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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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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翔儿转头道谢,神思不属的深奥表情令卢若铭讶异,生死之争的结果呀,再怎麽也不该是这样的漠然吧。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七弦琴琤琮回转,翔儿的声音幽远迷惘。
“来,别、别光顾著说话,铭儿,我再敬、敬你一杯。”旋儿的酒量了得,四下踅摸见没了对手便寻上轻声交谈的两人。
“你别再喝了。”眼见他已喝得头重脚轻,卢若铭十分担心他腹内的孩子,这里的人不知道喝酒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吗?“当心!”
旋儿听卢若铭不让他喝酒颇为不悦,索性持了壶杯跑过来,但是脚步不稳又不知绊住了什麽一个趔趄往前便倒,吓得卢若铭大叫一声扑上前去,但离得远了没能赶上,幸亏已喝得伏在桌上的苏儿被喊声惊起自身後拉住了他,正自东倒西歪,卢若铭抢过去抱住了旋儿,苏儿迷离迷瞪两手抓摸著也想趁势站起来,结果一把勾脱了卢若铭的面纱。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半醉半醒间,苏儿吓得口齿不清,原本布满酒晕的面上煞白一片,真不知这副孱弱纤瘦的身子吃过怎样的苦头才如此经不得一点儿惊吓,卢若铭心下恻然,但他的沈默却让苏儿益发惶恐,声音里已见哭腔,“不,求你,不要告诉世子,不要,求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
“没事,苏儿,没事,是我,是我不小心,不是你做的,你已经醉了一直睡著呢。”翔儿也已赶过来抱著抖个不停的苏儿不住安慰试图让他静下来,“没事的,世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你气的,更不会赶你走,放心吧,放心吧,我保证。”
“好了,今儿就到这儿吧,天也晚了,大家各自回去吧。”各人已在方才的嘈嚷里清醒了太半,卢若铭速度极快地覆回了面纱,惊鸿一瞥间也不知有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不想走前节外生枝,他趁势劝众人散了席。
收拾完残局已是一更天,因为旋儿睡得人事不知,卢若铭只好把他留在了歆儿这里,经南笥解说他才知道旋儿所饮乃是蕤儿特意为他调制的一种叫做醴汁的饮料,饮後虽有醉的感觉却并不是真正的酒,所以不会伤害到孩子,他这才放下心来。出来看见翔儿正打算带著酒意未消兀自啼哭不已的苏儿去他那里,卢若铭便也跟了过去。
“喝杯茶吃点东西再走,你今晚好像什麽都没吃。”终於安抚得苏儿睡下,翔儿著人烹了壶香茗。
“苏儿不会有事吧?”想起南刻南制的霸道,卢若铭有些担心他们将自己的走迁怒於人。
摇摇头,翔儿低叹:“苏儿这一生只在这王府里头过过几天好日子,所以他最大的恐惧莫过於触怒世子将他赶出去。但其实世子并非那样的恶人。”
“如今你当然这样说。”这麽快就被收买了?卢若铭忍不住轻笑。
“铭儿,其实这世上的事情都有定数,争是没有用的。”隔著面纱隔著嫋嫋茶烟云翔略显朦胧的面孔有种思考过度的倦意与深邃。
“或者。但是没有试过,我死不瞑目。”
30
“孜莱?你怎麽来了?”当月的二十日再次易容的卢若铭被南王秘密送往了南郊的一座宅第,对外他的身份已是逃奴。
“来捉拿你归案。”
看著孜莱成竹在胸的模样,卢若铭心觉不妙,他示出空无一物的左臂冷冷道:“一点都不好笑。”
“那麽我是来看望叔爷的。”
“叔爷?”
