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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的漂亮娃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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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要去彻底调查路易和自己的身世,这件事情一旦泄露牵扯极广,甚至有可能动摇其地位,所以绝不能借外人之手来做。舒亚泽内的讲述,公爵并非不相信。只是,他处理事务一向习惯于以事实为依据,很少偏信一面之词;而且,如果找过之后没发现确实证据,他还可以抱有一线希望和期待,希望路易不是自己的孩子,若亲源关系较淡的话,接受他的时候心里毕竟会好受些……如果,如果……是真的……那我也不会放手!公爵面色一顿,眼眸中透露出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神色——他的娃娃,决不会拱手让给别人!

……
午后,大雪纷飞,四野苍茫。
公爵抬头仰望着这初春的最后一场雪,感慨万千。他离家奔波十余日,却是确认了两件自己最难以接受的事实,感受到了近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沮丧、悲哀,心境就犹如笼着这漫天飘舞的雪花,凉而憋闷。直至进入府邸之后看到远远迎来的路易,他脸上才逐渐带有了一丝笑容。

是路易,我的路易……什么父子兄弟,兄弟父子……都他妈滚蛋吧!我只要拥有他就足够了。公爵跳下骏马将缰绳一抛,踏着脚下厚厚的积雪,微笑着向那漂亮娃娃快步走去——与其再三考虑思量,还不如依从自己的本能反应。雷蒙德知道,自己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与他紧紧拥抱、亲吻。
他太想路易了,太渴望立刻感受他为自己带来的那种温暖……以至于,他忽略了路易之前根本是被自己下令软禁在房中的……甚至,刚一开始他几乎没有注意到那孩子竟然是一脸悲愤的神情!
……
“您把她怎么了?!告诉我!你究竟把她怎么了?!”路易跌跌绊绊的扑上前来,一把拽住公爵前胸的衣襟质问道,“你是不是杀了她了?!”
“少爷,少爷!您冷静点!”伊格与斡克斯一左一右,合力将他拖移开来牵制住了手臂。
伊格见状真真的吓青了一张脸。之前,路易少爷偷偷从三楼露台系了两条床单攀爬下来,是因为雪厚才没摔出什么问题,这会儿他又歇斯底里的跟主子硬杠上了——自己这做贴身侍从的,待会儿铁定是公爵的头一个出气筒啊!

“……你,发什么疯?”雷蒙德愣愣的看着那个被紧箍住手臂仍不断不断挣扎嘶吼着的满脸泪痕的孩子,一时没回过神来。
“骗人!你骗我!她早不在了,早就不在这里了!她已经死了,对不对?”路易直愣愣的盯着没有做出任何否认或保证的公爵,突然想起了那两个因为一点小错就被逼跳楼的女仆,想起了自己曾经待过的阴森地牢,还有那个地牢里关着的生不如死的囚犯……
爱莉莎的房间落满了灰尘,门框上还有指甲的抓痕,带血的抓痕……应该是死了吧?就算没死……那也只可能是正被折磨得很惨!

我怎么会这么傻?怎么会相信他所谓的‘饶恕’?他如果真的是个能够轻易饶恕的人,就不会整整十七年为了妈妈的事纠缠不放,就不会把上一辈的恩怨时时刻刻迁怒到我身上……人的本性是早就定了的,他一直这么霸道,怎么可能会突然一下变得既温柔又体贴?……什么饶恕?都是做戏的!做戏骗我!知道直接说爱莉莎回采邑我不会相信,就找个人装扮成她的样子糊弄我!

“死了如何?没死又如何?……她在你心中真这么重要吗?值得你为她如此忤逆我?”闹了半天,公爵总算听明白了路易究竟在计较些什么。他难得的没有上火,只是觉得心寒,心寒自己在那孩子眼中的分量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女。他看到自己只会害怕,却可以为了她的安危发疯似的紧张,担忧。
“阁下,您……好狠的心啊……”路易突然一下泪如泉涌,瘦小的身子软软的瘫倒在了雪地里,“她照顾了我五年,整整五年啊!每一次……我每次伤得半死不活的时候都是她不分日夜的守着,护着……没有她,我早死了,早就被你折磨死了!……您说过,从今往后您会疼我,爱我……您就不能为了这句‘疼爱’放过爱莉莎吗?路易求您了,求您放过她吧……”

“如果我告诉你她已经进棺材了,你会恨我吗?”公爵伏身捧起路易那冻得发紫的娇俏脸蛋,深深的凝望着。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如果路易爱她不是太深,那么,‘饶恕’并非不可能;如果……如果他选择了背叛自己——那她就非死不可!

