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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亦有道之九龙杯 番外 桃花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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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玉儿静好如梨花的面庞微微一转,却用朱唇迎了他的嘴唇。纳兰小七见那凉薄如花瓣的唇微微开启,美得令人心悸,双唇相接,奇异的馨香涌入鼻中。纳兰小七脑子里微有些胡涂,仿佛给扔到了黑沉的水里,他突然悚然一惊,喝道:“这香……”声音出口才发觉低得几不可闻,身体软得几乎坐不住,似是靠在了什么人身上。他努力睁大眼睛,卢玉儿的眼睛冷得如冰,热得如火,似一把烧红的利刃扎在他脸上。

“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卢玉儿的声音仿佛隔得很远,“我认了温方如作义父,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

“我要恭喜你吗?”纳兰小七虚弱地笑了笑,心底的惊惧不安一层层上涌。

“新郎官儿——”卢玉儿顿了顿,她的眉眼在纳兰小七渐渐模糊,声音却还清晰,“是你纳兰小七。”

“我不娶你,我要……要回家……”纳兰小七笑了笑。

卢玉儿轻轻一笑,手指掠过纳兰小七英挺的面庞,“这一次你可走不掉了。”

第 3 章 逼婚

“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范的。”温方如的眼光沉稳如石,笑得有些无可奈何,“终生大事你可要想清楚,离了他,好男人多的是。”

“没法子,我喜欢的偏偏是他。我既然走了这步棋,自然有办法逼他就犯。”卢玉儿端坐在镜子前。一身素衣换成了大红的喜服,头上的凤冠镶了数十颗明珠,映着翠饰金玉,烛光下满目都是耀眼的光华,镜中那张脸却是白得吓人,一双黑漆的眸子黑得看不见底。

“他喜欢的是男人。”

“那又怎样,”卢玉儿手指一紧,白玉的梳子断为两截,“我得不到的谁也得不到,就算毁了我也不给别人!”

她突的起身扑到温方如膝下,双肩颤抖,声音哽咽:“救我,义父,救我!我要做他的妻子,哪怕只有一日!”

“然后呢?”

“……” 卢玉儿抖得更厉害,半晌惨然一笑,“没有然后了,义父……他的性格坏极了,没有女人能系住他……是我命不好。义父教我放长线,可我这线才放了一半他就上了别人的钩子了……这是我的命……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做不了他心里那个人,我也要做他的妻子,他最后一个女人。”

“你……要杀了他?”温方如眼中有叹息之色。

卢玉儿眼帘一抬,语气坚决:“他是我的,义父,他只能是我的!”

短短十天,卢玉儿和纳兰小七成婚的喜柬撒遍江湖,几乎每个武林世家和大门大派都收到了赴宴的邀请。

纳兰小七的家既不是武林世家也不是大门大派,但也收到了一封喜柬。喜柬上端端正正地写着纳兰小七和卢玉儿的生辰八字。

铁星霜将那喜柬上上下下看了三遍。

珑儿以为铁星霜要大怒或是伤心,可铁星霜却笑了,他抖了抖做工考究的喜柬说:“这可是奇了,你猜是你家少爷邀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还是那位卢小姐想我要去?”

珑儿脸都白了,抓住铁星霜的袖子结结巴巴说:“公子,你别急,你可千万别急。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少爷是去救人的,怎么会和别人成亲?”

铁星霜嗯了一声说:“珑儿,你见过卢小姐吗?”

