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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贤妃唐宫日常-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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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掌膳嘿嘿地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婕妤放心,都是您交待过的,小徐公子爱吃的菜。”
徐慧放心地点头,正要说话,就见院中传来响动。玉蓉他们拥簇着一个半大的少年进来,不是她的亲弟弟徐齐聃是谁。
她眼中一热,就想迎出去。不及王掌史拦她,徐慧已有分寸地停住了脚步。
人既然已经到了,便不用再守着窗子苦等。杜掌膳随手关上了窗,玉藻替徐慧解了披风,扶她坐了下来。
徐齐聃将那把御赐的金错刀随手丢给清宁宫的小宦官,自个儿潇洒地走了进来,风流倜傥地向徐慧行了个礼。徐慧带着一脸慈母般的笑容,温和地道:“好了,过来坐吧。”
徐齐聃也不客气,利落地起身,坐在徐慧面前。姐弟两个想过无数次久别重逢的情景,可等见了面才发现,他们好像从来都没分开过一样,还是那样熟稔。
“阿姐。”他亲昵地唤她,直白地说:“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徐慧深深地望着弟弟,这样肉麻的话,简直是信口拈来,“吃饭时想着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时想着你会不会踢被子。几年不见,你都长得这样高了,齐聃。”
不同于方才在甘露殿时的高冷路线,徐齐聃闻言大大地笑了笑,笑容温暖如同夏日骄阳,一瞬间驱走了殿内所有的春寒。
“阿姐你看,陛下送了我一把金错刀呢。”他不想让气氛这么伤感,故意将话题转移到那把刀上,好教徐慧欢喜。
徐慧早先就瞧到了那把耀眼的金刀,不过在她心里,弟弟自然是比金刀重上千万倍。此时徐齐聃主动提起,她才点了点头,含笑道:“阿姐就知道,陛下一定会喜欢你的。这几年我不在家里,你的课业没有落下吧?”
徐齐聃自信地说没有,还让徐慧考他。徐慧没有敷衍,还真的拿书考起了他,两人一问一答,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了。
围观的王掌史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姐弟俩怎么瞬间就从姐弟重逢的感人模式切换到知识竞赛了?这情景转换的也太自然了吧?
等徐慧发现徐齐聃的学问大有长进之后,她欣慰地颔首道:“阿姐看过你写的文章,在你这个年纪,实属难得。”
徐齐聃笑道:“和一般人比或许算是难得,若是同阿姐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他伸出手指,比出一点点的大小来,还不忘强调道:“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你呀。”徐慧用太宗平日里同她说话的语气,宠溺地说:“走吧,你一早进宫,也该饿了,去用午膳吧。”
徐齐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刚才忙着答徐慧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没顾得上。这会儿听说有好吃的,不禁欢呼一声,完全就是个小孩子模样,哪还有半点在甘露殿时的沉稳?
但清宁宫里平时实在是太安静了,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活泼的少年,王掌史他们都很高兴,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他们不知道的是,姐弟俩温情满满的用午膳时,门外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高大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上午刚刚召见过徐齐聃的太宗。
他此时到清宁宫来,自然不是要看徐齐聃的。他是在看徐慧,平日里不见喜怒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笑得这样开心。圆润透澈的大眼睛都眯了起来,弯成一条月牙般的缝隙,怎么看怎么可爱。
王德见他出神,在旁轻声道:“陛下,外头凉,进屋去吧?”
屋外春寒料峭,屋内温馨和煦,太宗当然想进去了。可他又不忍打扰这样美好的场景。
他低低道:“就让他们姐弟两个好好吃一顿团圆饭吧。”
说罢转身离去,脚步不停,走得没有一丝犹豫,眼前却是一直在回放徐慧方才的笑容。
这萧索的语气,这落寞的背影,对比屋内的言笑晏晏,简直要让王德心疼的落泪。他家陛下真是太痴情了,他都要被感动哭了……
回去的路上,太宗注意到王德那副感动脸,不由后背发寒,皱眉道:“王德,你干什么呢?”
