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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蚀 by 林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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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被他推得身子摇晃,退了好几步才站得住,又被他如此一说,直气得破口大骂,「你这穷酸疯子,要疯便滚得远些!明明有值钱之物却不肯拿出来,还想骗吃骗喝!下次若敢再来,我便报官抓你!滚!」
那人不再理会掌柜的谩骂,只转过身提步而行,躲在垃圾之後的石柱却已呆若木鸡,眼中也痴痴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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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人缓慢前行,又走往附近的一家面摊,石柱实在没法再忍,起身朝那人所在的方向奔去。
那人听得身後脚步声响,愕然回头看来,一见到石柱便大惊失色,转过身子拔腿飞奔。
石柱一边追一边喊道,「承翰!承翰!等等……」
那人只管加力跑动,全不理身後的呼叫,跑得一阵子却慢了下来,身形也不住摇晃,嘴里更发出咳嗽之声。
石柱喘著气大叫,「承翰……不要跑了!你既然来了西北,我便什麽都明白了!还有那东西……你宁肯饿著也不愿拿去抵饭,我……我都知道了!」
那人脚步一滞,竟然摔倒在地,随後爬起身来继续向前跑,比原先还要快上几分。
石柱自小吃苦耐劳,跑路也是强得很,见那人死不住脚,干脆也不再开口,只咬牙死死跟著那人,等著那人力竭。
果然又跑了一段,那人已喘得厉害,加上饿得头晕眼花,路都看不清楚了,勉强再奔了几步便软软倒在地上。
石柱大喜过望,加快脚步跑过去翻过那人的身子,却见那人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竟是昏了过去。
石柱伸手抚摸他的脸,那半脸的胡子完全遮住了原有面貌,只有那双眼睛和长长的睫毛仍如从前般秀美。石柱强压住心底的酸涩,将他整个人拖在自己背上,一步步的背回米行之中。
饶是他力气甚大,背了这麽长一截路也是累得够呛,行到那善堂之前,一众熟识的工人早已迎了过来,帮他一起将这昏迷不醒的男子抬下来平放著,七嘴八舌的问他这人是谁,犯了什麽病。
他道这人是他失散了的少爷,似乎无甚大病,只是饿得狠了,方才又受了闲人的气。他一边说著,一边取了热粥过来给这人强喂下去,果然食物下肚不久,这人便微微睁开了眼。
石柱唯恐这人挂不住面子被人围观相问,赶紧推走那一众工友,「我家少爷脸皮甚薄,你们就当没见到他吧。」
一众工人也都单纯良善,想这位少爷不知怎的落魄至此,确实不便围在旁边,都点点头回去继续做事了,只悄悄投来几个好奇的眼光。
见到给自己喂粥的人就是石柱,李承翰挣扎著还要起身,石柱用力摁著他低低的道,「什麽事都吃饱了再说!你就算要走,不吃饱东西也没力气。」
李承翰动作一顿,定定的看著石柱不再言语,那眼神中倒不是羞恼窘迫,而是浓烈的焦急和迷茫。石柱喂他吃了几口,他伸手接过那大碗,「……我自己来。你……你是在这里干活?」
石柱笑著点头,「嗯……这里的掌柜待我很好,他是个大善人。」
李承翰正在吞咽食物,听他这般说,只眼神斜睨他含糊的道,「你这傻蛋……看谁都好……世间哪有那麽多好人……」
石柱仍是傻乎乎的笑了笑,「世间本来便是好人多过恶人。」
李承翰三两口喝完了碗中热粥,将见底的大碗递回石柱手中,「我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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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乐滋滋的帮他再盛了一碗,还用另一只碗给他添满了菜,将那盛粥的碗递在他手里,自己就端著菜碗放在他筷子旁边,「慢慢吃,小心噎著……你……你身上怎麽会没了银子?」
李承翰边吃边叹,「我便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人……我吃完再跟你说吧。」
石柱眼中涌起喜色,「吃完你也不跑了?」