珑儿说:“别人都说她好看,不过,我看她没有公子你好看。”忽然想起铁星霜最讨厌别人说品评他容貌,不禁吐了吐舌头,“公子,我没别的意思。”

铁星霜没有理会她,出神地喃喃:“温方如……卢玉儿……有意思。”

珑儿猜不透铁星霜心思,正急,忽听铁星霜道,“也罢,咱们走一趟吧,看看这几个在玩什么把戏。”

“不行,”珑儿大吃一惊,“少爷临走时吩咐了,不管他在外面出什么事都不许你轻举妄动。他说不管怎么着,他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找咱们的。”

“这一回可难了,”铁星霜摇头,“温方如,卢家、燕家……这一大堆关系可是难料理得很,他救了人不赶快抽身,倒去成什么婚,不是昏了头就是身不由己。”

“少爷被人抓住了?”珑儿惊问。

铁星霜道:“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吧。”

珑儿记挂着纳兰小七的吩咐,又担心纳兰小七的安危,犹豫良久,也只得照铁星霜说的办。珑儿是个美人胚子,铁星霜相貌也过于俊美,略一合计,两人易了容,弄了两套平常的衣物带了个小小的包裹出门了。

珑儿身上有武功,一路上还不觉得怎样,铁星霜却格外觉得辛苦。但他性格坚忍,也不说什么,只是拼命赶路,好不容易赶在喜柬标的日子里赶到保宁府。进了城才知道,卢燕两家的人早已把温方如的府第围得水泄不通。

两人进了家客栈,在前面饭铺里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中午时分,正是吃饭时候,大堂中坐了许多人,其中多有带刀拿剑的江湖人士。

小二正给铁星霜与珑儿这边正布菜,那边就嚷嚷开了,“小二!上菜!饿死老子了,跑坏了两匹马来赶这场热闹,奶奶的,累死老子了!”

那是个身材魅梧的大汉,他旁边一个面孔微黑的年轻人拍了拍他肩,道:“小声点儿,什么叫看热闹,给卢燕两家的人听见了,还有你命在吗?”

那大汉嘿的笑了笑,心虚地四下一望,说:“怕什么,卢燕两家好了不起吗?他们家的女人闹了笑话出来,怪得了谁。”

他话里豪迈,转头四望的动作已泄了心里的惧意。放了两句场面话出来,便在一条凳子上坐了,说话也收敛许多。

那两人落座的地方正在铁星霜和珑儿旁边一桌,他们的话铁星霜听得一听二楚。

那大汉是个多嘴的人,得意洋洋地向那面孔微黑的年轻人炫耀江湖见闻:“银枪侯势力大得很,不单在江湖上子弟众多、朋辈如林,在官道儿上也结交着贵人,但这卢燕两家也是了不得的武林世家,强强相遇,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儿这事儿着实是热闹。就算把这些抛开,单是‘风流大盗劫色长沙府,世家贵女下嫁保宁城’这一桩风流韵事就能流传千古。”

那面孔微黑的年轻人道:“这银枪侯何以会趟这趟浑水,着实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姓刘的大汉撇了撇嘴,“卢八小姐的母亲并非正室所出,却是一名妾室,那妾室与银枪侯有一段渊源,从前还看不明白,如今这么着,我瞧着这卢八小姐多半是温方如这老东西的种……”

他的话未能说话,喉间突然格格两声,垂头倒在桌子上,血水自浓密的头发底下溢出来。

那面孔微黑的年轻人一惊而起。

铺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没一个人像是出手的人。

是卢家的人,还是燕家的人?对方杀了老刘,会不会杀他这旁听的?年轻人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抛下一锭银子急急忙忙逃走。

铁星霜内功虽失,那一份敏锐的洞察力却在。他眼光虚空,若有意若无意,似是没注意什么,却将刚才的一切都收在眼里。

杀人的是另一张窗子下坐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也不算十分年轻,但衣饰简洁,容貌清爽,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他看上去像个读书人,神情儒雅安静。但就在刚才,他只是略动了动手指便将一粒花生豆弹指射进了那刘姓大汉的咽喉里。

那一份指力铁星霜自信若是从前自己也能做到,却不会似他这般用得轻松自在。

那人异常敏锐,被铁星霜打量了一眼便将眼光射往这边,铁星霜不动声色地收拾了眼光低头吃菜,那人打量片刻一无所获,只好无奈放弃。

待那人走后,珑儿轻声说:“那人的武功高得很。”

铁星霜点了点头,“那是卢家的玉犀指,你见到他一定要记得避开。”

“卢家的人?”珑儿吃了一惊。

铁星霜递过去一个眼光,将两根手指摇了摇。珑儿机敏,连忙收声。

竹杖敲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音。一名盲眼老者停在铁星霜面前,举起的铜盘里稀落地散着几个铜板。

“哪来的臭要饭?出去出去!”小二过来驱赶。

铁星霜抬手止了小二,摸出几个铜板放进肮脏的铜盘里。

盲眼老者刻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摸索着抓住铁星霜手说:“八十一……第八十一个……”

珑儿见他的手脏得很,忙取了根筷子敲他,“乱抓什么?放手!”

