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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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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党伐权争,又是御部首侍,谁也说不出什麽反对的话,此人的手段你不会没有耳闻,在他手里霜儿想不开口说实话都难。” 


“那之後呢?如果事情确如你所料,陛下成功收拾了阚容笙一势,岂非剩下降家一人独大?” 


“哪里有那麽容易,没了阚氏整局棋相对单纯得多,水一清抓鱼的难度就小很多了。不过当然,拔除降家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尤其是要在保证陛下自己的力量损失最小的前提下,那需要慢慢运筹,毕竟大簇的战事最为要紧,况且北部的拓拔恭平仍在伺机而动,而降家的实力又主要在军界,这个节骨眼儿上,军队乱不得。吴效的确是书生气了些,他需要一个强硬些的助手才行。” 


“那估计要多长时间呢?多久你同宽宽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宫呢?”见卢若铭陷入沈思苍白的面上疲态毕露,孜莱有些忧虑地上前扶他躺下,宽宽终於熟睡,在母亲臂弯的护拥里一动不动,鼓鼓面孔上还有几点逃亡中溅上的污迹。 


“我估计两到三年吧。”轻轻拂拭著宽宽的面孔,卢若铭沈吟著,他的确是累了,筋疲力尽。 


“两三年?”孜莱盖被的动作明显一僵,“铭儿,你说实话,整件事你是不是都算计好了?你是不是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带著宽宽逃走?” 


对孜莱尖锐的口吻无动於衷,卢若铭恹恹阖目,翕动著口唇孜莱终是忍住没再惊动他,火烛轻爆的些小声响里她看著他隽挺苍白的容颜痴痴出起神来。 


“孜莱,”当她以为他已经睡著的时候,卢若铭再度开口,“王爷去後我以为这个世界同我再无关系,但是现在,”轻轻撮弄著儿子小小的拳头他接道,“我同这个世界再也不可能不相干了。两三年只是我的估计,长短之间要看陛下的运作,那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事情,但我以为那个时间相对可以循序渐进,对天下大局的稳定有利。” 


“两三年?对天下大局有利?你想借机摆脱我们是真!”不知南刻南制何时进的屋,身上还带著浓重的夜露,“你休想!铭儿你趁早给朕死了这条心,你…” 


“制!”阻止了南制越来越大声的气急败坏,南刻俯身抚上了卢若铭的面庞,“铭儿,最多一个月,你信不信只要一个月我们就能将你光明正大地接回宫?” 


“臣妾相信。”虽然垂下睫毛,但卢若铭依然无法避开他们的灼灼逼人,那里有冲天的气焰也有火烫的激|情更有不可名状的饥渴。 


“制,这个吻归我。再见那个归你。” 


“一言为定。” 








26 





卢若铭的去处是仓!安排的,在斯达城正南方!歧郡郡城劭商。 





他们只在牧场又呆了两天,在降怀璧无功而撤之后南刻南制下令通缉铭妃之前,他在被送回的小珂陪伴下乘车出发。 





“陛下孜莱原想过来,但是师兄没让,太危险了。”为他送行的只有旋儿一人,“这是你泡脚的药物,孜莱交待你必须每日连着绑带泡脚, 





十五日以后才可以下地走动,一个月以后才能拆了绑带,之后再连续泡十天就能痊愈了。陛下则要我叮嘱你记得戴上面纱,要等他们亲自来揭。你别恼,我知道你讨厌那劳什子,但谁叫你长得这么惹眼,陛下也窝着火呢,冲师兄抱怨说他们这辈子还从没这样窝囊过,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敢拿出来现人更别提保护了,以前没做王上的时候还情有可原,可现在做了王上了居然还是这样。师兄说他从来没见过他们怒成那个样子,尤其是崇赦陛下,眼睛都是血红的,仿佛要择人而噬。铭儿,我们知道你委屈,但是你也尝试体谅体谅陛下可好?他们对你是再放不开的,你总这么别扭下去终也不是个了局啊。”细述详情外加一番游说解劝他这才将卢若铭抱上车,“别担心,铭儿,束!为人沈实可靠,他的父亲束约传与师傅八拜之交,同师傅前后遇的害,是师兄和陛下的尽心竭力他才得以报了父仇,而且他只知道你是师兄的朋友,所以你们一定可以在他的武馆平平安安等到陛下亲往迎接的。好好保重自己,铭儿,吃胖点儿,你太瘦了,简直比宽宽还轻。” 