李承翰身子一僵,神色有些犹豫,双眼盯著石柱面上深深看了一会,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来,「跑还是要跑的……却想跟你说些话再走。我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你怎麽还没回乡?却在这里逗留?」
石柱大感疑惑,眨著眼睛问道,「你既然来了西北,难道不是想来找我麽?你……你饿成这般也没当掉那个玉佛……我……我已晓得了。」说至最後那一句,他脸上不禁有些发烧,心中却是满满的欢喜甜蜜,从前他就始终觉得这人待他是好的,如今更是知道自己并没看错。
李承翰又看了他几眼,脸上浮起痛楚迷惑的表情,嘴里苦笑出声,「你这便晓得了?我自己都不晓得……我跑来西北,可并没想见到你。我以为你早回了乡了。我只不过……想看看这西北城镇到底是何模样,生得出你这种人。这街上人人口音都与你相似……这些路你也都走过……我却不想真的见到你。」
石柱哪里听得懂这番弯曲缠绕的心事,只睁大了眼直直看著他,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不懂。但我晓得……你这是待我很好,比原先还要好得多……」
李承翰垂下眼睫低声长叹,「近情情更怯……惟愿君安好……阿柱,我生性风流凉薄,自己都信不过,还惹了这麽一身大麻烦,你何苦与我纠缠?我既已在此处现身,你便不要再待了,赶紧回乡去吧。我也会尽快离开西北,寻个远些的地方好好躲藏起来。」
石柱轻轻的「啊」了一声,他哪知「近情情怯」是何含义,只知李承翰又要与他分离,闷著声音摇头道,「我找了你许久也没找到……好不容易才见了你,我不走……你也别走。我们便在此处挣些钱银,再一起回乡去吧?我家里还有两亩地……」
李承翰无奈看向这傻气的少年,心头又苦又酸,只得出声喝止道,「阿柱,别说了!我……我还没吃饱,你别再跟我说话。」
他这便只管闷头喝粥吃菜,再不肯开口与石柱多说,石柱不知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只好紧闭著嘴巴守在他旁边。待他吃得肚子滚圆放下碗後,石柱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承翰,你可要洗澡睡觉?我看你也是很久没有……」
他仍是皱著眉头不言不语,站起身来就要提步,石柱吓得浑身一抖,立时伸出双臂抱住他腰,用力之大便如铁箍,怎麽甩也甩不开。
他焦急之中左右一看,附近许多人都盯著这处,只得以手轻拍石柱的背脊,放软语气低声哄道,「阿柱,这里尚有许多人……你先放开我。」
石柱哽咽著声音不住摇头,「我……我不放,我一放开你便跑了!我不放……死也不放……」
李承翰实在无计可施,正想著干脆点了他|穴道扬长而去,手掌刚一挪动,已有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手背之上。
李承翰明知自己不能心软,嘴里终究说出了安抚之言,「我……我就多留一晚好了。阿柱,别哭……大庭广众,哭哭泣泣的像什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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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晚间,两人总算又亲亲热热的睡在一张铺上,却只是声音极低的相互说话。
李承翰沐浴更衣之後,石柱还问他要不要刮去胡须,他一径摇头,「好不容易才留了这麽长,可不是极好的易容麽,便遇上父亲也未必一眼认得出来。若刮去了这些胡须,不出三日我就要被人抓到……你道我怎麽落魄至此?就是那江湖中贪财的高手想要抓了我送回父亲手里,我李家家财甚多,父亲被我那般逗著四处转圈,当真是气得狠了,这几日竟放出暗花,谁抓了我回去邀功便赏金千两,便算是确切消息也有大笔赏银可拿。幸好我蓄了这满脸的大胡子,只被一个旧年相识认了出来,他武功比我高出少许,不但打伤了我,还抢了我身上的银票,料得眼下已去找我父亲发放消息。」
石柱听得一阵心寒,伸出手在他身上细细摸索,「你哪处伤了?伤得重不重?明天请个大夫看看吧,我这些日积蓄了一点工钱,虽然不算多,请个大夫还是无碍的。」
李承翰笑了一笑,抓住他手道,「阿柱,不准乱摸,我定力差得很……只是些许内伤,并无大碍,你工钱挣得那般辛苦,不要随便乱花。咦……你那些银子呢?你那些积蓄去了哪里?怎麽穷得要在这里背米?」
石柱有些怕李承翰怪责自己,但又不想说谎,嗫嚅半天仍是开Kou交代道,「我……我听到别人说起老爷和周家公子四处抓你,担心你有事,就想找到你……我要知晓你平安无事。你放的那些消息……我都找去过,啊……我那次还看见了李老爷,他气冲冲的坐在客栈里骂人,我便赶紧躲开了。承翰,那神剑门的人……当真是凶恶残忍,只有人议论你和周家的事,便被神剑门的人砍去了头。我听他自言自语,那周家公子是他掌门师兄,那周公子……为人如何?可不会真的把你杀了吧?」
