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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浮云出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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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著对他的服从。所以他直接就把糖往黑诺嘴里塞,黑诺本能就侧头闪。施言也顾不得桌下掩藏,双手都上来了,一只手抓他头上按压在椅背上阻止他躲,身体靠上他一只手追逐他的嘴。因为施言还摆著笑脸,别人以为他们二人闹的玩笑。施言比黑诺力气大的,可是黑诺的手臂因为锻炼的不少…长年洗衣板上搓洗衣服,也不是好让施言就治服的。
纠缠中都要黑诺闪脱了,施言更加不甘心,恶狠狠地低语:“你他妈的不识抬举,老子非要教训你这龟儿子。”桌下的脚就下绊,手肘也掩护著重重敦(dui不知道是不是这字)上他腰腹。黑诺躲避他,但是都不伤人的。他这麽一胳臂过来,击得黑诺胃都痛得抽了一下,有呕吐的感觉。动作就慢了下来,让施言抓住一颗糖带纸就往嘴里塞,或者施言生气,所以手指还把糖往嗓子里狠劲地送。黑诺头仰著椅子都後翘起来,难受得抓他手,没有办法挣脱。
一阵阵反胃逼得黑诺脚自然地就解救自己,他本意抬脚踢开他,却没有那麽好的准头,一脚踢在了人家大腿根儿。施言被这突然爆发的力量踢得撞倒了身後的桌子,罐头瓶子和盘子哗啦啦落地,施言正倒在其上。北方冬天教室里暖气都是非常足的,再加上还都糊窗户,屋子里人又多,所以室内也是不会少於20度的温度,学生在教室都是穿毛衣脱掉外衣的。而今天因为唱唱跳跳,不少都把毛衣也脱了只穿衬衣的,施言就是其中一位。少了厚衣服的保护,他著地的一侧胳膊被碎的罐头瓶子制造的玻璃茬子扎进了肉,手更倒霉地按在了一些玻璃上,也立即涌出血。
那边黑诺也因为椅子失去重心後倒,他也摔了下去。但是他飞快地跳起来想到施言身边看看他有事没,同学们早就围上去扶他了。有女生还在叫:“流血了,流血了,快去医务室啊。”有的同学赶紧拿来他毛衣和大衣,老师怕有碎玻璃进到肉里,学校的医务室没有办法处理,要他们直接去医院,把玻璃要洗出来。施言笑著说没事,没事,不严重。直接穿上大衣一边袖子,受伤的胳臂没有套进去,就和几位同学去医院了。只是临走前,目光掠过黑诺的时候,凶狠毕现。
大家继续,同学们纷纷抱怨黑诺玩笑也太过分了,怎麽可以踢人,连老师也说了他几句。黑诺没有辩解,的确懊恼自己怎麽伤人了。而且,他不安。施言那一眼就暗示了不会善罢甘休的。黑诺就算再是聋子、瞎子,也清楚施言可不是老师、同学眼中看见的昭昭之人,自己可不能招惹这种人,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心不在焉地回到家,还在想明天去了学校,看见施言好好给他道个歉。自己以後注意点躲著他,本来自己与他就是无交集的,应该也不会冲突到他。觉得自己诚恳点,施言也不会为难自己吧。毕竟,自己从来没有得罪他。想好了,稍微放了点心吃晚饭。
黑诺绝对想不到这件事情带给自己的後续是什麽。如果他真的有先知的能力,恐怕施言把糖向烟头一样扔地上、他也会拣起来;从鼻子给他塞进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13
黑诺虽然心思比同龄人透达,毕竟是来源於他涉猎多样化的书籍,生活中他当然还稚嫩,所以考虑问题的时候就单纯地想到施言,而忽略人家背後的家。
施言在医院的时候,他的哥们就给他父母打了电话,二人都是扔下手里工作…其实各单位大部分在12月31日的下午也是联欢会时间…心惊胆战地冲到医院。说实话,看著有血吓人,但只有胳臂上需要缝一针,还是在施言母亲强烈要求下,她怕伤口冬天不好愈合、胳臂又是经常活动的地方。那血多是手掌上大麽指牵动的那块含血丰沛的肌肉被划伤引起的,但是伤口不足以深到要缝针,大夫就是给手掌清洗干净,确保无碎玻璃残余就给他包扎上了。
等到拿了药,打了破伤风针,看著儿子白纱布缠绕的手,妈妈心疼得要命。开始追究怎麽弄得这样“伤痕累累”?同学们说了因为玩笑打闹,还加了一句:“黑诺怎麽玩笑还踢人啊。”
“黑诺?”闻讯感到的哥们一听这名字:“是不是上次那个啊?”