卢若铭静默地接受着旋儿的唠唠叨叨,直到马车启动。 





“主子,您的救命之恩,小珂永志在心。” 





“别这样,小珂,你知道我不喜欢这套。况且那也要陛下改变主意才行。”南刻南制居然听从了他的建议卢若铭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制止了小珂的跪拜磕头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天来,“给我块干净尿片,宽宽又尿湿了。”自那晚以后宽宽吃喝拉撒睡都赖在母亲身上稍一离开便会哭泣,知他受了惊吓,卢若铭只得着意哄慰着,不敢言倦。 





“陛下说一个月就能来接咱们,也不知仓爷给找的地方怎么样,安不安全。听闻海捕文书很快就要发出,劭商又是热闹的郡城,况且殿下模样又同您这般相似,岂止要戴面纱,咱们只怕连门都不能出了。” 





一个月?想起南刻临别时的誓言,卢若铭唇边泛起冷笑,好大的口气,只可惜一如既往的野蛮愚昧。“你不用担心,那边应该已经派人打点好,而且这一路还有陛下的郎卫护送,不会有事的。” 





郎卫是历代安槐王上的贴身近卫,大都是宫廷养大的死士,武艺高强赤胆忠心,只认主人不识政治,但因为近几代以来外戚掌权宫中屡有变故,所以到东园悦时代,郎卫的品行质素都已处在强弩之末,东园怀的政变里基本已是死的死叛的叛逃的逃。随着南刻南制入主王宫*更迭,郎卫人选虽然有部分来自他俩人历年来收服的能人异士但绝大多数还是昔日王府的隐卫,比如此刻这两个赶车的卢若铭就识得是王府旧人。 





“夫人,到了。”数日马不停蹄掩饰踪迹,他们终于来到了自己的新居,劭商城里一个闹中取静的独门院落。两个帏巾遮面的仆妇合力将卢若铭并宽宽抱上一个木质轮椅推入宅院,深锁重门后方才揭开头面。 





“筇夫人?筠夫人?怎么是你们?” 





“哥儿,小珂,是,是我们。” 





“你们也在随我出逃的人里?” 





“是陛下的安排,哥儿,如今咱们可都是逃犯了呢?”南筠说着忍不住做了个鬼脸,酒窝浮动看来竟是喜不自胜。 





“南筠,我饿了,有没有吃的东西,还有,我要好好洗个澡。宽宽,要不要跟娘亲一起澡澡?”长长出了口气,卢若铭有种长途跋涉终于到家的轻松。 








“束老爷子生性风流好色,这处宅子原是他为了方便金屋藏娇置下的,他去世后便一直空着,仓爷向束!提出找地安置朋友家眷时他便遣人过来收拾整葺了一番,倒也宽敞合用。” 





“如今这院子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宽宽再喝点儿水水,来,好乖。”卢若铭一边带着宽宽沐浴一边听南筇南筠汇报相关环境情况。 





“还有五个人,谢延李正鹰是随您过来的,专司防卫职,南桦南柏一个掌厨灶,一个负责庭院杂物,他们都有武艺在身又是王府旧人,而且桦叔年纪大出入不会引人注意。另外就是寒天屹,他主要负责…” 





“谁?寒天屹?”看着宽宽戏水时又显露出的活泼样子卢若铭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到寒天屹这个名字时他却因为意外而抬起头来。 





“是啊,寒天屹寒爷,哥儿,听说他和隗影隈爷在甘棠时都做过您的隐卫?” 