珑儿手劲不小,老者痛得咧了咧嘴,却将铁星霜的手抓得更紧了,一面捏一面说:“这骨象……这骨象清奇,根基却薄,不是福寿之象。”

珑儿怒道:“胡扯八道!”

铁星霜眉峰微挑,抽了手又往盲眼老者铜盘里放了数枚铜板:“多谢,请便。”

“小公子,你当下便有大难……大难啊……” 老人手抖得如风中飞叶,“不但你身边最重要的人有性命之忧,就连你也是凶险万分。”

铁星霜身边最重要的人除了纳兰小七还会有谁?珑儿记起纳兰小七曾说过江湖上有一家被称为摸骨世家的人,摸人手骨便能知其祸福,又听他说得有板有眼,便信了七分,问:“这大难能解吗?”

盲眼老者摇头喃喃:“祸福天注定,要看各人的造化,小公子须记住一句话:眼前有路须抽手,莫待无路空回头。”

“笃笃”的杖节敲地声出了门,消失在人流里。

珑儿将那句“眼前有路须抽手,莫待无路空回头”念了几遍,参不透里面的玄机,朝铁星霜望去。铁星霜易过容,脸上少有表情,一双眼睛平静深沉,却看不出变化来。

珑儿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凡事都无主见,便问:“公子,咱们这下怎么做?”

铁星霜道:“也没有什么可想的。今日就是喜柬上成亲的日子,咱们买些祝贺的仪物过去,看一看再说。”

两人结了帐,问了道路向银枪侯府走去。

路上多有带刀使剑的江湖人,铁星霜眼光锐利,一眼即知其中看热闹的有之,混水摸鱼者有之,一心来寻晦气的有之。

这里面也只有自己与别人不同吧?

别人的动机千千万万,他却只有一个心思:把纳兰小七找回来。

阳光毒辣,晒得他眼花。张灯结彩的银枪侯府落入眼中,那一片红刺得人眼疼,铁星霜以手遮额向前方眺望,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纳兰,你此时……可好?

纳兰小七此时一点也不好。

他躺在床上,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分力气来。

卢玉儿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将另一件大红的喜服展开纳兰小七他看,柔声问:“好看不好看?”

那是一件新郎官穿的喜服,刚好和卢玉儿身上所穿的配成一套。虽然被人所制,纳兰小七却不愿失了风度。他笑了笑,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天下再没有比你更配穿红的人了,好看得很。”

卢玉儿淡笑:“我问的是我手上这件。”

纳兰小七眨了眨眼睛,“也好看。要是这件衣服穿在真心喜欢你的男人身上,两情相悦,永结同心,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不过的事。”

卢玉儿也眨了眨眼睛,悠悠笑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想,这男人又帅又拽,我且狠狠作弄他一下,看他还拽不拽。”

“好像我被你作弄得不那么拽了。”

“也让我吃了苦头。”

“其实,”纳兰小七轻笑,“你吃苦头时候的样子很可爱。”

“你不太拽的时候也很可爱,”卢玉儿微笑着俯下身子凝视纳兰小七的眼,轻轻摇了摇头,“我当时想,这人在水牢里挨了三天三夜该蔫了吧,可一打开水牢,竟看到你在笑……不拽么……我可觉得你拽得很……后来我就想,这个男人这么拽,我干脆嫁给他,作弄他一辈子,看他还笑不笑得出……”

纳兰小七不提防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无言以对。

卢玉儿露出一丝凄凉笑意,低声道:“要是那个时候我不摆架子,你或许就遇不到他,或许就会娶了我吧?”