王德细声道:“大家对徐婕妤当真痴心一片,老奴这是心疼您啊……”
“别这样。”太宗知道他是万人迷,但他承受不起王德的心意。“朕没什么。朕只是在想慧儿刚才的样子。”
她年纪虽小,但是长姐如母,那副温柔慈爱的样子,当真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觉得,她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母亲。
明明知道是没影儿的事情,他突然开始期待,以后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做了母亲的徐慧,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真的是只要想一想,都会让他热血沸腾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徐齐聃自然要赶在宵禁前出宫。太宗回到清宁宫,和徐慧聊起了天。
徐慧显然还沉浸在姐弟相见的喜悦中,红扑扑的小脸上上,一双明眸璀璨如星子。
“陛下让他进弘文馆了?”
太宗颔首道:“弘文馆精选天下贤良文学之士,有褚遂良为馆主,欧阳询等人为学士,如此才不算辱没了你弟弟。”
徐慧笑道:“是啊,我若生为男子,也想一领弘文馆的风采。”
“便是你生为女子,又有何不可。”太宗道:“薛婕妤给雉奴启蒙的地方,就在弘文馆。你之才华不在薛婕妤之下,等朕百年之后,你一样有机会领略弘文馆的传奇。”
“陛下……”她有点埋怨地小声道。
他知道她是不愿意听到他死之后的事情,可事实如此,即使徐慧不喜欢。“人终有一死,朕也不例外。”
徐慧不说话了,有些生气。
如果真的要等到他驾崩离世,她才有机会去弘文馆的话,那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见到弘文馆的大门。
太宗见她当真不高兴了,忙凑过去道:“好了,朕说着玩儿的,你看朕不是好好的吗?有你陪着朕,朕怎么舍得死。”
生死一事,其实不止太宗考虑过,徐慧参悟玄学之时,也曾慎重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不像父亲徐孝德信奉老庄,常道生死有命,不将死生放在眼里。
她很怕死。甚至在死亡之前,她更惧怕衰老。
许是年少出名的缘故,徐慧非常珍视自己的年轻。她用年龄分类,将自己每一年所取得的成就记录下来。
她向来都知道自己算不得古往今来最有才华的女子,但她知道自己的年龄优势所在。所以她不愿意老去。
可是在遇到太宗之后,在太宗纠结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时,徐慧也陷入了沉思。
太宗比她大这么多,如无意外,定会先她而去。
然后呢?
徐慧不敢想象,但她的的确确想过一次。
与其落发为尼,在感业寺中孤独的度过余生,看着镜中的自己逐年老去,徐慧觉得……还不如和他一起死。


☆、第79话 
徐慧抬眸看他,心中想什么说什么,“陛下切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您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徐慧不会独活。”
他瞬间愣住。
长久的沉默后,太宗低声发问:“你说什么?”
徐慧却不想再重复一遍。她紧绷着一张小脸儿,肃容看着他,眼底满是认真。
太宗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沉声斥道:“胡闹。”
他的妃子愿意与他生死与共,太宗本应感动才是。可徐慧不一样。她还那么年轻,又是那样才华横溢。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她想和他一起死,他却是不肯依的。
他生气地说:“朕不许你这样想。”
徐慧见他生气,也不害怕,勇敢地回望着他,“陛下可是明白我的心情了?”
太宗一怔,随即面色稍霁。他的确是明白了。他气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同样的,他也能理解她方才为何那样不悦。
他将她搂在怀里,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拍在她的背上,柔声道:“慧儿,都是朕不好……朕以后不说了。”
可有些事实,就是那样清清楚楚地横亘在他们之间。生死大限,看似遥远不可及,可太宗心知肚明,早有一日都会到来。
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扭转徐慧的想法。她看似温软乖巧,实则是个硬脾气的姑娘,三言两句是劝不来的,只有从长计议。
夜色渐浓,两人照例半躺在榻上看书。徐慧正入迷,忽听身旁人道:“慧儿,给朕生个孩子吧。”
这样轻巧的语气,徐慧以为他是在说玩笑话,随口答道:“好啊。男孩还是女孩?”
