,火离挽在他腰间的手臂轻轻一颤,言语也有些涩然:“天心,害你成这样的人是我。生生死死,我陪著你。”
  又是这等深情无限,却透满横蛮无礼的说辞。月天心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後终化成惘然一叹:“火离,这便是你对我的情麽?你……你还是杀了我吧。这麽重的爱,我承不起,也没法回报。”
  眼前这流水淙淙,说不出地自然可爱,月天心只叹为何人世间却偏有如许的烦扰,如许的执拗,一个情字,生生地将所有人都害惨。
  心上人面白似雪,山茶花般无力地倚在自已的臂弯里,神情却是清冷坚拒,一派漠然,虽料知结果大抵如此,火离仍是心中一阵紧一阵的揪痛。
  莫非自已真的错了麽?他素来行事明决果断,出道这二十年来,脑中从未有过犹豫二字,想要的就去拿,拿不到便暂时隐忍,等待时机。这般的进退有据、稳准狠辣,方创下了这南方一片的大好基业,江湖上谁人不侧目惊羡!及至遇见月天心,那却是遇见了平生最大的狂热和渴望,不想退,也不能退,伊人如玉,绝不容他从身侧错过,是以明知他不愿,却仍是毫不犹豫布下了种种局,想将他困住,将他拢到自已的怀抱──此刻,他果真落了进来,如愿地被自已拉下了凡尘,疲惫地、浑身是伤地俯伏在世事里,任由著自已怜爱──
  只是这时的自已,为甚麽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得到的喜悦?相反,涌上心头的,却是无尽的凄苦和悲凉──心上人明明便在怀里,却仿佛远在天涯,遥不可及,那般冷落漠视的神色,便如一把锐刃,狠狠地插入了自已的心底。
  要怎麽做,他才能温柔地看一下自已,展露出真心的、只为自已一个人而呈放的笑意?火离苦笑了一下。他知道月天心要什麽,可是,他……委实是放不下,给不起啊!自已已象是飞蛾扑了火,只管本能地、纵死无悔地循著那光、那热而去,要它收了翅膀,不再蹈火,他,他怎能做得到……
  “我……知道你厌我,但你一个人去那极险之地,我不放心。天心,我可以不碰你,甚至可以离开你很远,只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
  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对火离来说还是第一次。换作以前,他就算打死也不会向人示弱,可是……顾不得那麽多了……天心,他象是就要……
  不敢去想那个死字,火离这瞬间才恍悟,自已究竟作了些什麽,从头至尾,分明是将天心一步步推向绝地啊!莫怪天心对自已冷淡,若换作自已,只怕是要刀兵相见,不死不休了罢?天心,他究竟还是慈心的──
  主意已定,见月天心仍冷冷地不予理睬,火离唇边挂了苦涩的笑,祭出了最後一招:“天心,如果你还不放心,那麽,让珈儿来陪你可好?”
  月天心霍然睁开双眼:“你将珈儿怎样了?”
  “珈儿很好。”如若他待自已有待珈儿的十分之一,那自已也便心满意足了,可惜──火离心中黯然,面上却很是平静,“我无意中遇见了她,跟她说了你现在的状况,她很著急,又怕赶不上,缠著要我带了她来──你若想见她,我发道消息出去,她立即便能到了。”
  月天心知他所说无意中遇见珈儿云云,定然是假。火门十数日前与天道盟在南北交界处的火拼,分明是火门占了上风,天道盟的分舵也被他们挑掉不少。珈儿当时正在天道盟养伤,焉有遇不上之理,火离何等人物,这般上好的棋子怎肯不多加利用,定是想了不少的法子笼络住了直率善良的珈儿。想至此处,月天心冷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人?”心中打定主意,若他说要的是自已,那就干脆给他一具死尸。
  火离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勉强一笑:“让我陪著你们,直到看你服下玉芝──可以麽?”
