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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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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没想到,玄易竟然会亲自领兵,紧追不舍跟至龙虎峡。。。。。。
☆ ☆ ☆ ☆ ☆
漫长的回忆终于被越来越浓重的晕眩感弄得支离破碎。晏轻侯努力想凝聚意识,却敌不过药力。
望出去,漫天飞雪和玄易的容颜,都在慢慢地扭曲、模糊,最终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 ☆ ☆ ☆ ☆
晏轻侯只觉自己站在无边无际的漆黑虚空中,上无天,下无地,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与令人窒息的寂寞为伴。
他想走出这片牢笼似的黑暗,但走到哪里,都被无形的墙壁挡住。忽然,他觉察到黑暗里有双眼睛在背后窥探着他。
缓缓转身,他就看到了玄易。
薄唇边淡淡的笑,掩不住男人笑意后的杀气和霸道。
他还在琢磨玄易那笑容的时候,男人已拔出九尺长枪,直指他眉心。。。。。。
「晏轻侯,我已经不需要再利用你。」
枪落,血花溅满黑暗的世界。
「啊!」低喊挣破了咽喉,意识也逐渐回归,晏轻侯睁开眼,头顶,是华丽耀目的流苏锦帐。墨色的纱幔用白玉环钩向两侧拉开,绣着腾舞云端的金色蛟龙。
很熟悉。玄易的重华殿。
宫灯长明,不知白昼黑夜。
左边肩窝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仍隐隐作痛。
玄易那一剑,还真没有留情。
他沉默了一阵,翻身下床。「砰」一声,身体摔落在坚硬的白玉宫砖上,浑身筋骨酸痛。
晏轻侯色变。丹田内空空如也,竟提不起半丝真力。他再一运功,胸口蓦然气血翻腾,头晕目眩。
「晏王爷!」在重华殿偏殿候命的几个宫女听到了刚才的落地声,匆忙跑进寝殿,想过来搀扶晏轻侯起身,却被这雪衣男子冰寒的目光震住了脚步。
「玄易呢?叫他来见我。」晏轻侯慢慢站起,至此已经认清了现实。他晕迷的时候,肯定被人做下手脚,夺走了内力。
宫女们听他直呼皇帝名讳,哪敢应声。面面相觑间,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子嗓音传进寝殿。「你们都退下!」
「奴婢告退。」宫女们对着迈进殿的玄易躬身施了一礼,敛眉倒退出门,轻手轻脚地放下了门口的冰绡云纹罗帐。
玄易难得地一身白衣,黑发金冠,更显风神俊朗。
晏轻侯冷冷地,看着玄易朝他走来,男人脸上,表情高深莫测。
「你想怎么处置我?」逃离无望,他反而沉静下来,噙着一贯的冷笑问玄易。
玄易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晏轻侯。
晏轻侯挑眉,「抓我回来,就是为了对我发呆?」
男人薄削的嘴昏抿得死紧,片刻才吐出四个字:「当然不是。」陡地伸手,抱住了晏轻侯,深深吻。
唇上,遽然刺痛。
血,从两人嘴角挂了下来。玄易的嘴唇,皮破肉绽。
晏轻侯推开玄易,冷冷抹去嘴上沾到的血,讥笑道:「想发情,找你的妃子去吧。」
玄易慢慢地拭着溢血的唇,双肩微抖,却在笑:「晏轻侯,你好大的醋劲。」
「是又如何?」晏轻侯没掩饰。
自从大闹婚宴错杀池雪影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在玄易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隐藏。也不想再自欺欺人。爱上便是爱上,世人若想笑话他自作多情,由得世人笑去!
「你要是肯早点承认,该多好。。。。。。」玄易笑容里带上几分苦涩,再次伸臂,抱着晏轻侯,将人压到了床上。
他的手臂,很小心地避开了晏轻侯肩窝伤口,力道却大得出奇,根本不容晏轻侯挣脱。
知道自己现在内力全失,不是玄易的对手,晏轻侯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冷漠地看着玄易悬在他上方的脸。
玄易凝睇着身下一脸骄傲的人,终是苦笑:「要娶赤骊储君的人,是玄晋,不是我。」
晏轻侯一震,立刻想通了为何那天玄晋穿得比玄易更像个新郎。可为什么小孤山上,面对他的质问,玄易却不说破?
