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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凡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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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只是陪笑脸儿,不知道一贯脾气最好的三爷今天是撞著什麽邪了,火这麽旺。
盛宁乱发了一通火儿,看到小厮还抱著一包衣裳。
〃这还谁的没送?〃
〃是庄主的。〃
盛宁接过来看,小厮自然不敢不递给他。
包里的衣裳淡雅韵致,袍袖的领口袖口花纹精细美丽,想著盛世尘穿著新衣去见杜小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衣裳上的绣纹怎麽看怎麽难看起来,看得盛宁两眼直迸火星。
〃这麽俗气的款式,先生肯定不喜欢,明天後天还有贵客来,哪能就穿这种浮浮浅浅不入流的衣裳见客?拿回去让她们重做。三天也好五天也罢,总之不许赶工夫,一定要细细的重做。〃
小厮只好答应。
盛宁说了一通话,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挥了挥手说:〃你走吧。〃
这时代的人,多数都会在二十岁之前成亲的。
盛世尘应该也不例外。虽然他离开了家族,不与亲人朋友往来,但是他还是会成亲的。
不是杜小姐,也可能是张小姐,王小姐,李小姐。
想著盛世尘的素袍清雅,玉颜精致,盛宁这次清楚的发现,自己心里在泛酸。
真他XX的莫名其妙了。
难道自己也有雏鸟情意结?把盛世尘当爹当妈当再世亲人了?
他要成亲又不是要咽气,这种莫名其妙的舍不得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捏?
盛宁叹气,叹气,再叹气。
叹的气比他手下不停剥下的栗子壳儿还要多。
不知道这位贵客是什麽口味呢?刚才一慌没来及问盛世尘,不清楚这位杜小姐爱吃甜还是爱吃咸,爱吃辣还是爱吃酸,家住何方,盛宁坐在灯底下想了一晚上的菜谱,把以前知道的巴蜀菜滇黔菜徽菜闽台菜齐鲁菜淮苏扬菜从头到尾想了一个遍。想的头昏脑涨,第二天早上起来顶著核桃似的两个大肿眼泡儿,倒把早归的盛安吓了一跳。
这个早归不是早早归来,乃是出门一夜,早上归来的意思。
〃早。〃
〃早。〃盛安一把拉住他:〃奇了,你晚上又没去做贼,怎麽眼睛熬这麽红。〃
盛宁满肚子丧气,冷冷说:〃你今早不用吃了。〃
盛安委屈之极,又不解其意:〃老三,老三,哎,说清楚嘛。。。。。。〃
〃我得罪你啦?我道歉还不行?今天早上吃啥子?
〃看哥哥我昨儿晚上的收益,不错吧?这上等的和田玉观音。。。。。。你瞧这成色,瞧这雕工,送你啦,怎麽样。。。。。。〃
盛宁用勺子搅著锅里的粥,闷闷的丢了一句:〃哎,先生要娶亲了,你知道吗?〃
盛安啊一声跳了起来:〃真的?几时?我怎麽没听说。〃
〃明日就到,是姓杜的小姐。。。。。。〃
盛安一阵风似的裹出门去,盛宁拎著锅勺儿站在原地,还是闷的很。
盛宁一天没有到盛世尘跟前去。倒不是生他气。
男婚女嫁,很正常的事情。
盛宁只是怕自己会失态,说什麽不该说的,做什麽不该做的。
说到底,他们虽然同姓盛,可是不是人家兄弟也不是人家儿子。
只是半路捡来的孤魂野鬼儿徒弟,盛安和盛辉还好,他呢?他连徒弟也算不上。
盛世尘是个出世的人,而他做的是烟薰火燎的灶活儿。
他喜欢厨艺,很小的时候就会跟著父亲的围裙边儿打转转,大一点就会拿菜刀,父亲切菜他在一边雕萝卜花儿。
他从来都确定自己将来会走的路。
当个快乐的厨师,做自己喜欢,旁人又爱吃的菜。
可是。。。。。。
一个厨子,和一个接近完美的文武全才的圣人,相差有多远?
