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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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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知赚钱的机会又来了,稍加思索,急不可奈的就赶来了魏城。
“存帝死了?”听到大迟皇帝归天,许夕铤的惊喜多于震骇,毕竟大迟越乱,于他越有好处。
风直点头笑道:“不错,这可是绝密,别说散了。”
“你能肯定?”
风直傲哂:“风爷我何曾有过疏漏?信不信由你。这个消息值得五千两吧?”
夕铤干笑道:“你的算盘打得真精,没把夕逖送到城,你还要满数,现在更是狮子大开口,一个消息卖五千。我怎么知道你是独家?”
风直睇他一眼,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中,道:“那叫‘违约金’,我没要双倍,已是看在咱们相交一场的份上。再说,你要是不信任我,何必同我做买卖?风某说是独家就是独家,一个月后自然不是独家,现下嘛,哼哼,除非你想不开自己去说散了,否则中原也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夕铤长笑道:“好,我信得过你,你虽然贪钱贪得过分,确也是一两金一分货。”
风直掸掸衣裳,起身道:“我再免费奉送一则消息:秦伤何目下就在魏城!不过你可得赶快,不然他一听到他家皇帝老儿崩了,肯定屁颠屁颠回家开道场鬼画符,到时你找不到他,可别怪风爷消息不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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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逖不知何故,便是不愿和风直见面,也懒于理会许夕铤会否误会他仍在赌气,径自出了府。
夕逖心事翻腾,幽魂般在魏城街头游荡,随意踱进一家茶肆,掌柜迎将上来,堆笑道:“二公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您一走年多,小人好生思念,今儿这碗茶小店请客,还请二公子赏脸……”
夕逖暗想,去到哪儿都没个清静,只得回笑道:“刘掌柜太客气了,可有云雾山茶?”
掌柜欢颜道:“有的有的,二公子来的巧,前日才进一批今年的新茶,包您满意。”说罢,快步奔开。
夕逖拣了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不一会,掌柜亲自送上来一壶清香泄溢的茶,又客套了几句,方才去了。
夕逖捧起水色碧幽的茶碗,心中一酸:上回在这儿喝茶时,沉夜还在身旁,而今……
一叹,故人西去,恨水东流,唯他一具残破之身在世上行尸走肉,苟延残喘。
“你该多笑笑。”
夕逖心神大震,闪电般转过头去,身后隔着二张桌子坐着一人,笑面相对,真情切切。玉面若雕,雅服轻衫,威仪昂然,正是秦伤何。
夕逖骇异不定,森然道:“你为何在此?”环目而视,原本稀稀拉拉坐着几人的二楼,一忽间人迹全无。
秦伤何笑道:“一锭银子包下来了,现下只有你我二人。”说话间走过来,在夕逖的桌子坐下。
夕逖皱眉道:“你嫌命长么?这般在魏城招摇,不出二日,必被查获。”
秦伤何似笑非笑的道:“你关心我?”
“哼,我不过是担心追捕你之时会伤及无辜。”
秦伤何失笑:“好冠冕堂皇。可收到我的礼事?”
“收到了。”
“竟无惊喜?”
夕逖哂道:“那本是我许家之物,何来惊喜?”
秦伤何叹道:“我是问你见到我有无惊喜?”夕逖冷哼不答。
“逖儿,我今次南来,非是要强你何事。……我即位在即,将来相见之日恐怕无多,即若有,嘿,也必然是敌非友,或许还要在沙场上……。唉,我只望……我只望你莫要相忘于我,也便知足了。”
夕逖心下好生疑惑,秦伤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不仅是不可思议,而且令人局促不安,好端端的要他不要“相忘”于他,又不是生死离别,当真好不做作!