“嘿,施言,这家夥蔫蔫的,原来在这等著你呢。这不是报复呢吗?”
“倒霉,还被他踢到一脚,看我不踹了他腿儿折(she)。”
本来孩子们的话,一般家长听了不会做什麽剧烈反应。偏施言的妈妈这位只有小学二年级毕业的人因著文革捞了个好丈夫,高级知识分子找个成份好的保护自己。所以她是阶级斗争的热衷支持者,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回复到正常思维。一听见有人报复她儿子,立即追根揪底地问。施言和哥们总不成说出吸烟的事,就含糊地答:“施言是他的组长,管他他不服,也不听从施言的分配。”
这妈妈可不允许别人这样伤害自己的儿子,尤其听说还是一个单职工家庭'1',所以在晚饭後立即找到黑诺家。施言妈妈鄙夷地进了客厅,对於家里来了一位趾高气扬,穿得象花蝴蝶的一人,黑家夫妇等待她的来意思。施妈妈的刀子嘴把事情自己润色告诉了他们,扔出医院的药单、针剂单子。别误会,那个时候公费医疗,她不是来要钱的,拿这些是为了证明她儿子受伤有多麽严重。
黑家夫妇一看她就是不好讲话的人,叫出正在干活的黑诺,问他今天是不是和人打架了。黑诺奇怪爸妈怎麽那麽快就知道了,想解释就看见旁边坐著一个中年妇女正冒火地盯著自己。她开口:“你是不是和施言一个组的。”
黑诺点点头。
“他是组长?”
“嗯。”
“他管你,你不听,他分派任务,你也不做,是吧!”施妈妈肯定的语气。
黑诺想著组长要带罐头和菜,自己什麽都没有带。现在也别辩解把责任推他身上去了,自己今天伤到他,本来就不对。所以黑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一见他不说话,施妈妈气焰更嚣张:“你今天还踢伤他,”转向黑家夫妇“你们知道踢我儿子那里了吗?我儿子以後有问题,你们全家都不够赔的。”
黑家夫妇和黑诺都是一惊,黑诺真的拿不准自己踢到施言哪里了,要这位妈妈一说,还真以为踢到了那处,一下子就担心自己真的踢伤了施言。黑爸爸在吃惊以後,控制不住的跳起赏黑诺一耳光:“你这混蛋的东西,要你上学你就去打架的。”
急忙问施妈妈孩子现在怎麽样,连声的抱歉。
“你儿子那麽下流,你们做父母的会不会教育啊?教不过来就别生那麽多嘛。看你们的儿子以後还不成流氓啊。”
黑爸爸脸上黑红交替,说不出话来。黑妈妈有点受不住这样尖酸的话了:“男孩子打架不知深浅,失了手也不是故意的。黑诺平常也老实不闯祸的,可能。。。。。。”
施妈妈的声音一下子高亢到八度,几乎尖叫著打断:“那你还想怎麽著,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打人重伤?你们这样的父母,难怪有这样下流的儿子。就你们这样的家还要孩子上高中?想上大学,没门。你那个高三的儿子就别想上大学。'2'”说完站起来就走。
黑诺顾不上她扔下的威胁要父母变了脸色,跟了几步叫著:“阿姨,施言他、现在有事吗?”
“关你什麽事!”