盛宁放下菜刀,开始认真思考,从现在开始读书习武,成材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过,盛宁忽视了盛安传播小道消息的速度,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全庄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庄主明日要成亲。
他做好了宵夜小点,让人端去给盛世尘。虽然盛世尘总吃的不多,但也不会一筷不动。
盛宁抱著脑袋坐在厨房门口,望著月亮发呆。
盛世尘其实对他们极好,挑不出什麽毛病来。而自己能为他做的,似乎也就是一日三餐,洗洗涮涮。
那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不会事事亲力亲为的。
自己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吧?
一个长的圆滚滚的,胸无大志的,贴身打杂儿兼专用厨师。
这样,也没什麽不好,对吧?
杜小姐到的那一天,整个庄子空空的,所有人都挤到前头去瞻仰杜小姐的风彩。
可是所有人都大失所望,从早上望到中午,再从中午望到午後,肚子打著鼓要吃东西了,杜小姐还没到。所有人打道儿回转,预备吃了午饭再出来恭候未来的庄主夫人芳驾。
盛宁有点垂头丧气,干什麽都提不起劲儿来?
人家问他:〃三爷,中午吃什麽?〃
你问我,我问who啊?
〃三爷,前儿吃的那道小炒肉不错,你看。。。。。。〃
盛宁奸笑著操起菜刀:〃行,让我割点儿下来,就给你炒。我不要多,半斤就成。。。。。。〃
那人啊啊叫著跑:〃三爷三爷,您可别啊,我这身肉儿养起来多不容易的──〃
肉有什麽好不容易的。盛宁低头看看,倒觉得自己一身肉来的太容易。没吃什麽就圆了起来。
或许是这个身体是易胖体质吧,即是俗话说,喝水都肥的那种。
再想到盛世尘的冰肌玉骨。。。。。。
倍受打击的切起菜来,越切越用劲儿,菜刀剁的砧板当当响,大是解气。
可惜剁完之後,一身肉还在。
人家在这年纪都在长个儿,为什麽他就在长肉呢?
也试过想减肥,节食,运动,喝药,屁用没有。
肥肉就象养熟了的狗,怎麽撵都不走。
中午给盛世尘做的是雪藕。藕是特别从远处捎来的,洁白如脂,爽脆如梨。
还有一道拌肚丝儿,滑嫩香腴,半点腥味儿都没有。
米饭松软如绵,白细如雪,香气腾腾的盛在碗中,盛宁托著托盘去送饭给盛世尘。
庄里没有一起用饭的习惯,都是各吃各的。
盛世尘就在他的院子里用饭,盛宁亲手做了亲自送去,回来收回碗来才交给旁人去洗涮。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隐隐的说笑声,脆而清,不是盛世宁的声音。
再走一步,很清楚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你这里真是清静。早知道离家出走有这等好处,我也早跑了。〃
她声音一顿:〃总算有人来啦,是不是送饭来的?〃
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有人站在在窗里,朝盛宁微微而笑。
那是个穿红衣的女郎,雪肤花貌,秋水为神,红唇弯弯如菱,两眼亮如星辰。
盛宁怔了一下,目光和她相对。
杜清若眨了一下眼,对这个圆脸的少年露出甜美的笑容。
那是双方都没有防备的一刻,刹那间相见。
无论是谁,盛宁也好,盛世尘也好,杜清若也好,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相见之後,命运会走上一条什麽样的路途。
盛宁走进去,将托盘放下。盛世尘微笑著说:〃这是杜姑娘。〃