太宗道:“男孩女孩都好。”
他已经不缺儿子了,当然女儿也不缺。反正只要是她生的,男孩女孩都好。
太宗方才一直都在想,她若有了孩子,就不会这样依恋自己了吧。
做了母亲的人,总是要为孩子考虑的。
他想到这里,温柔地去摸她的脸。见徐慧没有动,他又大胆地凑上前,在她脸上细细地亲。徐慧嫌痒,终于忍不住躲开,将书放到一边。
她转过身来刚想说话,便被太宗以吻封唇。徐慧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抗议,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好不容易等太宗放开她,去解她衣衫的时候,徐慧忙道:“陛下您忘了,我前天来了葵水的……”
太宗手上一顿,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但他只犹豫了一瞬,手上动作未停,解开她的中衣,露出两条白皙的藕臂。他在她身上细细密密地亲,使尽了手段。
女人月事期间,虽然不能行房,但身体最是敏感。徐慧被他抚弄得又麻又痒,尤其是胸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空虚的感觉,竟是在渴望他的爱抚。
只是这样羞耻的念头,徐慧当然不会说出口。她只将身子抬起了一些,在他胸前轻轻地一蹭。
太宗一下子就明白了,笑着看她,“坏女孩……”
说着他便俯下头,手口并用,讨好着她娇嫩敏感的身体。
徐慧不受控制地低哼出声,近乎呜咽。
太宗怕她再咬唇伤到自己,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他便笑了出来。这姑娘害羞得很,竟用双手捂住了脸,那模样别提有多可爱。
她要遮,他偏生不让。双手握住她柔软的腕子拉到一边,深深地望着她的脸。
徐慧面色绯红,羞赧地别过了脸。他凑过去吻她,卷着她的丁香小舌不妨,极尽缠绵。
吻着吻着,徐慧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欲火焚身,那里胀痛得厉害,顶在徐慧小腹上太过明显,徐慧想装不知道都难。可是……眼下该怎么办?
徐慧正犯着难,迷茫间,太宗已坐了起来,拉着她的小手覆了上去。
徐慧好像被烙铁烫了手一般,快速地往回缩。太宗哪里肯依,拉着她的小手不放,还带着她上下套弄。
徐慧简直要哭出来,那个东西太大了,大到让她害怕。她看过讲房事的书,自然知道那东西是做什么的。一想到那物要进入自己的身体,她便觉得恐慌。
太宗也知道她害怕,所以给她习惯的时间,等她再长成一点。不过循序渐进,也总要有个进度,最近他们的进展是,她已经不抗拒他的爱抚了,可她还是害羞,很少主动碰他。
这怎么行呐?
“朕忍得辛苦,你帮帮朕……”
见徐慧不肯动,他装起了可怜,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徐慧最是容易心软,见他这样低声下气,好言好语,想来也不容易。想起母亲的话,便半推半就地用手帮他解决。事毕两人都瘫倒在床上,徐慧是累的,李二是满足的。
“朕好开心。”他像是个吃到糖的小孩子,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情。
徐慧不解风情,微微嘟着唇,娇嗔道:“那还不去提水?”
床榻上被他弄得凌乱不堪,这样粘腻,她定然是睡不着的。
按说这些事都该下人来做,可徐慧怕羞,太宗怕徐慧被人看,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宫人掐着时辰把热水烧好了,太宗用的时候就自己去提。不仅如此,徐慧擦身的时候,他还要去换被褥。这皇帝做的看似苦了一点,可架不住他李二开心啊。
只要是能和慧儿在一起,他做什么都愿意。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两个人疲倦地拥在一起,正待入睡,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尖叫,抓人心扉,难受得紧。太宗皱了眉,若不是怕惊动刚刚有了睡意的徐慧,真想起身前去一探究竟。
这么大的叫声……若不是他人在徐慧这里,后宫又没有旁的异姓男子,他还以为是哪个女人在叫床呢。
太宗闭上眼睛,强忍了一会儿,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是忍不了了,坐起身就要出去。
谁知徐慧也没睡着,她自身后拉住了他,柔声道:“陛下,那应当是雪团儿的声音……”
太宗心中暗骂,这个小畜生!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人呢!但是骂猫也要看主人,看在徐慧的面子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它怎么叫得这样厉害?”
