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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旧版-天凉好个秋  作者:宋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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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旧版…天凉好个秋  作者:宋颖



  天凉好个秋(第三修订版)

  

  重煦三十二年,据《今上起居注》试修《今上实录》,又据各朝实录编撰《国史》。出乎宫中众人意料之外,谢相竟被列入《国史o佞幸传》一节。

  将谢相编入《佞幸传》的史官为郑桐实。此人一向甚得谢相好感,为谢相一手提拔。我不曾料到,他也会与外边的人一样,看待谢相。

  宫城内外,高墙深锁,亦是两重世界。

  宫中人大多了解谢相为人,他不摆架子,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笑脸相迎,是个道地的好人。
  因守安镇有功,因而封爵为“燕国公”。谢相也曾为宁朝的首席宰相,任中书令兼侍中之职,雅称“谢相”,为国为民做了很多好事,这些英伟的事迹也曾众人争相传唱过。
  可是后来因为意外,谢相的腿残了。大宁律令,身残之人不得为官,谢相辞官。其实也不过几年而已,谢相的功劳,却已被很多人忘了。而谢相的另一重身份,渐渐浮出了水面。
  即使,那依然是个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所服侍的谢相,曾经的中书令谢默君阳,为当今天子的爱人。

  我不以为那是罪,谢相与陛下之间的事,我见,只觉得美好。但外人不这么认为,我也经常出宫,我也知道一些达官显贵对谢相的评价。

  以色媚主,祸害!

  每次听到这些我总是很恼,回来告诉谢相,谢相从来都是笑笑就罢。我急了的时候,谢相温和的目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那散着浅浅的睿智与轻松的目光温和的看着我,谢相微微地冲着我笑。看到那样宽容的目光,我明白谢相不需要我做什么。

  但我并不懂得谢相为何这般对郑桐实宽容,这人太不知感恩,太不知辨别是非。他怎么能将谢相列入《国史o佞幸传》?

  谢相能算是佞臣吗?

  虽然辞官经年,但谢相功在社稷,无论如何也不该受到如此对待,我愤愤不平。就说安镇一役,谢相就已是青史留芳,又怎会是佞臣?

  我不平,急忙忙地告知谢相这事。谢相听后虽然惊讶,却只是一笑作罢。他不介意,我这忠心的侍从倒是急得团团转。

  明白这些年谢相对自己的事越发看淡了,但也不能连自己身后的名声都不顾了吧!心急之下,我决定把这事抖给陛下听。

  陛下得知消息的渠道远没有我们来得快来得广,国史草样那时未到陛下手上,而听到这消息后的陛下,正如我所料。

  得知此事陛下异常恼火,很快我见陛下赶来,我见他在谢相面前来回踱着步子,不停挥舞着拳头,严肃的面容上写满“气愤”二字。

  “君阳你若是佞臣,那朕是什么,宠幸佞臣的昏君吗?”

  眼里隐隐可见火花的影子,显然陛下气得不轻!而谢相依然是平素老僧入定的样子,靠在床上静静看他的书,却对陛下的举动不闻不问。

  见谢相如此,陛下也发不得火。半晌之后,也只是气闷的在谢相身边坐下,揽着谢相的肩,言语气急败坏。

  “敢对朕的行为大放厥词,这小子按律当绞。杀一儆百,朕看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陛下那时的声音很轻,闻言谢相只是微笑。

  “众口悠悠,陛下打算如何堵?绞了郑拾遗,下一位国史编修依然如此写,陛下又当如何?”
  清冷的声音传来,抬头,见到的便是谢相的眼睛。蓝色的眼睛看向陛下的时候也依然是静静的,微微带着一丝笑意,而那声音就象冷泉,可以浇息一切的热情。

  陛下一怔,大概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当下也只是负气的回答,他的表情有些埋怨,也很恼。

  “当如何,还当如何!再这么写,就再绞,直到绞到不这么写为止。”

  瞧着面前横竖怎么瞧都是气愤的脸,谢相似乎也有些吃不消。幽蓝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陛下半晌,见他一脸倔强,谢相放下了书,双手按摩着陛下的鬓角,低声道。

  “陛下忘记‘齐太史公书曰’这个故事吗?”