因道:“你何必惺假作态,有话请说,在下不得闲空陪你绕弯子。”
若以秦伤何平日脾气,听到这话必然刻薄性子发作,今日心境大异,只盼走前能和许夕逖稍释仇怨。
“逖儿,从前之事,是我不好,你定是恨死我了。”说着,怆然一笑,“但我发的誓必会履行,除非……除非你不再需要了。”
夕逖听出他语中的惆怅,微觉异样,一时沉吟不语。
楼下冲上来一人,夕逖认得他是当日随秦伤何追击他和风直的九人之一。“公子,情形不妙,城防突然严了许多,进出都要盘查搜身。咱们还是速速离去,免得——”他迅速看一眼夕逖——“多生枝节。”
秦伤何挥手叫那人下楼,夕逖问道:“你们教中出事了?”不自禁走前两步。
秦伤何眉目低垂,梦呓般低声道:“留给我一个回忆。”蓦地,拉过不及闪避的夕逖,干涩的唇片堵住了夕逖所有的话语。
深切的探入纠缠,只望他不会相忘于己,虚弱的但愿百年相遇之余,不致人事皆非。再多的放肆狂妄也仅此一回。最后一回,下不为例,只因无缘。
恨不能将他的魂吞摄入腹,与己交融,不分不舍,如同云彩相逐,落雪沉湖,最终都归圆复一,有始有终。
那时那刻若能浇铸,今生今世亦已满足。不过天亦有时穷,地亦有时尽,即若天荒地老,也难为情无绝期。
他不会法术,虽然他马上就是大迟国教教主;他不肯强求,虽然他蛮横霸道了二十余年。
世外桃源,人间天堂太过虚缈,他宁愿相信红颜弹指老。便如落星归不得天河,流水回不去源头,许多事既然勉强不来,不如当断即断。
他既放不下俗世百味,就得舍下那第一百零一味涩苦还甜的……
夕逖浑身一颤,秦伤何抽身而去的一刹那,他几乎失望的叹息出声。
秦伤何神色已复平静,不经意的退后和夕逖拉开了距离;睫毛掩饰了眸光,一语不发,衫袖微抖,再不看夕逖一眼,回身下了楼。
楼下人声喧闹,少刻归于寂然。
良久,夕逖痴痴的坐着,茶肆二楼空无一人。茶早已凉透,失去了应有的芬香,他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仿佛是琼浆玉液。
天色已沉,寒鸦破空几道嘶啼,黛蓝淆混了绯红的暮色迅速笼罩了魏城,街头的鼎沸渐渐消伏。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缀天,自然和乐的点缀着生机盎然的城郡。
不知何时有人为暗中枯坐的夕逖掌了一盏灯,他毫无觉察,沉浸在自己纷乱的心绪中。
良久之后的良久,有人上楼来了,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夕逖也听的明白。不必借着恍恍幽幽的火光,他已知来者何人。
来人在夕逖的桌子坐下,上身挺直如枪,其势如山岳。他随手拿起夕逖的茶碗,喝酒般一饮而尽。“悦记的云雾茶果然是最好的。”
“哥?”夕逖察觉他不寻常的狂肆而微感不安。
“咱们兄弟好久没把酒谈心了。今日有茶无酒,嘿,说不得借酒蒙脸的胡话——”许夕铤提起茶壶晃了晃——“啧,这下连茶也没了。”
夕逖愈感惶惑,许夕铤一副喝醉了酒的架势,却又分明清醒得很,不知他搞什么名堂。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说这话对不对,小逖?”
夕逖无意识的点头,心下忐忑的想到秦伤何,难道他没能出得城?
许夕铤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壶盖弹跳出来,在桌上滚了几圈,落在地上,跌个粉碎。
“我总觉着自己是不是太笨,我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我就全心全意的待他好。可是人都是怪物。越待他好的,他越不希罕,越得不到的,他越巴巴的求着!”
夕逖心下凛然,隐约猜到许夕铤所指何事。他心中有愧,无言以对。
许夕铤凝视着他,摇头失声笑道:“我真是傻!夕逖,我真傻!”
“哥,”夕逖微微昂首,咬唇道,“他是从我手上走逃的,你用军法处置我吧。”
许夕铤看着他,倏地起身,震天价厉声长笑,许久停住,暴喝道:“滚他的军法,你以为我是可惜没宰了那混蛋来搅乱局势么?!”
夕逖被他喜怒无常骇得说不出话来,许夕铤揪住他领口,怒吼:“我是为了你!你被他欺负,我不伤心?我不痛?!我白疼你了,夕逖。”
“爹娘去后,我事事以你为先。你要游山玩水,我就算不能陪你,也叫人跟着你;你要和魔教中人结交,我反对归反对,还是随着你;你被人欺负了,我不比你好过。可是,夕逖,你真的伤我的心哪!”
