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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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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扎稳打,以商业野心掩饰其政治目的。 


33 

当他们即将在音都度过第二个春节之际,安隆钱庄遭遇到一场空前的非难。 
因为卢若铭的动作循序渐进并不张扬,所以钱庄之前遇到的阻力多来自商业对手,手段也往往是商业的,鱼虾各有路,安隆在音都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一番自己的人脉,一路欺小避大行来并没有惹出太大的动静。 

但在这一年下旬的时候,卢若铭却做出一个突兀的大动作,他进入了音都织造业。 

甘棠民风奢华,各类锦缎丝料的需求量很大,是以全国各地的织造作坊不下千家,其中规模最大的是音都的农羽织造。 

农羽织造的创办人名叫农大勇,此人少时家贫混迹市井,吃喝嫖赌浪荡为生,後来因为在王宫中任侍婢的妹妹农彩衣被当时的太子!虞棼看中收进房里,他才借势起家,虽然没有正经念过书但事实证明他颇有些经商的天赋,加上农彩衣的刻意经营从旁打点,几年下来农大勇便在音都的商界有了些名气。之後人往高处走,藉著金银开路农大勇以音都商会总领的身份入仕开始了官场生涯。因为在太子继位途中帮著剪除了不少阻碍,所以在!虞棼登基後他的地位便直线上升,等当上了甘棠的司藏知事後农家已成为甘棠数一数二的富户,权势熏天之下所涉行业其他人无不退避三舍。所以当卢若铭提出染指织造业时,因他的来头和才干而一直言听计从鼎立支持的安隆钱庄高管人员中首次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认为此举有莽撞躁动急功近利之嫌。 

但卢若铭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司藏知事类同於现代社会的财政+商业部长,因为甘棠重视商业所以这个官职的权限地位远比大簇安槐要大要高。农彩衣在!虞棼顺利登基後受封号为贤贵妃,仗著这个工於心计的妹妹帮助,农大勇才得以顺利坐上这个位子,原想著再过得几年等妹子戴上後冠,他便可以登堂拜相一人之下富贵恒昌,谁知道!虞棼的後位一直虚悬的原因竟是为了等待安槐公主西敏毓的长成。 

自妹子开始侍寝到如今农大勇可说发迹得一帆风顺,这还是他在功利途中碰到的第一个障碍,而对手不仅出身高贵而且年纪也比农彩衣小了不少,所以不由得他们兄妹不严阵以待。 

而他们的确没有低估西敏毓。这个安槐的异姓公主尚在母腹时便遭逢大变,幼时随母亲流亡异地饱尝冷暖,直到认识了甘棠太子得其照拂母女俩方才稍感安定,回迁故土後不足两年母亲便撒手人寰,那以後宫廷中的勾心斗角血亲相残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早早催熟长大,当!虞棼的和亲贴如约在他的成|人日抵达时他已几乎等白了头发。 

再也不要孤苦无依任人欺凌,他要高高在上受万民拥戴。再次回到满眼繁华的音都城西敏毓很快便开始以行动实践誓言。新妇旧欢围绕权势的一场明争暗斗自此展开。 

农彩衣虽说根深蒂固财势撑腰,但也因为兄妹俩权倾朝野贪得无厌树了不少敌人,西敏毓虽说初来咋到无亲无故却是堂堂国母圣眷正隆,而且!虞棼娶他为後也并非完全出於旧情多少都还有一层交好安槐的用意在内。所以鹿死谁手颇难定论,一时甘棠政界充满了蠢蠢欲动的各种暗流。 

仔细分析著定期收到的各方情报,卢若铭决定推波助澜从中渔利,是时候开始在朝中培植一个位高权重的代言人了。 


“姊姊,和月节那日钱庄要举办一个赏菊会,已然包下了南郊的霁月园,到时候你一起去好吗?” 

“当然,需要我做什麽?” 