玄易轻叹道:「是我错。我本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在乎我,想要你先开口服软,没想到你的脾气这么臭。。。。。。」
望见晏轻侯眼底隐现怒意,他自嘲地笑了笑:「晏轻侯,我玄易出世至今,除了你,从未栽在任何人手里。碰到你,或许是我前世欠你的。」
晏轻侯抿紧唇,良久才道:「那小孤山上,你走后来杀我的人是谁派来的?」
「我追查过了,是玄晋。」玄易苦笑:「晏轻侯,你有的时候,确实是蠢了点。事情没弄清楚就大发雷霆。如果我想取你的性命,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随便往你饭菜里放点毒药,你都不会怀疑我吧,我又何必花心思找杀手来杀你?」
心知玄易说得不错,晏轻侯无言以对。听着自己和玄易的呼吸,不知道该说什么。
误会解开,他本该高兴,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沉默,就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许久,他冷冷地道:「事已至此,说那些也没用。玄易,你打算如何处死我?」
男人紧搂他的两条胳膊猛地加重了力量,勒得他肋骨生疼。玄易的鼻息,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玄易抬手揉着晏轻侯的头发,嘴唇划过晏轻侯鼻梁,最后压在唇上,在缝隙间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
☆ ☆ ☆ ☆ ☆
晏轻侯茫然,来自玄易唇上的血腥味让他思绪紊乱如麻,只本能地与玄易交换起彼此口腔里的温度。
欲望,是种习惯。三两下,就已经燃起,叫晏轻侯无法再思考其他,所有的心神都聚到了被男人宽厚手掌隔|穴握住的敏感部位。
男人的手,有力抚弄着晏轻侯衣服下越来越明显凸起的形状,滚烫的嘴唇也转而轻舔晏轻侯同样发热的耳垂,声音微微起了沙哑:「舒服吗?」
晏轻侯抓着玄易发冠的手指发了颤,喉结也开始移动。想跟往常一样翻身压倒玄易,却想起自己内力被制,哪里推得开身上玄易健壮高大的身躯。
似乎觉察到了晏轻侯的意图,玄易更卖力地爱抚起手里越发硬挺的热物,看到白衣上逐渐渗出淡淡湿痕,他暗哑地低笑,忽然停下手。
「嗯。。。。。。」意识正在快意间徘徊,被中途截下,晏轻侯不满地摇了摇头,身上的重量陡地消失了,下身传来阵凉意。
衣物被褪落,他刚仰起上半身,就看见玄易趴在他双腿之间,对他笑了笑,张嘴,缓慢地包裹住他。。。。。。
下身立刻被一片异样的温暖柔软包围,强烈的刺激也随着舌尖断续的挑逗腾起,汇集在晏轻侯腹部。
全身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最亢奋的地方。
晏轻侯躺回锦缛中,难耐地蜷曲起双腿,胸膛急遽起伏,双手也插进了男人黑发之间。
感觉到嘴里的悸动在不断肿胀轻跳,玄易更用力摆动起头部,又深深一个吮吸。。。。。。
「唔。。。。。。」晏轻侯再也忍不住快感的侵袭,在男人嘴里一泄如注。
心跳快如擂鼓,他竖起上身,想让玄易也尝下这新奇的滋味,男人却爬过来,重新将他按倒床头,吻住了他的嘴。
略带腥膻的热液就从玄易口中流进了他嘴里。
意识到那是自己刚释放的东西,晏轻侯也不禁有些发窘。
玄易低笑:「你每次都在我里面射了许多,这回你自己也尝尝看。」
晏轻侯面红耳赤,也没注意玄易已开始宽衣解带。
甩开最后一件衣物,玄易转而去脱晏轻侯的白衣。还是那副稍嫌瘦弱却充满了力度的身躯,胸膛已因情欲蒙上层粉色。
晏轻侯的左肩,缠裹着厚厚白布。
玄易知道,那下面是他亲手刺落的伤口。他隔着布摸了下,苦笑:「要不是你急着逃走,我也不必用这法子把你抓回来。」