“我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你倒是潇洒得紧!你怎能容他……容他碰你,你怎么能?!”许夕铤愀然长啸,丢下夕逖,愤然下楼。夕逖听到他上马驰去,马鞭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震得人心随之悸动不已。
听着远去的马蹄声,夕逖攥得铁紧的拳头缝里渗出一丝血,忽地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松展了开来。
楼外树影风动,春末之夜,寒意不减。
18
第四章
魏军通常在城中前朝的总管府议事,许夕铤按理可入住其内,但因怕繁忙事宜吵着夕逖,掌管魏城三年,仍住在许家老屋。
今日风直传话,得知大迟国有变、秦伤何身在魏城,然而许夕铤对此并无甚惊讶。明焰教教主连月闭关,有心人早可知大迟存帝时日无多。当然,若非知道大迟历代皇帝和国教教主之间的龌龊关系,却也无法推想。
真正让他疾首痛心的是夕逖:他严令搜城不久,手下人密报,夕逖曾与秦伤何同楼对饮,良久不下。
等他赶到茶肆,秦伤何一行人已不知去向,他不及上楼质问夕逖,迅速调配人手追击,忙了个多时辰,一无所获。愤懑不平回到茶肆,正见夕逖痴坐怅想,怎不叫他怒火中烧?
他本悲愤于夕逖被秦伤何羞辱欺负,现下看来内情大有蹊跷。夕逖非但没有痛恨憎恶秦伤何,反而似乎对他大有宽谅之意。
他恨的是夕逖的妥协,怒的是夕逖的懦怯。他许家儿郎何曾如此败落?身落敌手虽未必要殉身就义,却也该坚毅不屈。到如今竟似失身兼而失心,乃至纵放敌人逃遁,岂非可耻可笑?
许夕铤心中百愁绪结,一掌拍在窗格上,震的窗格吱呀作响,屑灰散迸。忽听见脚步声近,他抬目看去,见是许祥领着军中的王副统领王立成匆匆赶来。
许夕铤微感不安,等他们近前,不及开口询问,王立成已急急的道:“大……大帅,二公子他……他……”他着实喘的厉害,说到这儿不得不停下缓气。
许夕铤惊疑不定,电目炬视许祥,他忙躬身道:“二公子去到军中,说……说自己私纵外敌,自请处分。”
“董大哥命属下先行来报大帅。”王立成接过话头,“不过,看二公子的样,很是坚决,怕是劝不听的。”
许夕铤不必他说也知夕逖的臭驴脾气,他定是恼了自己那番重话,因而自请处罚,当真是不把他这兄长气死不罢休!
“该死!”许夕铤低咒一声,冲出小院。许祥暗叹口气,抄起椅背上的风袍,疾步跟在他身后,喃喃自语:“两兄弟,一见面就吵,分开来又想。唉,年轻人啊,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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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总管府西侧原有一个刑堂,隶属前朝衙门,外围林木森森,肃静蘧然。甫入厅中便觉寒气沁骨,凉意逼人,一尘不染的青石砖打磨的光可照人,倒映出人影清晰,仿如误入幽冥地界。
十余丈见方的堂中只有一几一座,空旷的吓人,棒起棒落声也格外响亮。
受刑之人趴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素白单衣下浸透着血色。一左一右两人的棍棒夹压着他纤细的背,另一人正一棍接一棍的打下去。
座中一人,冷眼观刑,见到许夕铤三人,欠身道:“属下正在监刑,不敬之处尚请大帅见谅。”转向那因见着许夕铤,迟疑停手的兵卒,喝道:“尚欠三十三,不得停手!”