  闻言,陛下默然,最终也只是,默然而已。

  中原春秋时期,齐国权臣崔杼弑了他的国君齐庄公,齐太史公为此事书曰“崔杼弑庄公”,崔杼杀太史公。太史公弟弟依然在史书上记载“崔杼弑庄公”,崔杼又杀之,而太史公最小的弟弟依然如此写的时候,崔杼也是无可奈何了。

  崔杼是大人物,陛下的权力也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可还是有很多的事情,似乎连他们都无法掌控。

  但我不解,不解谢相为何能够对此事如此淡泊。

  入青史,自是想求万古留芳,谢相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

  “浮名有何用,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大丈夫为人处世,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对我的疑惑,谢相如此做答。见我依然不解,他也只是淡淡微笑。

  “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很多事,不会再介怀,很多事,也都看淡了。”
  我依然不解,也许我太过年轻。但我不能再问,因为谢相已经面露倦容,我不能打搅他的休息。
  谢相的身体素来不好,总是生病,病得多了,我们也习以为常。只是见到他痛苦的模样,心里总是很酸楚。

  太医说是积劳成疾,谢相得了严重的肝病。

  时常见他痛得在床榻之上打滚,见他疼到泛白的脸色,颤抖的身体我们总是很心疼,可这些,没有人能帮他的忙。我们只能看到谢相一个人痛苦地挣扎着挣扎着,在一场又一场的梦魇里昏沉。
  但即便如此,他也总是微笑着看着众人。

  慈蔼的笑颜如春风,看着,心里总会觉得轻松。虽然我知道,谢相的身体太差了,他实际上,没有一刻轻松过。

  太医们都说,谢相最需要休息。而他总是不肯让自己闲着,有空的时候,就教我读书。有时谢相也去看三个人,我时常推着谢相的轮椅到东宫去,隔着花丛远远看着太子--原先的舒王,还有坐在太子身边的两个青年。见到他们,谢相时常微笑。

  太子是谢相的学生,而那两个青年我也认识,一个叫做“谢寻”,听说是谢相的侄子,而另一个孩子--

  是谢相的亲生儿子。

  我从未见过谢庭来看谢相,纵然,谢相是他的父亲。

  觉得奇怪,问梁公公,梁公公只是叹息,说谢庭无法理解谢相与陛下的事。
  而谢相亦不肯妥协,他们父子之间,便渐渐淡了。

  我不知道谢相怎么想,可有时看到谢相望着那三个人出神的样子,我总是感觉到悲伤。人人都说谢相是这世上拥有最多的人,可没多少人知道,他的生活那样寂寞。

  谢相很关心那三个人的事情,但谢相最关心的,似乎还是陛下。而他最开心的时候,是陛下放朝归来的时候。

  虽然,他从来不去门口接陛下。但听到陛下脚步声近了,谢相总会微笑,幽蓝色眼睛那时看去,有淡淡的光彩闪动。

  如今的谢相,闲暇时总爱抄写佛经。他说他想为陛下积福,他也想为他所认识的人积福。谢相抄经总是偷偷摸摸的,因为陛下总不许他这么做,谢相的身体不好,经不得劳累。
  可是陛下不在的时候,谢相每日都抄写佛经,很少间断。

  受陛下所托,照顾谢相,我总不愿意他太过疲累,也总是劝,可他总是笑着对我眨眼,小声的说他想为陛下做一点事,即使只是为他抄写佛经也好。

  那时的谢相,脸上的微笑淡淡而从容,就象平时的他,可我觉得那时的他,笑容很明亮。
  对着那样一张,真诚的面容,我竟什么都不忍再说。

  ****

  重煦三十三年的清明,陛下带谢相前去郊外踏青。

  此时谢相鬓边已染上了一层白霜,他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每次生病,总是病很久。
  陛下本不欲带他出宫,那次谢相却反常的固执己见。

  “我还有多少天呢?”他笑了,并不以为忌讳。

  “别这么说。”陛下目光痛楚。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逃不开避不了。但我活着的时候,我不想有遗憾!”
  谢相凝视陛下,说了这句话,陛下便许了。

  我并不知道那时他们的心情如何,只见梁公公退下之后,便要人打水洗脸。他拿着帕子擦脸,转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角有晶莹的光芒。

  “你流泪了吗?梁翁。”

  我问他,他却说只是沾到了水,看着殿内的谢相和陛下,他的神情迷茫。
  那边谢相端着茶盏,安静地听陛下说话。

  他的眼神凝视陛下,目光里有一种我早已看习惯的情绪,那种情绪,名字叫做“眷恋”。
  大多时候,谢相总是很平静。

  平静的过他的日子,平静的微笑,平静的凝视,平静的说话。

  一口口抿着茶,微笑地看着我们与陛下,温和若春风一样的谢相,这样的谢相,我们还能看多久呢?