晏轻侯眼一眯,揽低玄易脖子。「你若想要补偿我,待会就让我多做两次。」仔细算来,自从赤骊分别后,已有两个月没跟玄易欢好过。他会把这两个月的份,还有玄易那一剑都讨回来。
听到他的宣告,男人沉声笑,什么也没说,只探手从枕头下掏出了小玉盒,挖了些软膏。
晏轻侯发现这药膏色如蔷薇,香味也跟原来用的那种不同,奇道:「怎么不用原来那种了?」
「这个更好。」玄易薄唇浮起些许意义不明的笑容。
可惜晏轻侯没看懂,以为玄易会像从前那样把药膏帮他涂在分身上,谁知男人的手指竟然伸向了他从未有外物造访的禁地。
「干什么?」他一下子跳起,随即便被玄易重重压住。
蘸着药膏的两根手指,执着地刺穿入口紧闭的褶皱,一寸寸地深入、抽送、扩张。。。。。。
怪异的感觉在体内翻搅着,晏轻侯终于领悟到玄易想做什么,皱紧了眉头。「你。。。。。。」
「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停。」玄易抽回手指,蘸了软膏再度伸进,这次,加上了一根手指。
好不容易了逮着了这个翻身的机会,为怕晏轻侯反抗,他在晏轻侯昏迷时,用软麻散化去了晏轻侯的内力。这盒软膏,也是特意让御医调制的,里面添上不少催生情欲的药物。
有过堪比酷刑的初次经验,他说什么也得让晏轻侯的第一次舒服些。
「我。。。。。。」被玄易手指按摸过的内壁缓慢地升起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似乎有无数只蚂蚁在里面轮番爬动,晏轻侯双颊透出火红,下意识地扭着腰,凑向玄易蠕动的手指。
他的双眼,还保留着最后一点清澈,「我说,你别拖拖拉拉的,快点做完,接着换我来。」
玄易表情骤然僵住,脸上忽红忽绿忽白忽黑,未了咬咬牙,狞笑:「只要你到时候还有力气,我陪你做个够!」
丢开玉盒,扯下床帐,狠狠扑了上去。
☆ ☆ ☆ ☆ ☆
晏轻侯再一次睁开眼,是被饿醒的。
床帐兀自低垂,帐内,还残留着浓烈的情欲味道,被褥皱得不成模样,凌乱堆放在床脚。
他身上却已经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崭新的白衣。那是玄易早朝前替他穿上的。
腰骨酸得像快断了,四肢酥软无力,连脖子都懒得转动,所以他也就没有拒绝男人帮他清洗穿衣。
原来,做下边那个,的确是累多了。。。。。。不过,玄易从前可都是自己沐浴善后的,这让晏轻侯多少有点不服气。
等到内力恢复了,他也拖住玄易,一口气做上五次,看玄易还能不能爬起身来。
但现在,他最想有人拿点食物给他。
脚步声朝龙床走近,晏轻侯刚想开口叫那人,立时就听出不对劲。
那人的脚步气势汹汹,绝不会是重华殿里的宫女太监。
床帐猛地被掀开,玄晋眼光在床上一转,满脸的鄙夷:「我说皇兄怎么就是不肯杀你,原来如此。嘿!」
「紫阳王爷!」裘明跟在玄晋身后进殿,迟疑着道:「皇上有旨,不准闲人乱闯重华殿,王爷你。。。。。。」
「本王是闲人吗?」玄晋冷笑。「退下!」
裘明不敢再出声,对晏轻侯望了眼,垂首退出。
玄晋回头,瞅着晏轻侯:「听说你的内力已经被我皇兄废了。你若一开始就不会武功,让本王玩上几天,你还可以安分地当你的质子,也不会有今天。」
他伸手,在晏轻侯脸上摸了一把,故意啧啧叹道:「本来嘛,你现在这副模样怪可怜的,本王还想留你一命。可惜你杀了赤骊储君,就算皇兄想护着你,赤骊国也绝不肯善罢甘休。呵,不过看在你杀掉那个讨厌女人的份上,本王可以替你说情,让你死得痛快点。」
晏轻侯冷冷地抬眼,目中冰寒依旧,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玄晋愣住,旋即大怒:「晏轻侯,你死到临头,还嘴硬!」
晏轻侯干脆阖起了眼帘,充耳不闻。