“没什麽特别的,只要做我姊姊就好,帮著陪陪女客,顺便聊聊我们钱庄专为女客开设的银户。” 

不知是否南王有过特别指示还是因为孜莱少有机会可以如此专心医道,所以来到甘棠後她除了偶尔以提醒卢若铭牢记身份为目的的寻衅滋事以外,一般都是埋头自己的事务,从不对卢若铭的工作肆意评点横加干涉,在卢若铭工作小有起色以後更加不闻不问,需要她配合时也都尽心竭力合作非常,所以这一年多可说是他们俩人认识以来相处最为和谐的一段时间。 

这一类应时应景的聚会自从卢若铭来到以後安隆钱庄便会定期举办,规模有大有小,因为成效斐然渐渐为人效法风靡一时,而他这个始作俑者虽说一直隐身幕後,低调出场,然而因为钱庄的许多业务他都免不了要亲历亲为所以名气也在行内逐步窜升,这从他收到的各类聚会请柬越来越多就可见一斑。 

卢若铭知道孜莱行医过程中结识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女眷,迟迟未加利用的原因倒并非出自他对孜莱的芥蒂与防范,而是时机未到。虽说他很认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有待提高,然而如果没有一定的益处以及一个合适的契机他是不会轻易去挑战这里的男权尊严的,基本而言他是一个审时度势寻求适应的人,不象南王是那种千方百计实现理想的改革者,这是他与南王的本质区别也是他一直为他担忧的根本所在。 

西敏毓母仪天下之後的第一个举措便是说服!虞棼在女性识字上开了禁。其实女性识文断字在甘棠并非象孜莱所说的那样罕见,除了个别顽固不化的家庭还在严加禁止,大部分人家都是私下鼓励的,所以!虞棼此道命令可说顺应了民意,除了一众食古不化的老朽写了抗折反对外,并没遭到更大阻力,但卢若铭看到的公开邸报上却将此举描写成为前无古人历经千难百阻的一项创举,从开禁圣旨来看,!虞棼本人也确是这样想的。如此好大喜功,我便投你所好,联想这位甘棠大王登基以来的种种言行卢若铭暗暗做了决定。 

於是顺应著王後的声势卢若铭在安隆钱庄开设了一间专为女性客人服务的工作间。因为屏风帷幕、环境舒适而且风化制度十分严格规矩,所以初步的宣传参观轻易便过了关。知道仍要凭自己的家主印信才能交易,许多男客当即便表示不介意他们的家眷来此做些私房投资。因而此次的聚会卢若铭专门提醒孜莱在熟客中做些游说,这些女眷的闺房授受可以让安隆的名字直抵後宫,而这又能令他的下一步行动多出许多选择余地。 