  也不禁猜测,答案却不愿意去想。

  那日到了春光明媚的曲江池,谢相却只是盯着一个年轻男子出神看,陛下见他如此,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的目光里,有一丝的心痛。

  而远方的那人我不认识,陛下说他叫做“谢旭”,是谢相的侄子。

  “也是好多年不见了。”陛下的话中有一丝感慨。

  谢旭没有做官,据说他这次上京来只是为了探视亲戚,后日他便要回云阳去了。
  云阳,是谢旭的家乡,也是谢相的故乡。

  谢相却是数年未回。

  “就是现在回去,只怕我也会被认作为异乡人。”

  一次问谢相想不想云阳,谢相自嘲。

  他却不知道,他的口音还是带有吴音痕迹的洛下书生咏。

  有些字词,谢相怎么念也不如京里的人地道。

  陛下说那是谢相固执,他固执的和熟人说他的洛下书生咏,连陛下都学会了好些洛下、云阳方言。

  “这个人性子就这样顽强,别看他外表这般弱不禁风。”

  有时陛下也抱怨,但是抱怨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笑,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埋怨。
  谢相听到却会不好意思,会红了脸。

  但他的为人处事,始终不变。

  我不知道我怎么想到这些,但我心里,始终希望谢相可以快乐一些。

  虽然他总是这样平静,好像什么事都如过水无痕。

  他们目光相对的时候,谢相瞧着他的面容微笑,而那人见到谢相,却是楞楞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喜悦,还有放心。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放心,我不知道谢相是否为了让他放心,才特地走这一趟。虽然谢相出来的理由,说是曲江的风景美好,他很喜欢。

  而在见谢旭之前,谢相拍拍自己的脸,才拍出了点血色,那时他看起来,才象个健康的人。
  那天谢庭也来了,谢相支开陛下,仅仅带了谢寻见了他一面。

  回来的时候谢相脸色苍白,象是受了什么刺激,谢寻一言不发,看着谢庭,隐约的浮现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谢寻什么话也不说,谢相看着我们,微笑着说自己累了。
  他说想回去。

  陛下这时回来了,陛下担忧的看着他,我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谢相这样疲惫的眼神,象是连最后的精力都被抽空的样子。

  谢相以前就算是在硬撑,也不会这样笑,他的微笑总是很温暖。

  每一天谢相都硬撑着。

  只是为了让陛下放心,他才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好一些,可是陛下不在的时候,谢相病重,他却无力再遮掩自己的痛苦。

  谢相常常看着窗外,脸色迷惘,不住的叹息。而当我们担心地看着他的时候,回过头来,他却总是微笑。

  而当陛下在的时候,谢相也总是笑着面对着他。

  夜晚陛下睡得熟了,谢相半夜却总是不眠,大多是因为疼得睡不着。这些年,对他来说,连好眠一觉都成了奢侈,这样的时候,谢相静静地看着陛下,微小的烛火之光映照着他唇边一丝淡淡的笑意,而他凝视陛下的目光,温柔的让人醉。

  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的身体出行,太勉强,从曲江池回宫当天晚上,谢相就病了。
  谢相得风寒之症我们也已习惯,可这次他的病情却急转直下。

  高烧反反复复,谢相病得连神智都不清醒。陛下照旧守在他的身边,沉默地看着太医们,徒劳无功的努力。陛下的手总是握着谢相的手,而在恍惚的时候,我总觉得,其实是谢相,在握着陛下的手。

  而烧退之后,谢相却变了。虽然依然是平常那样微笑的面容,却已经谁也不认得,谁也不记得,成日在他身边服侍的我也不认识,也不认得陛下。

  微蓝色的温暖光华在那双如春水一般的眼瞳里,流转着。

  其实,谁他也不认得了。

  那段时间,陛下为谢相的病想尽了一切的办法。

  太医们成日提心吊胆,而陛下日日咆哮,但他从来不在谢相的卧房里怒吼。而后谢寻来了,谢庭来了,太子也来了,可谢相谁都不认识,即便那是他最亲的人,即使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学生,可他依然谁也不认识。