此人便是魏军中专司军令刑罚,人称“六亲不认”的董礼。其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军中人人敬畏三分。去年他侄子在市集闹事,被他处以军法,赏了一顿鞭子,打的三个月没能起床,因而博了个“六亲不认”的“美名”。
许夕铤强忍着喝止杖刑的冲动,走到几前,董礼让出座来,不卑不亢的一揖道:“二公子适才言道,他通敌纵敌,前来自请处分,经属下查察,俱已属实。通敌乃是军中头等大罪,凌迟既废,本该处以斩刑,属下念及二公子自首难得,因予以杖刑七十,水牢十日。请大帅论断。”
许夕铤见夕逖半昏半醒,脸色惨白灰败,细密的银齿咬破薄唇,溢出血丝,硬是不吭一声,心中又痛又怜,干咳一下,勉强说道:“杖刑七十似已足够,水牢是否就……”
董礼从容不迫回道:“大帅此言差矣。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通敌叛国乃诛九族,不赦之大罪。若予轻饶,日后必难服众。军纪不维,如何治军?二公子虽系大帅亲弟,亦不可有所宽待,否则重处下例,必遭非议!”
许夕铤气往上冲,差些冲口而出“你又何曾宽待于他?!”,强自忍下,道:“董监事既已决定,本帅亦无话可说,不过杖刑过后,待我替他上药包敷完妥再入水牢。”语气强硬不容争辩。
董礼微微一笑,道:“手足爱护,人之常情。大帅爱弟心切,属下感佩至深。不过,二公子态度诚挚,放走敌人亦非本意,或可予以减刑,将水牢十日减为——”
许夕铤手一挡,冷冷道:“不必!我许家儿郎若连这些小阵仗也熬不过,也妄称世代豪杰。”
说话间,七十军棍已毕,许夕铤蹲下身,扶起夕逖上身,细细凝视他青白的脸孔,轻声问道:“你可还挺得住?”
夕逖顶着一丝清明不肯晕去,适才兄长与董礼的对话他都听的明白,闻言淡笑点头,哑声道:“对不住。”
许夕铤眉头紧簇,无声送入一道真气护住夕逖心脉,搀着他肋下他往后面走去。董礼木着脸一言不发,一名兵卒立即丢下手中棍杖,奔到许家兄弟前面,恭声道:“后面有间干净的屋子,待小人为大帅领路。”
许夕铤脸色阴沉,嗯了声,感到手中越来越沉,夕逖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可当此时此地,他若抱起夕逖,徒显得他许家人懦弱无能。
许祥老泪纵横,蹒跚在二人身后。
许夕铤示意许祥将风袍铺在干草榻上,轻手放下夕逖,让他趴睡着。许夕铤请出许祥和那兵卒,合上门,掌着烛检视夕逖的伤。
这几日干燥得紧,这么一会,渗出的血已凝成痂,结连在臀部的布料上。许夕铤稍一扯动,夕逖即痛的闷哼出声。
他心中狠狠一抽,取出靴统中的匕首,一边割开布料,一边佯嗔道:“活该。看你今后还任不任性了!”
夕逖感到股间一凉,虽是手足至亲,亦羞得面赤耳热,脸蛋埋入身下的袍中,扑鼻尽是哥哥的熟悉气息。
许夕铤揭开那层单薄的蔽体衣料的一瞬,只觉气血逆冲上额际,眼前金星乱晃,几乎栽倒。那片血肉模糊,又岂是皮开肉绽可以形容。
夕逖从小乖巧,爹娘连根指头都没弹过;而他爱弟如命,更是呵护备至,便有小伤小痛,也是兄弟俩和外人打群架时弄的,多半是许夕铤数倍严重过他。
何曾受过如此对待?!
他的喉间顿时哽住,眼眶霎时通红,持烛的手不自禁的颤抖。夕逖察觉到火光的闪烁,抬转头,疑问:“哥?”