李承翰大出意料,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後怕,愣了一愣才低低骂他,「你真是傻人胆大!你就算找到我,又能做什麽?」
石柱脸上立时浮起歉疚神色,「对不起,我……我又做错了事。可是我总做噩梦,梦见那周公子一剑把你杀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只想……」
李承翰见他这般自责愧疚之态,只好伸手抱著他解释道,「我不是怪你……我这是……唉,你实在鲁莽得很,若被神剑门的人知晓你与我相识,一个不好便白白的送了性命!幸好周天南不许门人插手此事,一直是自己独身追寻我的踪迹,又不像我父亲,拿著大笔钱银放出暗花,我便至今也没被他追上。若被他找到……我也不知他会怎样,总之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阿柱,你听我的话,明日一早起来便赶紧回乡去,我自会另找个地方躲藏,若以後风平浪静了……我……我会去看你的。」
石柱痴痴看著他的脸,双臂紧紧抱著他不愿松开,「我知道我没用,只会给你惹麻烦……可是……我晓得你真的待我好,你是怕我丢了性命,才狠心不理我,叫管家送我上船,是不是?我原先就觉得你是好的,只是想不清楚……你明明对我这麽好,又不肯理我……还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你是怕我不肯走,才想叫我死了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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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翰皱眉苦笑,“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阿柱,我那时可没想到这麽多……我只是,呃……我身体有异,便去看了大夫,大夫说……说我身体无病,乃是心症,遇上了自己真心喜爱之人,才会大失常态,我却不信……我到现在也仍是不信,我会待你长长久久、一心一意。以我这风流性子,再喜欢的人也顶不过一年半载,便算是那周天南,我也曾真心喜爱过他,得手之前还辗转反侧、数日相思,可到後来被我得了手……三两天下去情意就淡了。”
他轻轻抚摸石柱的头发,自喉间发出长长的叹息,“只是……我却不想哄骗你。你单纯如纸,我说什麽你都信,就算知晓得清清楚楚,我是个什麽样的人,你也还是这般死心塌地,你如此待我,我真的受不起……我这便明白的跟你说,我真的是想放你一条生路,也放我一身自在,我们今晚共聚一宵,明日便各走各路,我知道你在乡间平平安安的过活,也就心安理得、了无牵挂了。”
石柱听他讲得如此淡然,双手将他抱得更紧,只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送给这人,“我舍不得你……承翰,我给你讲过兔子和猎人的故事……我便如那只兔子,你既已养熟了我,我就离不开你了。若是你安然无事,喜欢上了别人,我自会了无牵挂的回乡去,但眼下你身陷险境,我却怎麽能安心回乡?不如……不如你跟我一起去乡间躲一躲,那周家公子也未必找得到我们,过得个三年五载,他心也淡了,李老爷也消气了,你再回家去。”
李承翰倒真的细想了一番,仍是不敢轻易点头,“不成……你与此事本无瓜葛,若累得你白送了一条性命,我当真罪莫大焉。阿柱,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这等人根本不值得你舍命相护!我对你只是有些感动怜惜,远远不及你对我这般情深义重啊……”
石柱凑过嘴唇在他脸上重重一吻,将他余下的话全部阻住,双眼定定看著他挺秀的面孔,手也伸出来在他脸上缓缓摩挲,“承翰……人早晚都会死,分别只是死在何处,死时身边又有何人……我父母早亡,无亲无故,与你一起的每一日,都比以往十数年还要开心,但与你分开之後……我日日都为你的安危担心。我……我想要跟你一起,能多久就待多久,与其日日夜夜的为你担心,还不如跟在你身边更为安心。我不怕死,但我更想活著与你在一起,我……我会努力不拖累你的。”
李承翰苦笑摇头,“可我会拖累你!阿柱,莫再说了……我已定了主意,你乖乖睡觉吧。”
石柱哪里肯闭上眼睛,仍是双目大睁的深深看他,他莫名其妙就一阵心软,嘴里不由自主开口哄道,“那……那我们明日一起动身上路,我多送你一程可好?”
