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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豳风云扬-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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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
若你不死,我当何如?
如你重生,我情何以堪。
看那玉佩正面,歪歪斜斜一个“锶”字;翻过背面,月光照得一团荧光模糊。
闭上眼,嘴唇轻触,那凹凸纹理只容得一个字。
镱。
26 计中计
东也云渺际,菡京沐青烟。昨夜风流花散去,今朝水洗香难掩。
闲坐小楼空,忽见堂前燕。翩翩斜雨舞柳絮,独向小窗懒开颜。
“三先生,三先生!”连呼带打的,拍得木门啪啪作响。
大呼小叫,也不怕扰人清梦。懒懒下床,胡乱披件衣衫应了门:“小权啊,这么大声,若是没有急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权一进门,慌慌张张催我梳洗:“主子请您呢,都催了几遍了,白管家又该唠叨了。”
就着温水洗了脸,懒懒开口:“又甚么事?”
“貌似今儿个爷要出游,唤你随侍。”
小权翻出件湘绣青衫,我定定站住,着他慢慢套上:“出游?没兴趣,不去。”
“说什么傻话?虽你不是下人,可在这儿别当你是主子,仔细管事的剥你的皮!”文思不知何时进来,嫌小权笨手笨脚,上来帮我系带子。
小权倒是急性子,可惜欲速则不达。微微侧身,望向文思:“就我这身分,留在府里只怕好些。”
“留你在府里再惹是生非不成?”突地加进一句,嗓音清脆悦耳。
心中一动,回身朗笑:“无心之失,昨个儿事发突然,也非小三有意为之。”
“爷,您怎么来了?”小权满脸带笑,给来人行礼。他却直直望我,也不开口,挥挥手,小权识趣退下。文思却期期艾艾不肯动身,我淡淡一笑,示意退下。这才回身,自将头发用锦带束起。
“换件鲜亮点的衫子,穿青带白的,又不是发丧,衬得脸色惨白,别人还道我白槿克扣你呢。”
我似笑非笑回身望望,他倒脸红了,又道:“好歹你是父王送的人,传出去不好听。”
懒得言语,转身寻件大红缎子穿上,回头一笑:“现下何如?”
“大男人怎么穿的那么妖气?”
我叹口气:“槿王爷,你也太难为人了,非要我赤身露体才算合了你的意?”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面上又红了。心里暗笑:“王子怎地不说话?莫不是恼了小三?”说着慢慢走过来。
“无…无妨,就这么穿着吧。”看他手足无措得样儿,忍不住大笑,这个白槿,若不是亲见,真怀疑是不是冒牌货。
“三王子迂尊降贵亲临,真的就是要小三陪你出游?”慢慢行至他身侧坐下,眯着眼睛打量这位豳国王子。
“你到底是谁?”突地横眉立目,语带慎重。
“见天就问这个,烦不烦啊。”我撇撇嘴,“换个新鲜点儿的。”
“你怎么看都不像西席,卫三王子派你到我这里究竟是干什么?”
“小三是豳王亲赐,并非别人指使。”浅浅一笑,伸手摸他下颚,“槿王子自己好生想想,若小三存了丝毫歹念,只怕昨晚三王子今日起身都难。”满意的看他涨红了脸,又自恃身份不愿出声,只是狠狠扭过头去,哼了一声,起身离去。
明明十五岁了,怎地还是孩童心性,想我十五已在战场之上。也难怪他只是领个王子身份,成日里游乐戏耍。说他是流连风月场所,只怕也是凑个热闹,装着沉稳而已。起身稽首,且提醒一句:“王子慢走,莫忘了昨日允诺之事。”
“出门的时候再说!”狠狠瞪我一眼,甩门而去。
我掩嘴一笑,真是小孩儿脾气。见他走远,无趣的冲门口唤道:“死小权,人都走了,还躲甚么?滚出来吧。”
小权目瞪口呆:“你,你,你居然敢这么跟爷说话?”
“有何不可?”