许夕铤把蜡烛放在一旁小几上,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敲门声起,许祥端着盆热水进来。许夕铤知夕逖脸嫩,移身挡住许祥视线,命他放下热水。
许祥带门而出,许夕铤拧了把七分湿的热巾,为夕逖擦拭伤处,着手尽量的温柔。但毕竟是新伤口,怎能不痛?夕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痛得颤抖,却咬牙哼也不哼。
许夕铤叹道:“在哥面前,你还装什么?痛就喊。”夕逖仍旧不出声。
手中巾帕已被污血染红,许夕铤蹲下身涤洗,夕逖忽道:“我……不是有意放走他的。”
许夕铤一怔,微笑道:“我本也没想要捉他。”一顿,正容道:“你可知为何?(夕逖摇头)只因我知道大迟的宿命。”夕逖扬眉询问。
他一面为夕逖擦净伤处,一面娓娓说道:“据闻大迟国前朝的一个失宠的妃子以死下了个血咒,她诅咒大迟国的历代君王不但每代单传,且必定羸弱无用而致大权旁落。最可怕的是,她还诅咒大迟皇帝将失却男儿气概,委身……只……只好男欢。而且是……”
“是和国师?”夕逖漠然接口——国师就是秦伤何将坐的位置。
许夕铤默然承认,又洗了一把巾帕,看着那盆混浊的血水,道:“小逖,你当真撑得住么?还是我去找董——”
“我可以!”夕逖的声音突兀的尖利,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道:“哥,这事是我惹出来的,该由我来收场。”
“你的伤只能趴着,水牢里污水过膝,坐不得睡不得,你伤成这样,又无真力护身,如何能熬过十天?”
夕逖傲然一笑不答。
许夕铤皱眉道:“还是让董礼减刑——”
“哥,你明知他是要卖你个人情,你若答应,今后定然制肘。”夕逖哂着。
许夕铤叹道:“我也没料到他城府如此之深,你今日是撞在枪尖儿上了。他爷爷的,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既博了个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的好名声,还要我欠他一份人情!”
夕逖淡淡道:“是我不对。”
许夕铤无奈的白他一眼,擦干了手为他抹药膏。药膏清清凉凉,盖去不少火辣辣的灼痛,甚是舒服。
夕逖任由哥哥摆布,又痛又累,昏昏沉沉,几欲睡去。蓦然间,觉得这情形极为熟悉,不久前似乎经历过,或梦里,或真实……
火光,伤口,药膏,轻言细语……
裸身……剧痛……
他着魔般大叫一声弹起,大骇着挥开许夕铤的手掌,动作稍大,带得臀部伤口痛楚难当,神志既而清醒。
他急喘几口气,跌回草榻上,听许夕铤惊异问道:“什么事?弄疼你了?”,他掩饰的垂下眼睑,道:“哥,你且去吧。这几日也别来看我,免得人家说你徇私,我会没事的。”
许夕铤握紧了夕逖的手,苦笑道:“我当上了这狗屁‘大帅’,只比从前不快乐,若我是无名小卒,何须理会这些陈规烂俗?你也不必跟着受罪!”
夕逖笑道:“你要是无名小卒,咱们家早毁了。”这战乱之时,再大的家业,不过是招人觊觎眼红罢了,又有哪个保得完全?
许夕铤手背轻抚夕逖脸颊,目中流露出无限怜惜,一时间无语相对。夕逖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顺着趴睡的姿势,看着简陋的屋对角。
他首次发觉夕逖左边脸上有个酒涡,煞是小巧可爱!
是因为最近瘦了许多么?夕逖与己七分相似,只是线条较为柔和,脸型似母多于俏父,下巴细尖,轮廓细腻柔滑,在耳际收成一条优美的曲线。
许夕铤的手指不经意的滑触到夕逖的耳垂,几无意识的捏耍。夕逖黑眸灵动,看向他,吃笑道:“哥,别弄,很痒。”
门格轻响,许夕铤一惊,有些尴尬的迅速抽回手,董礼的声音在门外道:“余先生传话来说,军中有急事,请大帅速回总管府。”
许夕铤不耐神色一闪即没,拍拍夕逖脸蛋,道:“我去叫祥叔拿些衣物给你换上,你还站得起吗?这几日或许会忙,我恐怕真的不能来看你,我会让祥叔每日去关照的。你……你要坚持不住,千万要说!”