  虽然那张为大家所熟悉的面庞上,依然有着淡淡而从容的笑意,但他的眼神却没有焦距,也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谢庭显得很失落,在他的脸上,我甚至看到心痛,可谢寻看着他,隐约的带着讥讽的神色。
  谢相谁也不认识,陛下也唯有叹息,让他们回去。

  于是那时候谢相的世界,就只剩下陛下一个人。

  其实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退烧之后的谢相,总是迷迷糊糊的,什么也记不得,对他说话他也记不住,总是微笑着,象个孩子一样天真的看着你。

  但就是已经谁也不记得的他,嘴里总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

  玄昱!

  谢相总是自语,玄昱玄昱怎么样了,玄昱玄昱在哪里,听到这两个字的陛下总是微笑地把谢相搂在怀里,额头对着额头,轻轻说着。

  “我在这里啊!君阳。”

  陛下在谢相面前总是忘了身为君王的自称,他总不说“朕”,而称“我”。谢相幽蓝色的眼睛看了他半晌,也有时,会对陛下泛出一抹笑,象个天真的孩子,怯生生地对陛下笑。
  陛下名“炫”,字“玄昱”。

  可是谢相虽然唤着陛下的名字,即便是这样,他也并不认识陛下。就算陛下站在他的身旁,可谢相看着陛下的时候,依然认不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谢相经常叫着陛下的字,象无知的稚子,即使不认得人,也总是寻找着陛下的踪影。陛下身为皇帝,总有许多政务要处理,而他上朝的时候,不在的时候,我就推着轮椅,和谢相一起满宫寻找陛下的身影,虽然,谢相并不认识他一心念着的人是谁。

  因为不认得任何人,所以谢相也找不着陛下,渐渐的谢相开始有些明白,他说陛下有很多事要做,所以自己要等待。

  玄昱是皇帝,有很多事很多事要做,一定很忙。所以阿默等着他就好!

  有一天,谢相这么对我说,大而深幽的眼睛里有光华闪烁,象个孩子,似乎在等着我的夸奖,又似乎在等我赞同他的意见。

  我能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能说,只是点头微笑而已。

  于是谢相便总是缠着我,让我带他到南熏殿外的石阶上坐着等,等陛下下朝,或是回宫,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晚上。

  日复一日,每日皆是如此。

  可是他并不知道,每天陪在他身边的人,有时不是我,而是陛下。陛下回来看到谢相的时候,往往就陪在神智不清的谢相的身边,一边让人读大臣们上的奏章,一边处理国事,也和谢相一起,等待着一个虚幻的身影。

  而陛下看向谢相的眼神,没有过一次不耐烦。

  不认识人了的谢相,现在很爱说话,不若以前,那样平静地沉默。

  他总爱说些以前的事,他说陛下很爱亲他,老是害得他羞红脸;他说陛下奸诈狡猾,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糕点,陛下怎么也不肯吃一口,浪费他的心意;他说陛下其实很温柔,每次他生病的时候,陛下总在他的身边陪他,给他说故事,虽然那些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听到这样的话语,陛下总是笑,有时苦笑,有时微笑,也有时会叹气,喃喃说道,怎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君阳你也记得那么清楚,还老是说我小心眼……

  说是这么说,但陛下每次听完,都会拍拍谢相的肩,笑容很和煦。而那样的时候,谢相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谢相说的,其实都是宫闱中的秘密,泄露该是有罪的,而这样的时候陛下总是叫宫人们下去,只有我与梁公公在殿内服侍。这时,我总见陛下抱起象个孩子般笑得开怀的谢相,只是微笑着,一语不发。

  有时,我见他们的双手交握在一切,见到他们脸上的笑容,象春风一般,淡淡的笑颜。我虽然不解情的滋味,对这样的情愫却淡淡的有种心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也许,这就是世人所传诵的爱情。

  日子久了,慢慢地谢相开始认识陛下了,于是他不再缠着我。陛下在宫里的时候,他总爱呆在陛下身边,不见陛下时就喊陛下的名字。而陛下说什么,谢相都会听,很努力地去做,很认真的去做,就仿佛一个刚懂事的孩子。

  当陛下要走的时候,谢相总是很不舍,也不说什么,就是拉着陛下的衣角,静静地看着他。幽蓝色的眼睛里看上去好象有着可疑的亮光浮动,细看又什么也没有。陛下那时总是很无奈,拍拍谢相的肩膀,小声在谢相耳边哄着,到最后谢相就乖乖地低下头。

  小小声的,小小声的,谢相那时很认真的竖起小指头,对陛下说道。

  “今天一定要早些回来!”