黑诺走回来,黑爸爸已经在里屋叫他:“滚进来。”
他走进去。
“脱了。”
他脱光了站那,黑爸爸把腰上皮带拽出来就开始抽打他。雨点般的皮带没有规则地伴著黑爸爸的怒骂落下来。有一下抽在头上时皮带梢扫到了眼角,他怕眼睛会再被扫到,所以就拿手护住了头脸。打累了的爸爸命令他跪到墙角,出去和妈妈商量这头疼事去。第二天爸爸依然抽了他一顿,把他关在家里不允许上学。
14
黑家夫妇都担心那个女人真的会阻拦五儿子黑爱革的大学之路。所以他们打听了施言妈妈的单位,在下班的时候等在门口。他们平日里也不攀这些当官家,这个时候除了赔礼道歉,买了几瓶罐头说给伤著的孩子的,说些小话,也不会别的手段啊。施言妈妈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不如自己家的,何况还是差了好几个等级的黑家呢。当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就那几瓶寒酸的罐头,送的人多著呢。
黑家夫妇垂头丧气兼带一肚子羞辱回来,自然黑爸爸要教训闯出这祸的黑诺。所以黑诺每天被皮带教育後就去跪著,也没有出过门上学,直到第5天施言妈妈松口不追究了,黑诺才结束了这4天的皮带关爱。
不过他们还是要惩罚黑诺这样恶劣的行为的,也是为了确保老五上大学不被黑诺连累。夫妇二人决定把他下放改造改造。他们的观念中,不吃苦,就不知道珍惜学习的机会。黑妈妈的弟弟家离得不远,坐火车不到3个小时,再搭乘汽车45分锺的一个农村。黑诺的二哥就受父母委托把他送这个“舅舅”家去了。
黑诺大哥结婚都有孩子了,但是二哥还没有对象呢。二哥就是拼命存钱,省吃简用地存下每一分钱以备娶老婆。黑诺的父母给二哥拿上了生活费要交给舅舅的,也有一百元是要他给黑诺买一双棉鞋,因为乡下是烧炕的,不会象县城里取暖这样有保证,剩下的留给黑诺交学校杂费以及应急的。因为父母没有对黑诺说这些,都是直接对二儿子说的,黑诺也不知道。二哥送他到了乡下,把钱给舅舅了,又告诉黑诺有点眼力,多帮舅舅家干活就走了。至於那一百元,黑诺在多年以後知道时也一笑而过了。
到了农村,在几个村子合办的高中办理入学,因为马上就要进入寒假了(北方寒假一般1月15日开始),舅舅也就要他不要再上这几天了,免得还要交这学期的费用。黑诺觉得舅舅说得有道理,也就直接进入放假状态。冬季是北方的农闲时间,黑诺没有帮家里干什麽活,就是洗菜洗碗的小活。舅舅有二女二男四个孩子,大的俩个是女儿,一个比他大2岁,一个和他同岁,不过都到远点的乡办厂子里上班呢,每天早起晚归,见面机会也少。俩个儿子都在初中,本来以为来了个县城里的人多体面,原来这麽穷啊。
乡下的冬季里,似乎只有春节他们才会洗一次澡,平时换衣服也不勤,所以黑诺就把弟弟们衣服的清洗工作包下了…黑诺不知道有自己的生活费给了舅舅,总想著自己是白白吃了舅舅家饭,总想著多干点活来回报他们。因为黑诺本分勤快,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再添饭,更不会主动吃带荤腥的菜,舅母本来不太好看的脸也转晴了不少,弟弟们对他的轻蔑之心也少了,有时候在炕上睡前他们还能说上几句。只是黑诺上厕所变得时间长了,他便密得厉害,每次上大号都困难,他干脆有没有感觉每天都强迫自己上一次。