  月天心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对珈儿的关切占了上风,长叹一声,无声默许。
  火离面上虽无表情,眼色中却露出狂喜,当即松手放开对月天心的挟制,退後了几步,自怀里摸出一支特殊的小箭,手一甩,那箭便带著呼啸直冲上云宵,在空中绽发出即使在阳光下也无限灿亮的烟花来。 



37



火离纵有千般不是,说过的话却从未有过不算。
  不多时,珈儿便在一群火门弟子的簇拥下急驰而来,遥遥望见久别的主人,珈儿一声欢呼,身形冲天而起,向月天心直扑了过来。
  穷途坎坷中得以重遇故人,淡漠如月天心也忍不住眼中一热,脸上带了笑,张开双臂迎接这个可爱小婢的到来。珈儿对身後的吃人眼光毫无所觉,只管紧紧地抱住月天心,眼眶已是红了,哽咽道:“主人,主人,你还好吗?珈儿不在你身边,可有人给你端茶倒水,研墨奉剑?主人,你当真扔下珈儿了不管了麽?”
  “珈儿傻丫头,我什麽时候说要扔下你了?”月天心忍住心中激动,笑著轻拍她的柔肩,“快别哭,都是大姑娘了啊,再哭成这样多惹人笑话,你看我这不是很好麽?”
  珈儿听闻此言哭得更凶:“主人你还瞒我,你的旧伤发了,当我不知道麽?我不在你身边,你为什麽这样不小心?”
  月天心叹了口气,责怪地看向火离,知道定是他为了骗取珈儿一同上路,将真相说了出来。原本月天心打算见过珈儿就将她送走,万一自已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用她负疚担心,现在这一来,他怎麽才能令珈儿离开?
  火离却是转过头装作不见,他也知珈儿与天心之间只是亦主亦仆,亦友亦伴的亲情,可眼见他们这麽亲近,天心居然还抱她抱得这般紧,心里老大不舒服,但也只能隐忍。
  “主人,你休想打发我走,珈儿这回跟定你了。”珈儿不愧跟了天心十余年,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思,柳眉一竖,坚定道,“还有,主人别再说那些生啊死啊的鬼话,珈儿相信主人一定可以拿到玉芝,恢复到以前的原样。”
  以前的原样……月天心眸子黯淡了一下,可能麽,那个无嗔无欲,淡心冷情的月天心?正想开口,却听得一个声音笑吟吟地在不远处道:“小女孩,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句话你都没听说过麽?你家主人,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回复成原来的忘情月啦!”
  声音清朗中带有几分甜蜜,如银铃般煞是动人,但听在月天心耳中,只觉说不出的生厌,抬眼冷冷一看,果然是少年形容的红孩儿秦商,俊美面容上微带苍白,右臂竟不知用什麽方法驳到了肩上,上下以白绫裹得严实,僵硬地悬在胸前,貌美如花,纤腰一折,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月天心厌恶地一皱眉,口蜜腹剑,这句话用来形容秦商再恰当不过。他极少对别人如此反感,但这阴狠反覆的少年心地行事便跟毒蛇一般,实在令人憎厌。不悦地转眼看向火离,月天心愠道:“莫非他也要同我们一起去麽?”
  火离苦笑,他怎麽能直说,他是为了得知血衣的相貌特征,才答应秦商订下的这个交换条件?只得陪笑道:“这人花样太多,不放在身边看著我不放心──天心你莫生气,我决不会让他再来烦到你。”
  “你是操掌生杀大权的火门主,你想要怎样便怎样罢!”月天心冷哼一声,不想再看到火离脸色,翻身跳上青花骢,缰绳一收,便待向前驰去,临行却又停了一停,喟叹道,“天下之大,边关狼烟,黎民疾苦,你们难道都没有正事可做了麽?只管缠著……缠著这些无谓之物,何苦来著?”
  言罢,再也不回头,一点白衣如雪飘飘,已在风里随著良驹奔驰而去远,珈儿想也不想,第二个催马跟了上去,火离品味著月天心临去之言,面上渐渐露出惨笑,天心,你不懂情,自然不懂为情所困的痛苦,老天想必是见我杀孽太重,有意要派你前来折磨我──罢了,既如此,夫复何言,你不懂便不懂罢!默然策马,追了上去,火门弟子自是以首领为瞻,连同秦商,马蹄纷飞,更不犹豫,一齐跟上前去。
  霜道清冷,蹄声踢踏,空谷余音犹自嫋嫋,那一行人却已是去得远了。他们中的几个高手俱是各怀心事,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山林间的异动。
  
  帝乙木缓缓地自石後立起身,双拳紧握,指甲已刺破了掌心,血珠滴滴垂落,他却犹自不觉。
  身後的司空璃担忧地看著他,轻声道:“大哥你没事吗?”话一出口便知自已问得愚蠢,大哥此时的心情,岂是没事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没有激愤成狂,已是极克制的容耐功夫了。
  帝乙木完全没有听到司空璃在说什麽。那晚月天心前面刚走,他後面就带人追了上去,月天心自以为已将他们甩开──他其实是不愿去想,事实上,论武功,月天心此时的功力不及帝乙木的三分之一;论骑术,蜀山长大的他又岂能比得上纵横江湖十余年的天道盟;论到对道路的熟悉,那更是不用再说,俗话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月天心再智慧无双,怎及得帝乙木之轻车熟路,操控自如?时间相差无几,帝乙木又怎会追不上他?只是,不敢上前相认罢了!