盛宁心里说不上来的什麽感觉,总之不是舒服,但他脸上是淡淡的,喊了一声:〃杜姑娘。〃接著说:〃不知道杜姑娘几时来的,我们竟然没有迎著客人,太失礼了。饭菜也只备了一份,杜姑娘是不是到西花厅上用饭?〃
杜清若伸头看看盘子,明眸流转:〃不用不用,我吃这个就行了。〃
盛宁一笑:〃那不成。这是先生家常吃的粗茶淡饭,待客不恭。杜姑娘有什麽爱吃的想吃的,只管说,我很快就做的好。〃
杜清若眼睛一亮:〃你会做?〃
盛宁含笑点头。
杜清若回过头去笑:〃世尘哥,真有你的。躲起来调教小徒弟享清福,开门七件事样样不用你费心著意,给你伺候的这麽舒服。〃她拿起筷子,挟了一片藕吃了,连连点头叫好:〃真是的,连皇宫里的厨子也整治不出这麽好的藕来,你也太有福了。〃
盛宁说:〃那倒不是御厨没本事,只是这个藕好,他们可不敢做给皇帝吃。〃
杜清若奇道:〃那是为什麽?〃
盛宁想起《鹿鼎记》里韦小宝接御膳房时听来的一席经典之言:〃尚膳房历来相传的规矩就是这样了,太後和皇上的菜肴,一切时鲜果菜,都是不能供奉的。一年之中只有一两月才有的果菜,倘若皇上吃得可口,夏天要冬笋,冬天要新鲜蚕豆,御厨怎麽办?难不成去给灶神爷烧香求他老人家大慈大悲让夏天里长出冬笋来?就怕灶神老爷没那个闲心理会他。〃
杜清若先是一楞,接著轰的笑出来:〃说的很是很是,果然是这个道理。这麽说来皇帝做的也不怎麽样啊,好东西都吃不著的。〃
盛宁说:〃杜姑娘请慢坐,这些饭菜不够两个人吃,我再去端些来。先生还有什麽想吃的吗?〃
杜清若抢著说:〃我听说你们这城里名吃不少,给我做几个好菜鲜鲜嘴巴。〃
盛宁心里微微一动,这个杜姑娘倒象是江湖人物,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扭捏爱娇,笑著问:〃好,杜姑娘想吃什麽?〃
杜清若想了想,拍了下手说:〃别的倒没有什麽,就是我来的路上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名厨,烧的一手好菜,尤其是一味什麽珍珠汤饼,不知道你会不会做?〃
盛宁只是笑,不说话。盛世尘淡淡的插了一句口:〃这菜还是盛宁头一个做了,外边学著也做的。不过都没有他做的地道。〃
盛宁说:〃这个中午是来不及,晚上我做了请杜姑娘品尝。先生,杜姑娘,我去去就来。〃
6
结果等盛宁到了厨房的时候,立刻哭笑不得。
庄里的人估摸著他已经给庄主老大送过饭了,那即是剩下的饭菜都可以归他们。现在厨房里真是菜光饭光汤光,正宗的三光。
可是杜清若和盛世尘,可还没吃哪!
这些人!一个一个耍滑偷嘴,越来越大胆了。
哪天得狠狠教训一顿才行。
生米生菜倒有,可是一时做不出来。
盛宁想了一想,翻出来早上还有小半锅没喝完的粥。
没办法,也只好请杜姑娘和先生喝粥了。
最後端来的,果然是粥。
两个碗里的粥并不相同,杜清若的那碗是甜粥,盛世尘那碗是菜粥,还有用攒盒装的三样点心。
还好菜和白饭还有,杜清若已经把两样菜吃了不少,等著粥上来了,接过去便猛喝了一口。
盛世尘看了一眼粥碗,微笑著说:〃又被扫光了?〃
盛宁苦笑著点头:〃真是怠慢杜姑娘了。〃
杜清若抬起头来,嘴边沾了几粒点心渣:〃没事儿,我跟你先生可不是外人,你不用跟我客气。〃
不是外人。
这四个字真是可圈可点。
盛宁脑子里一时全是这四个字塞满了,盛世尘喊了他两声才回神。
〃你也还没吃吧?〃
〃我等回去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盛世尘一笑,指指一边的壁架:〃上头那个梨木的盒子里,你拿一粒药吃。〃
杜清若用力吸一口气:〃呵,你好大方,这样的药丸拿来给小徒弟充饥用啊。〃
盛宁低头看看,这药丸倒是没有吃过,和以前吃的很不一样,味道也有点呛。盛世尘常常配炼一些药丸,有时还是他在一旁当助手,切料,看火。
不过他对中医药学了解不多。这些药丸很宝贝吗?
是不是象《射雕》里头黄药师配的九花玉露丸那麽大补啊?