“夏黄博,他是我叔爷,这里是他的别院,今日我们约好,他要给我饯行。”
“什麽?”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天,除了几个沈默寡言的仆从之外,卢若铭从未见过主人,一时间真伪难辨满腹狐疑地瞪著孜莱。
见成功吓著了他孜莱笑得眉目弯弯:“你真的以为王爷存心放你走?枉你聪明一世被人玩於股掌而不──”
“啪!”手起掌落孜莱面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再没想过卢若铭会出手打她,孜莱被他勃发的怒气震慑住不可置信地捂著脸愣在原地。
“你干嘛不索性将我洗剥干净直接送往凡虞?!你不敢是吧?奴才不可以擅作主张拂逆主人是不是?”盛怒之下卢若铭口不择言,没有人可以随意诋毁修,没有人!“孜莱!你母亲没教过你做人走狗不可以在背後说主人的坏话?”
“你才是狗奴才!”原本弱了气势的孜莱被他的辱骂激得火冒三丈,仗著身量略高她逼视过去,“别以为没了奴记你便不是奴隶,卢若铭,你生是南家人死为南家鬼。世子大度,王爷宽仁,你便以为计谋得逞可以远走高飞了?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这辈子休想!”
从没觉著孜莱与南刻南制有相似之处,但此刻近距离对视卢若铭忽然发觉他们的眼睛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是里面的神情,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令他冷静下来,叹口气缓缓道,“孜莱,还记得吗?你只是他们的表妹,并无更大的义务责任。”
“王爷告诉你的?”孜莱显然吃惊不小,声音因为刚刚过度的尖叫有些喑哑。
“不然我怎会知道。回去吧,孜莱,过两年等你培养出接班人就好好找个男人嫁了,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南家你早已仁至义尽。”这女人当真是被她父母的奴化教育给害了。
孜莱静默下来。
再抬头时复杂繁复的眼色令得卢若铭目不暇接:“原以为你会跟著毓公主的陪嫁队伍过去,没想到提早走了,我当晚便找到王爷说你狡猾奸诈不可轻信。王爷的回答是,‘只要他开心就好。’跟著又说,‘孜莱,他孤身前去,安全事宜我的确不太放心,他若不反对的话你便同去吧,府里的事你不用牵记,我自会安排妥当,但你要记得只司安全之职,不可逾权。’所以,铭儿,我不会制肘於你,信不信由你。当然前提是你…”
“安分守己。”卢若铭苦笑起来,面对这女人的执拗他无计可施,真是麻烦,迟早得想法铲除了她才行。
“所有计划不变,你只是多了个姊姊,卢若曦。”
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卢若铭摊摊手:“你赢了,姊姊。”
“明日咱们就可以过国境了。孜莱,你为何不也女扮男装,甘棠重男轻女得厉害。”
“哼,那我们就看看,是你先在音都扬名立万,还是我先。真不明白,王爷为何同意你用本名,害我要跟你姓。明日起你必须叫我姊姊,记住没!”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懂不懂!你该叫金旁锡才对,我们家的孩子名从金。”
“臭美!若非你的名字只得世子同我知道,王爷才不会由得你任性冒险用本名。”
“姊姊,你看,前面过来的三人马上有标记,应该是来接应我们过境的。”
两人双骑在官道上缓辔而行,十多天的南行路在两人不时的拌嘴交谈中转瞬而过,此刻他们已接近边城霍沩。
“曦是我本名,孜莱是北施罗语,意为朝霞晨曦。我,叫夏黄晨曦。”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孜莱同样经过易容与卢若铭有七分相象的平板面目在落日余晖中显出些微生动。
“驾──!”率先纵马前奔,卢若铭没接她话茬,迎面而来的骑士见状立即拨转马头前行带路。
孜莱如影附形追随其後,看他笔直挺拔的背影在马上起伏,看他镀了夕阳金彩的黑发随风飞扬,眸色越来越深。
“姊姊,你对上门说媒的人客气些行吗?这个可是司藏知事家里派过来的。”
“司藏知事?就是政务丞相亲自来我也是这样回。怎麽著,铭儿,我不是已经给了你几个用具,还不够?又发春了?”
“你才叫春!变态老姑婆。”
“你说什麽?说,什麽叫做变态?别以为你长得跟我一般高了我就不敢打你了,说不说?”