“他可是三王子啊,虽然年岁小些,也是堂堂的王子啊!还是王最宠的儿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那倒是没有,但是你若再不把早饭拿来,就要饿死啦!”小权人不坏,就是傻了点,还好我府上没有养这样的奴才,万幸万幸,“记得别拿椒盐酥之类的,大清早不乐意吃咸。”
“就你规矩多,真不知道你怎么长大的,这么会使唤人。”文思也跟了进来。
“好好好,得罪两位大爷啦,今儿大爷想吃什么小的去拿不行?”心中一动,捏捏文思的鼻子。
文思面上一红,扭头躲避:“大清早的,作甚么怪…”
“作怪?只是问你想吃甚么啊,呵呵。”伸手环住文思,低头亲语,满意得见文思面红耳赤。
“放手。”怀中人挣扎几下,放弃比拼力气。
“你说放就放,我这主子多没面子。”贴着软软的耳朵,扯他头发。
小权愣了半晌,蹦处一句:“你们,你们…原来,哦,小的明白了。”
“你明白甚么!”文思有气没地儿出,只好吼小权。
小权一脸得色:“三先生和你是,嘿嘿,别瞪我嘛,是就是,也没甚么好害臊的。三先生长得这么俊,谁不喜欢啊?昨天就有好几个丫头来跟我套近乎,打听先生的事儿。”突地正了脸色,“三先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怎么讲?”绕有兴趣坐下,顺手拉文思坐我腿上,他挣扎不肯,我只不理。他动得几下,只好乖乖坐定,只满脸红晕。
小权道:“三先生既然和文思是…嗯,就不该招惹我家主子,刚才又和主子打情骂俏的。”
我摇摇头:“小权,这一句话就错了三处。其一,我和文思那是清清白白,小三生平最恨勉强之事;其二,小三不曾招惹你家主子,要说招惹,这笔糊涂账还得怪你家主子自个儿;其三,方才与三王子那是好言相向,实在算不得打情骂俏。”
小权一脸坏笑:“那是,若说打情骂俏,现在你们所作之事才是。”
文思忍不住:“就你嘴碎!”
我亦点头:“就是就是,明知我们在作甚么,还不速速离去?”
文思急得拧我手臂,我皱眉道:“就算昨晚没陪你,也不至于下这般毒手嘛。”不看文思又羞又急的脸,只管望着小权,“还愣着干吗,腹中空空,怎么陪你家主子出门?”
小权眨眨眼睛,咧嘴傻乐:“那敢情好,小的马上去拿,记得秦嫂说过,今儿做了芝麻卷。”
我自一笑,看他出了门,才放开文思。
文思眼珠一转:“方才你是故意的。”
“你演的也很好。”喝口茶,眉头一皱,昨晚睡得不好,现下脑门子痛得厉害。
“现在我要作甚么?”文思低声问。
“把昨晚我吃的菜想办法每样取些来,若是找不到,就探探厨子口风,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行事不要太招摇了。”
文思点头而去,行至门口,突又回身问道:“明知道小权有问题,为甚么还要…”见我旦笑不语,一皱眉,“不说算了。”
我摆摆手:“反正是去厨房,记得找点东西果腹,别老瘦的跟猴儿似的。”见他嘟囔而去,嘴角一弯,浅笑一记,随即正色唤道:“亓檀。”
一道白影应声而至:“爷。”
“叫烟和飒在白榆府上动些手脚,别伤了人命即可,务必和东虢扯上关系。”右手轻扣杯沿,“叫塘查查白槿,事无巨细,一律报来。”
“是,爷可还有吩咐?”
“嗯,把昨晚白槿浴室熏香的灰弄些来。”
“是。”
稍顷,小权端来早饭,随手拿起一只芝麻卷,立于窗下细细咀嚼。
所言所行,白槿立知,自是身边有眼线。而男色一事,虽在官奂之家不是密事,却绝无公开之举,方才与文思一场戏,小权见怪不怪之态,足见是白槿派来的。这白槿倒当真有趣,若用得好,定有奇效。
昨夜突地劲力全失,今晨却又复原,其中必有蹊跷。理应与白槿无关,他犯不着赔上自个儿。但一夜想来,近日并无不妥之举,贼人到底怎么下得药,还是想不透。下药之后又未趁人之危,真是疑窦重重。
两日未与南宫庭继联络,不知卫国现下如何,刘钿那厮定有新花样,不知镗儿铭儿应付得来否。唉,连之不知怎样了…
正想的入神,听得背后细细脚步声走近,突又停下,探头探脑,躲闪窥伺。懒得回头:“听到了,别躲了,下次记得走轻点儿。”
白槿一脸无趣站在我身旁:“就你聪明,行了吧。”
无言一笑,若比缠人的手段,刘锶自问天下无敌,当年镱哥这般好脾气之人,也常常无奈叹气,只可惜转眼之间,就必须扳起面孔,厮杀争斗。
一双小手抚上眉头:“你老是这样,笑着笑着突地住口,然后眉毛拧在一起,就不好看了。”
嘻嘻一笑,反手递给他一只芝麻卷:“现在我好看了吧?”