那杜清若怎麽又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这个药我也就吃过一次,你先生疼你呢,你快吃了吧。〃杜清若笑笑,低头继续喝粥。
盛世尘的目光极是温和,盛宁终於还是把药丸吞了下去。
杜清若终於吃饱,放下碗筷,喝了一口茶:〃哎哎,好舒服。赶明儿我也去收个象这样乖巧伶俐的徒弟去,又会做菜,又会说话,什麽事儿也不用我操心,多好。〃
盛世尘淡淡的说:〃你这次又在外头游荡了很久吧?〃
杜清若一脸苦楚:〃谁说不是。我家里也的确待不住人,我又一天天大了,可惜我没你那麽硬气,敢折剑出走。在外面吃也不好吃,住也不好住。世尘哥,你收留我几日吧,我再最後舒服几天。。。。。。唉,真不想回去。〃
盛世尘眼波似秋水,只是笑了笑,盛宁服侍他吃完饭,捧上茶,要出去时听到盛世尘说:〃你钱花光了是不是?〃
杜清若嗯了一声。盛宁不好再留,便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看起来。。。。。。倒不象是未婚夫妻,倒象是。。。。。。师兄妹似的那种感觉。
可是。。。。。。也不好说。
盛宁想入了神,站在庭院中发了好半天呆,才回过醒来。
白痴,想这个干嘛呢?
杜清若看起来又不象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就算,
就算她难相处,又怎麽样呢?
but;虽然不停的这样自己和自己说个没完,却始终对杜清若的到访不能释怀。
Why?
Why?
Who can tell me ?
杜清若一直没有离开盛世尘的院子,盛宁也没有让别人过去打扰。
他在想著晚上给盛世尘和杜清若做什麽吃。
天塌下来,人也要吃饭的。
刚才盛世尘问杜清若那句话,似是对她很是了解。
一个世家女子,就算学了武功行走江湖,也和一般的草莽出身不一样。
镖局子里,拳门里有时候也有女子出来,但是那些女子很粗壮,餐风露宿根本不在话下,衣服可以穿一个月不洗,头发蓬乱油腻也没关系。
可是看起来杜清若并不能过那样的生活。
记得最清楚的一个细节,就是当年看李安的《卧虎藏龙》时,玉娇龙新婚当日弃家出走。
可是她根本不惯行走江湖。
进摘星楼点菜,要〃花雕蒸鳜鱼,干炸头号里脊,溜丸子,丸子小一点芡粉少一点,翅子白菜汤,二两玫瑰露,温过〃。
当时那个店小二的反应,估计和看电影的盛宁一样。
盛宁当时就想,大姐,你走错地儿了吧?在这麽个小镇的小茶楼里要这样的高等精致菜肴。
看起来,杜清若似乎也是这样的一路人。又想自由,又放不开身架。
────────────────
开坑的时候就说过,这部主要想写很多美食。。。。。嗯,争取情节美食两不误。
7
盛宁神游万里之外,魂飞千年之後,却一点儿也不妨碍出活儿。
他做的正是下午想到的那几个菜。
就是《卧虎藏龙》里头玉大小姐进摘星楼点的那几道。
其他几道还不急,溜丸子那丸子却著实费了工夫。
手下忙著,却还浑浑游游的分神去想盛世尘与杜清若。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夫妻不象夫妻,情侣不象情侣,又不是兄妹。
想不明白,洗了手另择材料,预备做杜清若点名要吃的珍珠汤饼。
银色的刃光在指间游走吞吐,鱼鳞象下雨般纷纷落下。
若是剥露复杂的心事,也能有象剥鳞这样简单就好了。
盛宁并非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但是,那太渺茫,也太不实际了。
砂锅里的汤飘出一阵又一阵的香气。他打开锅子,将切好的材料一一倒入。反手扣住鱼尾,银刀顺著鱼身削上去,再过来再削一刀,勾起鱼身轻抖,两片脊肉顺滑下来落在砧上。
〃别在这儿等著偷吃,叫人给杜姑娘收拾院子。我看。。。。。。靠东北角的不错,清静。〃
盛宁头也未抬,可是坐在小矶子上发呆的小丁来了一句:〃庄主说不用,让杜姑娘住客房得了,反正也待不了几天。〃
〃这谁说的?〃
〃当然是庄主说的。〃
〃当真。〃
〃庄主什麽时候说过笑话?〃
盛宁不知道怎麽地,心里就一松:〃那也未必。〃
小丁眼尖手长,捏了一块肉干儿填嘴里:〃就是说,那也就少爷你有福听到,我们是没那个耳福的。〃
〃对了,杜姑娘真是咱未来的庄主夫人吗?〃
盛宁麻利的将鱼肉刮成糊状,刺一一捋去,拌上蛋清,和上肉汤和其他馅料,捏出一颗颗小麽指般大的团子。粒粒晶莹的小团子落进沸腾的肉汤里,转眼间就浮了起来。
〃啊啊。。。。。。真香。。。。。。〃
盛宁瞥他一眼:〃口水吸一吸,这个是待客的菜,不能偷吃。〃
盛世尘并不想成亲吧?或者说,他并不想和杜清若成亲。
但是,他总得成亲的。
盛世尘不是个出家人,也不是太监。他总有成亲的进修。
盛宁这样想著,适才一点轻松又不翼而飞了。
这是怎麽了?