“姊姊,那个叫闵锐的富贾不错啊,仪表堂堂知情识趣,又是践土国人,即不会与你成为敌对也不会嫌你脚大,你为什麽就不考虑考虑,再这样下去,你可真要错过花期了。啊,别打我脸,今天我有重要客人要见。”
“脸?都是你这张脸招蜂引蝶,早知如此我就该再把你弄丑些。滚!”
“还要丑?那你岂不要扮成夜叉别人才信你是我姊姊。”
“你滚不滚?!”
“好,我滚,可是你不跟我一起吗?你今天不用去医舍了?”
“今天闭关!我要好好想想怎麽杜绝这类麻烦。你今晚给我早点儿滚回来!诶,你等一下。”
“又怎麽啦?”
“呶,霂衣,瞧这天要下雨的样子。”
又是夏令时节,他俩人来到甘棠国都城音都已是一年半。
三十一
一年半前卢若曦卢若铭姐弟以甘棠南部的流单越山民身份来到音都投奔远房叔叔。
之所以选那里为出身地是因为彼处崇山峻岭偏远荒僻,习俗风物流传有限,便于改头换面掩藏身份,而且最主要的是卢若铭的口音与那里的方言颇有相近之处。
当日他思虑良久,认为跟着安槐公主的陪嫁队伍前往甘棠太过显眼,即不利于潜伏也不利于将来的发展,他需要一个相对单纯清白经得住盘查探究的来源为起点。记得他提出要求时南王曾注视了他颇长时间,在他等得不耐时方才开口:“铭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答应我……”
“你不会不在。”卢若铭霍然抬头。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我说没有如果!你没听见?!”卢若铭恶狠狠的神色不仅吓了南王一跳,也吓住了他自己。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所有的假设计划梦想未来都建筑在南修存在的基础之上。
“好了好了,铭儿,我不会不在,我保证,别急别急。”南王见他红头涨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连忙轻轻揽了他安抚怜恤,从不曾体味过的母性味道眷恋情怀令卢若铭在那一刻脆弱得难以自己。
当天南王便下令动用安槐多年架构起来的谍探系统安排他赴甘棠事宜,同时赋予了他使用这个系统的实权。
很久以后直到他终于习惯没有修存在的日子时他才记起,他始终不知道那一日修要他答应的到底是什么。
一年半的时间并不算长,然而却足够卢若铭身高拔到174公分再不用仰视孜莱,足够孜莱成为声名远扬的女医,更足够卢若铭把甘棠的一个三流钱庄变成为一个名震朝野的聚宝盆。他俩各自凭真才实学在音都立稳了足跟。
那位所谓的“远房二叔”已在甘棠潜伏廿年有余,自然对他俩最初的生活安顿得心应手。
孜莱被荐入一间大医舍做爽辅——甘棠为数不多的可由女子担当的工作,类似于现代的护士,主要是在妇女生病时做下手以方便诊疗。没过多久,孜莱便在替一位难产的官宦妻妾接生时崭露头角,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不想妻女抛头露面的富户官家便开始指名道姓要她出诊,结果往往药到病除,于是很快孜莱便患者盈门,甚至王宫内院也开始请她出入,虽然格于甘棠律例孜莱一时没法取到医执独立开业,然而,她任职的那间医舍在半年后便颇识时务地替她辟了独立场所专门接待女患,一时间名满京华。就连初登他国后位的西敏毓也以此为据开始了她张扬女权的立威行动,并多次召见这位女医。幸亏俩人素未谋面,而孜莱为人明敏又与卢若铭相处多时习得他的大部分发音习惯才没在觐见时显露马脚,否则他们的身份怕不会当场拆穿。
与孜莱相比卢若铭的起点要高一些,然而他的进展却慢得多,为此没少被孜莱冷嘲热讽,尤其在他们第一次搬家的时候。
为了符合身份收入,他们两人最开始只租住了一间别人的耳房,大杂院肮脏嘈杂生活十分简陋,忍熬了四、五个月方才凭了孜莱的诊金人际赁下一处屋子,虽然只得厅房三间外加厨灶厕浴,但好在独门独户,所在街区也相对清净。
清扫完毕卢若铭很是开心,他终于有可能与孜莱分房而居了。虽说孜莱来此地后一应起居均放他自理从未骚扰过他,然而,日日与一个成熟的女人同室而卧毕竟难堪。
卢若铭于男女之事本就保守,如今又有南王护心不会生出绮念,然而他毕竟是个发育中的正常男孩,而且身体曾被南刻南制一再开发,某些野猫叫春的夜,或是碰上邻里办事动静比较大的时候他便会格外敏感于身边孜莱的女性特征,往往百爪挠身非得起来冲凉方可灭火。面对孜莱的一无所觉他每每羞于启齿,毕竟万事开头难,他个大男人不想显得比女子还娇气。如今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出分居要求了。
“不行!”