白槿愣了愣:“哪儿有男人说自己好看的。”
“所以啊,是你说我好看。”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不过没有咱们的三王子好看。”
白槿脸腾的红了,只管咬那芝麻卷,我轻轻松松另起一题:“不是说去玩么,怎么还在这儿?”
“不就是那些地方,一个人没意思,一群人更没意思。”白槿撇撇嘴,满脸寂寞。我心里一动,想起幼时,时常站在偏殿梅树下,望着四方的一角天空。
“我是卫国人,没见识过,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真的?你不是讨厌出门么?”小家伙话里透着几分惊喜,我捏捏他的小脸。
“不去算了。”
“谁说不去!”白槿奋力挣脱,跳下来往前跑,边跑边叫人备车,生怕我反悔。
也好,府上混乱之极,外面倒还清净些个。
雅风习习,万物清新。点点零露,灿灿其光,姹紫嫣红,莺飞燕舞。街上熙熙攘攘,往来不绝,浑是太平景致。百姓,百姓,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会记得那年桃花灼灼,谁会记得当日笑靥甜甜。
“小三,我要吃米糕。”
“小三,看那边那个舞大刀的!”
“小三,包子好香。。。”
“小三。。。”
“小少爷,你还要干什么,一气儿说。”咬牙切齿,堂堂卫国三王爷,响当当的宁远将军,居然沦落到当保父。
“只是那边有个捏面人的,我想去看看。。。”白槿怯生生的望着我。
拿起一个,大大的肚,凸起的鼻,两扇招风耳,一张四方口,腰间别着九齿钉耙,背上扛着美娇娘。比起三岁时初见,多了几分鲜亮,原是娶妻去了。镱哥,你可看见?
“小三喜欢猪八戒?”
猛地回神,捏捏他小脸:“是啊。”
“果然是同类相吸。”白槿摇头晃脑,自以为将我一军。
“若你是背上那个美娇娘,小三扮回八戒也无妨。”眨眨眼睛,看他脸突地变红,不觉莞尔。
刹那间觉察一股寒光扫过,假意买下面人,四下打量,街上来来往往,不见异状。心觉古怪,按下不提,只笑道:“街上人多气闷,找个酒楼吃点东西可好?”
27 杨柳桃花
白槿颇有些奇怪,望我一眼,也不做声。
随手一指对街:“想那太白楼应是好酒之所,何妨一入?”不等白槿回话,自拉了他入内。
小二早迎将上来,盯着白槿腰间挂的麒麟玉佩咽下口水,笑得谄媚之极:“二位爷,请楼上临窗雅座。”
正待上楼坐定,就听身后有人询问道:“三弟?”
回头看时,却是白榆。
一骑白驹,透着几分英气;一袭华服,染上几丝雅致。反手将纸扇纳入袖中,见是我,面有疑色,愣得一阵,才勉强下马,冲白槿道:“三弟,今儿怎么好兴致?”
白槿一噘嘴:“好容易罢了太傅的功课,这才溜出来透口气。二哥千万担待些,别叫父亲知晓。”
“那是自然。”白榆玉面含笑,伸手一托:“这位是…”
“在下卫三,是三爷府上的西席。给二爷见礼了。”浅浅一躬,算是见了礼。
“父亲说是给我找个老师,我就叫他三先生,昨儿才到的我府上。”白槿有意回护一般,抢着答话。
白榆颜色一变,只对白槿一笑:“我看这位三先生很是面善,多半在哪里见过。”
目光炯炯:“小三惶恐,二爷抬爱了。”白榆心中定有万千疑问,莫非刚才窥视之人中有他?