这麽患得患失的,仿佛得了热病。
晚餐盛世尘在自己房中用,杜清若的饭菜是在客房吃的。
盛宁端了菜,先送给杜清若,然後再去送给盛世尘。
〃先生。〃
〃嗯?〃
〃你和杜姑娘是世交吧?〃
〃是。〃
〃杜姑娘年纪不算大,不过十八总有了吧?〃
盛世尘扫了他一眼:〃十九了。〃
盛宁哦了一声,利索的把碗碟收进盒中,交给小丁把他遣走。再把泡好的茶斟进杯中。微有些浅绿的茶水,澜著清浅的花香气。
〃十九了啊。。。。。。她家人一定很急著想把她嫁出去吧?〃十九不出嫁,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盛世尘在庭院里漫步,盛宁亦步亦趋。他当然知道在盛世尘面前不应该这样,但是要让他自己和自己打哑迷,非憋死不可。
〃先生,你会娶杜姑娘吗?〃
盛世尘转过头来看他。夏末秋初的天,黑的晚。他的脸在一片苍阑的天色里,显得有些难以捉摸:〃你今天的话,多了些。〃
〃我不放心啊。〃盛宁理直气壮:〃先生的终身大事,怎麽能不打听清楚?或许。。。。。。明天我们就会多个庄主夫人了。〃
〃不会的。〃盛世尘一笑:〃我不会娶亲。〃
盛宁没来及说话,盛世尘悠然迈步向前:〃你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就是在想这个?〃
〃啊?啊。。。。。。〃盛宁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先生,你是说,你现在不打算娶亲?〃
〃以後,也不打算。〃
盛宁的心不知道为什麽一下子悬了起来:〃先生,难道你想出家吗?〃
〃呵。。。。。。〃盛世尘浅笑:〃出了家,许多美食都吃不得。不不,我不想出家。〃
那。。。。。。
盛宁冲口而出:〃莫不是先生你有龙阳之癖?〃
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妙,连忙拔脚想跑。
结果一步也没踏出去,身体就麻痹不能动弹了。
〃今晚风清月明。〃盛世尘含笑说:〃你多欣赏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盛宁连嘴唇也没法儿动,舌头都麻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被点了|穴,还是用了药。
呜。。。。。。真是祸从口出。
看著盛世尘修长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形渐行渐远,消失於一排柳树荫下。
真该死,怎麽突然冒出那麽句话来。
龙阳之癖可不是一个特别光彩荣耀的词儿。
无怪盛世尘要罚他,这也不算冤枉。
说实话,只是罚站,还没有罚跪呢,算是轻的。
月亮升到了树梢头上,圆圆的冰轮被横枝割成了好几块儿。
盛宁站在园中小径上,一动不动,似乎相当投入的在赏月。
那,盛世尘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今年二十好几,当然,放在前世那个时代,根本不算什麽,三十四十才结婚的人也多的是。
可这里不是现代,这里是不孝不三无後为大,男子一定要成亲生子接续香烟的时代。
盛世尘无疑是一个视世俗礼法於无物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会爱慕异性的吧?
或许,他只是没碰上能让他动心的女子,那个将来可能是他妻子的人,不是杜清若这一类型的。
也可能,他不想让旁人介入他平静安宁的生活。他一个过的也相当好,很舒适,没必要娶亲生子来劳碌自己。
当然。。。。。。
也许。。。。。。
或者。。。。。。
说不定。。。。。。
盛宁的脸慢慢红了。
说不定,
盛世尘,他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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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宁直站到中夜,身体慢慢有了知觉,滑坐在地下。
小径上圆石凉滑,天上月色如水。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更关心的事。
他一边揉著已经没知觉的腿,一边想著。
盛世尘,他是不是有断袖之好?