夕逖笑道:“别小看我呀。怎么说我也是你许大帅的弟弟,可不能丢脸!祥叔也别来了,坐个牢弄的跟新娘子出阁似的,叫人看了笑话!不过是十天嘛,怎么样也过得去的。”
许夕铤凝视夕逖良久,终叹道:“照顾好自己。”语毕,大踏步出了后房。
19
第五章
那水牢就在刑堂后院地下,引的是川城而过的渠水,时值春末,白日里阳光烂漫颇为和暖,还不觉如何。到了夜晚,那水温即使称不上刺骨,也够人受的了。
董礼掌灯在前领路,夕逖忍痛跟在后面。他换了件粗布衣裳,许祥要他多穿几件,连带披上许夕铤的风袍,夕逖却说:“终究要湿的,没得来弄污了衣裳。”最终也只穿了那件粗布短裰。
一踏进幽冷的地下室,夕逖就后悔了:现在还没下水,已冷成这样,到时真不知能否撑过十日。但他是个遇强愈强的性子,明知不能而偏要一试。
随着董礼曲曲弯弯不知下了多少台阶,想来已在地下十余丈,周遭静的只闻滴水声和他们的脚步声。
终于,董礼在一排密实的铁门前停下,将风灯手把插入潮湿石壁的缝隙中,取出一串钥匙,看也不看的拣出其中一支,打开了身前的铁门。
门向内开去,董礼拿起靠在石壁旁,一把几乎腐朽的木梯,往门内放下去,恰恰与门底平齐,原来门内比外面矮了丈余。
夕逖探头入内,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董礼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二公子,请。”
夕逖咬咬牙,扶着梯子爬了下去,走到最后一阶,脚踝沁骨的凉。他打了个寒噤,董礼将风灯递了下来,道:“二公子留着灯。”
确定夕逖拿稳了灯,他拉起木梯,哐当一声,沉重的铁门严丝密缝的关上了。对于董礼来说,今日已是大破先例,手下留情。平日来蹲水牢的犯人都是被一把推下水去,哪有木梯相送?更别说灯火了。
他确是一门心思想以“铁面无私”在魏军中闯出个名头来,但他本身并非凉薄无情之人。眼见夕逖坚忍不拔,实是一条好汉,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法外有情,稍作照顾,该不违了惩戒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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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牢房水位及膝,却只有三尺见方,堪容一人转圜。石壁又湿又滑,布满了青苔,粘不溜手,夕逖想找个地方撑手也不得。
他后臀肿痛不堪,却既不能靠墙靠得太紧,又无趴身之处,当真是百无是处。只好直挺挺站着,没多久腰酸背疼、冷僵麻痹还在其次,那仅有铁门上一个小通风口的石室窒闷难当,水中潮腐之气阵阵袭来,熏得他头晕目眩,胸闷气滞。
水牢中昏暗不知时日,风灯中的蜡烛早已燃尽,夕逖估摸着天亮了,正胡思乱想间,铁门开了。许祥沧桑的脸在火光映照中现出,夕逖勉强笑道:“祥叔你早!”
许祥一楞,见夕逖容颜憔悴,着实委顿,心中一酸,老泪便要落下。他身后跟着个小兵卒,躬身道:“二公子和祥叔慢慢说话,小人在外面等。”说罢,一揖出了去。
许祥从篮中抖出件衣裳,夕逖定睛一看,竟是寒冬腊月才着的厚棉袄,不禁失笑道:“祥叔,我是来这儿冬眠的么?”见许祥不由分说递过来,只得接了穿上,也不知是棉袄厚实,还是怎么的,顿觉身子暖和了许多。
许祥又递来一碗精米饭,几式菜肴——尽是他爱吃的——摆在牢门口,边碎碎念叨:“大公子也真是的,分明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偏要你来这儿受罪。”
夕逖见许祥带来的行头,还是在家里吃饭的阵势,真是哭笑不得,吃了几口饭,道:“祥叔,下回别带这么多东西,太麻烦了。”
许祥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二公子喜欢,老仆每日都送来。”
夕逖叹道:“祥叔,我这毕竟是在坐牢,您一样样东西往这儿送,叫人看了,会笑话咱们的。”
许祥忿忿然道:“谁敢笑话?本来就是无妄之灾——二公子你多吃菜,这汤能活血通络,你多喝点——二公子,你也是太倔了,其实不说出去,有谁会知道……”
夕逖在许祥唠唠叨叨的陪伴下,也只吃了一碗饭就推说饱了,许祥边收拾碗筷,边埋怨夕逖吃的太少。总算清理完毕,许祥泪眼婆娑,千般叮咛,万般嘱咐,方留了灯火离去。
铁门又再合上,夕逖松了口气,手掌支着墙,聊作休憩。左右换脚支撑重心,无奈膝盖以下麻木不仁,酸痛不已,想要抬脚也成了奢侈。而且每次弯曲都会牵扯到后臀伤处,实是苦不堪言。
无聊已极时,只得默想从前学过的武功,招数在脑中演过,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他虽失却武功,难道不能再练回来吗?再次从无到有,有何不可?