“过去的事了,”纳兰小七叹息,“你忘了吧。”

卢玉儿哼了一声,“要是能忘,我干嘛诱你来上当。”

沉默了一下,纳兰小七说:“玉儿,你知道我的。我没长性儿,喜欢胡闹,不值得什么人这么待我。”

“你对他,”卢玉儿微微沉吟,笑了笑,“也是没长性?”

知道她指的是谁,纳兰小七心里不由一沉。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老实说,他是有点儿怕卢玉儿的,这女子骨子里有一股偏执,能做出一切不可思议之事。落到她手里,他自己倒是不怕,却怕她在铁星霜身上打主意。

看清纳兰小七眼神的变化,卢玉儿的笑容不觉冷了下来。

杖节“笃笃”声由远而近,停在门外。

卢玉儿问纳兰小七:“你猜门外的是谁?”

纳兰小七摇头。

卢玉儿拍了拍手,那人便自门外走了进来。

那是一名盲眼老者,一身破旧的青色长衫,一手捧了面铜盘,一手拿着九节的竹杖。他麻木的神色里透出几分凄苦,朝着卢玉儿的方向拜了拜,低声道:“卢小姐嘱咐的事我已办好,你可以放了我儿子吧?”

卢玉儿淡淡道:“办成了?”

“办成了。”

“你是怎么办的?”

“我戴上小姐给我的抹了剧毒的薄皮手套,假借替他摸骨握住他的手。”

“他没有怀疑你?”

“我本来就是摸骨世家出身,被赶出来的这些年里浪荡江湖,以摸骨算命为生,这都是我的老本行,任他眼光再锋利,也绝对看不出什么。”

“这么说,他已经中毒了?”

“是。”

卢玉儿笑了,点头道:“好,你可以出去了。”

“我的儿子……”

“你办成了我的事,你的儿子当然会好好地回到你身边。”

杖节“笃笃”声由近而远,消失在门外。纳兰小七静静听着,脸色有些发白,却忍住什么也没有说。他已无须再说什么,也无须再问什么。卢玉儿默默看着纳兰小七,她也没有说什么。她也无须再多说什么。

半晌,纳兰小七说:“卢小姐,我娶你。”

这一声“卢小姐”已将卢玉儿远远推开。卢玉儿觉得这三个字如一把冰刀插进心里,她却只是笑,点头道:“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纳兰小七也笑:“你又美丽又聪明,我娶了你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卢玉儿凝视他良久。纳兰小七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他有一张男子气的脸,削薄的唇和稍嫌挺秀的鼻子使他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酷,但当他笑起来时,仿佛冰雪都为之融化。

这样的笑容令人沉醉和迷恋。

当初,卢玉儿想,就是这笑容把我迷惑了吧?

她轻声说:“小七,我有件礼物送你——他会来参加咱们的大礼,我许你和他见一面,也许你和他说几句话……可是,你千万不要叫我失望。”

银枪侯温方如雄霸一方,当年给儿子办喜事银子花得流水似的,大办一个月,惊动了百里之内的百姓跑来看热闹。温方如收了卢玉儿做义女,替卢玉儿和纳兰小七办婚事,事情虽急,却是早有准备,比之给儿子办婚事并不逊色。再加上四方武林人士和剑拔弩张的卢燕两家,这场婚礼看起来也就格外显得有趣。

温方如将府前一整条长街搭了数百座凉棚招待来客,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才迎进府中。铁星霜和珑儿不是什么贵客,拿了喜柬进去虽容易,但这样一来身份就暴露了。铁星霜知道此行颇多凶险,不愿意珑儿掺和进来,借机与珑儿商量,由珑儿引开府前管事之人,他相机混进去。珑儿人虽机灵,却没什么阅历,听了铁星霜的话信以为真,只得答应。