“……”路易呆呆的看着雷蒙德,一脸的震惊与悲哀。他没有想过去怀疑公爵的话,只是更加确信爱莉莎已经逝世是个不争的事实。
心,绞痛着。身体也不由得剧烈战栗起来,像是寒冬里落入了冰窟,刺骨的凉气将身体团团围住,直侵入血液。死了,真的死了……是啊,他原本就是个很暴虐的人—— 我何苦还报着那种虚幻的期待?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路易目光呆定的望着公爵,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花园中,春风和煦,暖阳下的喷泉像是翻腾飞溅着的一串串玉珠,明澈而清冽。初春的天气也真是奇怪,之前还是大雪纷飞,只隔一日却又是阳光明媚,若人的心情也能这般随意变化该多好……
公爵踏着脚下碧绿的青草,百无聊赖的陪伴王太子妃散步,他眉头微蹙像是在思索些什么,神情专注而苦闷,甚至连晨露早已浸湿了自己的裤腿都没察觉。

“阁下,您有些心不在焉啊!是我打搅您了吗?”那个浅棕色头发的小女孩,昂着头望向公爵,用一种带有外国腔调的口音温和而优雅的询问着。她今天起得太早,正无聊,却发现德?贝尔曼公爵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溜达,就死赖着缠了过来。她虽然嫁到这里还不满半年,却也知道雷蒙德是个需要好好巴结的实权派。昨夜首次有幸与他共进晚餐,今早自然是要死缠着不放——再接再厉罗!
“您多心了。能够陪伴如此年轻美丽的夫人是我的荣幸。”公爵低头回看着自己手臂上挂着的小女孩,一脸笑意。礼貌而客套的笑意。十三岁……果真是年轻啊!路易十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仿佛……比她看起来还娇小一点……那也难怪,听说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贫困与饥饿中挣扎……吃不饱自然也就不会长个子……

“太子妃殿下……说实话,我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我想,这个问题只有您能够帮我解答。”公爵轻轻一笑。心想,适当的捧捧这个高傲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将来还用得上……太子软弱且较为年幼,她会掌权也不一定。
“乐意为您效劳!”她提起裙摆微微欠了欠身,一脸满足的笑。那么成熟的大人都会向自己求助——能不得意吗?
“我有一个弟弟。其实,我是很喜欢他的,却一直无法跟他好好相处。前天,他为了一件小事生我的气……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您不是有好几位兄长吗?我很想请教您,在通常情况下他们是怎么做的。”雷蒙德觉得路易与这小姑娘可以算作是一个年龄段的,问问她指不定会有些帮助。前日看着那孩子晕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道歉啊!我几个哥哥如果把我气哭了,他们会非常低声下气的道歉,然后双手奉上我最喜欢的东西作礼物!”王太子妃不假思索的回答。
“就这么简单吗?”如果道歉有用的话,真该好好多说几次……
“才不简单呐!因为那个‘最喜欢的礼物’可不好找呢!人啊,每一分每一秒‘最喜欢’的都可能有变,说不定之前喜欢,马上又不喜欢了。阁下您要加油哦!……话说回来,我真羡慕您弟弟呢,有个这么疼他的好哥哥!”王太子妃感叹道。她也曾经以为自己有三个非常疼爱自己的哥哥,可是却没想到身为西尔维亚君王的大哥会为了达到政治目的毫不犹豫的逼她嫁到异国他乡,又因为大哥没有诞下子嗣,所以剩余两位兄长也私下当她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对她出嫁之事费了不少心思……

好哥哥?如果我也算是好兄长的话……路易就不会随时以泪洗面了。公爵苦涩一笑,欠身告辞,离开皇家花园直奔向自己的府邸。他很清楚路易现在最喜欢的礼物是什么。他要告诉那孩子,爱莉莎没有死,他没有把她怎样,不过是因为嫉妒说些气话而已……
……
一路上,公爵盘算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道歉,怎样安慰路易。其实,他早就想怎么做了,只是一直拉不下脸——他从来都没有向地位不如自己的人道歉的习惯,‘对不起’这个词几乎不曾自他口中说出来过。现在想想,连西尔维亚的桀骜君王都可以低声下气的对妹妹道歉,自己又何尝不可?