这十天左右无事,何不重练劫生败还功,反正口诀他早已烂熟于心,其中关隘他也成竹在胸,不致像以前要许夕铤随时在旁指点。
这么一想,顿觉十天水牢也不难熬。劫生败还功最讲求悟性,悟性低者或许一辈子也练不成第一层,悟性高者三五年即可跻身武林高手之列。
他许夕逖自认悟性不差,十三年练到了第四层,他兄长十七年练到了第五层,都是极聪慧之人。只是越到后来越艰难,许夕铤用了五年才从第四层升到第五层,要到极境第七层,真不知何年何月。好在他们正当年少,如斯循序渐进,前途无量,不惑之前达到至境,当无疑义。
他静下心来,将劫生败还功从头至尾细细默想一遍,确实无误,开始练第一层的口诀。本以为以他受创之身,再次习武恐有为难之处,没想到第一层竟是一蹴而成。奇经八脉内还似隐有气息流动,绵绵细细,甚为平和。
他微加思索,已明缘由。当日,他重伤之下连使两次“死中求活”之术,本来必死无疑,谁知有“仇煞医圣”仇生施以妙手,救回了命。
内气乃人苦修积累而来,若非身死,决不能无缘无故散去。是以他仅余的二成内力散入五脏六腑之中,若无强大外力激活,或本身以最基础的聚气运功之法将之导入正轨,要想随心提气,实在为难。
现下夕逖想通了这个道理,只要依法而行,远不需十三年时间,必可回复从前功力。
到许祥第五次送饭来时,夕逖已将九成的散气聚集起来,打通了第二层的关节。练功之时虽不能有外因干扰,但夕逖大致掌握了许祥送饭的规律,每每恰在他来到前夕收功。
不但为了不受打扰,而且他也想给许夕铤他们一个惊喜。哥哥若知道了自己武功逐渐恢复,该有多高兴!这下当真是因祸得福了。
夕逖心情畅快已极,兴冲冲吃了两碗饭,菜吃个干净,喜的许祥呵呵直笑。等他带上门出去,夕逖立时收摄心神,卓立斗室中央。
吐纳之间,渐渐进入无人无我的圣境当中,身体似乎轻如鸿毛,随着体内气息越流越快而越升越高,膝盖以下不再酸痛酷寒,反而如沐春风,温暖宜人。
身体与周遭连成一体,浑如一圆,息脉相通。空气中的微小变化也牵涉其身,这种灵犀之感就似通关之相,夕逖按捺着欣喜,顺势导气。
突然,似远似近当的一响,声音不大,却有如暮鼓晨钟,敲入他心神深处,在心间回绕不止。随着它在心湖荡开的涟漪,夕逖全身的气血刹那间一齐倒冲。像有只猴子在脑中撞钟嬉戏,脑中嗡然作响,耳中轰鸣不已。他眼前迷黑一片,喉间一甜,断线木偶般仰后倒去。
“天!小逖!我……我不知道……”夕逖没有如期倒入水中,却落入了一人臂怀。“该死该死!你干嘛这时候练功?!”
这么亲熟嗔怪的语气,唯有他的至亲兄长。夕逖刚要说话,一口血涌将上来,堵住了他的所有话语。
然而,内伤虽重,他心中已无疑惧。有哥哥相伴,他从不需忧烦任何事,即便是他的生死——只因许夕铤比他自己还要在乎他的命。
思及此,他发自心底的笑了,在许夕铤臂中放松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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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路换马,少停少歇,疾赶了五天,秦伤何一行回到了大迟都城。一反平日的喧闹,长街上沉寂冷清,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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