  听司空璃转述过月天心决绝无情的分手之语後,帝乙木上一刻还沈浸在柔情蜜意里的心,下一刻便有如雷亟,变成了粉碎。下意识地带人追了上去,及至追及,帝乙木却反而松了缰绳,不敢真个与之相见。不见他,还能抱有万分之一的幻想,装作月天心没有说过绝情的话,若是见了,他当真再将那些话,当面复述一遍──自已,自已又要怎麽办?帝乙木完全不敢猜想下去,一颗心浮浮沈沈,每日只在痛苦和疑惑中挣扎:天心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已?他为什麽要突然离开自已,绝情如斯?曾经轻怜蜜爱的记忆更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每一幅就是一次利刃穿心──衣香犹在,发温犹存,那无情的人儿却已飘然远去,再不回头!
  不敢相见,却又不忍相离,帝乙木便只是带人这麽遥遥地缀著。几日来见天心不要命地赶路,帝乙木又是愤怒又是痛心,天心,你便这麽想避开我麽?我究竟做错了什麽事令你要这样残忍地对我?及到了今日清晨,他痴望著天心临水沈思,心中扑扑乱跳,再也忍耐不住,正待不顾一切与他相见,问个明白,却惊见平生最大的对手火离出现在天心身侧,一出手,便将天心挽入了怀中,而天心──天心他虽象是不悦,却并没有发怒,更没有反抗!
  之後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麽,只见到火离将天心的婢女带了出来,天心笑靥如花,甚是欢悦,而後更是一起上路──帝乙木只觉一颗心慢慢地沈到了水底,全身的血液都象是要结成了冰,天心拒绝了他跟随,可是却允许了火离!此情此景,还需要有别的解释麽?
  “大哥,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司空璃忍不住插言道。他是局外人,自是看得清楚些,月天心对火离的眼神,绝非是看向大哥的那种情思惘然,其间有何内情也未可知。
  帝乙木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说话。司空璃知趣地打住,转而恭敬地问道:“那麽,现下我们怎麽办?回去麽?”
  “不。”帝乙木的话象是从齿缝里迸出,带著无尽的阴沈与森冷,连跟久他的司空璃也不禁背上一寒,“这倒底还是我们雪山的地盘,我们跟上去,瞧瞧他们究竟要干什麽。”
  是这样麽?司空璃暗叹一声,也不再说话。
  风又起,呼啸不绝。


38



按司空璃所赠地图所示,出现在面前的便是进山之路。自那日与火离相遇后,一行人急如风电奔驰,终于比预料中还早上几分来到禁山入口。
  现下是第四日黄昏。残阳泛着苍黄的冷芒,照在这座不算高的,他们即将要闯入的山上,道旁一块显目石碑中,黑底硃笔镌了几个大字:临山禁地,私入者诛!——却也不知是用什么颜料写成,经历了恁久风雨仍鲜红如血,触目惊心。
  帝乙,这是你的命令么?而今,我扔下你,自个来了,你还会允我进入么?月天心凝望了一眼碑文,想到那人现在不知怎样,不由有一瞬的黯然。火离一路虽守诺不去近他,目光却须臾不离他身影,月天心这细微的表情自也落在了眼里,心中伤苦,自不待言。
  便在这二人各有所思之际,其余人的注意力却全被面前这座禁山吸引了去。远看这座山也无甚出奇,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座山竟是通体赤褐,色如凝结之血块,看得人心中极不是滋味,山体上更有无数黑沉沉深不可测的洞口,或大或小,大者可纳狮虎,小者能容虫蚁,整个儿望去,倒象是一枚巨大蜂窝立在地上,说不出的怪异。
  来者都是久经了生死的江湖豪客,这等怪山的模样虽让人不舒服,却也未放在心上,只是洞口如此之多,倒底从哪里进入,实是大伤脑筯。月天心展开地图,可惜地图年月久远,虽有标记,却已墨迹模糊,看不清楚,只知大略便在左近一带。
  难不成当真要一个个试过去么?月天心重疾在身,怎能等得及这么久,所有人都傻了眼,珈儿更是急得要哭出来,见此情景,火离叹了口气,回头望在一个人的面上,眼里罕见地有着歉意:“曦,算我欠你一次,请他出来带路罢。不过这回,他的身份可藏不住啦。”
  那人正是他手下第一大将风曦,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门主,他已经被人盯上,迟早要让人发现,也不差这一回。”说完,手一伸,竟将他身畔的一个小侍卫拉了过来,抱到马上,两人姿势甚是亲昵,“情儿,你不是总抱怨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的么?现下你可以现身啦,今后你的命,全交给我,我风曦生死不会负你。”
  众人大奇,眼光齐齐投向那个衣着普通,相貌平常的火门弟子,月天心心中一动,已想到了一件事。
  那弟子虽被个男人抱在怀里,在诸多目光的注视下却也不觉窘迫,微微一笑,伸手抹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甚是熟悉的清秀面容来。
  “右堂楚情!”