可是,直到他回了家,看到那些像没头苍蝇般慌乱奔走的仆从,看到路易那间被大火烧得一团漆黑只剩残垣断瓦的卧室……公爵才突然明白,人都是脆弱的,有些错事、伤害,一旦发生了,就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弥补……什么事情都可以从头来过,经历却偏偏不能重写;权势可以换来一切,却唤不回一颗已经冷却的心……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放火烧掉自己的卧室,趁着混乱离家出走了……只留下一封信,和那枚蓝宝石戒指。

“亲爱的哥哥(请允许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我不恨您,至少现在不。您是我今生的至爱,我也曾经傻傻的期盼着您能够接受我,爱我。哪怕只是为了您的一个微笑,我也愿意付出一切……我真的努力过了,非常努力的想要讨好您……可是……我想,这个虚幻的梦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在您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个肮脏女人的不干净的儿子……我,我配不上贝尔曼家的高贵姓氏,配不上这枚祖传的宝石戒指,更配不上您……请让我走吧,我希望可以带着对您的爱永远消失,至少这样我还可以稍稍保留一点美好的回忆和想象……求求您不要找我,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再也无法承受您的怒火了……路易恳求您的怜悯……汉克?赛斐琳恳求您高抬贵手……”

公爵木然的看着路易留下的信,既悲哀又伤感,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早在十七年前露易丝离开时,他的泪水就流尽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被那个女人伤得很深,很痛,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恍然明白,那时的心寒只是因为不甘心,因为愤怒,因为颜面难堪……今天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切肤之痛……欲哭无泪的痛……

悔恨、哀伤、空虚、烦躁……种种情感猛然袭上心头,公爵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陷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中……

第十三章 维维安

入夜,十一点整。钟声奏响,大厅光线陡然一暗。
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戴着艳丽的羽毛面具,乐颠颠的走向那张贵妃榻。他身后跟着一个几乎不着片缕的金发男孩,身材姣好媚气十足的金发男孩。
“阁下,您看这个如何?漂亮得不象凡人呢!包您满意!”胖男人将那孩子推到了躺椅跟前。远远看去那榻上似乎只趴着一个女人,穿着华丽钟型裙的贵夫人。
“他就是那个维维安?”女人回身斜眼打量了那男孩,露出一脸鄙夷的微笑。这种货色也值得吹捧?他的确很美,美艳绝伦却毫无气质可言,看着叫人发腻。爵爷不可能会看上他的,那胖子只怕马屁要拍到马腿上去了……

“不,他不是维维安,不过,也很漂亮的啦!阁下,劳烦您看一眼吧。”男人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那维维安可是娼馆的摇钱树,老鸨舍不得他到假面舞会上来,只好另外找了个凑数……他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衣食父母从那贵妇人身上的一堆精美布料中缓缓抬起头来。那人有一双温和的棕色眼眸,华美的面具上如往常一样嵌着昂贵的猫眼宝石。
舒亚泽内看着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孩,脸色越来越沉。看到他就想起路易。那孩子已经失踪两个来月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他长那么漂亮万一被人抓去卖掉可就遭了!雷蒙德那疯子会气得宰人,不,他会气得屠城!离他最近的肯定头一个遭殃!侯爵越想越心烦,推开那女人,闷声拂袖一走了之。

“怎,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最喜欢这种类型的吗?”胖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发愣。
“那是从前!您难道不知道前不久侯爵为了一个金发少年跟公爵闹翻了吗?现在的他只怕是一看到金发的娃娃就心悸。”贵妇人讥讽似的一笑。
“哪个公爵?”胖子傻傻的问。
“还能是哪个?”她反问。说起来,公爵已经很久没在社交场合出现了,仿佛是因为弟弟病了……恩,是个好机会,考虑一下送点什么东西……女人若有所思的起身离去,只留那胖子继续发愣。
……

午夜,舒亚泽内侯爵离开假面舞会之后,黑着脸直奔贝尔曼公爵府。他为路易担心,也怕雷蒙德突然情绪失控,但是,真正最让他焦虑的事却是为了自己。自从路易走后,他的公爵表兄就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整天望着路易的画像发呆,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连内廷都很少去走动。大法官与红衣主教早就对他有些不满,外加一个当克尔元帅虎视眈眈的盯着……长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失势,不就意味着自己也玩儿完了吗?!开什么玩笑,我还想多潇洒潇洒呢!一定要劝他振作起来!