玄晋直气得七窍生烟,劈手想打晏轻侯耳光,终是忍住,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晏轻侯,你别以为有皇兄为你撑腰。告诉你,现在赤骊国二殿下逼着皇兄将你凌迟处死,以祭储君。众家大臣也都劝皇兄杀了你,警示玄龙各臣国。我看你还有几天能得意!」
晏轻侯直待玄晋脚步声完全消失,又等了好一阵,才慢慢睁眸,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道:「玄易,既然进来了,怎么不说话?」
玄易身上还穿着朝服,闻言轻叹道:「我听裘明说玄晋来找你晦气,便赶来了,」他顿了顿,苦笑:「玄晋都跟你说了什么?」
晏轻侯目光落在玄易俊朗的脸上,定定打量大半天,一挑眉,道:「你若不杀我,是不是会变成昏君?」
玄易叹气:「这种事情,你想它干什么?就算杀了你,我在旁人眼里,不也还是个暴君?」
晏轻侯笑一笑:「暴君听上去神气多了。」
「你。。。。。。」玄易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晏轻侯还在关心神气不神气的问题。
他长吁一口气,坐在床沿,抓住晏轻侯的手,认认真真地道:「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你留在重华殿,安心养伤就是。」
晏轻侯凝视玄易,纵使玄易在他面前说得再轻松,他也已经看穿了男人眉宇间纠结的忧色。
大祸由他闯下,无法补救,那至少,不再让玄易更添烦恼。
他微笑:「好。」
☆ ☆ ☆ ☆ ☆
玄晋闯殿之后,重华殿周围的侍卫又增加了不少。重兵森严,再也没有闲杂人来打扰晏轻侯。
肩头伤口愈合结疤时,他在重华殿已经逗留了半个月。
玄易还是每天照常地上朝,照常地回来陪晏轻侯用膳、谈笑,甚至最近几天连奏摺也搬到重华殿内批阅。然而晏轻侯发觉,他的笑容一天比一天沉重。
他没有向玄易打听,只因知道自己即使问了,玄易也不会告诉他实情。重华殿内外的宫女侍卫更不可能敢向他透露什么消息。
他仿佛,与世隔绝。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再这样下去,他跟猪也没什么区别了。。。。。。晏轻侯从午睡中醒来,望着床帐上的繁芜图案发愣。
深垂的幔帐外静悄悄的,倏地,有两人的脚步声缓缓走进殿。
一个熟悉的步伐属于玄易,但另一个。。。。。。
玄易压抑低沉的声音及时解开了晏轻侯心头疑惑。「母后,有什么话,您非要跟儿臣来这里说?」
原来,是玄龙大后。
第十章
「易儿,本宫只想知道,这些天来,你究竟有没有决定,该如何应对赤骊国和众家大巨?」
玄龙太后的声音,出乎晏轻侯意料地清雅柔美,温和如徐飘的雨丝。不轻也不重,正好可以让殿内每个角落都听到。
玄易没回答。
太后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赤骊二殿下还在等着你回应。你再庇护杀害赤骊储君的凶手,玄龙和赤骊势必大动干戈。本宫也听几位卿家说了,赤骊女皇已经得知储君遇害,震怒之下说要倾举国兵力与我玄龙开战,还要屠尽炎雪国人。句屏也愿出兵相助赤骊。易儿,你有何打算?」
一阵缄默后,玄易终于缓缓道:「赤骊兵力不及我玄龙,唯一能胜出的,是火器。儿臣已经取到赤骊火器秘方,只是研制冶炼仍需时日。。。。。。」
「那还要多久?」
玄易没隐瞒,据实道:「若要大量制造派送全军,少说也得大半年之后。」
「如果赤骊真和句屏联手攻打玄龙,大半年后,也不知道你我母子还能否站住这里说话。」太后不温不火地笑了笑,自有股威仪。
「易儿你一直都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宫不想教你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真要为了一个目中无我玄龙,害你颜面扫地的小国质子得罪赤骊,陷玄龙于赤骊句屏两国铁骑之下?」