铁星霜易容后面目平淡,清冽的气质却遮掩不住,来时又换了华贵衣饰,颇有翩翩佳公子的气度。珑儿在那边纠缠,他随在一名正往府中走去的公子后面。温府管事分派人手去对付珑儿,这边就有些照顾不到,见铁星霜气质不凡,跟在他们家贵客身后,就没有多理会。

铁星霜跟着那年轻公子入了府便要走开,那人却突然回身一把抓住他手腕。铁星霜武功虽废,要躲开他这一抓原来没什么问题,但身在险地,不敢轻举妄动,竟听凭那年轻公子抓了他手。

那年轻人穿了一身宝蓝衣衫,腰带上镶了一块白脂美玉,腰侧悬一条镶宝的长剑,衬得体态修长优雅,英气十足。

铁星霜冷冷打量他,道:“放手。”

“你也是来吃白食,我也是来吃白食,咱们恰好凑一对,这不是好的很吗?”年轻人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铁星霜刚才听到温府管事称呼他是玉公子。江湖上姓玉的只有江西落花谷玉田山庄,玉氏夫妇膝下一子名唤玉生烟,是江湖上有名的翩翩佳公子。此刻听他自称是来吃白食,铁星霜猜不透他用意,淡淡一笑道:“玉公子过谦了。”

那年轻人微笑:“真的玉公子被我绑起来扔在了五福客栈里。”

铁星霜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兄台可要小心,真的玉公子挣脱了绳子跑来,你可就惨了。”

那年轻人还待说什么,里面突然热闹起来。

铁星霜被人流拥着往里走去。温方如性奢而豪阔,府中到处是飞檐画角,各处挂满彩锦扎的花球花束,一眼望去只觉绮艳满眼,泼天的富贵喜气扑面而来。

铁星霜随着人流进了待客的茶厅,几个江湖人正在那里喝茶聊天。

其中一人小声道:“这纳兰小七武功高,名气响,却是个大盗,卢家小姐这朵鲜花可是……可是……嘿嘿……”

“话不能这么说,”旁边一人道,“是真名士自风流。这纳兰小七虽然风流,倒不作什么恶,通晓医术,着实做过几件大大的好事。自古红颜爱名士,卢家小姐是巾帼里的英雄,为人行事不受俗礼羁束,与这位七绝公子堪称天作之合,我倒觉着是一桩大好姻缘。”

铁星霜听着刺耳,眼光往那边移去。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容貌端方温和。

那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便有人嗤笑出声。

铁星霜随了众人转头,见发出笑声的是个少年,模样清秀,举止浮荡轻佻,眉眼间颇有几分春色。

那少年坐在窗前,笑了一声,被众人一看却故意转过脸看向窗外。

“三少笑什么?”有人问。

“好笑就笑了,”那被称作三少的少年抿起嘴,眉间颇有几分促狭之意。

他越是惺惺作态,众人的好奇心就越足,其中一人不依不饶地问:“三少的消息最快,难道你有知道什么了?”

三少淡淡一笑,眼光四处一转,笑道:“说出去,我怕牙被卢小姐打断。”

众人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一齐看向三少,逼迫道:“快说快说!三少别是故作玄虚戏弄我们吧?”

三少仍是笑,伸手捂住自己肚子,手掌掩在肚子上缓缓推出去。

铁星霜心里电光一闪,就听有人低声道:“……怀上了?”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三少哈哈一笑,起身往外面走,“各位少陪,兄弟出去转一转。”

一人抓住他问:“难道是纳兰小七的种?”