“孜莱,你耳聪目明,我做不了坏事的。”
“有需要是不是?我帮你解决好了。呶,拿去,我这可是踅摸了很久才找到的上等货。”原来他禁欲禁得辛苦她不是不知道。
“你这个变态老姑婆!当心我强Jian你!”恶狠狠地看着那些个形状各异做工精巧的男形,卢若铭气晕了头,原来她真的是拿他当女人看。
看见孜莱慢慢涨红的头脸卢若铭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这女人发起怒来天塌地陷,他只有在极少数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才会触犯她。
“好吧,不过,你得睡里间。”
乌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好运,卢若铭打从心底里乐了出来,总算不用晚间翻身也小心翼翼了。
自从他有空间可以习练中断了半年的跆拳道起,他在钱庄所下的功夫也开始显形。
说他的起点比孜莱高是因为这个名为安隆的钱庄真正主人是安槐的库部,所以他不象孜莱那样是真正的白手起家。
虽说指令已到,但是家大业大耳目繁杂,初来咋到的卢若铭并没有任由钱庄老板安排他从高位做起,只是一边做着最基层的工作一边教他们暗地里将所有往来帐册予他过目。虽然比起大簇安槐,甘棠的经济要活跃复杂些,然而对于来自发达资本主义世界的卢若铭来说这样的业务内容仍是简单得如同一加一等于二。
不到三个月他便开始小试身手。
安隆钱庄是东园悦亲政不久之後由南王提议创办的,原意不过是在甘棠多设置一个情报点以图後用,所以最初设定的格局并不大,长期以来也都任其发展并没多加插手。
卢若铭用以说服南王重视这个钱庄的论据是现代社会可以左右政府政策的金融寡头。
“当然,咱们这儿商贾在国家中的地位并不那麽高,对政局的影响力也相当有限,但是我们也正可以利用人们的这点无知从钱庄入手,想办法操控住整个甘棠的经济命脉,只怕在!虞棼意识到以前他的国家已经落入我们的掌握了。”
“啊,你想兵不血刃。但是你打算通过怎样的手段?富而後贵吗?但是买来的官哪怕是在卖官盛行的大簇也多为实惠的闲职,得不到真正重用的。”
“王爷,富而後贵并非只得买官一途,您等著,我会教您见识到金钱的力量。”
“好吧,铭儿,你且试试看。需要多少钱银开路?”