玄易沉声道:「母后,即便赤骊储君未曾遇害,玄龙与那两国迟早也会逐鹿天下。」
「本宫知道了。倘若玄龙眼下已足以抵挡两国联手出兵,本宫只会赞同你开战,建我玄龙千秋霸业。」
玄易不再出声。
太后轻喟着,缓步出了重华殿。
☆ ☆ ☆ ☆ ☆
晏轻侯拉开幔帐,下了床,与玄易无声对视。
他和玄易都心知肚明,太后那番话,其实是说给晏轻侯听的。
晏轻侯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玄易脸庞,他的动作,很慢,似乎想用指尖把玄易每一分轮廓都记住。
「把解药给我,等我恢复功力,我替你玄龙迎战。」
玄易眼光温柔,笑容却有些哀伤。「你一人,再神功盖世,也敌不过万万雄兵,何况赤骊还有威力无比的火器。」
晏轻侯沉默片刻,终于也冷冷地笑了,目空一切的傲气。
「那就杀了我。」
他淡淡道:「我死,换玄龙一时平安。等你有了可与赤骊相抗衡的火器,就不用再顾忌赤骊。」
玄易身体在轻抖。「晏轻侯,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信我能保住你?」
「信!」晏轻侯斩钉截铁地道,目注玄易:「所以我死后,送我回炎雪,替我保护炎雪不再受任何一国欺压。」
无法再承受晏轻侯光亮慑人的目光,玄易闭上了双眼,用尽全力,狠狠地,抱紧晏轻侯。
隔了许久,他才低声道:「我答应你。」
☆ ☆ ☆ ☆ ☆
炎雪质子晏轻侯,在赤骊储君与玄龙紫阳王的婚礼之上,刺杀赤骊储君,天下震惊。
凶手被定于立春之日处死。刺杀皇族,本应处以凌迟极刑,诛灭九族,但传言这炎雪质子是个疯子,玄龙皇帝仁德为怀,免了炎雪王族诛连之罪,并赐晏轻侯五马分尸,免其受千刀万剐的痛苦。
赤骊国女皇总算勉强接受了这结果,命二殿下留在玄龙京城,亲眼见证凶手伏法受刑。
监斩之人,便是玄龙皇帝。
行刑的前夕,玄易和晏轻侯格外坦然,在重华殿里凭窗赏月小酌。
晏轻侯喝到最后,干脆枕在了玄易大腿上,拿银箸轻敲碗盏酒杯,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玄易的黑眸,在晏轻侯脸上流连着,慢慢低下头,一点点吻着晏轻侯的眉骨、眼皮、鼻梁。。。。。。
吻到嘴唇时,他看到晏轻侯眉头一皱,咕哝了一句:「很痒。」
若是平日,玄易势必发笑,此刻却只觉胸口酸胀到疼痛,改用指腹摩挲着。
晏轻侯歪着头,对玄易脸上神情看了半天,突然张嘴,在玄易手指上用力咬了一口。
玄易猝不及防,低叫一声。晏轻侯已经松了口,满意地看着他手指上血肉模糊的牙印。「给你也留个牙印,免得你太快忘记我。」
玄易微微苦笑,将手凑到晏轻侯嘴边:「你要不放心,就再多咬几口。」
晏轻侯没有再咬,揽住玄易腰身,在男人耳边轻声道:「今晚陪我。。。。。。」
早料到晏轻侯会提这要求,玄易没说什么,抱起已经半醉半醒的人上了龙床,俯首深深吻。。。。。。
翌日清晨,玄易慢慢睁开黑眸的刹那间,明亮的光线洒满床前,他不禁微眯眼。
腾龙幔帐已被拉起,晏轻侯也已经下了床,双手负背,笔直地挺立窗前,仿佛正在欣赏殿外春光。
朝阳将他的黑发白衣都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出尘绝世的孤傲。
听到声响,晏轻侯转身,微笑着看向玄易。
从来都没有见晏轻侯露出过此刻这种微笑,玄易竟瞧得痴了。
「今天我来帮你穿衣服。」晏轻侯等玄易洗漱妥当,拿起床边玉案上的衣物,一件件地替男人穿戴起来。
自始自终,两人没有再交谈过只字片言,只是平静沉默地凝望着彼此。
一个眼神,已胜过千言万语。
最后为玄易戴上了帝冕,晏轻侯无声笑着,与玄易缓步走出了重华殿。
殿外天穹净朗,浮云轻流。
池君上青衫飘逸,站在台阶下已等候了有些时候,见到两人,忍不住浮现得意,今日,终于可以将晏轻侯这根致命的毒刺拔除。只不知,晏轻侯那日盗走火器秘方,是交与玄龙,还是给了炎雪?