  天道盟和火门敌对并非一天,这张脸火门上下均都熟稔在心——可不正是天道盟中位高权重,深得上下信赖,精明干练的右堂堂主楚情!原来他,他竟是——
  “楚情是我风曦的人,从此在我火门,见他便如见我,你们明白了么?”
  “是!”虽然惊讶,但火门规矩素严,各弟子听得风二当家既如此发话,当即齐应一声,欠身为礼。
  天道盟中出了叛徒,而且这叛徒地位甚高,月天心是知道的,却也怎么没想到便是这右堂主楚情。回想昔日在西风驿站时,还是他代帝乙木出面与火门交换人质,后来帝乙木带着自已北上,又是他率众留守,与火门相抗,帝乙木对他倚重之深,由此可见一斑,奈何这人却正是监守自盗,火离一举攻下天道盟数十个分舵,大概也有他一份不厥之功。
  回复了真面目的楚情就势倚在风曦怀里,指点着他向何处走——他是来过禁山的有数人物之一,自然不会不认识路,火门众弟子一心为主,也不觉得他有何不对,只有月天心,心中却极不是滋味。
  论理,他还应当感谢楚情,若不是楚情,这路绝计没这么好找,但,他是背叛了帝乙木的人啊!因了他,帝乙木还差点丧命——无端端地,月天心对楚情很有些不悦。然而这份心情便连自已也不肯承认,只得默默地随在他们身后,一起进了一处洞门。
  
  “果然是他。”远处密切注视着他们举动的司空璃恨声道,“也好,他这么早便自曝身份,省了我们多少追查的心力。”
  帝乙木默然半晌,冷冷道:“他是为了风曦才叛帮的罢?否则,火门能给他的,我天道盟一样能给,他何必空挂了个无耻骂名?——看不出,楚情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司空璃现下最怕帮主提到情爱之事,心中叫苦,面上却笑道:“大哥管他那么多作甚,叛帮之罪,三刀六洞,剜眼挖心,这是早就定下的规矩,抓了来照做便是。”
  帝乙木目光阴鸷,显然是又想起了月天心,这是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的痛事,楚情叛帮,可以用帮规论处,天心的负情,他却要怎样对他?杀他?折磨他?还是撕碎了,一口口嚼吃下去?可是……帝乙木烦躁地甩了甩头,不愿去想这些碎裂心扉的事,沉声道:“备齐火把药物,我们也进洞去。”
  此时的火离一行人,已在楚情的带领下愈行愈深。他们从未来过此地,自然也不曾准备周全,渐渐地便尝到了这个诡异之地的苦头。
  这个洞的地势竟是往下直行,既陡又深,天光是早就照不进来了,只有洞中石壁岩间不知何物,幽幽地发出天然的红光,微微映出了险峻的石路。一些身手较弱的天道盟弟子已经无法前行,火离便令他们在洞口守候,自已却全若无觉似的,带着帮中几个有数高手继续往前。
  月天心功力虽失去大半,这点障碍却还难不倒他,只是一路看过去,竟是越看越惊心。他博阅群书,天文地理无所不有涉猎,此刻见这洞壁越发向下,红光便越盛地自岩缝间透出,兼之热气暗重,蛇虫兽蚁,更是出奇地多了起来——岂不是要通往山底熔岩处去么?难怪那玉芝一直无人拿到,便是生长在这极热酷烈之地罢,只是,自已虽负剑仙之期,却终究还是常人,此时的功力又退到不能再退,可要如何才能将那玉芝拿回?