石柱似乎还想说话,犹豫半晌又咬著下唇轻轻点头,将他的一只手臂牢牢抱在怀中才慢慢地闭上眼睛。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著,李承翰想著明日再怎麽劝劝石柱才好,石柱却是唯恐真的睡著了他会干脆来个不告而别。
李承翰倒完全不曾这麽想,他既已说了再不会欺骗石柱,那就是十分当真,他平生哄骗过无数人,唯有这少年令他不忍再骗,也根本不愿、不用去骗。
便算是善意的瞒骗,他也再做不出来,那次离家之前的一番所为,害得石柱身受重伤,他自那以後便知晓这少年实在太过死心眼,无论他真假虚实恶意还是善意,这少年仍是一门心思相信他、护著他。
除去怜惜不忍,他也不知自己对这少年到底有多少爱慕,这爱慕之心又能维持多久?他这种连自己也不信的无德浪子,偏偏有这少年死心塌地的信他爱他,他也不知这到底是幸运还是劫数。
想至些奥妙难解之处,他不禁无声苦笑,他真正的情劫非是周天南,而是这睡在他身侧的少年。
过往只有恣情纵意、爱欲由心,从未识情愁情怯滋味,自与这少年有了交往,他竟将那许多愁思顾虑一一尝遍,再不复往日的果断潇洒。这少年明明纯良如水,却能活生生将他这一颗铁石之心缓慢侵蚀,想起事情来也开始千绕百转,蜿蜒曲折,当真有水滴石穿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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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两人都是早早睁眼,精神也都不是太好。
李承翰起身穿衣之时,石柱也跟著一起,两人同时穿好了衣服,又同时洗面,石柱等他洗完了脸拿著梳子就为他梳头束发。
李承翰也不言语,任石柱动作笨拙的为自己做著这等事,在铜镜中看到石柱手指发颤、表情甚是难过,只一转过脸正面相对时,石柱却对著他露出了笑容。
他叹息著握住石柱的手道,「阿柱,你无须装做高兴,若心中难受,便痛痛快快快的骂我一顿。」
石柱只是摇头,将梳子收进包袱便唤他一起动身,「我只是刚才看到你头上有一根白发,才想到你最近受了苦……不过後来又想著,你人还好好的,头发白了一根实在算不得什麽。承翰,我已想好了,我会听你的话,回乡平平安安的过活。我不会出来找你了……我等著你。」
李承翰心头一震,试探著问道,「若我一直不来呢?」
石柱仍是微笑著道,「反正我也不会去别处,你若来了就能找到我;若你不来,我也是在乡间过完这一世。不管你来是不来,都要记得给我写封书信,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可答应?」
李承翰看著他面上的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不管我身在何处,定然每年都会给你写些书信报个平安。」
「这便够了……我们动身吧。」石柱打开房门,牵著李承翰径直走往米行大门之前。
掌柜的听得石柱要走,还颇有几分眷恋不舍,交代他以後若再出门,千万记得来此处打个招呼。石柱笑著应了,掌柜又给他多结了些工钱,他领了工钱便对一众工友辞行。
李承翰不声不响的一路护送,两人买好了粮食种子,又买了一架驴车,一起坐在那架驴车上缓缓前行,看著倒颇像两个乡村农夫。石柱带笑盯著他满脸的胡子,时不时伸手去摸一下,李承翰放粗声音跟他调笑,「娘子,我这幅美须可生得威武吧?」
石柱收回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其实应该我来留须……你长得那麽好看,应该你是娘子才对。」
李承翰仰著脑袋嗤之以鼻,「这却是奇了!为何生得好看便要做娘子?世间多有美男娶丑妇,丑妇无貌有德,就像阿柱你一样这麽好。」
石柱眨著眼想了半天,才老老实实的反问道,「你是不是说我生得丑?我比起你来,当然是很丑的了……这世上没人能比你好看了。」