  陛下的笑容,很是温柔,在他和谢相用小指头打勾的时候,陛下看着谢相,其实黯然神伤,但他不让谢相发觉。当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谢相会发现,虽然他什么人都不认得,对人的反应却很敏感。

  尤其是陛下的心情,一丝的变化,都逃不过谢相的眼睛。

  但陛下还是有伤感的时候。

  一次陛下着了风寒,太医严密叮嘱我们,定时为陛下更换额上降热的冰枕。而当夜里我们要为陛下换冰枕的时候,谢相却不肯让我们换。他紧紧地抱着陛下,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们,似乎怕我们对陛下不利。

  我们又怎么会对陛下不利呢?

  怎么劝谢相他都不听,只是固执地抱着陛下,后来高翁和梁翁没有办法,只能让内侍们架开坐在陛下身边的谢相,一直守在陛下身边的谢相。

  给陛下重新换了冰枕,回头的时候我看到谢相死死的抱着怀里那块滴水的冰枕,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陛下。

  而他不能动,他没有办法走路,谢相的足已经废了,而他的身体已经衰弱到,即使连爬都没有力气的地步。他只是看着陛下昏迷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冰枕,无奈地看着又看着,幽蓝色的眼里,那时真有水光浮动,却没有落。

  他小声的小声的对自己说。

  “阿默不要哭,要哭玄昱会担心,阿默不要玄昱担心。”

  突然我很心酸,看到谢相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陛下,小声的小声的只能对自己说话,我很心酸。

  而谢相的眼神很无助。

  但我不知道谢相在想什么,他怀里那块冰枕已经没有用,也快化了,为什么谢相不肯让我拿下来,他的衣服都湿了……

  我知道谢相想到陛下身边,可是我不能,别人也不能,陛下的安危干系太大。我不能让谢相妨碍太医为陛下治病,妨碍我们照料陛下。

  夜深的时候陛下醒了,而他刚醒来就找谢相。那时谢相正坐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发呆,而他手上的冰枕已经被我们哄着劝着,最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走。

  陛下自己披了外袍便下了床,他走到谢相的身边,问谢相在做什么。

  面前的谢相没有抬头,他的声音低低的,充满着困惑与不解。

  我明明就把那个东西抱在了怀里,为什么它会不见了呢?玄昱要用的,现在竟然不见了,竟然不见了……

  见谢相如此,陛下疑惑的眼神瞟向我,我低声的告诉陛下发生的事情。陛下看看谢相湿了大半身的衣服,再看看谢相认真的脸庞,那怯生生的眼神,一脸做错事的神情,看着陛下很愧疚的神情,我看见陛下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他抱起了谢相,那时陛下抱着谢相,无声的流泪。

  ****

  夏天过了一半,谢相的病依然毫无起色,除了陛下,他依然谁也不认识。
  宫里的荷花这时也开了,只除了云阳来的墨荷。传闻中墨荷是极恋故土的花朵,在异地,难开。
  宫中的种着很多,经年累月不开花的墨荷。在盛开的荷花群中,它们其实不是很显眼。
  陛下向来不信邪,即使很多人都说北地不宜种墨荷,陛下依然年复一年叫人种着。陛下总说,看到墨荷开花,谢相会很开怀,而谢相开怀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但这些年,宫中墨荷从未开过花。开的,是别种的荷花,也许世俗,但也很美丽。
  行走在大如迷宫般的宫中走道上,有水的地方,我便能见到盛开的荷花。
  谢相喜欢荷花,有空的时候,陛下便带神智不清的谢相去看荷花。

  远远看去,谢相素白的衣摆在风中飘起,有种飘逸的气息。

  面对开得正热闹的荷花,要是以往,谢相会很开心,总是微笑地看着那一池的花朵。而如今,他的神色没有一点点的反应,谢相的反应自高热后就变得很慢,待他就如待一个孩子,需要有很好的耐心。太医说连续不断的高热,对谢相的脑子有损伤,也许,他只能这样了。