“他脸上那道疤痕好吓人,直似要把整张脸劈做两半一样,姑娘说那个是可以除去的,还拿了药送他,但他就是不要,真是个怪人。” 





“南筇,你没听过人不可貌相?听姑娘说这位寒爷本领很大,剑术在当今世上可列进前三名,甚至还要前一些。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居然擅长的是舞刀弄剑。” 





“他擅长的可不仅仅是舞刀弄剑。”听着南筇南筠议论纷纷,卢若铭忍不住插了句嘴。 





“哥儿,什么意思?他还有别的本领?” 





“是啊,哥儿,这个人什么来历?他那么有本领的人是怎么被您给收服的?” 





“有本领又怎么样?我不是也很有本领。好了,我饿了,宽宽也饿了,咱们以后再聊。来,托我一把,小珂呢?让他来帮忙,还有,我在家里不戴面纱,你们不准逼我。”在南筇南筠面前,卢若铭通常都会比较本色说话也随便得多,俩人早已习惯,当下只是笑着唤进已梳洗干净的小珂一道帮着母子俩干身着衣。 





“记得待会儿请寒爷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什么来历?是的,这个寒天屹的确颇有些来历。 





此人是博掖国王族,并且是末代王孙。 








27 


同寒天屹初次见面是在卢若铭到甘棠的第三个年头,声名正如旭日东升。 





那是在喻汉勋的一个家宴上,他记得人们向他介绍此人剑术高超时他也同南筇南筠一样很觉意外,年轻的寒天屹长相身形都非常清秀,气质里有种诗人般的忧郁飘逸。 





当时在场的还有甘棠司察旬知事郤顺杰,因为这个人在反谍报方面很有些手段,所以卢若铭向来对他观察入微十分重视,但那一日这个一向狗般灵敏欢喜东张西望的家夥却显得心不在焉,眼光一味只围著寒天屹打转,那种暗含的猥琐意味令卢若铭厌恶而警惕。 





之後他曾经著人调查过寒天屹乃至整个寒族。 





博掖国是个半岛,位於甘棠正东的海滨,小而富庶,甘棠起意吞并他们的时候,已是风烛残年的博掖国王寒炳城为了自己与家人的性命,也为了全国百姓的生死存亡做出归降决定,同甘棠谈妥各项条件之後整个博掖王族百多人便尽数迁往音都定居下来。虽然甘棠国王还算恪守承诺,然而亡国之君又寄人篱下自然免不了会遭遇各种得道势力的打压,加上王家子弟太半不懂稼穑之计,又总还自觉肩负著故国故民的生机责任,所以式微颓衰之下寒门一直都秉持著忍气吞声与世无争得过且过的家训。 





破国之时寒天屹3岁,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最初的颠沛之後的没落令他养成了一副出尘遗世的孤高个性,既不同於长辈们的遁世消沈愤世嫉俗,也不同於同辈们的吃喝玩乐卧心藏胆,他醉心於家传的剑术。 





其实寒家先辈也是以武立国的,只是多年国泰民安养尊处优令这门家传的武艺已退化成了修身养性的爱好,没想到又在寒天屹手里得以锋芒再现。虽然不喜出风头,然而熟人间的切磋仍是令他的声名不胫而走,又因为他很少接受挑战,所以傲世孤标的性子也是广为流传,一时之间京城中各种名流聚宴都以请到他为增色的标志。但是寒天屹天性淡泊无意浮名,所以一应聚会皆能推则推,然而终还是有些人不是他的身份得罪得起的,比如郤顺杰。 





不过那次宴会之後卢若铭便一直没再听见看见过他,再次相会已是颇长时间之後了,仍旧是个聚宴场合,这一次是寒天屹清淡神情间隐现的一缕求诉无门的悲苦颓丧吸引了卢若铭的注意,他是过来人,在看到一直不离寒天屹左右一脸志在必得的郤顺杰之後他便了悟了个中玄机。只是他不明白有如此武艺傍身寒天屹还有什麽身不由己的。但很快他便知道了原因。 