安隆毕竟不是什麽大钱庄,要想单纯靠著生意做大来提高声望需要的时间十分漫长,但要想找人合作行捷径,尤其是政治上的合作,没有足量的诱饵是引不来大鱼的。 


34 
聚会的成功在一个月以後得到证明──安隆钱庄出现了来自後宫的第一个户头,印信是统掌王宫内院的凤玺,以及一道写了一个“准”字的王旨。那一日卢若铭兴奋得彻夜未眠。 
数日以後,快要打烊的当儿安隆的老板胡季鹏来到卢若铭的算房。一年间他将卢若铭由一个扫地倒水搬帐打杂的小厮升至接洽贵客的奉宰,数级连跳但钱庄中人却无不心悦诚服,这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所以当前些时候卢若铭提出要找人合作开办织造工场时,他全力镇压了钱庄内不同的声音。有时他也会想,一个拥有如此才干而又甘居幕後的人身世必定不凡,然而他离开故国已久,无从打探。他知道的只是来自监政司南王亲笔的“听命”,只是弱冠少年冷漠平板的面目寡言果决的口角以及充满心机智计的头脑。 
“什麽事,鹏叔?”埋首帐目的卢若铭听见响动抬头起身礼貌地看著老板思索的眸光。 
“坐吧,”或许在朝中相见他得向他行叩拜大礼呢,难得少年得志而不骄狂,胡季鹏移动肥沃的身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有回复了。” 
“这麽快?是喻汉勋?” 
“是。”胡季鹏将描金回函置於桌上,“这一次你不用教我怎样应对,他指名要见的是你。” 
“咱们钱庄有他的人?” 
“喻家虽然势衰,但在朝为官已有四代,枝繁叶茂。” 
“听说喻汉勋是喻家後辈中最杰出的人才,立志中兴?” 
点点头胡季鹏沈吟道:“不错,但是恕我直言,如果你打算同他合作还请三思,喻家财势已无法跟农大勇比,政务丞相之职他恐怕争抢不到。” 
“鹏叔,您想得太远了,”听他用词如此客气卢若铭微微一笑,“我只是想帮安隆再寻一条挣钱的路径,跟政务丞相有何干系?”许多谋划在动作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觉出那笑中拒人千里的凉意,胡季鹏自知失言噤若寒蝉。 
“好吧,我去会一会他。” 
!! 
与喻汉勋的见面交谈前後不足两个时辰,然而却让卢若铭精疲力竭,他完全没想到此人如此厉害,拼尽全力方才没有弱了气势沦为被动,睡前冥想前後他不住喃喃自语:“幸不辱命,修,我幸不辱命。” 
“阿朗,如果这个织造工场由你来操作担得起吗?” 
覃朗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相貌堂堂而不失斯文,比卢若铭早来安隆数年。其父覃俊轩在安槐傅部任职,他是家中长子,学成入仕後进的是库部,一年後主动请缨往甘棠卧底,原以为可以建一番功勋报效国家光大门楣,却没想到潜伏生活如此枯燥乏味与他想象的多姿多彩相去甚远,在卢若铭出现以前他的意志已经委顿消沈至谷底,酗酒嫖娼颇有沈沦之势。知他苦闷原已打算申请调他回去的胡季鹏在卢若铭来到之後决定给这个曾经热情飞扬的年轻人一个振作的机会,於是便调他做了卢若铭的协理。 
起初覃朗并没将这个样貌普通|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里,但很快的卢若铭独特的思维方式超常的工作手法便将他吸引住,虽然卢若铭静默少言待人冷淡但他藉著近身打点的优势利用所有机会认真学习不耻下问,等卢若铭注意到他举一反三眼明手快的优点时他已经变回了那个神采奕奕充满激|情的菁英少壮。 
因为覃朗对自己的意图领会得准且快卢若铭让他独立完成的事务渐渐增多,这也使得覃朗在钱庄内的地位随之提高,思路拓展见识增加的过程中能有这样一个大差事让他独立担当自然求之不得。 
“卢爷,对您提出的股份数额和由安隆替代喻氏全权经营的要求喻汉勋答应得很痛快?” 
“不,并不痛快。”其实何止不痛快,简直大大的不痛快,若非他咬牙死撑谈话的主控权简直由头至尾都被那个家夥给拿住了。但此刻在助手面前卢若铭当然不会表现出心有余悸的模样,事实上正是由於这麽点面不改色的本领才令得他在钱庄内由小卢、阿卢变成为人人恭敬的卢爷,当然他在意的并非这个称谓,而是由此带来的令行禁止的权威。 
“卢爷,您的意思是?”见卢若铭冷冷沈思,覃朗试探。 
“嗯?噢,不过这没有关系,目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让喻氏织造的名头在短期内飙升。你认真考虑一下,隔天给我一个详细谋划。” 
“卢爷,可否给点建议?” 
“阿朗,你又来套我的想法。我又不是要你立刻赚回钱来,干嘛这样子紧张。好吧,我建议从丝原料入手,农羽采丝以入户收购为主,十分浪费人力物力,而且强压售价不得人心。还有什麽问题吗?阿朗?发什麽愣?问你话呢!” 
“什麽?啊,不,没什麽问题了,属下会参照屠宰场的先例行事。覃朗告退。” 
“这个样子也有人会注意?”覃朗走後卢若铭若有所觉地摩挲著面皮。 
虽说居移体养移气,一年来号令全局的生活已令得卢若铭身上的大将风范不仅形诸於外而且日臻完美,但是他的生理年龄毕竟只得16、7岁,不经意间的行为举止还是会流露出些微的孩子气,他并不晓得这种混合了成|人才智与少年稚嫩的气质独具魅力,令他全身充满了一种神秘蛊惑的味道。 