开学了,因为学校不近在半山腰上,附近的学生都是依靠自行车上学的。黑诺也有了一辆。在早上6点他就要骑车出门了,因为怎麽可能骑车上山,到山脚下就要开始推车子,然後到一半的时候山路不是向上的了,就可以骑一段儿平地,再到开始攀爬的时候再推车。中午都是不回来自己带饭的。晚上放学比县城里早多了,环境逼得也不得不早放学。学校实际上是某一朝代的一座古庙,文革的时候里面的供奉被砸得一塌糊涂,後来几个村子办高中,就直接拿了这做校舍,否则谁会把学校建在了半山腰上,每到太阳转过山头(冬季4:30左右太阳就翻山了),教室就陷入一片黑暗,农村是要晚上6:00才供电的,学校当然在黑暗之前就放学了。
黑诺原来中上的成绩在这里就变得很出色,乡下的孩子有门路家的都送城里读高中去了,留这里的没有什麽特殊人物了,都一样的农村孩子。黑诺的破、旧都不再那麽显眼了。还有同学和他课间主动说话,或者问他习题,他都很高兴。所以每天上学、放学他骑著那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爱车上,在一尺宽的山路上愉快飞翔。
周末坐到光秃秃的稻田边,看著干枯的树杈,他会想到章永磷 '1',本来看《绿化树》的时候,他还太年少不足以理解其中的深蕴,现在已经身在其中。重新回味,他更加了领悟了生活的真谛。每当情绪出现失落的时候,他总是比照著章永磷,告诉自己不可以心生抱怨,虽然目前有点小小的艰辛磨难,只要自己努力都会好起来的。他试著要自己象章永磷的心一样去看眼前的一切,去坦然面对。
15
黑诺发现了奇怪的事情,自从他上学以来,同村的一个和他同级不同班的孩子总来,他一到就和舅舅及俩位弟弟背开黑诺说话。舅舅也总是询问他放学後都到哪里去了?黑诺每天放学都是在山上小树林中躺个10分20分的才回家。他喜欢躺在那多年累积的枯叶上,睁开眼睛就是一碧如洗的天空,赋予他心灵上无限的放松与慰藉,他要求自己每天有个好心情。
一封信解开了黑诺的疑惑。他在给大家洗换下的冬季棉袄时候,先习惯把各个衣兜翻一下检查有无东西遗漏在内,他在舅舅衣服中看见了一封信,是爸爸的笔迹写给舅舅的。他好奇地展阅:。。。。。。这个孩子品质不好,注意别让他和同学们接触过多,放学後不要让他随便出门。。。。。。;这前半封信是父亲的笔记,後面就是母亲接写的了:。。。。。。要大龙、小龙(舅舅的儿子们)也留心点他在学校别又惹麻烦,这个孩子挺能惹祸的,别让大龙、小龙和他走得近免得被带坏了。。。。。。
黑诺本是蹲在河边的,仿佛一瞬间就由一精神熠熠的少年变为耄耋垂暮之人。手脚冰冷,他动作缓慢把衣服放在了河堤边,移步到一棵树前靠坐下,他的手还捏著那封信,头仰高闭目关住眼中温热的液体,心中一片荒芜。第一次,黑诺不再自欺欺人,承认自己会难过、会受伤。
片刻之後,阴霾的心已经有所控制,他告诉自己是伤到了施言、连累了哥哥、还要父母受委屈,这些别人都没有冤枉自己,追究起来是自己那天太冲动了。等施言好了、哥哥上了大学,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大男生干吗这样受不住几句话:黑诺,快擦了那狗尿,该干吗就干吗去!站起来大步走回河边拿起衣服。