这一句也正是铁星霜想问的,凝神去听,只见那三少神秘一笑,道:“纳兰小七是什么人,他不愿的事谁能迫他。”

铁星霜只觉耳中轰的一声。来时,他没有一点一滴的怀疑。纳兰小七以血还债,退出江湖恩怨与他归隐,那一份深情他不敢猜疑亦不愿猜疑,可……纳兰小七的从前呢?他知道的女人已有四五个,他不知道的还有多少?这不是已经跳出来了一个卢家八小姐……怀上了,纳兰小七的种,纳兰要娶她……铁星霜只觉手心里的冷汗一个劲儿往外涌。

“小兄弟,你热吗?”一条丝帕递到铁星霜面前。

铁星霜抬眼望去,原来是在门口遇到的年轻人。铁星霜全身虚软,一口气吊着提不动,凝视那人良久,淡淡道:“多谢,不用。”

便在这时喜袍响了。

“快走,要开始了。”年轻人丝毫不理会铁星霜的冷淡,扯了他手站起来,“喜堂在那边,咱们瞧瞧热闹去。”

第 4 章 喜宴

年轻人的手劲儿很大,铁星霜无力挣扎,任他牵着手进了成礼的喜堂。年轻人扯着铁星霜挤到前面。

隔着两三名贺客,铁星霜看到了纳兰小七。

新郎官的喜服穿在纳兰小七身上很好看。不知是人将衣服衬得好看,还是人太好看,将衣服穿得好看。纳兰小七显然饮过酒,脸颊上透出一抹艳色,那一抹艳色恰到好处,与这满堂的喜庆相得益彰,看在铁星霜眼里却似是不可救药的毒,一箭穿心,仿佛立地要痛楚而死,但却偏偏不死。

铁星霜定定地望着纳兰小七,纳兰小七却始终没有往人群中看一眼。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

“夫妻对拜——”

执事拖得长长的声音落在铁星霜耳中,觉得有些奇怪,有些遥远,还有些可笑与悲哀。纳兰小七举动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他脸上淡淡的,带着微微的喜悦,那一份喜悦淡却足,仿佛是自心底溢出来的。铁星霜寻不到一丝破绽,便不由得失望。若是做戏,为何做得这样足?

“慢着!”纳兰小七与卢儿交拜的一刹那,一个硬梆梆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知为何,卢、燕两家的人都被放了进来,温方如竟没有加以阻挡。说话的是个样貌儒雅的年轻人,双眼深陷,却似得了一场大病似的。他身后几个年轻人俱是佩着长剑,人物一般的英俊豪爽。

“燕某虽然不才,没过门儿的妻子没人抢走,还不至于无耻到唾面自干。”年轻人道,“温老爷子是江湖上说得着的人物,今天来的宾客也都是成名的人物,就请大家来评个理。温老爷子做主把我燕冲天的妻子配给别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身旁另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冷哼:“家姐被奸人所劫,温老爷子不念着武林一脉的情份扶持也就罢了,竟然……竟然……哼!”

温方如还未说什么,却见红嫁衣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纤细白皙,柔弱无骨。那手在面前轻轻一挑,遮面的红盖头掀起一角,露出一张朱红樱口。

“我自己愿意跟他走,与义父何干?”朱辱微启,展开一抹讥讽笑意,“三哥,你们要巴结燕家,何苦赔上一个我?”

纳兰小七劫了燕家新娘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心眼透亮的人多都将此事避了,来此参加婚礼的要么是两方请来助拳的,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特意凑热闹来的。若是这场婚礼顺顺利利地举行,里面好多人都要失望的。此刻见燕冲天、卢飞鹰跳出来,卢玉儿又说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正遂了众人看热闹的心思,都睁大眼睛看好戏。

温方如哈哈一笑:“玉儿,爹爹不怕事,你往自己身上揽的什么?”

卢玉儿道:“他们明知道我和纳兰是两情相悦,却还要弄得跟我是个受了挟持的女子一般。他们死要面子,我偏不让他们得意。”

燕冲天和卢飞鹰气得火冒三丈,温方如却哈哈大笑。

燕冲天喝道:“温方如,我敬你是一方的大豪才叫你一声老爷子。你如此辱我,以为燕家无人吗?”

温方如道声不敢,收了笑容,略一抬手,两名小厮各捧了盏金盘上前。温方如揭开第一盏金盘上的丝锦。丝锦下是一张纸,他拿起来一抖,几个眼尖的看见了,上面写的却是生辰八字。

“这生辰是玉儿的,”温方如淡淡道,“六夫人七月进的卢府,二月生的这孩子。——明说了吧,玉儿这孩子是我温方如的骨血。她要嫁人,不管你们定的是哪家,只要她愿意,我就无话可说。但她若不愿意……”温方如笑了笑,“——我就不答应。”

卢飞鹰怒道:“你胡说!”