某次商界聚会,聚琅钱庄的竺海陀在完事後请他移步小叙,因为彼此间有不少商业合作,所以卢若铭也没做它想,谁知竺海陀竟然开门见山请他救人,对象便是寒天屹。 





原来郤顺杰有娈童癖。虽然寒天屹已经年过二十不再是青涩少年,但因为眉清目秀气质飘逸还是被他相中,又知他不同於以往那些个无依无靠的小倌,所以郤顺杰一上来便用了重手。 





甘棠的司察旬本就设有一闳专门访查缉拿危害朝廷的社群党团,每每假公济私严刑逼供,声威颇有点象明代的东厂。而寒氏是博掖国王族之後,所以郤顺杰假公济私监控起来更是名正言顺,偏偏寒门的确有不少子弟因为不甘沦落而在暗地里集聚势力,虽没期望能再度称王称霸,但改变自家政治地位的理想倒真是有的。在拿捕了数名寒家子弟後郤顺杰直接找了寒天屹过去,当著他家几个在押兄长的面他逼他点头做他的禁脔,在兄长怒斥声和他的犹豫中立即有两人被零割碎剐於惨声长嚎里气绝身亡。如此酷刑之下,寒天屹只得点头,之後他便被迫剃去髭须开始了被郤顺杰玩弄於股掌身下的日子。 





一番说辞,在竺海陀尚未说出求助报酬之前卢若铭已经点头应允,而且是拍胸保证办妥此事,那是他在甘棠绝无仅有的一次在人前震怒到失态程度。 





“天屹是我唯一的外孙,此番劫难若得卢爷仗义援手,竺某作牛作马绝无怨言。”原来竺海陀曾是博掖王亲国戚,他的聚琅钱庄早在亡国之前便蜚声列国,想必颇得过王室不少助益吧,不过卢若铭并没有趁火打劫,这也是为什麽後来竺海陀愿意主动跟他进行私人合作的原因之一。 





救人的过程并不复杂,隗影劫走郤顺杰宝贝女儿的时候他正在床上下死力折腾寒天屹,接到通报连衣服都没穿整齐便扑回府衙。先是接到女儿的全部内外衣物,接著又是满头秀发,郤顺杰爱女心切这下被拿住了死|穴,一时动弹不得。 





软禁寒天屹的地方在郤府外宅,紧蹙的眉头苍白的面颊染血的下身,仿佛看见自己一般趁著他尚未自药物中清醒过来,卢若铭亲自替他净身著衣又令人将他送往竺海陀府邸。 





郤顺杰其人以清廉自居酷吏做得理直气壮,顶著国家利益的名号下至黎民上至朝臣肆意侦探缉捕刑讯逼供,结怨颇多,但因为他的确除了娈童成癖外并没有其它贪污腐败的恶行,行事又往往冠冕堂皇言之凿凿每每屈打致招构陷成狱,而且最重要的一条是!虞棼上台过程中他利用手头情报出力不小,所以虽然恨他的人不少,但真正愿意出面触这个霉头的人却并不多,怕一旦不成反受其害。 





原本卢若铭并没打算动他,有这种祸害为非作歹忠臣良将的贡献会大打折扣,对安槐并非坏事,但一来怕放回他女儿之後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变本加厉伤害寒家,二来他的著意笼络害得覃朗差点丧命,至於第三则是卢若铭感怀身世恨屋及乌,暗暗权衡了一番後他决定一不做二休。 





其时喻汉勋羽翼初成,正需要做些建树以增威望,又适逢南王遇害时局动荡,卢若铭迎合他乱世造英雄心态,提出的剪除郤顺杰拢获民心并染指刑侦司法领域的构想让喻汉勋深以为是,当即便开始著手进行。 