黑诺不想给舅舅添麻烦,所以也尽量避免和同学有接触,一放学就立即回家。日子没有什麽起伏,黑诺看过插秧、看到绿油油的麦田时暑假来临了,黑诺没有如其他学生一样兴奋,而是有了担忧。他的成绩算不错的,可是看看高三年级毕业生,最好的也就是考上了大专的师范学校,因为这里毕竟是乡下,教学的质量不过关不说,也没有什麽系统的复习资料,农村才不会舍得花钱去买“海淀”'1'的复习题册呢。他有些为自己的将来发愁了。
漂亮的金秋走来,黑诺看到了收割的壮观,自己还学会了用镰刀割草喂舅舅家的俩只小羊。但是由於他要到了高三毕业生的简陋资料,他先要把那些做过的题、写上的字擦掉才可以用,所以经常的字迹模糊导致他与书本距离的缩近,他眼睛经常地酸涩,看黑板也不如从前清晰,他害怕自己会近视(配眼镜要钱的),可是乡下的经常停电又令他不可避免蜡烛下看书。
在一天给老师送作业的时候,他看见办公室一位老师在玻璃杯中放入红色的干果冲水喝,脑中突然灵光一动。他记得自己在山上看见过一种红红的、小小的象雨滴的果子,那应该就是老师泡水的枸杞子,听说对眼睛有好处的。第2天中午吃饭的时间,他跑到山上去找,果然有那些沿著枝条垂挂的一颗颗的小红果,煞是惹人喜爱。黑诺高兴地采了有小半个饭盒,晚上用水洗净去吃。几乎没有办法形容究竟什麽滋味,不是美味也不难吃,并不是想象中果实非甜既酸。这枸杞的甜几乎淡得品不出,更加没有酸味。不过,既然对眼睛好,黑诺就每天中午都去采小半饭盒。
山上的枸杞都是野生的,数量并不多而且马上冬天就快到了,连枸杞的枝条都会开始衰败。黑诺采到的果实也少了,他自有办法。未雨绸缪每天他都摘些枝条上新芽,拿回去收好。在采不到枸杞的日子里,黑诺就把这些干了的嫩芽洗干净慢慢咀嚼吃下去'2'。一点点苦、一点点涩,黑诺倒宁愿带点苦涩比枸杞的无味好多了。
乡亲们喜迎兆丰年的瑞雪,也是乡下孩子的最爱…打雪仗、堆雪人的季节。黑诺受到了挑战,疾病的挑战。年初他来的时候就没有再出去上学,所以没有太多感受。现在每日上学,他脚下受到严峻考验。他没有棉鞋,去年的夹棉鞋已经小了,虽然挤进脚了,但是不是真正的棉鞋是对抗不了严冬的雨雪冰霜的。
上课的时候他要经常保持脚指头在鞋里动动,不要发僵发硬;下课就保持走动,要脚活动起来,血液流通快点。在一次雨加雪後,黑诺上学路上推车那一段路,他感觉脚每一次踩进地上的雨雪中,都好象伸进冰窟里一样,冰冷穿透身体刺肌入骨。到後来他都是双臂使劲依靠支撑在车上,把脚一次次从泥雪中拔出深吸一口气,再狠心地落下一步。
16
晚上回家以後,等别人都睡觉了,黑诺才去厨房烧了些热水。他把一只脚放到另外的膝盖上,小心的去脱鞋。一动就是数万根针扎一样的疼,几次都没有脱下来。最後,他咬好牙,双手用力的把鞋拽了下来,鼻尖痛得都是汗。脚已经肿得表面皮都发亮,圆圆厚厚地好象小象的脚,一碰身体就一震。他呲牙咧嘴把另一只鞋也脱好,双脚浸到热水中,才舒服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一边泡,一边添著热水,足足泡了半小时才感觉脚指头有温度了。站起来穿鞋又费了一翻工夫,等真正穿好要走路时候,黑诺才觉得是挑战极限。脚落地就是钻心痛,他蹒跚著拿了一个玻璃瓶子灌了热水去睡觉。晚上就把瓶子放在脚下。