三十五 
安隆所遭遇的非难预料之中地来自农大勇。 
音都一地每年的丝茧大部分都由农大勇名下的农羽以低价购去,吃剩的部分各户丝农才能够随意销卖,不正当的竞争下不仅蚕户丝坊不堪其荷,音都城中其他的织造坊也是惨淡维持不住关闭。所以覃朗不负所托以最短时间建立起来的缫丝场不啻是这些小商户的救命稻草。 

第一批丝缫出来时卢若铭核算了一下成本,在绸缎下机时下令平推,面对喻氏方面的诘问已明玄妙的覃朗代为回答道:“我们明白现下已不是茧季,所收购的均为各家茧户丝坊卖不出去的存货,之所以还要高价入低价出是为了明年争取货源用户。” 

喻家出面的也是一个老手,经此提点立刻不再作声。 

所以这一年年末音都市面上忽然多出些农羽以外的绸缎销售,以喻氏出品为主,售价几乎与农羽扯平。 

农大勇浸淫商场多年,嗅觉自然训练有素,一路顺藤摸瓜发觉了幕後的安隆,当下冷笑一声开始杀鸡警猴。但他无往不利的权势却在这一次碰到了阻滞。 

安隆被官府税闳下令关门停业後不久音都商会下辖的几乎所有非农氏商家在同一时间关门歇业,三天後事态蔓延至商会辖外的小商小户,整个音都市面一片凋敝,农大勇还在思忖对策之时!虞棼已经震怒,原来西敏毓联合後宫所有投资安隆的嫔妃宫人找到这位大王痛哭。 

饶是农大勇见机快,当机立断以税察无过名义开了安隆的封条,!虞棼仍是给了他个闭门思过的处罚。 

至此喻汉勋一改先前降尊纡贵礼贤下士却鼻孔朝天的贵族作派亲自跑到卢若铭的居所把酒言欢,孜莱十分乖觉地在席间上菜斟酒适时应对,加上覃朗巧言令色的作陪直把喻汉勋哄得开怀畅饮满面红光。 

“真是解气啊,若铭贤弟,起先你出这个主意时我还担心喻氏的号召力不够,没想到一呼百应,你真该瞧瞧现任商会总领被农大勇训斥时的模样,哈哈,那老狗,以为跟著司藏知事便可盆满钵满,哼,早晚灭了他。来,为兄敬你一杯,为了你那句商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呵呵,真是金玉良言,愚兄算是受教了。” 

“喻兄过奖了,若非喻氏人脉广博鼎立协助,此番安隆危矣。”卢若铭一贯的浅淡随和。 

“放心,有我喻汉勋一日,便有贤弟的安隆一日。”喻汉勋说得踌躇满志,跟著又想起什麽似的补了一句,“对了,你的谏议深得大王赏识呢,我已蒙招,三日後谒见大王。” 

“诶,谏议条呈明明是喻兄手书,怎麽成了若铭的主意?”不失幽默地谦逊著,卢若铭的胸有成竹并没有形诸於外。 

知道喻汉勋在司藏旬的税闳任著一个无实权的闲职,卢若铭在前些日子商议商行罢市的时候曾经针对甘棠的税收政策发表了些议论,虽然言辞隐晦但那喻汉勋是何等样人,心领神会之後立即利用朝中关系趁著此事借题发挥递了个折子上去,眼见时来运转就在目前他自然抓紧机会笼络人才。从初次交锋到现在喻汉勋大抵也明白卢若铭暂时无心仕途,更不打算到他麾下入幕为宾,只不过自尊受挫的感觉已经完全被此次战果冲淡,加上卢若铭对他隐约展现的所谓官商联手的前景确实诱人,於是不知不觉中他便进入了卢若铭布下的棋局。 

约好来日再详谈,喻汉勋脚步飘然地醺醺离去,看著孜莱收拾碗碟覃朗却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 

“怎麽?怕我的建议真格强大了甘棠?”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卢若铭啜了口孜莱递上来的香茗。 