“若是三先生无事,倒有些体己话想说与三先生。”
我眉头一皱,白榆这般性急,也不怕坏事?只得对白槿笑道:“看来二爷是要指点小三一二了,相烦三爷先点着酒菜。”
白槿又疑又气,却又无话可说,只一哼,扭过头去,唤小二报菜名。白榆强自一笑:“三先生何妨移步一谈?”
“二王爷,有话旦说不妨。”站在太白楼门前柳树下,目视来往人群,倒有些大隐隐于世之感。
“三王爷到三弟府上为的甚么?”
转头望向白榆,他目光急迫,却又碍着身份,强压怒气,只左手握拳,紧紧捏那扇柄。且笑道:“若说不为甚么,二爷可信?”
“父王说三王爷与金祈轮在宗庙祝祷,怎地又在此招摇过市?”
“三王爷是卫国使臣,万里送亲,自该与吏部尚书一同在社庙焚香净身。”我眨眨眼睛,“可这与小三有何关系?”
“你!”白榆被噎得脸色一白。
“好了好了,不和二王爷打哑谜了。刘锶有事相询。”我一正脸色,正想着怎么托词去见白榆,这可巧。
“何事?”白榆缓缓展开纸扇,却只是把玩。
“娶我妹妹,娶卫国公主一事,二王爷如何想?”
“父王旨意,怎可不遵?”
“如此说来,二王爷是不大情愿啊。”我嘴角上扬,眯眼一笑。
“也不能这么说。”白榆合扇背手而立,“于公,我豳国虽地广物博,但卫国兵精粮足,两强联合,益处多多;于私,娶个强国公主,是多少王孙公子的梦想,何况这位康宁公主颇有美名,又是卫三王爷最看重的妹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二王爷倒是绵里藏针,一话几意,叫人佩服。”
“三王爷既然送亲而来,定有妙计。何妨指点一二?”白榆满面诚恳,一躬到底,我忙扶住,眼角瞅见二楼窗侧立着一抹人影。对街酒肆栏内那几人神态诡秘,不远处小摊上挑字画的客人也太过心不在焉,不过身处闹市之中,也合了欲隐还现的道理。
“二王爷何需多礼。锶不过是送亲罢了,怎能插手贵国事宜?”再试探一句,看看白榆是大智若愚,还是绣花枕头。
“这一送亲,王爷再想撇清自个儿只怕很难了。”白榆笑笑,“与其蒙上不白之冤,不如随心而动吧。”
“好个随心而动,二王爷真是玲珑心啊。”☆油炸☆冰激凌☆整理☆
“白榆不才,但愿能替三王爷分忧。”
两人相视一笑,心下了然,各有所得。
“也不是甚么大事,二王爷可还记得几年前欧阳尚书一案?”危机四伏,还是速速入正题,免得横生枝节。
“原三王爷是打这个主意…”白榆面色一凝,“这事儿是父王钦定的,只怕…”
“事在人为。”我轻轻一笑,“何况二王爷手上不还有一张好牌麽,不妨让刘锶看看。”
白榆猛地抬头,目光谨慎,又多有试探,我随手折下一根柳条:“长亭春晚故人西行,才该折柳相送。不知二王爷以为如何?”
白榆目光闪烁:“三王爷,这…”
不理会他说甚么,自顾把玩那柳条:“看这柳叶青翠,有怡然自得之情,亦有赞春留美之感,若说有催游子归家之意,也未可知。”
白榆面色数变,不发一言,我点点头,将那柳枝递于白榆:“想来只有远游之人才有这般福气,留得春意满怀。现下刘锶唐突,愿反客为主,折柳相送,只求二王爷惜取眼前人,莫作无量思。”
白榆接过柳枝,几番思量,终是咬牙点头道:“若能成事,一切听凭三王爷调遣。”
“二王爷只管筹备万事,刘锶愿借东风。”言于此,低声又道,“相信二王爷精明能干,又有高人指点,自该明白如何行事。”
白榆面上红白不定,长叹口气:“白榆以前只觉那位先生是人中龙凤,谁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那位先生确是人中龙凤,可惜心不定,着眼太大,用力又太拘。”我摇手一笑,眼前浮现一清俊人脸,含笑卓然,却心机重重。
白榆点点头,话锋一转:“三王爷以为现下该如何?”