李承翰忍不住听得一阵肉麻,瞪著石柱摇头叹道,「说你傻……你却还知道讥讽我……」
石柱表情困惑的看了看他,极为认真的大声辩解道,「我没笑你……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承翰仔细琢磨石柱的眼神,果然是满带仰慕的望著自己,这便得意忘形起来,挺直身子摇头晃脑的吟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石柱瞪大眼摇头打断道,「听不懂!」
「呃……这是说一个人生得极其好看。」
「好看便是好看,什麽惊鸿游龙……」
「呃……我不念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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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彼此心中都是依恋不舍,李承翰想著只送到下个城镇便告别分手,却一直送了两整天。
那句分手之言每次临到嘴边,石柱都仿佛知晓他要说什麽,那双黑如深潭却能一目见底的眼睛定定的看过来,那句话就不由自主吞了回去。
明知多相聚一个时辰,便会给石柱多带来一分危险,他还是以侥幸之心说服自己,不过是一时三刻罢了,他未必那般背运。甚至有好几次抚著石柱的手时,他险些冲口而出──我愿随你归乡,就躲他个三年五载。这句话终究被他忍住了,与那分手的话一齐吞在肚里,满腹愁思来来回回,面上倒始终挂著笑容。
到得第三日上午,已送到一个偏远小镇,离石柱老家的乡村只隔了一条河。站在渡口上船之前,反而是石柱微笑著开口,「承翰,我们就在此告别吧。」
李承翰心中一酸,此刻石柱竟比他更为强韧,「我……我还是送你上船。开船时我再下来。」
石柱握住他手,用力捏一下便放开,「船马上就要开了。你无须上船……除非你要随我一起回乡。承翰,我仍是想要你跟我一起去,无论迟或早……我都等著你。」
李承翰眼眶一阵发热,伸出双臂紧紧抱著他身子,言语中终於微带哽咽之声,头也紧贴在他耳侧轻轻落下一吻,「阿柱……我……我舍不得你……若我哪天真的来找你了……便再也不会走……若到你二十岁那年,我还是没有来……你便当从没见过我,找个好女子成亲……你答应我,好不好?」
石柱缓缓抚著李承翰的背脊,声音清楚的答道,「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不会成亲……如果照顾得来,我要收养几个娃娃,把他们当作自己亲生的,好好养到大……承翰,这样我才会很开心。」
李承翰偏头看向他脸上,确是笑得开心真切,显然并没半分作伪,也只得发出一声叹息,「你若真的开心便好……」
两人拥抱了一会,船上摆渡的船夫已在大声催促,石柱轻轻推开李承翰,赶著那辆驴车走向渡船,走得两步,又回头对他笑了笑,似是在叫他放心而去。
李承翰呆呆的立在当地,看著这人身影慢慢走远,身边旁人的嘈杂嬉闹之声全不入耳,世间便只剩这一个孤孤单单的背影深刻在心。
他脑中一片混乱虚空,胸口却涌起半是甜密半是酸楚的渴念,忍不住向前冲了两步,嘴里已叫出这人的名字,「阿柱!等等!我……我……」
石柱脚步一顿,立时转过身来,看著他速度极快的奔向自己,面上咧开欣喜的笑容。只是顷刻之後,那满面笑容却化为惊恐畏惧,手也抬起来直指著他所在的方向,嘴里大声叫道,「承翰!神、神剑门……」
李承翰心中一凛,已然知晓自己身後定有个神剑门的门人追来了,脑里在电光火石之间飞快寻思:自己旧伤已无大碍,若对方只有一人,当可竭力与之一拼。