公爵在偏厅里就着暗淡的烛光弹奏管风琴,沉重而悲伤的弥撒曲在夜空中缓缓回荡,飘散……
“他琴弹的不好,准确说是很糟糕。教迟了,天资也不足,我却逼他必须学得跟我一样,每次出错都用细竹棍抽他手指,直到红肿得无法弯曲……如果你是他,会恨我吗?”公爵合上琴盖低声询问,他没有回头,挺拔的背影显得相当寂寞。
“如果我是他……恨你的理由又岂止这一条?”舒亚泽内立在他身后皱着眉回答。
“也对……那么,他为什么说不恨我?既然不恨,又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他爱你,但是以为你不爱他,”好脾气的侯爵眼睛里都快冒出火花来了——陷入爱河的人果然都是白痴!堂堂精明能干的贝尔曼公爵居然问得出这种没营养的弱智问题!“雷蒙德,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发牢骚。感情的事先放一边吧。现在形势很严峻,您知道吗?”

“我知道。”公爵轻描淡写的回答。他知道,在自己为路易离家心痛得魂不守舍之时,大法官跟红衣主教私下结成了联盟,并且乘虚而入,深得陛下信任。他手中的权势已经被这两人削弱了一小半。
“你知道?知道那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舒亚泽内头都大了,他就怕雷蒙德受打击之后变得对什么都无所谓。
“我在等……”
“等?等死啊?!他们要扳倒你呀!天天坐在这里空等路易就会自己回来?就算等到他回来,你还有能力给他舒适安定的环境,富裕奢华的生活吗?拜托您不要成天闷在屋里,找点事情来做,去找路易,或者先下手为强解决那两个老东西。”侯爵跳着脚讲了一大堆,他跟公爵是同条绳上的蚂蚱,一荣皆荣,一损皆损。他搬出路易是想用这激将法迫使雷蒙德清醒过来。

“迟了。他们已经先下手了。”公爵长声一叹,路易现在已经成了他的致命弱点,不能找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很在乎他……否则,就真的不能翻身了!
舒亚泽内心一凉,连他都说迟了,那……侯爵沉默了许久,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看到雷蒙德转过身来,一脸戏谑的笑容。
“你怕什么?我倒台又不等于你一定会受牵连,明面儿上谁都知道我们闹得很僵,你只需要继续保持中立就可。如果当克尔元帅不参与此事,他们两个根本不足为惧,别忘了——大部分兵权都在我手里呢,”公爵一扫颓废之色,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侯爵,“亲爱的兄弟,我想,您应该懂得‘静观其变,峙机反扑’的道理。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的绝妙机会!”

侯爵愣愣的望着自己的表兄,只觉得后背冷汗淋漓。幸好,幸好自己跟他是同个阵营的,不然不知道会死得多惨!谁都当他是在为‘生病的弟弟’伤神,以为他放松了戒备警惕,有了破绽,却不知道他早已布好了不知多少陷阱等着政敌前仆后继的去跳!幸好自己没有临阵叛逃,虽然有过那样的念头,但没有付诸于行动……真是万幸!
恍惚中,舒亚泽内甚至开始重新估量路易在雷蒙德心目中的地位——他仿佛是在为那孩子的离开而痛苦,但似乎也并不是太着急……该不会在我面前也演戏吧?爱与不爱哪个是真的?那是他亲生儿子啊!算了,懒得去想……总之,跟他同进退就行了……

在一片浓浓春意中,大法官千金克莱门特小姐与红衣主教的宝贝侄子正式签定了婚约,而当克尔元帅则充当着男女双方的证婚人。数日之后,雷蒙德?德?贝尔曼公爵以胞弟病重需要静养为由向国王陛下辞去了所有职务,黯然返回采邑。
隔岸观火的众多贵族都认为这是一个相当明智的举动:那三大势力已经明显结成同盟,自动退出总比被赶尽杀绝好得多。余下唯一的问题却是,原本由公爵所带领的卫队、军队该移交给谁管理。显然,陛下默许那三人合力排挤雷蒙德?德?贝尔曼,是因为他功高震主,是因为他权势过大,所以,有此前车之鉴,陛下自然不会将兵权授予那个自己眼皮下的‘同盟’……
几经周折,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竟然落到了游手好闲的舒亚泽内侯爵手中!因为,他与失势的公爵血缘最近,那些极度忠诚于公爵的军士们除雷蒙德之外只乐意听从侯爵的调遣;更因为他一贯以来的‘中立’和‘不务正业’使国王陛下感到无比的安心……