卢若铭并没能亲眼看到郤顺杰的下场,只是听说此人曾利用他的事情杯葛喻汉勋试图反败为胜,但毕竟人缘太差,冤狱又多,虽然因为手头抓了不少朝廷重臣的私隐把柄令得喻汉勋表面上的外援并不是很多,但暗地里向!虞棼进言弹劾他的人却与日俱增,大量的冤假错案也被不住送往御书房请求复议,以至於!虞棼终於下决心做个识事务的明君,不再维护这个助他登基功不可没的权臣,同时不留痕迹地消灭一张知他不少底细的活口。据说灭门抄家时显示郤顺杰的确十分清贫,为官多年也不过只得三两处不大的宅第以及完全自俸禄里节约下来的少量金银。府里唯一多的是他利用各种手段强抢来的男娈,多数已被他变态的手段折磨成为残废。 





而寒天屹,在竺海陀处休养期间自己在面上剁了一剑,痊愈後顶著道骇人的伤疤以欠债还钱的理由通过隗影投效了卢若铭。包括隗影在内的所有隐卫中,寒天屹是卢若铭唯一不曾动过心思手段的人,他从没打算利用或是笼络他,并且真心希望他今後的人生能有机会过上随心逍遥的日子。 





黄粱 下部 非耶? 后篇 二十八 


  “我记得你说过,在我离去后你会游侠天下遍览河山。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十足的软禁呢。”故人相见,卢若铭心中感慨,当年寒天屹劫后重生初露七情六欲的清眸如今已饱含红尘风霜,斯文忧郁的气质倒还是老样子,只是少了些单薄轻飘多了份沉厚稳定。 


  “当日隗影因为送信的缘故耽误了救您的时机,幸亏不久后安槐新王亲抵雍邑,两方联手总算是将您给救了出来。隗影战死在大簇后,剩下的兄弟觉得安槐新王不惜以身犯险前来营救,足见他们对大人情深义重,您跟他们回去,故土故国又有故人照拂应该不会再有安危问题,所以众人便放心各奔前程去了,之后我的确踏遍山林江海历经不少人情世故。仓爷召人时适逢我在斯达城小住,其他故人大多家业有成牵挂繁复,只得我依旧孤家寡人,反正也没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便过来了。” 


  “你还是老样子。”明明有情有义却爱假撇清,笑一笑,卢若铭没再探究个中缘由。 


  “但是大人忽然变成为国色天香的安槐王妃实在教人意外。” 


  还是变了呢,原先这个人绝不会说出这样子人间烟火的闲话,怀中的宽宽已经熟睡,卢若铭想了想说道:“那个束畊为人怎样?” 


  “敦厚人,与其说是个武林人不如说是个商人更加贴切,虑事十分周全。我们小住一月应该无妨。旅途劳顿,夫人早些安歇,寒某告退。” 


  但问题是他们肯定不止要住一个月,不过到时再说吧,搂着宽宽卢若铭很快便睡得*不知。 


  一个月,两个月,…,到束畊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们已在这里住了三月有余。 


  头一个月的时候仓暅那里还不时有消息传来,但也多是嘱他们安心休养等候并不提朝政时局的讯息,之后就慢慢疏离静寂直至音讯杳然,到束畊送来拜帖时他们已几乎与世隔绝了一个多月,小珂南筇等人的焦急自不用说,就连寒天屹也已在考虑是否要出门打探。虽说他们这一干人的日用开销并不铺张,所携钱银也还充足,但因为出来时并没做长期安排,所以真要坐吃山空起来也不得不做些打算才行,况且朝廷里如今到底是个怎样的景况也实在教人揪心。 


  这里头就只有卢若铭一个人显得气定神闲,每日里逗弄宽宽说话,常常为他口齿不清的“娘亲”、“要”、“不要”、“水水”、“饭饭”、“宽宽在这儿”等等简单词句而笑意宛然。 