“喻汉勋的确是个栋梁之才,而且野心勃勃,真的不可小觊了。”忙了一晚,孜莱也捧了杯茶加入谈话,甘棠的女人殊无地位,平常百般隐忍,但在自己人面前她总不免指手画脚原形毕露,好在覃朗也来自女人地位稍高的安槐,加上又敬她是卢若铭的姊姊成名的女医,所以对她的言行并无突兀之感。 

“如果他是庸才如何击败那位农知事?如果他没有个人野心,我们怎样跟他合作?如果不改革税制,安隆如何敛财?”脑中想著以往看过的有关黑手党渗透政府的书籍电影新闻资料,卢若铭谋算起下一步的工作步骤,说著说著便陷入沈思。 

另两个人对他这般沈默都已习以为常,也不去打扰,顾自寒暄闲聊起来。 


“这是什麽?” 

“前几天送过来的宫中密报,你最好看一下。” 

卢若铭知道孜莱司安全职,手间常有些人员情报来去,但她几乎从不同他讨论,这一份一定关乎到他才专门拿过来的,当下埋头细读。 

…… 
“大哥,这事情你太过鲁莽了。” 

“不是鲁莽,是轻敌了,我还以为小小喻家翻不起大浪,没想到……” 

“不是喻氏,哥哥,喻氏早已势衰,此番能够将这京城大小商户一同联络起来决不是他喻氏之力可以胜任的。” 

“喻汉勋已经调离司藏旬,入政务衙门任给事。大王就是喜欢那些个华而不实的辞藻粉饰,税制事项我其实早就上过奏折,偏偏他的那份王上就格外重视,等等,彩衣,你刚说什麽?” 

“我说你应该好好去查一查安隆。” 

“不错,你提醒得是,这个安隆,的确是我疏忽了。” 

…… 

“怎麽大哥今儿有空过来?” 

“过年有省亲假的,你怎麽把这个都给忘了?除夕是你一个人过的?大王有多久没过这边来了?” 

“男人嘛,不过图个新鲜,那西敏毓风头正劲惹得这宫中漫天酸气,已经不用我去凑热闹了,再等等吧,对了,安隆那边进展得如何?” 

“喻氏那边昨儿有消息过来,卢若铭,就是那个女医卢若曦的弟弟,同喻汉勋过从甚密,而且此人进入安隆不过一年多一点便从小厮升至奉宰,据说深得钱庄老板的器重。” 

“喻汉勋眼高於顶,能被他看重的人,想必要有些斤两才行。” 

“谁说不是,他们头一回见面喻汉勋便被这小子狠煞了威风。” 

“噢?” 

“据说喻汉勋开门见山便要他辞了安隆入喻府听差,原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那小子一口回绝,却又冠冕堂皇不卑不亢压得喻老二作声不得。” 

“他是哪儿来的?” 

“什麽?” 

“大哥,你怎麽一点长进也无?尽喜欢追究些个细枝末节,我是说这卢氏兄妹来自何处,你有没有认真查过?” 

“你怀疑什麽?” 

“我什麽都没有怀疑。但是,大哥,现在摆明了有人在冲著你来,你不要以为有我在大王便会一直重用你,我已经老了,又膝下无子,你该想想後路了,这官场不是赌场,现在农氏家大业大,你好歹别只想著自己行不?” 

“莫急,彩衣,莫急,大哥心中有数,但是现在收手为时尚早,你说得对,喻汉勋是冲著我来的,但他的目的是中兴喻家,也许能化敌为友也说不定?” 

“化敌为友?大哥,大哥?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你说的话,那对姊弟的来路。” 

“从身形样貌上看得出吗?” 

“他们应该不是甘棠国人,咱们甘棠男子以胖大居多,而女子则以瘦小为主,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麽,音都城外来人很多,单以缠足而论,象践土、阻黎等国的遗民後裔就跟我们的风俗有很大差异,南部山区更是人种混杂不清不楚。看来我得派人去流单越访查一下。” 

“大哥,他们姊弟有家室了吗?” 