“王爷,任何钱银调拨都是有据可查的。”
“但是以安隆现在的财势我恐怕你施展不开。”
“不要这麽早下结论,王爷,我的本事您还并没有真正见识过。”
当然随著岁月的流逝阅历的累积,他最终明白武力是治国平天下不可或缺的手段,他当日大谈所谓和平征服理论的狂妄模样幼稚而可笑,但也正因为此南王那份自始自终的宠纵眷爱便成了他的没齿难忘,刻骨铭心得教他一直感念到来世。
实地考察以後卢若铭承认安隆钱庄的格局的确不大,其实不仅安隆,即便生意已经做得跨国的聚琅钱庄也一样仅仅将生意局限在存取汇兑放贷这几种基本业务上,而在卢若铭眼里,银行的运作空间当然远比这要大得多。
他的第一个拓展方向是放贷。他突破了这时代现有的单纯放钱收息模式而开始干预客户的用钱目的,也就是说引进了现代社会的信贷概念。凡是来借钱做生意的客人安隆包括利息、期限等等所有条款都比其它钱庄优惠,也比自家其它用途的贷钱客人优惠。
其次,安隆开始拿自己的利润进行小型投资。注意到甘棠尤其是音都有很多服务领域已经萌发需求但市场却是杂乱无章几乎空白的情况,他开始著手整合个中资源。比如,安隆开设了音都第一家洗衣店,以保证活计供给、提供统一生产用具、保证基本工资多劳多得等等手段雇佣了一批原先靠给邻里洗缀度日的妇人女子;又比如,安隆开办了一间屠宰场,每日将初步加工好的畜禽肉类集体运往几个市集附设的摊档销售;再比如,安隆设立了一间房屋修葺工场,雇工接活的运作方式首次打破了师徒作坊的传统体制。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第三,安隆开始游说一些靠定息生活的客人参股投资,初始阶段主要以短线为主,根据这时代交通不便的特点出面组织各类货物的长程贩卖是主要方式之一。
所有这些功夫的成果在一年时间内逐步显形。
首先安隆放贷入股的几家商号在钱庄明里暗里的疏通支持下开始赚钱开始兴旺开始还贷返息,皆大欢喜的结果令得更多想创业想拓展但本钱不足的商户有了新的选择。
其次安隆自主的各类投资也渐有回报,比如洗衣店,因为统一接活送活系统管理,使得许多原先零散作业任人欺压的孤儿寡母有了依凭感,由此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廉价劳动力;而产供销一体化的屠宰场因为规模相比於个体商户大,所以成本也就相对低,令得越来越多的小商户或主动或被动地加盟进来,不到一年安隆钱庄开办的这个屠宰场已经隐隐有垄断整个音都肉屠行业的趋势;至於那间房屋修葺工场,因为整个甘棠的建筑物颇似中国明清时代的结构,雕梁画栋精棂美檐不厌其烦,与大簇安槐高屋广宇张扬扩展的建筑特点比完全是精镂细凿封闭内敛式的,所以更加需要修缮维护,大家富户自然有畜养的奴隶来操持,但一般自由贫民则需要请人维修,现下的各类相关作坊多是师徒体制,也就是说一般人自业场出来通过会试後必须先进入某间作坊成为坊主的徒弟,要作牛作马多干少拿很多年,师傅才可能格外开恩出具满师证明让其有机会自立门户,所以安隆的这家专雇会试应届毕业生以及市面散工的工场不仅由於工种齐全省事省时的工业化操作而深受用户欢迎,也因为有较高工钱和人身自由以及有偿无偿培训技艺等等优渥条件而深受一些自由劳动力的欢迎,一年时间便已经带动得音都开始出现打破传统师徒作坊的势头。
关於集股投资自不用说,因为事先功课到家,从货物选择到路径设置外加沿途安全等等都尽量的最优化,所以一年下来天灾人祸的风险损失非常低,得了实惠的客人自然口耳相传,於是音都其它各钱庄客户的流失渐渐明显起来。
也就一年时间卢若铭正式开始的运筹帷幄就使得安隆钱庄的名气与势头成为音都的首屈一指。虽然财势依然不能与聚琅为首的几家一流钱庄相比,尽管一年内安隆成功赚进的客户利润也并非如何巨大,但是它的种种动作给音都乃至整个甘棠的社会经济秩序所带来的冲激却是惊人的。