如果是的话。。。。。。
这个问题他从在这里罚站就开始想,想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少爷。〃小丁一板一眼的走过来:〃庄主说你在这里赏月亮,还真说准了。入了秋露水大,你要赏月也穿厚点儿吧。〃
盛宁苦笑著爬起来:〃庄主交待你来看我还在不在这儿的吗?〃
〃庄主说,你要还想不明白,就继续在这儿赏月好了。〃
盛宁摇摇头:〃算了,我明白,我不赏月了。〃
小丁十分好奇:〃少爷,你明白了什麽?〃
盛宁看他一眼:〃你想知道?那你在这儿赏会儿月吧。〃
小丁搔了搔头,盛宁脚步不稳,走出几步远回头看,小丁正抬起头,聚精会神的看著天上月亮。
盛家庄那一个月夜猫子急剧增多,许多仆人白天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挂著国宝似的黑眼圈,一天到晚的打著呵欠。
据说,是为了参透庄主亲传的武功秘要,口耳相传,此武功与月亮有关。须择夜深人静时分,万籁俱寂之际,於空园无人之处,独自观月,暗加揣摩,用心领会,方得悟道。
庄主盛世尘一度为此事疑惑,不晓得是谁造谣生事,骗人入彀。不过好在这也不伤天害理,旁人要信,他自然不会去一个一个的辟谣。
那是後话。
盛宁被罚了跪之後的事情,远没有那麽简单。
首先是,他连著七八天,做的饭都被盛世尘挑剔为不能入口。接著衣裳,盛世尘吩咐,时令已经是要入秋了,那麽夏天的衣裳是穿不著了,都洗净晒干整好入柜。这个活计说起来并不多费事,可是做起来却是要人命的劳累。然後,换帐子,换地席,换窗纱,甚至桌椅板凳都换了一遍。盛宁那大半个月里,脸一下子瘦了一圈儿,本来是张汤圆样圆滚滚的头脸,现在瘦了些下来,变得有些象饺子般半圆不圆的。当然,这饺子的馅儿还是很足很多的。
〃先生。〃
盛宁硬著头皮,端著托盘敲门:〃用膳吧。〃
盛世尘头也没抬:〃我不想吃热菜,换成冷盘吧。〃
分明还是没消气。
盛宁嘻嘻笑:〃今天风凉,冷菜伤胃,还是吃热菜的好。〃
盛世尘抬起头来,淡淡然悠悠然的说:〃换冷菜。〃
盛宁站住脚,停在门口,一只脚踏在门里,一只脚还在屋外。
过了会儿,他小声说:〃是,我这就去重做。不知道先生想吃什麽菜?〃
盛世尘恬淡的一笑:〃你拣时令的做吧。〃
盛宁那个郁闷,简直没法儿说。
但也有人不郁闷。比如小丁。撤下来的菜多半被他端了去,呼朋引伴,大家一起享用盛宁精心烹调的食物,却连半分同情心也不分给他。
不过,小丁倒是问过,盛宁到底是做错什麽事,把先生得罪的这麽厉害。
盛宁当然不会被他问住,轻描淡写,就把小丁的注意力引到旁的事情上去了。
盛宁掩门出了院子,小丁就满面堆笑迎了上来:〃少爷好,少爷早,又送饭呢?今天做的什麽?〃
盛宁没好气:〃松枝熏肉。〃
小丁两眼一亮,手已经伸了过来:〃庄主定是不喜欢。。。。。。我替你拿走吧。〃
盛宁手上一轻,小丁已经连托盘一起接了过去,似乎是怕他反悔,退了几大步,转身儿就跑。
得亏盛计调教的他轻功不错,要不然,这样跑法,十盘菜也都给他颠翻过来。
盛宁再翻工,做的冷菜是乌梅豆腐。材料是已经预备好的,原来打算明天做。
现在却只好先用上了。
豆腐在盘中呈现一个八卦的图案,白是是杏仁豆腐,紫黑的是乌梅豆腐,相济相成,看上去趣致之极,仿佛水晶美玉,白的细腻,黑的晶莹,相间相映,说不出的好看。闻起来一股淡淡的果香,浅浅甜香绝不腻人。想必盛世尘再挑剔,这道菜,也舍不得打回头来的。
这道菜冰冷清甜,口感软糯滑溜,入口即化。