  那位束爷倒也是实在人,稍许寒暄客套两句便开始言归正传。原来他昨日接到仓暅方面的消息说这干人还需要在他府上逗留一段时间,嘱他好生看待,莫要怠慢。 


  “关于铭妃娘娘母子等人的海捕公文已经连镖局正门都贴了两份,可见情势并不乐观,”看着寒天屹精光微现的眼神束畊抚须浅笑,“诸位放心,仓老弟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要保证你们的身份行藏不要暴露,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暅弟会在信里说他们在近期内不会再传信联络的缘故。” 


  “束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还不知道要在此地呆多久,诸位不妨做个长远些的打算。” 


  “愿闻其详。” 


  “照暅弟的安排我并没有对外提及你们来自京城,只说是几个远方亲眷来此小住,如今倒不如往下说成你们来自大簇战地,兵荒马乱已不做回去的打算如何?” 


  “大簇?” 


  “是啊,内人的确来自大簇,老家应该也还有些亲戚,只是多年没有联络过了,那里如今已属我安槐治下,前些时候内子还说等局势平定下来要回娘家走动一下呢。” 


  “束爷的意思是我们前来投奔,便该外出做些生计?” 


  “正是。你们几人多是年轻力壮,如此养尊处优闭门不出极易引人注目,来我镖局或是其它店面帮帮忙,也不失为掩藏身份的一个办法,当然,我会按规矩算工钱给你们,总之一切务求真实可信。劭商郡守才广济虽不是阚大人的门生,同降将军似乎也没啥瓜葛,然而我也不大相信他会愿意冒死得罪这两家人。” 


  “何况,海捕文书又是陛下亲谕。”听到此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卢若铭开口道,“天屹,束爷说得对,就照他的意思办吧,你们常去外间走动还能多得些消息,再在这院里锁下去,大伙儿都该生锈了。” 


  “是的,夫人。” 


  “南筠,你请寒爷过来一趟,我有话说。”当晚,安顿好宽宽睡下,卢若铭招呼南筠。 


  “这么晚了,夫人找我有事?”立在卢若铭卧房前,寒天屹并没进去。 


  “天屹,你我旧识,如今又出门在外,不用那么拘礼吧。宽宽离开我便睡不太安稳,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谈。” 


  “是,是天屹狷介了。” 


  看他哂然入内,卢若铭发觉此人已的确在俗世混熟,再不是当年飘然出尘的王孙贵胄了。原先的清高寡和气质已化作人情练达里的一份潇洒,难怪南筠的眼光越来越多在他身上停驻。说来南筇南筠跟他多年花期已误,若是能够成全此番缘法也算一件功德,自己此生已然不做它想,看着曾有过同样遭遇的寒天屹幸福也算是场安慰。 


  “南筠,你别走,叫南筇在外面看着点儿,别叫人打扰,小珂呢?” 


  “他这两日有些发寒热,我让他吃过药睡下了。” 


  “他还没好?有些日子了。天屹,此地离东边六安郡的弘农城多久可以往返?” 


  “弘农城在六安郡西南部,从这儿走骑马快行的话,来回需要四五天。” 


  “这样吧,我给你和南筠八天,你们走一趟弘农。” 


  “弘农?哥儿,去那儿做什么?” 


  “你们到了那儿直接去鑫兴钱庄,凭这个东西取一千两银子,记得不要银票。” 


  “这是什么?” 


  “取款印信。”那其实是半枚印章,M&X英文字母拦腰截下的一半,是他自己的作品。 


  这个世界里钱庄的密码存取方式是卢若铭开的风气之先,因为可靠实用所以很快便在钱庄界流行。当年做逃亡打算时他专门请去六安杨圩办事的竺海陀顺路到弘农,帮他在鑫兴钱庄开了个伪名户头,并将部分以备万一的钱银存了进去,那一半印章和全副图案也封在一个信封里让竺海陀一并带了过去,一来英文在这个世界很难被仿制,二来竺海陀是个大生意人,这点诚信不应有缺,况且他的聚琅杨圩分店还有他卢若铭的一半股份资金,所以他选竺海陀帮忙,用的则是代表了自己心意的字母密码。而竺海陀的确什么都没问,只是在交给他回执时再次提出了请他做杨圩分店掌柜的事宜,而卢若铭也就是在那会儿向他推荐了覃朗。 