既然被人发现行迹,却要拼命杀了那人以绝後患,方可保得自己与石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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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人发现行迹,却要拼命杀了那人以绝後患,方可保得自己与石柱的安全。
主意如此一定,他身子不动,掌心已提起十成真力,嘴里极为镇定的淡然开口,「是神剑门的哪位仁兄?还请报上名来。」
那人脚步几乎无声,走至他身後也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显然是内力极强的一流高手。他心底冰凉一片,已知今日绝难杀了那人,只得向著对面的石柱猛使眼色。
那船夫又在大声催促,若石柱此时上船,他当可尽力拖住那人,到船开得远了……起码可保住一人性命。
石柱自然看见了他的眼色,一双脚却像生了根,只对著他用力摇头。他这才焦急头痛,身後那人也已开口,那清雅悦耳的嗓音直令他浑身都僵住了。
「承翰……你若不开口,我还认不出你来。你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不过你的声音,化成灰我也认得。」
李承翰缓缓转过身来,苦笑著看向身前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
六年前周天南第一次艺成下山时,便是这麽一副纤尘不染的淡逸俊美模样。神剑门人人都著白衣,只有周天南能将一身素白的衣裳穿得这般好看。
即使脸上有些憔悴之色,周天南那身白衣仍是洁净如雪,脸上表情甚是平静,看著他那一脸的大胡子,秀丽的眉头才微微皱起,声音中带著七分亲昵、三分嗔怪,「你怎的搞成这幅怪样子?」
李承翰将一只手放在身後轻摇,面上微笑著柔声开口,「天南,好久不见,我可一直记挂著你。」
周天南身子一晃,盯著他眼睛深深看去,脸上便泛起一抹极为轻浅的冷笑,语声却柔软亲密,「承翰,我不信。」
短短五个字之间,周天南身形已动,李承翰未得对方这麽快便出了手,武功也实在与之相差太远,只一招便被周天南点住了好几个|穴道。
周天南将他倒下的身子一把接住,见他面色焦急的看著前方,顺著他眼神一瞄,身形竟移动如电,又是一指点住了石柱身上大|穴,一手一个拧著两人飞身上了那艘大渡船。
船上船夫和客人都被周天南这手功夫吓得噤声,他冷冷扫视众人一眼,只简短之极的开口道,「全部滚下去。」
那些身无武功的普通人哪有胆子与他拼斗,赶紧排著队奔下渡船,连船主和船夫也都乖乖下了船,只要他们不留在船上,料想这人也开不动如此大船,办完要办之事总会离去,即便是要在船上杀了那两个人,船能拿回来就是万幸。
赶走了船上诸人,偌大的船板上就只余下他们三个。周天南先不解开李承翰的哑|穴,望著石柱之面淡淡问道,「你是谁?与他有什麽瓜葛?」
石柱看著眼前这白衣胜雪的俊美公子,心中觉得这周公子未必真如传闻那般心狠手辣,再看一眼李承翰,对方脸上却已是汗水遍布,一直对他猛使眼色。
他脑子本就不大灵光,此刻更是不好使,只想让这周天南放过李承翰一条性命,「周家公子,是我缠著他,他才不肯与周家结亲的,都是我的错,你要杀便杀我好了!」
周天南居高临下的瞟了他一眼,转头对李承翰微笑道,「承翰,这人想为你舍命了。你真会骗人,连这种粗野乡民也被你骗去心肝。你这般饥不择食,什麽样的人你都要,只是不肯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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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看这周公子半点也不信自己,急得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说的是真话!周家公子,你……你别为难他,他其实是个好人!」