当然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安隆的崛起,但多半是业内人士对其强大竞争力的感知,认为安隆内部幸运地出了个商业奇才,真正意识到其深远影响力的人并不多,而这也是卢若铭的本意,初到贵境他的计划是稳扎稳打,以商业野心掩饰其政治目的。
33
当他们即将在音都度过第二个春节之际,安隆钱庄遭遇到一场空前的非难。
因为卢若铭的动作循序渐进并不张扬,所以钱庄之前遇到的阻力多来自商业对手,手段也往往是商业的,鱼虾各有路,安隆在音都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一番自己的人脉,一路欺小避大行来并没有惹出太大的动静。
但在这一年下旬的时候,卢若铭却做出一个突兀的大动作,他进入了音都织造业。
甘棠民风奢华,各类锦缎丝料的需求量很大,是以全国各地的织造作坊不下千家,其中规模最大的是音都的农羽织造。
农羽织造的创办人名叫农大勇,此人少时家贫混迹市井,吃喝嫖赌浪荡为生,後来因为在王宫中任侍婢的妹妹农彩衣被当时的太子!虞棼看中收进房里,他才借势起家,虽然没有正经念过书但事实证明他颇有些经商的天赋,加上农彩衣的刻意经营从旁打点,几年下来农大勇便在音都的商界有了些名气。之後人往高处走,藉著金银开路农大勇以音都商会总领的身份入仕开始了官场生涯。因为在太子继位途中帮著剪除了不少阻碍,所以在!虞棼登基後他的地位便直线上升,等当上了甘棠的司藏知事後农家已成为甘棠数一数二的富户,权势熏天之下所涉行业其他人无不退避三舍。所以当卢若铭提出染指织造业时,因他的来头和才干而一直言听计从鼎立支持的安隆钱庄高管人员中首次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认为此举有莽撞躁动急功近利之嫌。
但卢若铭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司藏知事类同於现代社会的财政+商业部长,因为甘棠重视商业所以这个官职的权限地位远比大簇安槐要大要高。农彩衣在!虞棼顺利登基後受封号为贤贵妃,仗著这个工於心计的妹妹帮助,农大勇才得以顺利坐上这个位子,原想著再过得几年等妹子戴上後冠,他便可以登堂拜相一人之下富贵恒昌,谁知道!虞棼的後位一直虚悬的原因竟是为了等待安槐公主西敏毓的长成。
自妹子开始侍寝到如今农大勇可说发迹得一帆风顺,这还是他在功利途中碰到的第一个障碍,而对手不仅出身高贵而且年纪也比农彩衣小了不少,所以不由得他们兄妹不严阵以待。
而他们的确没有低估西敏毓。这个安槐的异姓公主尚在母腹时便遭逢大变,幼时随母亲流亡异地饱尝冷暖,直到认识了甘棠太子得其照拂母女俩方才稍感安定,回迁故土後不足两年母亲便撒手人寰,那以後宫廷中的勾心斗角血亲相残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早早催熟长大,当!虞棼的和亲贴如约在他的成|人日抵达时他已几乎等白了头发。
再也不要孤苦无依任人欺凌,他要高高在上受万民拥戴。再次回到满眼繁华的音都城西敏毓很快便开始以行动实践誓言。新妇旧欢围绕权势的一场明争暗斗自此展开。
农彩衣虽说根深蒂固财势撑腰,但也因为兄妹俩权倾朝野贪得无厌树了不少敌人,西敏毓虽说初来咋到无亲无故却是堂堂国母圣眷正隆,而且!虞棼娶他为後也并非完全出於旧情多少都还有一层交好安槐的用意在内。所以鹿死谁手颇难定论,一时甘棠政界充满了蠢蠢欲动的各种暗流。
仔细分析著定期收到的各方情报,卢若铭决定推波助澜从中渔利,是时候开始在朝中培植一个位高权重的代言人了。
“姊姊,和月节那日钱庄要举办一个赏菊会,已然包下了南郊的霁月园,到时候你一起去好吗?”
“当然,需要我做什麽?”