  至于为什么选择位于弘农的鑫兴钱庄分店开户存钱,首先是因为鑫兴是安槐本国的第一大钱庄,虽然没在国外开设分店,规模名气也较聚琅钱庄逊色不少,但其实力并不小,而且颇受一些作风稳健的殷实商家拥趸;其次,六安郡本身地处内陆,并非战略要冲,所以受时局影响的程度不会太大,弘农位于其东南部,依太津河的大支流济川而建,水陆交通都很通畅,所以商贸往来颇为发达,他帐号下的银钱金额虽不算少,但也决不会惹眼。 











29 





“可是哥儿,我们暂时并不缺钱啊?” 


“要动,自然得钱银开道,”问话的是南筠但卢若铭却是对著寒天屹回答的,若无此人首肯相助,他的任何计划都很难付诸实施,“束爷仗义,但他一门老少不下百口,我们没有理由让他冒险。” 





“是,我明白,夫人,京城久无音讯,我也猜是对方迫得太紧,大王害怕消息走漏。” 





“我认为,既然他们发现有风险,那麽消息已经走漏的可能就不是没有。你们此行一来是替我瞧瞧这个帐户还管不管用,二来也可以出去转转打探些消息去路。南筠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就是南筠害怕拖累寒爷。” 





“拖累?我又不是要你们去撕拼打杀或是急行军,你怎麽会拖累他?八天不够就十天,不用太赶,天屹你认为呢?” 





“夫人说得是,俩人行事起来更便宜些,只是我希望筠夫人能换一下男装,最好再做些易容。” 





“那些事你们自己商量著办吧,记得一路相互守望照应,当心行藏身份。”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第六天中午时候寒天屹南筠便带著银子回来了,俩人一身风尘却春风满面,卢若铭知道他做对了。陪著人来疯的宽宽玩闹了一大通,卢若铭在晚饭後召集大夥儿开会。 





转移别处落脚的想法一提出便获得一致赞成,劭商城内连同南筠描绘的沿路通缉告示实在有些吓怕人,这个地方地处闹市非常适合围追堵截,真要出事连跑的可能都没有。但问题是他们要怎麽才能顺利出城,还有如何安全通过一系列沿途盘查,以及该往何处落脚?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了一番,卢若铭见没人能拿出完整的方案便试探性地开了口。 





“看来出城并不难,只要分批换装就行,难的是沿路的各个关隘。”其实说白了就是要有通关文书,证明身份,这里称作牍牌,当年他被晨启年简知派人迷晕载到斯达城郊时就看见过,此刻他们这些人身上都有,出京时做的,假身份,真牌牍。 





“据我观察,虽说的确查得很严,但只要不是女人尤其缠足带著孩子的女人其实还是很容易过关的,而且我留意了一下这次所有的海捕文书都没有画影图形。” 





若是连娘娘都被画影图形了,王家体统何在,南刻南制也真不用再坐金殿龙椅了,心下冷笑卢若铭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谢延,束!安排你们打工时给你们配的是流民牍吧?”虽说南刻南制颇重视大簇归顺地百姓的安置,并不鼓励他们逃难,但仍是有不少奴隶贫民贪图安槐宽松些的等级制度和富庶安定的生活环境过来逃难谋生,为著长治久安考虑吴效力主不可严厉排拒,只是加强了管理力度,按规定这些难民需要向所在地衙门申领流民牍才可以在当地生活工作,只是持流民牍的人若没有本地铺保推荐很难找到报酬高条件好的生计。 





“是的,夫人,他说是他向难民花钱买的,并非伪造,就算核查也不会出问题。” 





“夫人,您的意思是我们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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