  看着荷花,如孩子一样迷惘的眼睛看着陛下,谢相态度怯生生的。而陛下脸上并无不耐,鼓励的对他点点头,手握着谢相的手,拨着水,摸着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荷花。瞧见谢相的脸上,有笑意露出的时候,陛下也是一脸的幸福。

  宫里的人常常能看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在宫中龙池畔,面对满湖的荷花和天边淡淡的红霞,有两个人互相依偎的身影。

  谢相变得很依赖陛下,如孩童般纯真的笑颜上,那双蓝色的眼瞳,只能看进陛下一个人。他也认得我,但有时也不认得,只有陛下,谢相没有错认过。

  先前我以为比起陛下,谢相也许爱的要少些,后来才知道其实谢相只是把一切埋进心底。如果不是有着那样深刻的爱情,记忆不会这样长久,在忘记一切的时候,脑海中依然有着那个人的影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谢相病情并无好转的迹象。谢相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糟,替他遮掩的人换成了我,我想谢相不会希望,陛下见他如此。唯一改善的,是谢相的睡眠,夜晚有时,在止疼剂的作用下,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种药剂副作用相当大,开药的太医说无异于饮鸩止渴,可也没有办法。
  这世上已经没有法子延续谢相的性命,为何不能让他走得安宁一点?

  你忍心看他这样痛苦吗?

  在陛下得知此事大怒的时候,萧太医这么说。

  那时陛下沉默了,整个夜晚他在床边坐了一夜,看着谢相平和的呼吸和平静的神色。
  他闭了闭眼睛,终于同意太医们继续使用这种药。

  而陛下不再对太医们怒吼,也不再面露忧愁,现在每日都是陛下为谢相把脉开方,而在谢相熟睡的时候--

  他总是不眠,看着谢相沉眠的面孔,象从前的谢相一样。

  陛下总是小声对熟睡的谢相说着话。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知道了,不记得了,便不会有忧愁,只要你不再忧伤,即使这样一辈子,我也认了。

  我们曾约好,一生一世。

  我不弃约,你也不要弃约。

  我们一起过完这辈子,好吗?

  ****

  世事总是不合人意,不如意,十之有八九。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秋天也来了。谢相的路程终于走到了尽头,那天他走了。
  不知那是否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早上谢相突然醒来,第一句话竟问陛下所在。我抬头,就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在冲我笑,而他眼里一片清明。

  谢相似乎恢复了神智,那日只有我守在殿中,我正想叫太医。可谢相却叫住我,又问我陛下去哪里了。

  我说陛下上早朝去了,谢相闻言轻轻叹息。

  “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那时我并不明白谢相这句话的意思,对谢相清醒我欣喜若狂,又怎么想得到其他。正要叫人端些流质膳食给谢相,谢相却叫我张罗纸笔。

  写字的时候谢相手有些抖,我想帮忙,他却摇头,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象是没有多少力气。其实我不确定,那句话,谢相是否在对我说。

  “这辈子,对自己真正诚实也没几次,就让我自己做吧!”

  我不知道他在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他只交代我把这封信交给陛下。一会过去,谢相说自己累了,想睡,我赶忙放下帐子,他却突然说了声。

  “封悦,以后陛下就交给首谦和你了,好好照顾他!”

  吃惊的回头,瞧见是那双微蓝色流转着温暖光华的眼睛。谢相的笑颜极诚恳,而我不知道,这是他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日陛下放朝特别晚,午时过后他才回宫。那个时候,谢相的躯体已经冷了。
  而我们,一直都以为,谢相只是睡着了而已。

  只是这样以为。

  午时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浅浅地洒进了殿里,映照着谢相和煦的面容那样安详。
  许久,不见谢相睡得这样好。

  其实,我并不想陛下吵醒他,可今天陛下看上去那样高兴,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了。我又觉得,谢相还是醒来的好。

  现在的谢相,只有看到陛下的时候,才会笑得分外开怀。幽蓝色的眼睛里,笑容天真有若稚子,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

  象个孩子似的谢相,只识得陛下的谢相,在我们看来,很幸福,从未有过的,那样的幸福。
  可今日陛下说了很久,谢相依然未醒。陛下兴高采烈的说着,要带谢相去看荷花的时候,谢相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早晨谢相的醒来,对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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