“没什麽特别的,只要做我姊姊就好,帮著陪陪女客,顺便聊聊我们钱庄专为女客开设的银户。”
不知是否南王有过特别指示还是因为孜莱少有机会可以如此专心医道,所以来到甘棠後她除了偶尔以提醒卢若铭牢记身份为目的的寻衅滋事以外,一般都是埋头自己的事务,从不对卢若铭的工作肆意评点横加干涉,在卢若铭工作小有起色以後更加不闻不问,需要她配合时也都尽心竭力合作非常,所以这一年多可说是他们俩人认识以来相处最为和谐的一段时间。
这一类应时应景的聚会自从卢若铭来到以後安隆钱庄便会定期举办,规模有大有小,因为成效斐然渐渐为人效法风靡一时,而他这个始作俑者虽说一直隐身幕後,低调出场,然而因为钱庄的许多业务他都免不了要亲历亲为所以名气也在行内逐步窜升,这从他收到的各类聚会请柬越来越多就可见一斑。
卢若铭知道孜莱行医过程中结识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女眷,迟迟未加利用的原因倒并非出自他对孜莱的芥蒂与防范,而是时机未到。虽说他很认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有待提高,然而如果没有一定的益处以及一个合适的契机他是不会轻易去挑战这里的男权尊严的,基本而言他是一个审时度势寻求适应的人,不象南王是那种千方百计实现理想的改革者,这是他与南王的本质区别也是他一直为他担忧的根本所在。
西敏毓母仪天下之後的第一个举措便是说服!虞棼在女性识字上开了禁。其实女性识文断字在甘棠并非象孜莱所说的那样罕见,除了个别顽固不化的家庭还在严加禁止,大部分人家都是私下鼓励的,所以!虞棼此道命令可说顺应了民意,除了一众食古不化的老朽写了抗折反对外,并没遭到更大阻力,但卢若铭看到的公开邸报上却将此举描写成为前无古人历经千难百阻的一项创举,从开禁圣旨来看,!虞棼本人也确是这样想的。如此好大喜功,我便投你所好,联想这位甘棠大王登基以来的种种言行卢若铭暗暗做了决定。
於是顺应著王後的声势卢若铭在安隆钱庄开设了一间专为女性客人服务的工作间。因为屏风帷幕、环境舒适而且风化制度十分严格规矩,所以初步的宣传参观轻易便过了关。知道仍要凭自己的家主印信才能交易,许多男客当即便表示不介意他们的家眷来此做些私房投资。因而此次的聚会卢若铭专门提醒孜莱在熟客中做些游说,这些女眷的闺房授受可以让安隆的名字直抵後宫,而这又能令他的下一步行动多出许多选择余地。
安隆毕竟不是什麽大钱庄,要想单纯靠著生意做大来提高声望需要的时间十分漫长,但要想找人合作行捷径,尤其是政治上的合作,没有足量的诱饵是引不来大鱼的。
34
聚会的成功在一个月以後得到证明──安隆钱庄出现了来自後宫的第一个户头,印信是统掌王宫内院的凤玺,以及一道写了一个“准”字的王旨。那一日卢若铭兴奋得彻夜未眠。
数日以後,快要打烊的当儿安隆的老板胡季鹏来到卢若铭的算房。一年间他将卢若铭由一个扫地倒水搬帐打杂的小厮升至接洽贵客的奉宰,数级连跳但钱庄中人却无不心悦诚服,这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所以当前些时候卢若铭提出要找人合作开办织造工场时,他全力镇压了钱庄内不同的声音。有时他也会想,一个拥有如此才干而又甘居幕後的人身世必定不凡,然而他离开故国已久,无从打探。他知道的只是来自监政司南王亲笔的“听命”,只是弱冠少年冷漠平板的面目寡言果决的口角以及充满心机智计的头脑。
“什麽事,鹏叔?”埋首帐目的卢若铭听见响动抬头起身礼貌地看著老板思索的眸光。
“坐吧,”或许在朝中相见他得向他行叩拜大礼呢,难得少年得志而不骄狂,胡季鹏移动肥沃的身躯,摆摆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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