周天南被他这句话险些逗得失笑,望著李承翰上上下下的审视,「你竟是个好人?我从前倒是看不出来……承翰,你明明是个喜新厌旧的风流浪子,如今还来者不拒,全不挑嘴了?」
李承翰眨著一双桃花眼斜斜看向周天南,嘴角也挂起那勾人的笑容,努力施展起过往的迷魂招数。
周天南痴痴看著他这般风流邪气的模样,目光渐渐迷茫起来,忍不住伸手轻抚他俊逸的眉眼。正神思恍惚之间,突然想起李承翰之前看著那粗野乡民的眼神,面色又沈了下去,一耳光打在李承翰脸上,「你如此作态,便是有所图谋,难道他所说的确是真话?你竟会真心恋上这麽个粗壮村夫?」
周天南紧抿著两片薄唇想了一想,伸手拧过石柱的身子放在李承翰近前,自腰间抽出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剑。剑身晶亮耀眼,笔直指在石柱的胸腹之间,「承翰,我这便试试,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话声未落,石柱身上已被那锐利的剑锋划破了好几条口子,破损的衣缝里立时涌出鲜血。
石柱此刻也是硬气得很,任伤口又痛又冷,只咬紧牙一声不出,周天南凝神看著李承翰面上,果然有痛楚之色一闪而过,随後便是隐隐的害怕惊恐,更不再多看石柱一眼,而是满头大汗的望向手里提著剑的周天南。
周天南又在石柱身上浅浅划了几剑,最後甚至还在石柱脸上也划上了一条口子,李承翰都只一直看著周天南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断向他抛来恳求讨好的眼神。
周天南至此已能确信李承翰对这村夫并无半点真情,却也不禁为这人的凉薄齿冷,收了剑走过去捏起他下巴痛骂,「你竟一点也不心疼?这人也曾与你同床共枕吧?人家甘愿为你而死,一颗心全都给了你,你却这麽薄情!」
李承翰脸上终於闪过一丝愧疚,这才瞄了浑身都在渗血的石柱一眼,随後望著周天南露出充满悔意与柔情的神色来。
周天南被他这样看著,总算觉得这六年来的委屈痛苦有了报偿,忍不住一阵意乱情迷,伏底身子在他耳旁轻声说道,「承翰,分别六载,我日日夜夜都想著你,有许多话想要与你细说,我们进舱可好?」
李承翰求之不得,拼命眨眼点头,周天南便抱著他快步走进船舱之中。石柱兀自在他们背後嘶声而叫,「周家公子,你千万别为难他!承翰!承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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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内舱,虽然摆设不甚豪华,勉强还算宽敞干净。周天南将李承翰放在椅上坐下,回身闭紧舱门。李承翰眼神焦急的望著那扇门,待周天南回转身时却只凝视对方的面孔,一双美目中便似含著千言万语正待倾诉。
周天南慢慢走至他身前解了他被点的所有|穴道,内力不动声色运转全身。周天南武功远远高於他,此举本就出於故意试探,只要他胆敢轻举妄动,周天南便再也不会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李承翰得了自由,果然合身直扑向周天南,用力之大将其直接一把摁倒在地。周天南心中冰冷,手掌已握住了腰侧的剑柄,剑光刚一出鞘却又收了回去。
李承翰哪里是要出手伤人,只把一张嘴落在周天南脸蛋上亲个不停,他一边胡乱亲吻、一边说著含混的甜言蜜语,好一副与心上人分别已久的猴急之态。
周天南自与他有了那番纠缠,再没跟第二个人亲密过,出身神剑一派又是掌门弟子,别说此人自己也是心高气傲,即使此人愿意委身,除了这色胆包天的李承翰,哪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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