转瞬间,夏去秋来。秋季的白昼,明亮清澈而略带寒意;碧蓝的天空下,大片成熟的庄稼随风飘散着芳香。公爵带着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猎犬漫步于采邑的乡间小道,看着路易最喜欢的大狗在自己脚边蹦蹦跳跳,他冷俊的面容上难得有了一丝温情。
“小米……你想他吗?”公爵伏下身,伸手挠着黑狗的下颌,“想路易吗?”
“汪!”小米扑到公爵身上卖力摇起尾巴,乞求似的望着他。
公爵微微一笑,“我知道,知道。等事情一结束……我会立刻派人去寻他!”其实,雷蒙德自己也不清楚这件‘事’会在何时有个了结。政治风云自古以来就变幻莫测难以操控,他现在只希望局势可以顺利按自己的设想发展下去,并且越快越好——公爵他无法容忍自己在过长的时间内得不到路易的任何信息,比起自己的糟糕处境,他更担心那娃娃会出什么意外。
……
一个月后,正在积极筹备婚礼的沉浸在幸福中的克莱门特小姐,在某个大型舞会的隐秘角落里被一名喝醉酒的蒙面贵族青年强暴。经好事者大力宣扬,克莱门特小姐名誉扫地,婚约就此破裂。据查,此人为当克尔元帅幼子,大法官先生在盛怒之下判其绞刑,处死于喷泉广场,为三人联盟划上了一个休止符。此后,大法官退出政治舞台,红衣主教与当克尔元帅两分天下。

秋末,野心勃勃的当克尔元帅向陛下敬献了一名美貌多情的舞蹈演员,从此内廷夜夜笙歌……君王沉溺于美色,再无法分辨是非,坐看元帅排挤红衣主教,并且任其逐步染指军队……
初冬,军队中当克尔元帅的反对派在舒亚泽内侯爵的暗示下组织了几场小规模暴动,以此抗议国王陛下对元帅的过度信任,国王下令血腥镇压,一时间怨声四起,当克尔元帅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在陛下的庇佑下,他却愈见嚣张,甚至不屑于向王太子妃殿下行礼……
眨眼,隆冬将至,正值壮年的国王陛下陡然一病不起。由元帅进献的那名女舞蹈演员带来的末期梅毒,像是一朵朵娇艳的红梅瞬间开遍了君王全身。显而易见,如同国王的脆弱生命一般,当克尔元帅曾经辉煌一时的政治生涯也即将走向尽头……

在冬末的一场纷飞大雪中,雷蒙德?德?贝尔曼公爵应国王的再三请求下启程返回宫廷。半年多以前,公爵悄然离开省城一路上只有贴身侍从相伴,如今,当国王病重请他返回省城主持大局时,身边却立刻围满了全宫廷的人!大家都认为陛下活不过一周了,都想在这政权更替之时好好表现一番为将来混个好前程……

公爵冷眼望着这一切,想要发笑却又笑不起来。短短一年足以使他看尽人世冷暖,尽管这冷暖全是由他自己一手策划。他想嘲笑众人痴傻,却发现天地间最傻的人竟是自己。
十八年前,公爵因为自己的生而富贵,总觉得理所应该得到世间的一切,露易丝?赛斐琳的‘背叛’似乎是不可原谅的过失,却不知道在她而言这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十八年后,当他真切的体验了一次被所有人‘抛弃’的滋味,才恍然明白什么叫做背叛。当重新回到起点,当自己再次位居高处掌控所有事物,雷蒙德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意气风发,洋洋自得……
他觉得自己很傻,傻得甚至足足十几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求些什么。明明渴求着爱,却偏偏要用冰冷的假面具武装自己,还亲手将得之不易的幸福推到门外……其实,公爵根本不稀罕这样的众星捧月,也不屑于应酬那些溜须拍马的人群……他只希望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在此刻能够陪在自己身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尊敬的国王陛下竟然熬过了无数个寒冷的冬夜,撑到了初春尚未驾甭!密谋反对公爵的人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使得他大为头痛。雷蒙德并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就此产生动摇,只是被这一牵制,他就不敢派人去寻找他心爱的路易,怕将他暴露在危机中,怕他被俘变成那些人的筹码……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三月底,英明神武的国王陛下终于在众望所归中离开了人世。弥留之时,他指定公爵摄政以辅佐自己年幼的儿子……军政大权就此再一次完完全全的掌控在雷蒙德?德?贝尔曼?奥尔良公爵手中……