“今日之事你不用刻意说与那位高人,你只需要他帮忙彻查欧阳家的案子,他自然知道你见过我了。”凝神想想,“每日想法将调查进展与那高人行踪告知刘锶,希望二王爷不要有所隐瞒,刘锶自有法子辨别真伪。”
“可三王爷在三弟府上,榆如何能…”
“这都办不到,如何能在东风之前备齐万事?”似笑非笑瞅他一眼,明面上是我刘锶相求,实则有利白榆。
“说得极是。”白榆点点头,算是应了,“不知何时再见三王爷?”
“这个嘛,”我眼珠一转,“自是下月黄道吉日,在喜堂上相见了。”
白榆面上一红,突又转黯:“白榆自当善待公主。只求,只求…”
“刘锶定不会不利于三王子,至于其他,刘锶不愿说些没边的话。”
白榆面上颜色数变,终是一叹:“若非亲见,实在难以相信,三王爷可是会读心之术?”
“关心则乱。”我暗自一笑,今儿真是好日子,诸事顺义,“若是二王爷无事,不妨一同上楼,叫三王子候着似乎不妥。”
“罢了,这就去刑部大堂调看宗卷吧。”白榆一拱手,自带着家丁骑马而去。
这白榆,掩饰功夫倒是一流,可惜遇上了我。摇摇头,正待上楼,却是一阵风起,柳絮纷纷如雪,漫天飞舞,抬眼看时,见二楼窗侧那抹人影,面如冠玉,眼带桃花。不觉一笑,那人却脸一红,自缩回身去。
招手唤来卖花娘,挑得桃花一枝,自上楼去,递于白槿:“送你的。”
白槿眼中雀跃,嘴上却道:“甚么腌雑东西也拿来献宝,笑话。”
“那倒是,与你相比,这桃花倒是俗物无疑了。”我假作叹息,做势要扔。
白槿慌得一把抢过:“我又没说不要。”捏在手里,嗅了几下,连呼好香。
随意用了些饭菜,白槿直嚷要回府,于是登上归程。
在马车中,白槿几次瞅我,却又不开口,我放下手中集子:“有话要说?”
“你认得我二哥?”
“点头之交。”
“他却很怕你的样子,所为何事?”
“不过琐事,三王子大可不必挂心。”
“你是他的幕僚?”
“小三不敢高攀。”=
“你是父王的心腹?”
“小三自愧无能。”
“小三小三,我真想挖开你胸膛,看看里面是红是黑。”白槿无奈一叹,靠在我腿上。
我盘起腿来,让他睡好:“若你出手快些,小三倒也想看看自个儿心肺是红是黑。”
白槿转个身,环住我腰:“小三,你可会离我而去?”
“天下无不谢之花。”我轻抚他头发,柔声相告。
“若我不让你走呢?”白槿闷声道。
“若三王子心怀深远,自有再会之期;若贪图一夕之欢,则露水之谊罢了。”反手拥着他,叹口气,反正也未曾想好,不如叫他去头痛。
白槿若有所思:“你不愿叫我知晓,自有你的道理,我不问就是了。”
“这么信我?要是我不利与你,你当如何?”不觉起了戏谑之心,捏他脸蛋。
“你若要财求名,早已飞黄腾达,何必来找我?”白槿翻个身,抱住我的手臂,“若你要游戏人间,白槿这颗心,也不值几个钱。”
“何必妄自菲薄。三王子身边自有…”
话音未落,白槿伸手一拦,神色黯然:“别说,别说…若说出口了,这些年就白装了。”
“若是喜欢,装也没用。”
“若是喜欢,又何必装。”白槿浅浅一笑,目光迷离,“白槿心里早就藏了一个人,此生不渝。”
“唯愿三王子早日得偿宿愿。”
“你怎么不问那人是谁?”白槿坐起身来,拉我头发,一脸不满。
“若你想说,自会告知。”拔开他的手,我亦坐定。
“唉。就知道你这般无趣,算了。”白槿满脸丧气。
刘锶自认愚钝,不想猜来猜去。浪费心思于此,况且眼下也不是谈风弄月之时。今日一游,自有多方耳目相报,想来又有人暗骂刘锶了。不觉想笑,这几日可得小心谨慎,稍有行差踏错,赔上的就是数十条人命,以及至少十年的等待。
我拍拍他的头:“闲话少说,我有个事求你。”
“别说甚么求不求的,反正昨天也答应了你一个要求,说吧,要干吗?”