“好像没有。你干嘛对他们那麽感兴趣?我们眼下的敌人主要是姓喻的。” 

“大哥,怎麽你没意识到吗?这件事情里安隆钱庄才是关键。” 

“你是说如果安隆能为我们所用,喻汉勋就不足为惧了?有道理,待我仔细谋划一下。” 

“但如果他们不能为我们所用,大哥,你务必要早日除掉他们。” 

“还是先以笼络为先吧,如果他们的来路没什麽问题的话,咱们农家可是颇有几个出色的女子後生的。” 

黄粱 下部 非耶?中篇 三十六 
“你考虑过这个可能吗?”见卢若铭看完抬头,孜莱出言试探。 
“什麽?”卢若铭想了想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我为什麽不选这位现成的司藏知事合作?” 

“是啊,那省去很多力气啊。” 

“孜莱,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罢市为什麽可以一呼百应?” 

“明白了吧?旧势力缺乏生命力,一沈百踩。”见孜莱若有所悟地点头,卢若铭转开话题,“你拿这个回来不是就想问我这个问题吧?” 

“真服了你,不就是说农大勇掌权以来一直欺行霸市弄权敛财不得民心嘛,这麽久了连说话都学不会!真亏得那麽些人听你差遣。”孜莱没好气,“我说怎麽这一阵上门提亲的这麽多,原来是他在捣鬼。” 

修听得懂就行,其他人只要为他所用,懂不懂他才不关心。 

将文件还给她,卢若铭出言提醒:“孜莱,这个农彩衣好生了得,你要多留意他一点。” 

“你有什麽好建议?”知他智计百出,孜莱忍不住想听听他的意见。 

“他在後宫的地位怎麽样?” 

“!虞棼尚未继位前很是倚重他,但此女心机太深,而且手段过於斩草除根令人生畏,如今王位已经稳固,!虞棼便有些疲於应付他,加上毓公主善於察言观色,一应言行均反其道而行,活泼直率磊落辅政,统领後宫也是赏罚宽仁,所以他的声威大不如前了。” 

“毓公主真象他说的那样独专王宠?” 

“当然不是,毓公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麽会如此因小失大,所谓後宫酸气漫天,不过是农彩衣耍的手段而已,偌大王宫,总有几个不识大体甘被利用的蠢货。” 

“!虞棼至今尚无子嗣与他有关系?” 

“你怎麽知道?” 

看见孜莱忍不住流露出的吃惊佩服表情卢若铭颇为得意,现代社会那些个戏说宫廷的影视作品里这类阴谋手段层出不穷,他连猜都不用猜。 

“想当然尔。” 

“别以为就你想得到,毓公主早就命我替几位流过产的嫔妃检查了身体。”孜莱很是受不了他的猖狂相。卢若铭在人前一向谦和内敛即便声望日隆也并没滋生颐指气使的毛病,偏偏对她会时不时嚣张一下,常常小逆虎须以见到她的不爽为乐。 

“找到证据了?”见她恼怒,卢若铭立即收敛,偶尔解解气可以,真要惹急她,倒霉的绝对是他。 

“是的,但并没有直接指向农彩衣。” 

“噢。那我建议你想办法尽快让西敏毓怀孕。” 

“他已经怀孕了,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此事尚在严格保密中。但我恐怕迟早会被农彩衣知道。” 

“!虞棼正值盛年,同时令几个嫔妃怀孕应该不是难事吧?” 

“你的意思是逼狗跳墙?” 

习惯性摊摊手,卢若铭打算结束此段对话:“你还有什麽问题吗?” 

“什麽?噢,有,是的,我是说,我想说你现在是男子身份,弄不好会有机会要与人裸呈相对,为你的安全起见,你的易容要重新来过。”孜莱至此方才想起她带文件回来的初衷。 

“为什麽要重新来过,”想起那个要持续足足10个小时的易容过程卢若铭就怕,好在做一次可以持续颇长时间,否则他非累死不可,“让我长出些那个、那个不就没事了。”想说毛发,但终是没说出口,他真是受不了这个女人。 

“光有毛发哪里够,你这一年多长大不少,面目也该修整一下,而且光遮住面目还不够,还必须遮蔽全身才行,你是世子的人,怎麽可以随意在人前暴露身体。” 