晏轻侯看都没看池君上,冷冷地望住殿前肃穆静立的百名禁卫军。
一辆打造得十分牢固的铸铁囚车由数人推到了台阶下。
晏轻侯施施然举步,正要走向囚车,玄易忽然沉声道:「且慢!」
晏轻侯和池君上,全都瞪住了玄易,却见玄易面色沉凝,举手一挥。
裘明捧着碗水酒,奉到晏轻侯面前。
「这里放了致人昏睡的麻药,喝下它,安心上路去吧。」玄易虽是对着晏轻侯说话,实则在解释给池君上听。
池君上心知玄易是想让晏轻侯在昏迷中受刑,好少受些活罪,也就没阻拦。
晏轻侯对玄易看了最后一眼,夺过碗一饮而尽,随手一扔,走向囚车,任由那数人将他上了枷锁,架进车中。
百名禁卫军押送着囚车,走向刑场。玄易面无表情地坐上皇辇,缓缓跟在后面。
池君上骑着马相随。没走出多远,就见适才给晏轻侯奉药酒的那个侍卫驾了辆马车赶上来,跟着前面的囚车行进。
马车上,竟然放置着一具漆黑的棺木。
他一惊,随后便想到那多半是用来装殓晏轻侯尸体的。果然听到旁边皇辇上玄易淡淡地道:「晏轻侯是炎雪质子,死后理当魂归故里。施过刑,朕会着人护送他回炎雪。正如赤骊储君的遗体,二殿下也要送回国中下葬。」
池雪影死后,玄易曾想将之以紫阳王妃的身份葬入玄龙皇陵,以笼络赤骊人心。池君上却怕被人发现尸身早有中毒迹象,坚持将池雪影送回赤骊安葬。此刻听玄易拿这来挤兑他,池君上只得干笑道:「玄龙陛下说得有理。」
这时前面的囚车队伍已经绕着堵褐黄宫墙拐了弯。
池君上刚想驾马走快些,突听玄易沉声道:「说起来,二殿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当日婚典上,储君她怎么会忽然冲上去挡剑?」
池君上心神大震,放慢了坐骑,端详玄易面色,却看不出丝毫端倪。他也猜不准玄易是否已经觉察到事有蹊跷,定了定神,道:「雪影看到夫婿遇难,情急之下以身相救,也是人之常情。只恨我在她身边,居然没留意,唉。。。。。。」
他大叹了几声。反正池雪影已死,玄易再怀疑也改变不了池雪影死在晏轻侯剑下的事实。
那个雪影殿下阴狠狡狯,连对刚欢好过的男人都能转头下杀手,还为会个尚未生情的夫婿舍身挡剑?玄易在心底嗤笑不已,微闭目,薄唇陡地扬起缕微带嘲讽的笑意。「可惜啊,二殿下就在她身边。。。。。。呵。。。。。。」
手掌轻轻一拍皇辇的鎏金镂花扶手,再不言语。
池君上握着缰绳的手心微渗冷汗,玄易这副讥笑,分明是早已经猜到了他在暗中作祟。万一玄易命人在池女皇面前说上些什么,他可就性命堪忧了。
他垂头,听着蹄声清楚,盘算对策。一路出了宫城,都没想出个头绪,却听前方人声嘈杂,原来已到刑场。
☆ ☆ ☆ ☆ ☆
阳光被浓厚的云层遮挡住,只从重云缝隙间泻落丝缕光芒,照射着刑场周围的人群。
一圈坐的,都是京城官吏还有其他臣国留在京城的质子。最外边,百姓人头簇簇,对囚车里已经晕睡过去的白衣人指指点点,等着看热闹。
玄易在百官跪迎声中大步踏上监斩高台,端坐正中交椅。池君上和行令官分别在下首落了座。
时辰将近,那行令官甩手将令签抛下了高台。
五匹骏马由行刑手驾着走上刑场。晏轻侯被押解囚车之人拖了出来,那碗水酒的药力似乎很是厉害,他整个人都瘫软如棉,头无力地垂着,由得旁人摆布,毫无动静。
身上的枷锁被打开,五条结实的绳索分别套住他四肢和脖子,牢牢收紧绳圈。
绳索的另一段,系在了那五匹骏马的脖圈上。五匹骏马各自站立一方,将晏轻侯拉成个「大」字形。