就这样他每天晚上会给脚消消肿,白天它再肆意膨胀起来。本来黑诺可以学习习惯脚下踩钢钉一样的走路,却很难习惯另一位兄弟的凑趣。他的小弟弟开始尿血了,这个疼可真的要了他的命一样,他总是想小便,刚刚尿完就觉得还有,尿又尿不出来了,出来的是血。他疼得坐卧不宁、知道事情严重的,但是村里只有卫生所,可以有拉肚子、发烧的药,连打针都没有,要看病,都是要到2个村外的镇上去。而且黑诺也无钱看,这里不象家里,父亲是职工,看病都是公费,农村可全是自费的。黑诺挺著有机会就多喝水,冷水热水都喝,以备自己有尿液。但是每次小便对他都是一场酷刑,痛得浑身颤抖、後背湿乎乎地被冷汗浸著。
他又想到了去采点草药吧。山上满目荒夷,除了褐色的土地、干枯的衰草、光凸的枝桠在寒风中颤栗,没有一点绿色。他失望地找了一会儿,就往回走了。伸出的树枝挡住了他,他伸手欲拨开,却被枝条上垂挂随风摆动的东西吸引。那是极薄极透明的一层膜,黑诺仔细看,一下子发现这是一层蛇褪出的皮。他小心一碰,就有碎掉的趋势。看起来非常脆,黑诺打开饭盒,一小段一小段的把蛇皮收进去。晚上泡脚的时候,他把蛇皮也冲泡水喝进去。黑诺每天中午都会去山上找蛇皮,然後晚上喝下去。不知道究竟是蛇皮还是他坚持泡脚的原因,他尿血的症状逐渐好转了。
春节过了以後,黑诺在舅舅家住了一年有余了。新学期开学,他就该是高中二年级的下学期了。在县城里,教学进度远远快於乡村,黑诺其实也一直都想著这个问题,知道自己与县城里的学生一定拉开了距离。这个时候,舅舅居然告诉他,他家里要他回去上学了,真是个好消息。原来是上大学的五哥在回家过春节的时候,说乡下的教学质量差、升学率低,父母才要他转回来了。
黑诺的学籍一直没有转走,所以还是回到原来班级上课。虽然低调、虽然隐形人一样,班级里消失一段的人物又出现了,大家当然还是知道的,何况施言呢。施言并不知道黑诺的消失与他的家庭有关联,只是以为这个家夥怕自己报复才转学躲了。被踢到一脚的火气,吃的亏也随时间都淡了,可是另外一件事情使他大骂了黑诺好久…分担区。每当星期五的早晨,施言自认为自己愚蠢地挥舞笤帚的时候,都咒骂黑诺祖宗八代,直到他实在无法忍受,硬指派了他人才罢休。
如今黑诺回来了,现任分担区负责人立即向施言提出光荣引退,黑诺又顶上。施言通知黑诺的时候他都没有什麽意见,爽快地应承下来,本来也是他的活。倒是施言说完话以後又瞟他那几眼,他有点紧张。他想问施言那伤好没好,又问不出口;而且看他自若的样子,应该都没有大事了。这一年黑诺是想到过施言的,一直不知道他究竟伤得怎麽样?(施妈妈的态度严重误导了黑诺,他以为能让施妈妈找到他家去大发雷霆,施言伤得不会轻)黑诺长这麽大,第一次伤害到别人,所以他深深记住了。
施言在没有交代後就走人,是因为发现眼前这个家夥不知道是个子长高了,还是怎麽得了,看起来那麽瘦,下巴尖削、无肉的脸显得眼睛比以前大多了,还有点凹下去的感觉,而手上骨节都清晰可见。施言脑海浮现出了博物馆里看见的恐龙骨骸,想都没有想带著鄙夷就说出来了:“你怎麽象恐龙似的。”真奇怪施言想到的为什麽不是医院里的骷髅架子?