再配了两样素菜,这一次他没有自己再去送,唤了一个盛心的小僮过来,命他把饭菜端了送去。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给原封不动打回来。
盛宁坐在地下削马铃薯的皮儿,心思全不在这上头。细长的薄刃象是自己有生命一般游走。忽然窗外有人赞了一声:〃真是好刀。〃
盛宁吃了一惊,转头看到杜清若站在窗子外头,忙站了起来:〃杜姑娘,有什麽事麽?〃
〃没什麽事。中午那几样菜味道极好,我来谢谢你。〃杜清若摸摸脸庞:〃唉,可是这几天我的脸圆了一圈儿呢。不知道我走的时候,是不是胖的连轻功都用不了。〃
盛宁一笑:〃杜姑娘过奖了,你不嫌弃就好。其实你体态这样轻盈,一点儿也没有发胖。〃
杜清若笑笑,走进屋里来:〃是吗?你哄我开心的吧。你家先生会说话,你们跟著学艺,练的也很不差嘛。〃
盛宁说:〃这屋里暗,杜姑娘请到那边厅上去坐吧,我让人送茶点过去。〃
〃不用。〃杜清若柳眉一扬:〃我又不是来找你要吃的。怎麽我这个人看上去这麽馋的麽?找你除了吃就是吃,就不能旁的事了?〃
盛宁笑著说:〃哪里。杜姑娘是贵客,我唯恐招待不周。杜姑娘有事,请尽管吩咐。〃
〃好,那你现在陪我去外头逛逛瞧瞧。我来这里好几天,成天闷在庄子里,一趟还没有出去过呢。〃
盛宁怔了一下:〃杜姑娘要逛街?请。。。。。。稍等,我去叫人来陪你去。〃
杜清若两眼明亮有神:〃不用旁人,你陪我就好。〃
凡尘9
盛宁愣了一下,顺手在身上擦擦手上的水:〃好,我去换件衣裳,请杜姑娘稍等。〃
她笑的很得意:〃哎,都认识了这麽些天,还一口一个杜姑娘的喊我,太见外了。不如这样,你喊我杜姐姐,我喊你小宁,好不好?〃
杜~姐?姐?
盛宁干笑:〃这个,杜姑娘是我们先生的贵客,喊你杜姑娘已经不恭了。再说,我。。。。。。〃
〃行了,我说行就行,大不了当著你先生的面不喊。〃杜清若头凑过来。她身材长挑,而盛宁却是还未长开的少年身形,比她矮些:〃就这麽定了。你快去换衣裳──要不要我帮忙?〃
盛宁腾一声闹了个大红脸。
没,没搞错吧!
这个女人,居然,居然在在──调!戏!他!
盛宁捂著要冒烟的脸跑出来,速度简直象是在逃命。身後还传来那个女人猖狂的笑声。
天哪天哪,这什麽世道!
这女人比现代的豪放女还可怕。
他的小僮名叫小枣儿…_…!,远远的就从门里迎出来:〃少爷你怎麽。。。。。。〃
盛宁放下手,做个深呼吸,再做个深呼吸,声音努力维持著平静:〃我要更衣,替我准备下,我要陪杜姑娘出去逛集市。〃
小枣儿哦了一声:〃小胡子,过来替少爷梳头。〃一面自己去打开柜子取衣裳。
不用怀疑,小胡子也是盛宁给娶的名字。
两个小僮起初被盛宁威严的假相蒙弊,不敢对这名字有什麽异议。等到他们终於弄明白盛宁软弱随和的真面目,已经来不及。
这名字已经叫开了,大家都说好。当然好,又好记又好笑,怎麽不好?
〃算了,头别梳了,衣服就那件蓝的。去把抽屉里的钱拿来。〃
小胡子把刚拿起的梳子又放下:〃是。〃去里间打开了盛宁平时放菜钱的抽屉,又回头问:〃少爷,拿多少?〃
盛宁没有好气:〃都拿著。〃
小胡子吓一跳:〃这可有二,三百两呢,杜姑娘能买得了这麽多东西?怕不把整个集给搬空了啊。〃
盛宁叹口气。
女人是种不可理喻的动物,她们对购物天生的狂热和偏执,是男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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