“我什麽时候随意在人前暴露身体了?!”卢若铭颈筋都突了出来,为怕她说出更加恐怖的话来赶紧举起白旗,“好,好,你随意,我配合就是。” 

“放心,我不会给你戴上贞操带的,至少现在不会。”见他妥协孜莱立即乘胜追击一报前仇,“我已经想出杜绝这些媒婆的法子了。” 

“你嫁给我不就得了,反正对著你这个男人婆我也不会有生理欲望。”卢若铭忍无可忍地骂。 

“喂,你干嘛,我自己会脱,喂,撕破了,喂……,孜莱,孜莱?”眼见孜莱被他激得扑了过来,卢若铭赶紧逃命但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孜莱擒住衣领按跌在了地上,一通暴力撕剥下,卢若铭吓得腿都软了,赶紧作闭目待死状试图平息她的怒气,谁知却意外感觉到面上的点点濡湿,疑惑睁眼发觉是孜莱撕著撕著掉起泪来,这个女人会哭?卢若铭惊得完全忘记了前因後果,也顾不得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衣服急急翻身坐起,“怎麽了?孜莱?出什麽事了?孜莱?孜莱?” 

“你,你就会欺负我,呜呜呜……” 

有没有搞错!卢若铭简直想拔直了喉咙尖叫,但是孜莱一向的硬冷强悍使得她这一刻的脆弱无助格外触目惊心,第一次面对她的伤心落泪卢若铭实在有些不知所措,深深太息著,他莫名其妙地被哭湿了整幅衣襟。 


37 
“好了。”整整20个小时的易容过程,孜莱筋疲力尽地将衣物递给赤身裸体的卢若铭。 
“还用穿什麽衣服!我全身上下不都已经被你包起来了!”被孜莱从趾缝到私|处乃至每一个毛孔地折腾遍卢若铭面色铁青。 

“铭儿,别再闹别扭了好不好?就当是层贴身皮衣吧,反正透水透气你也没啥感觉的,而且这一次我做得比较厚,你至少有四五年不用被我碰了。”孜莱难得低声下气,疲惫示弱的样子竟有丝幽怨。 

“是不是只有你才洗得去这玩意儿。”卢若铭的愤懑被她的神情压抑在心里发作不得益发郁闷不堪。 

“应该说只有专门的方法才能够完全清洗干净,若是你受伤这个东西也会破损,修补起来很是麻烦,所以日常当心些。”替他打散簪紧的头发拢顺梳好,孜莱自顾自去外间睡下。 


之後的三个月陆续发生了不少事情。 

喻汉勋上表谏议的税制提案被!虞棼批往政务衙门定义,卢若铭趁机罗列了若干保证纳税的措施,但是功夫多下在税则细化和杜绝偷税漏税方面,反而为捐税转嫁留下了许多空门,他关心的是钱不是出处,甘棠贫富悬殊两极分化很利於日後的社会矛盾激化,这是他替修的统一大业留下的伏笔。 

能干的覃朗在卢若铭的授意下将织造坊从蚕桑茧丝到绸缎生产完成了初步的一体化,虽然还只是雏形,但是釜底抽薪而又通情达理的垄断之势已令农羽织造深觉压力,喻汉勋又同时在朝中不断动议打击官商勾结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行径,因为甘棠商业发达,为官为民多有大小生意在手,近年来受到农大勇之流荼毒的不在少数,所以动议一出朝野之间颇多响应。 

因为卢若铭提出的国库经营获利、商行兼并垄断等等想法为喻汉勋展现了前所未见的政经前景,想象著安隆钱庄经营国库可能给自己带来的政治收益,想象著以所谓的自由竞争手段可能为喻氏牟取到的商业垄断地位,他的配合越来越自觉自愿竭尽所能,当然以他现有的知识经验他暂时还认识不到,这些能够让他名利双收的经济形式会在长远上给他的国家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 

在选购了新居并同孜莱迁入的时候卢若铭已经被胡季鹏掖升为安隆钱庄大掌柜,原先的大掌柜平康则被派往甘棠南方的经济重镇沛稽城开立钱庄分部。而与此同时他也终於明白了什麽是孜莱所说的杜绝提亲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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