我只一笑:“我要见丽妃。”
28 初见丽妃
午后静谧,王宫禁苑,紫烟阁。
丝竹声声,衣襟飘香。谈笑风生,一室融融。
“槿儿怎地今日想起母后来了?”
“儿可是天天想着母后,父王偏说前几日母后受了惊吓,不准随意相请。”白槿一脸不满,凑上前敬茶。
“真的?你这鬼灵精不淘气就是祖宗显灵,甚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美妇人饮得一口,唤宫婢拿些精心茶点来。
“别人我才不管,母后可是只有一位。”少年噘起嘴来,只管赖在美妇人怀中。
“既然只有一个母后,怎地母后叫你好好念书,将来也好入朝理政,你就是不听?看看这脸色,不知最近又熬到多晚。”虽是责备,却满含宠溺,为人父母者,任你是王家权贵,或是贩夫走卒,也不免如此。
我斜立下首,暗地打量这位美妇人。
王室贵气,雍容雅贵。白槿眉眼间与她有些相似,却少了些女子的秀丽温婉。身段自非少女般纤细,却丰润凝和,自有风韵。丽妃,豳王最宠之妃,也是豳王最宠王子之母。为人恭顺谦和,颇有贤名。没些手段,怎生在后宫立足。
“哎呀母后,老说念书念书的多没意思。”白槿索性耍赖,一把环住丽妃的腰,不依不饶,“前几日跟府里的师傅学了个新的舞,演给母后看看,可好?”
“你啊,呵呵。”拍拍白槿的头。丽妃一脸慈爱,“你从前住的小殿里,母后可是藏了好东西哦。”
“啊?是甚么?”白槿欢呼一声,跑出门外。
身影既没,丽妃转过头来,收敛笑容,目光灼灼:“这位就是我王为槿儿找的先生?”
“不敢不敢。”我躬身垂首,浅浅一稽。
“听说你是卫国人,最近我国可是与卫国颇有缘分啊。”嘴角上扬,笑得虚虚实实。
我亦浅笑:“佛度有缘人,今日得见丽妃,既是福分,也是缘分。”
“哦,不知面前活佛要怎么度哀家呢?”丽妃语带嘲讽,面上却波澜不惊。
“岂敢岂敢!只是多看到点事情,却又没有多长一条舌头,不敢乱说。”我愈加恭敬,低眉顺目。
“巧舌如簧,一条足矣。”丽妃一摆手,“有话请讲,我王这般重视先生,可见不是庸人。”
“既如此,小三就直说了。”言罢跪下三叩首,才昂首缓声,“丽妃祸不远矣,还请珍重。”
“大胆!”身后公公恼我出言不逊,大声呵斥。
“柳五!不可放肆。”丽妃摆摆手:“先生何出此言?”
“谁知舞榭歌台春几多,梦一场无妨,该知面上风光无限,底下波涛盈天。”
“先生不妨明言。”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丽妃可知终是镜花水月,经不得蚁|穴。”抬头看时,美妇人眉角轻颦,“况且以自伤求得一时安宁,不是长久之事啊。”
丽妃猛地抬眼望来,目光锐利,我只浅笑回望,也不言语。
摆手斥退众人,丽妃着我起身:“此事先生既知,哀家也不愿多说甚么,只不懂先生…”
“丽妃有此举动,无非是替后半生打算罢了,何罪之有?”我只一笑。
“一入侯门深似海,哀家有得选麽?”
“若论古今,纵横之间,既有汉宫飞燕一时荣华,也有吕后万古留名,不知丽妃如何?”