五名骑士手执马鞭,只待最后一声令下。
玄易深深地凝视着刑场中那个身影,缓慢地抬起右手,挥了一挥。
「行刑。。。。。。」
「啪」尖锐的皮鞭声撕裂了空气,五匹骏马同时朝不同的方向撒蹄飞奔。。。。。。
腥红的血,宛如泼墨,在众人眼前怒溅开来,飞上重云长天。。。。。。
看着白衣人手足首级被扯离了躯干,鲜血泉涌流遍刑场,池君上终于得意微笑。
玄易的双手,隔着衣袖紧紧地抓住了座椅扶手。人却依然坐得笔挺,俊脸…片沉静,如同戴了个面具,让人根本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
又或许是,什么也不再想。。。。。。
慢慢地松开扶手,他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步下高台,起驾回宫。
百官和禁卫军陆续跟上。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着,最终也都散了。
刑场外,只留下裘明和那辆马车。他从车上取了白布,将散落四处的肢体一一包起,推开漆黑棺盖,放了进去。
池君上仍留在高台上,注视着裘明的一举一动,此刻走到马车边,甫靠近,一股浓烈的香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端。
棺木里几乎铺了半个棺身厚的灰石与防止尸身腐烂的各种香料。他点点头道:「这天也转暖了,是该多放些香料。」
裘明红着眼,朝他怒目而视。
池君上只当没看见,轻笑两声,策马离去,听到身后一声挥鞭,马车辘辘东行。
天上云层更黑,不多时,接连几道春雷滚过京城上空,疾雨瓢泼,很快冲净了满地血迹。
☆ ☆ ☆ ☆ ☆
春逝,夏日烈烈。炎雪质子和赤骊储君,也很快被京城百姓淡忘,逐渐成了茶余饭后才会被人偶尔想起的闲谈话题。
玄龙人如今谈论得最起劲的,莫过于朝廷最近在大张旗鼓征兵。他们骁勇善战的皇帝,大概又有了新的征战物件、却不知,这回又会是哪个小国,将继炎雪普安之后,臣服玄龙?
☆ ☆ ☆ ☆ ☆
炎雪宫苑深处,三丈清泉自山壁直挂而下,汇成个清澈见底的水潭,氤氲水气蒸腾轻散,仿若烟雾。
水潭中央露出一方大石。天长日久,大石表面被泉水冲刷得滑不留手。现在这石上,正有一人背负双手,悠然挺立。
这人身材高瘦,白衣黑发,随风飘。
王戍老远就看见了水潭里的人影,沿着小路走近,对那人道:「玄龙来人说,赤骊女皇病危,国中几位皇子夺权闹得正凶。玄龙大军准备借机进攻赤骊,将在入秋时正式向赤骊宣战。你要不要去找他?」
白灰人双肩微微动了下,逸出几声低笑,转身,回眸。。。。。。
那双终年寒气逼人的冰冷眼眸竟破天荒地带了几分笑意,反问王戍:「你说呢?」
王戍只能在心里轻叹,干咳两声道:「轻侯,你想去就去吧,马车我都已经在宫外备好了。」
「太慢了!」晏轻侯毫不领情地摇头,纵身一跃已飘过水潭,自王戍身旁飞掠而过。
目送那白影迅疾消失,王戍低着头,看着自己双腕手筋被挑遗留的疤痕,苦笑,那个玄易,究竟给晏轻侯灌了什么迷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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