39


红光闪烁中,熔岩未至,热浪已是一阵高过一阵地逼来,幸好内家高手多能寒暑不侵,这点热度,众人还未放在心上,倒是身怀内伤的月天心,面色嫣红,额头微汗,分明已是真气迟滞,无力去热之故了。珈儿虽也不弱,毕竟没到能度气过元的地步,眼见主人受苦,也只能紧咬著唇,默默地执帕,不时为月天心拭汗扇风,也算聊胜於无。
  火离有心想助爱人一臂之力,然而手才伸出,望见伊人那冷漠中微带怒意、似还含了些鄙夷的眼神,不由手悄然一颤,僵在了半空。天心骨子里的高傲他也深知,原就是极不愿受人恩惠的主,自已这次硬缠上来,他嘴上不说,心里必定生厌憎恶,又怎肯接受自已的帮忙?若是无人处,火离也不会管这麽多,强逼著他受罢了,然而此刻火门高手俱在,他若用强,天心的面子又要往哪儿搁。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只因火离一心痴恋月天心,样样以爱人的感受为重,竟为这点小事,落到个进退两难,手足无措的地步。
  旁人却全然不知火离心中所思,只管悉心前行。又行了数百步,转过一道岩壁,众人眼前俱都一亮,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块极大的空旷之地,然而近前了看,才发现,这地看似平整,实则全是一片片大小不等的岩石拼成,或宽或窄的缝隙间透出深不见底的暗红隐约,极是灼人──分明这石层是浮在火浆熔液上了。
  熔岩之烈毒,就算之前从未见过,站在它面前时,也便都看出来了,一旦沾上,轻则灼化肢体,重则连人带骨全都腐蚀。总而言之,那是一点都碰不得的事物。
  众人都是江湖征战,腥风血雨过来的,黑道上的人,朝生旦死,生命本也没看得很重,然而此时放在他们面前的,却是莫测的天威,是深藏了千百年的大自然之力,与之相较,人类的甚麽高手、内功,真真全有如蜉蚁一般。
  楚情在浮岩边停下脚步,面色带了一层凝重:“寻常人到了这里,是再也过不去了,但在座各位都是高手,尚有一试的余地。这片熔岩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这边到那头,约摸有十来丈宽──天下间再没有人能一掠这麽远,所幸,不知是否天意仁慈,老天竟给前来采芝的人留下一条生路。”
  众人的目光随著楚情的手势一齐望向了熔岩中央处,仔细瞧才能瞧出,那里有一方黑黝黝的高起平台,数尺见宽,不大,却正好可作换气落脚之用。
  “一掠五六丈,虽然困难,我想各位,也还能对付罢?”楚情说完,仰头看了看身侧的风曦,後者回他一个肯定的微笑。或者当真是两情相悦之故,在这般的险境中,别人惊叹心慌,他们两人竟最最无动於衷,深觉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就算地狱也成了天堂,何况是区区熔岩。
  火离将他们的默契收在眼底,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儿郎们,有谁不擅轻功的,先说出来罢,这也没什麽丢脸的,须知,掉在这种地方,可是谁都没法相救。”
  洞中连月天心火离在内共有十数位人,火门座下果然全都是一顶一的好手,铁铮铮的硬朗汉子,到了这等险绝之境,竟无一个面露畏怯,反而哄笑起来。
  一个青衣劲装,腰垂红穗的汉子先自朗笑道:“门主这算是吓我们麽?不就是从这里跳到那里,再跳到对面麽?我十二岁便会了。你们等著,先让我来。”
  说罢,竟毫不迟疑,飞身拔了起来,利落的背影便有如一只大鹰般掠至平台,脚尖点了一下,复又轻松地落到了对岸。
  “好!”
  “千杰,有你的!”