“飞燕不过舞姬出身,吕后也是民家女子,先生选的人颇有深意啊。”丽妃看我一眼,满目探询。
“也对,丽妃乃是前任户部尚书爱女,自不能同日而语。”我挑挑眉毛,“光景百年,循环不息,只是小三奇怪丽妃会出此下策。”
“父家背景不过是初入宫时的门面,哀家宫中岁月几多,明哲保身罢了。”
“以色侍君,不过几年光景,丽妃贤明,自不会如此。”假作不见丽妃微颤双手。
“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丽妃皱皱眉。
“父家不过是小小尚书,两年前已告老辞官,长兄官场亦无所建树,不过是袭爵按制作个三品京官儿,想来以后也就如此了;虽有三王子承欢膝下,但王子天性烂漫,只怕也不是王位考量的首选,”满意得见丽妃脸色转暗,我继续进言,“而近来风光不过仗着豳王恩宠,丽妃以为王的心性可以保得百年之后麽?”
丽妃脸色数变:“大胆!妄言朝政,其心可诛!”
“好话自是好听,说得人也不少,看来小三来错了,这就请辞吧。”做势要走,丽妃出口阻拦。
“慢!”丽妃脸色复见平和,“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胡言乱语罢了,丽妃别往心里去,只当小三醉了,痴人说梦而已。”浅浅一笑,叫人摸不着头脑也好。
“我王既选了先生作我家槿儿的师父,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倒有几分聪明,心下赞了一声,面上冷冷道:“师父?三王子的师父可不是只有小三一人,若说成王败寇,小三还够不上陪葬的身份。”
“先生又怎知一定是槿儿落败呢?”
“丽妃若有信心,也不会问出这话,应该直接将小三拖出去正法了。”摸摸颈项之间,笑意又上唇间。
“先生若打定主意作壁上观,也不会来找哀家了。”丽妃呼出口气,正襟危坐,“还是请教先生有何高见吧。”
“好说好说,丽妃是明白人,小三行事自有分寸。”此时必要虚虚实实,才能取得有利地位。
“先生无需多虑,事成之时,当与先生的,少不了分毫。”丽妃眼带讥讽。
“不是小三自夸,那些黄的白的,小三还看不上眼。”左眉一挑,这个丽妃,怎显得这般俗气,莫不是试探?
“那是哀家的不是了,先生高义,自然看不上这些个,不知先生要甚么,也不知先生如何与另两位王子结怨的呢?”
“说与丽妃倒也无妨。”我耸耸肩,“丽妃可知拥翠楼?”
“烟花之地。”
“丽妃又可知头牌钰儿?”
“不曾见,想是奇葩。”丽妃眼珠一转,“莫非…”
“小三只能说这么多,丽妃贤明。”打个躬,话说一半最佳。
“不过一个女子,先生以为值得?”
“说句冒犯的话,丽妃也是女子,怎可轻贱?”微微一笑,目光收敛,作个凄然之色。
丽妃一脸了然,叹口气:“人间自是有情痴。只赎身并不是难事,何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看来丽妃还是不信小三,如此多说无益。”打个躬,转身想走,丽妃已然起身。
“先生留步。”丽妃缓步行至我身侧,“先生也知这是成王败寇,哀家又怎能不仔细呢?”
“如此倒是小三的不是了。”回她一笑,“小三有些心急,只为光阴匆忙,不为人停分毫。”
“先生有何妙计不妨明言。”丽妃亲自牵我坐下,又倒茶相敬,只得起身惶恐称谢。
“妙计不敢,还需丽妃相助。”我轻扣杯沿,打量丽妃脸色。
“自当尽力。”
“朝政一途,无非利益相关,若要上位,名正言顺自是最佳,有人有权也是极好。若非如此,三王子不利之境明矣。”这倒不是危言耸听,故而丽妃也未驳我,“三王子唯一占上风处,就是豳王宠爱,以及平素不管时政。”
“不管时政岂不是远离权利,若要上位,岂不是为人诟病?”
“呵呵,王位说是有德者居之,说是有能者居之也无不可,只是历代君王若都是有德有能者,又怎会兴衰更迭?事在人为罢了。”
“莫非先生想找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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