“放逐……”舒亚泽内侯爵倚在书桌边,皱眉把玩着手中的公文,“对那个麻烦的当克尔元帅就只是放逐而已?您是认真的?”
“您觉得我像不认真的样子吗?” 雷蒙德?奥尔良公爵没有抬头,继续批阅着文件。一国之主刚刚驾甭,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这个摄政王处理。
“我以为至少得斩草除根……你几时变得如此仁慈?”舒亚泽内耸了耸肩,看着一身黑衣穿得像个苦修士的公爵,只觉得无法理喻他现在的一切行为举动。
“上帝教导我们要慈悲,”公爵亲吻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缠挂着的那只木刻十字架,沉声回答,“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最近一直梦到路易……他……似乎过得并不好……恩,你不是想去剧院吗?快走吧。我现在没兴趣去那些地方,也没功夫招待你……”他瞬间转换了话题,面无表情的伸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想这样为他积德吗?不可能会有用吧……要信上帝的话该早点行动才对,现在已经迟了,雷蒙德,我们都是会下地狱的人……绝对会。不过,但愿那孩子可以得到幸福。舒亚泽内默然欠身离去。他是要去歌剧院。及时行乐早已成为这个翩翩公子的座右铭——既然死后注定会下地狱,那么,生前就应该好好享受!
……
歌剧院……一个贵胄云集金碧辉煌的场所,一个维维安从小就很想去见识却一直没有机会进入的地方。从记事起,维维安的生活就局限在那个让人恶心的大房子里,局限在那张肮脏的床上,局限在那个小小的窗口和那条双目所及的十几年没有任何改变的街道……
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逃离了那里,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皇家歌剧院门边……心中却涌起了从没有过的胆怯。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人,等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大贵族,然后拦住这个人,向他求救。一开始还以为逃跑比较困难,后面就容易了,可是当维维安远远的看到了他朋友所描述的那辆镶着猫眼宝石的金色马车时,他却再也不敢靠近。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本能的觉得坐这辆马车的人,跟他,跟他们根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向他求助……真的可以吗?他看起来好高贵,高贵得不像凡人……维维安呆呆的看着那盛装打扮的年轻爵爷揽着一名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姐翩然而至,穿着号衣的侍从恭谨的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要走了……他们要走了!不行,不能再犹豫了……汉克就快死了……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请等等……侯爵阁下……”维维安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急切的奔向舒亚泽内。
“……”舒亚泽内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孩子,身体不由得晃动了一下——在那最初的一瞬间他把维维安错当成了路易,他们真的很相似。
“阁下,求求您救救汉克!他病了,就要死了!阁下……”他想要扑向侯爵,却被两个高大的侍从拦住了去路。他们在出手拦他的时候甚至都有些犹豫,因为这个小孩实在是太脏了!一身的煤烟黑灰,真不知道是从哪个煤坑或烟囱里钻出来的!
“谁,谁病了?”舒亚泽内静静的看着他,色狼的本性使他在心底悄悄估量着这个小孩洗干净之后会不会耐看点。
“汉克,汉克?赛斐琳!”维维安惊喜的回答,他没想到这个贵得吓死人的贵族会乐意跟自己讲话,他以为汉克有救了……

“汉克?赛斐琳……”好象有点耳熟,但是又没什么印象,侯爵沉思了片刻却用最优雅的语调轻轻说出一句,“抱歉,我不认识。”
“可,可是,他说他认识您……他说他是您的弟弟……”维维安彻底懵了,他没有设想过会有这种情况的出现,他从没有怀疑过汉克对自己说的会是谎话。下一刻,他看着那俊逸非凡的爵爷唇边划过了一个世上最美妙的笑容,然后飘然转身走向了马车。维维安知道,他是在笑自己说出的话是多么的荒谬……如果,如果汉克真是他弟弟,他根本就不可能整整半年待在那个鬼地方任人宰割!他怎么会是这人的弟弟?!

“阁下!不要走!求您发发善心救他一命!救救他吧!……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这样的苦孩子!求求您!”维维安扑到马车前哭喊起来。舒亚泽内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如果寻不到帮助,不止是汉克,连他自己都活不了——老鸨会打死他的!“汉克说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的,可是我记不得了……说不定您是认识他的!求求您去看他一眼吧!求您……”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的名字——他应该告诉过你吧?”舒亚泽内和蔼的看着他,他猜这个小孩只是想诈些钱用,但是看在他跟路易有些相象的份上有不忍心断然拒绝他的请求。
“……”维维安瞠目结舌的傻跪着,他确实不知道这个贵族究竟叫什么。
“给他些钱,打发掉。”侯爵吩咐道。

“雷,雷蒙德……雷蒙德的路易……他是雷蒙德的路易!”人在情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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