  “……”
  一片喧哗叫好的笑声中,原本暗悬在空中的险峻紧张气氛荡然无存,风曦与楚情打头,双双联袂,比翼般飞了过去,接著火门高手一个接一个,异常顺利地全都掠了过去。
  月天心功力虽失去大半,自忖要独个掠过去尚不为难,只不过要带珈儿,可是不成。遂微笑著看向身侧的小丫头:“珈儿,你练功有没有偷懒?不能过去的话,就留在这里吧,这次我可帮不了你啦。”
  珈儿俏眉一扬,面上漾出灿烂笑颜,分明夹了几许得意:“主人,你瞧著我哦。”说罢脸色微凝,正经地运起功来,蜀山心法天下无双,只在一呼一吸间,珈儿眸中便精芒四射,转身欲行时,眼光却有意无意在火离面上顿了一顿,隐约有几分哀恳,火离一怔,立即明白,这慧质兰心的小女孩,知道她自已没法帮到主人,却又心悬主人安危,只得求自已照拂於他──傻丫头,这还用你来交代?我迟迟不过去,守在这里,却是为谁?
  转念间,珈儿衣衫飘飘,已如蝶一般轻盈地飞了出去,月天心虽知她有把握,毕竟主仆情深,也自跟在後面凌空而越,火离更不打话,若即若离,只在月天心後一尺处跟著。
  说时虽慢,行时却快,只一瞬间,珈儿已掠至了黑台,照样儿点了一点,欲借力前飞,然而这次却陡生事变!
  脚下点到的本应是坚硬岩石,珈儿却只觉脚尖所触滑腻软绵,大骇中低头一看,不由失声惊叫:“蛇!”她身在半空,这一叫,可不正将一口真气全泄了出来,本一个如花蝶般的身子突然便如大石般往下直坠。
  “啊!”
  对岸等待的众人齐齐惊叫起来,却是隔了太远,谁都无能为力。众人惊呼声中,紧随其後的月天心暗提内力,身形如箭,直往珈儿处追了过去,他是有意为之,转瞬便赶到了珈儿身旁,低喝一声:“去!”一掌便击在了珈儿背上,只见珈儿娇小的身躯应声震出,直向对岸飞去,而月天心却因势已用尽,兼之半空发力,自身已重重地向下急落,眼看便要触及浮岩。
  这回众人的惊呼声更响。好个月天心,便在这危在须臾的当儿,显出了真正的机变与沈著。他一手翻掌,猛击向地面,另一手却抽出腰带,如龙天矫,向空中抖去。借著这一击之力,月天心的身子略向上抛了一抛,坠势缓得一缓,而那扔到半空中的腰带另一端,早已叫平台上的火离抓在手中!
  一抖一翻之间,月天心白衣潇潇的身子已被拉了上来,紧紧地落在火离的怀中。
  众人惊魂还未稍定,一人突又大叫起来:“火门主,蛇!有蛇!”
  他叫的同时,所有人也全都看见了。
  不止一条,而是无数条,火红的,蠕动著的,狰狞可怖的毒蛇;从熔岩缝隙中缓缓地游了出来,直向平台处涌去。有几条,已然缠上了火离的双脚。 

40 火离袍袖一拂,劲风过处,平台上的蛇已全被甩了下去,然而更多的蛇却似斑斓的红带,分别向中央的火离以及对岸的众人涌过。
  玉芝仙苑,杀机三重。火离想起楚情曾经说过的,欲取玉芝会遇到的三道危机。浮岩是第一道,熔|穴中游移不定,时出时没的炎蛇是第二道,只是,谁也未想到,竟会是在这般险极的地方遭遇上它们。瞧那炎蛇三角尖头,狞恶的模样,必是剧毒之至,被咬上一口绝不好玩。那边厢,火门各高手已掣刀擎剑,堪堪抵住蛇群来袭,火离稍松了一口气,专心对付身周的炎蛇。
  他的内力何等深厚,衣袖拂处,群蛇必血肉纷飞,尸横遍地,但这蛇群竟象是无穷无尽,杀却一批,後一批又悍不畏死地扑上来,人的体力终究有限,一旦稍疏,可不就要为蛇所乘,饱遭毒吻麽。火离剑眉微皱,暗在心底筹措法子,这时他怀中的月天心却微微挣了挣,喘息道:“让……我坐好……”
  此时的月天心内力已几近耗竭,然而灵台却是一片清明,眼见这许多蛇群不住疯涌而至,心知众人的生命均已危在旦夕,当下再不管後果,强提真气坐了起来,反手自袖中抽出一管玉笛,凑至唇边,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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