17
一年不见,变化的又岂只是黑诺一人。施言也一样拔高了身板,宽肩窄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喜爱追赶时尚的他穿起了牛仔裤包裹著圆翘的臀,挥霍著他的青春。学习之於他不再那麽重要,和女孩子一个个调情,享受她们一个个迷恋自己的眼光,那得意兴奋远远大过日渐枯燥的学业。他最近又钓到了新猎物:高三年级的漂亮姐姐,说是姐姐其实女孩子比他还小2个月,是属於提前一年上学的那种。女孩比较痴情,或者恋爱中的人都如传说中的少根筋吧,明明楼上楼下的距离,她偏偏喜欢给施言写信。结果这些信被施言妈妈发现了,施言当然否认了有什麽暧昧关系,就说是一个普通同学关系罢了。所以,施妈妈找到了女孩子的家,“勾引、诱惑、下贱、不要脸。。。。。。”统统狠狠地发挥著用武之地。
这件事情马上在学校传播,速度极快。这对施言根本就无所谓,不会有谁敢跑他面前来挑事,除了哥们们拿了开玩笑。女孩子则背负了老师、同学、家长的失望、讥讽和愤怒。悲伤的女孩来找施言寻求依靠和慰藉,遗憾的是她的王子已经厌倦了这个痴情戏码,转投另一段新恋情的开始。本来以为会得到温情抚慰的女孩在目睹恋人怀里佳人另抱,听著他礼貌地阐述二人之间本就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是她自己的误会导致了这个遗憾。脆弱的女孩如电视、电影中失恋的主角一样,疯狂跑远。
失魂落魄地游荡之後,已经著魔钻了牛角尖的女孩,不甘心的再回来找施言,她知道今天施言值日,应该会是最後离开的。“应该”和“事实”是两码事,应该值日的施言,事实上不知道在哪里和新目标卿卿我我呢。坐在空荡荡的施言的教室里,女孩的心也空空的无所依,不由悲从心涌,禁不住的泪水连连。恋人的翻脸绝情,父母的愤怒恶言都浮现眼前。无措的女孩想到了生无可恋,越这样想越难过,把自己往痛苦的死角逼去。天地之大,无处容身。这就是花季少女的唯一感觉。到处都是探询、嘲笑、讥讽等待著自己,她的眼睛黯然无光,女孩的世界就在她眼前崩塌。她站起来,茫然地打开了窗子,又踩上了椅子、桌子、窗台。
开门的声音,浪漫的女孩本来心底念的就是:“请要我再最後看他一眼。”以为苍天听见祈求的她掩饰不住惊喜的回头大喊:“施言。”失望迅速蔓延,不是他。
黑诺看著这个女孩,他认出这是施言的前任女友。知道是前任,因为就在不久前施言搂了另外的女孩在分担区告诉他扫完以後把教室门直接锁了,他不回来了。现在他就是扫完分担区了,回来放东西和拿书包的。
看见她是站在窗台上的,黑诺有点吃惊,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想:“你?”
女孩子不说话,眼泪就那麽掉下来。
“施言已经走了,你下来吧。”黑诺尽量要自己语气平常,怕刺激了她。
“他值日要锁门的,他没走?你骗我!”女孩固执的不相信黑诺。
“他有事情先走了,要我锁门的。”
“我想见见他。”说著女孩子哭出了声。
黑诺手足无措,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场面的他,不知道该怎麽劝她,只有笨拙的说著:“明天不是就可以看见他了吗?我明天替你告诉他,你找他行吗?”
女孩轻轻的说了一句,黑诺隐约听著是:“没有明天了。”
黑诺用手拍上了头,暗叫:老天。这还真是应了他的猜想了…她是打算跳下去的。他不知道施言和她有什麽,也不清楚她现在在想什麽,却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能看著她跳下去。黑诺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太少了,他没有什麽技巧可言,也不会劝,蹦出来的一句话居然是:“那你有什麽遗言给施言吗?”
“遗言?”女孩嗫嚅著重复了一遍,显然她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见她这样子,黑诺一下就轻松不少,知道该怎麽办了。他温和的说:“你总要有话留给他吧。”手一指离开窗户的一个座位:“那是他的位置,应该有笔和纸在桌膛里,你坐那写吧。”为了要她不紧张,黑诺还漫不经心的走到了最後一座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她还迟疑的不动,黑诺放缓声音问道:“怎麽不去写,一会高三年级也下晚自习了,就要锁校门了。”(高三单独一幢楼,在10:00比高一、二晚一小时才放学。)
女孩看著他诚恳的眼睛,终於慢慢走到一个座位上坐下。黑诺偷偷呼了一口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个座位是施言的,他就是挑离开窗户一排的位置随便一指的,幸好这个女孩知道施言的座位,才走过去的。
18
在最後侧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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