温方如道:“六夫人的书法颇有佳名,我这儿还有一封六夫人当年写来的信,卢公子要不要请几位懂书法的人鉴定鉴定?”

卢玉儿的身世血统在卢家早有流言蜚语,卢飞鹰也听过一二。为了这个,小时候他们兄弟没少欺负卢玉儿。后来卢玉儿年龄渐长,出落的美丽无比,功夫又出类拔萃,将一众兄弟都比了下去,再没人敢找她的麻烦。今日温方如说出这一番话,若是当真将那信拿出来对质,只怕要大大地丢脸。

卢飞鹰应变不足,气得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燕冲天比他机灵,喝道:“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我燕家聘礼也下了,难不成就这么罢手?”

温方如淡淡道:“燕公子还是要娶玉儿?”

燕冲天冷笑:“她非得跟我走不可。”

“好!”温方如一拍手掌,“有道是英雄配美人!燕家回风剑法名震江湖,这位纳兰公子武功亦是不凡。燕公子可敢赌上一赌,就以燕家的剑法对纳兰公子手里的剑,谁若更高明些,谁便是我女儿的丈夫!”

他话中有话,一面将卢玉儿与自己的父女关系一锤定下,一面又将了燕冲天一个军。燕冲天若是不就,就是怕了纳兰小七,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燕冲天明知不公平,却无法拒绝,他道了声“好”,冷笑拔剑。

温方如道:“慢着。这里是喜堂,又是老朽的家,规矩自然由我定,两位意下如何?”他眼光一转,燕冲天满面冰霜,纳兰小七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燕冲天冷笑一声,斜睨着温方如,看他如何说。

温方如淡淡一笑,吐出三个字:“生死决。”

众人本以为他会安排个两不相伤的赌局,燕冲天甚至准备好了反讽拒绝的言辞,蓦地听到这三个字,微一怔,长笑道:“好!”陡然出剑,刺向纳兰小七。

纳兰小七只是笑,一面笑,一面退了七步。

燕冲天益发的怒,剑势如狂涛般卷向纳兰小七。

第八步时,纳兰小七背后已是廊柱,燕冲天算好他一切退路,务求一击必杀将他斩于剑下。他当然听说过纳兰小七的名字——七绝公子,风流倜傥,名冠花国。他曾想过盛名以下约有一定的能力,但今日一见……燕冲天心里冷笑:除了一副好相貌,武功,也不过如此。

燕冲天手腕一转,使出燕家回风剑法的杀招:无孔不入。

回风剑法,拟风而发,最高境界便是风一般的任意潇洒。意随心动,剑随意转,浑然天成,不滞不涩。

燕冲天这一式“无孔不入”已得回风剑法精髓,身姿潇洒,剑尖微颤,瞄准了纳兰小七随时择其弱点而攻之。

铁星霜对天下武学多有涉猎,知道这一式的厉害,紧张得几乎叫出声来。但就在这时,忽然有一缕极细的光亮起,那细而微弱的光穿透颤动的剑光,锐利地扎进众人的眼中。铁星霜心里忽然就安定下来。

刹那间,所有的光都消失了。燕冲天握剑呆立,纳兰小七面上依然带着笑,垂手站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有人惊叫了一声,声音低哑,满含着震惊。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一缕细细的殷红自燕冲天眉心滑落。

“失礼了,”纳兰小七淡淡一笑,略一抬手,便有小丫头接了剑去,“喜宴这就要开始,燕公子不妨喝了喜酒再走。”剑离手的一瞬,他手腕酸软欲断。

卢玉儿那“媚丝一点酥”的麻药真厉害,服了解药也不过能得片刻自由。然而卢玉儿、燕冲天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担心的却是铁星霜。他知道铁星霜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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