徐慧的声音温柔慈和,像是个和蔼的母亲,“白日里小七说了,雪团儿可能要发情了。没想到来的这样快,白日里刚说过,晚上就叫起了春。”
小七就是专门照顾雪团儿的那两个小太监之一,这几个月靠着雪团儿,没少在徐慧面前露脸。
太宗愣了一下,奇怪道:“它才几个月大,这么快就……”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懂事了?”
徐慧掩唇一笑,轻声道:“小七说雪团儿的营养好,发育得快了一些,并不稀奇。再说它已经七个月大,是大小伙子啦。”1
太宗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叫唤,好像挠在自己的心口窝上,不禁十分难受。不过转念一想,他今儿倒是舒服了,这小兄弟却是憋得可怜,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少顷后,屋外突然亮起了灯。太宗心中有数,这是小七他们起来了,开始采取紧急措施。既然如此,后面的小事儿就不用他管了。太宗松了口气,重新躺了下来。
外头渐渐安静下来,过了许久,睡意朦胧的太宗忽然想起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那只小畜生——
竟然是公的?
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想和徐慧说一说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侧过身去一看,她却已然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太宗默默地望着她,忽然就忘记了方才想说什么。
好吧……
李二委委屈屈地睡着了。
好在第二天一早,小七就给雪团儿做了绝育。
眼看着情敌变成了公公,太宗表示放心多了。
不过……徐慧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身上是怎么回事!
太宗双臂抱在胸前,不满道:“慧儿,你把它放下来吧,都抱了半天了。”她的手臂肯定酸了,他看着都心疼。
徐慧摇摇头,摸摸雪团儿的头,爱怜地说:“您看它多可怜。肯定疼死了。”
“到了该用膳的时辰了。”他提醒她,“吃完饭再抱,好不好?”
徐慧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将雪团儿递给小七。
一般的猫儿都傲气的很,不肯轻易让人抱在怀里。雪团儿却是机灵,在谁面前都闹腾,在徐慧眼前就乖乖的,和半个月大时一样乖巧温顺。
“总算是肯起来了。”太宗嗔怪地念叨了一句,突然蹲在徐慧面前。
徐慧怔了一下,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就见太宗拉起她的脚踝,要给她穿鞋。
她像是被烫到,本能地往回缩腿。太宗却是眼明手快,一下子便捉住了她,替她穿戴完毕。
“还害羞呢……”他含笑起身,调笑的话刚说到一半,面上突然一红。
原来是太宗起身的时候,徐慧正巧身子微微前倾,想要起来。他的头顶,便恰好顶在了她柔软的胸口上。
虽然不是用手摸,可那沉甸甸的触感告诉他,徐慧长大了……
有一点尴尬,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满足的喜悦。


☆、第80话 
说实话,太宗有点儿得意。
徐慧当初有多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不是他“悉心呵护”,她能发育得这么好吗?
短暂的错愕后,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徐慧尴尬的要命,却只能装出一副若无无事的样子来。没办法,谁叫那被撞到的地方特殊又敏感,她就是再疼,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揉。
“没事吧?”太宗低眸望着她,那双带笑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关切。
她小声地支吾了一声,脱离他的怀抱,加快脚步往外间走去。
已是春天,但由于徐慧畏寒,屋内仍燃着一炉银炭。平日里只觉满室温暖,这时候却莫名燥热起来,当真是一刻都带下去了。
她急急地往外走,等到了外间,气温稍降,总算是将她身上的潮红赶走了一些。徐慧长长地吐出口气,心里头却仍似有一团火焰在烧。
两人分别净了手,正要用膳,吴庸突然进来通传,道是魏征魏大人求见。
太宗一听魏征来了,脸色就有几分不好。
他身子未动,看起来并不打算搭理魏征。
果然,太宗慢悠悠地拿起了筷子,淡淡地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大晚上的闯进来,把宫规当摆设吗?”
可他不让魏征进来,魏征却已进来了。
太宗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一个沉痛的声音,“陛下眼中可还有宫规二字?”
太宗循声望去,一看到那干瘦的小老头就是一肚子气,将筷子往案上一拍,怒斥道:“魏征,你好大的胆子!宫妃的寝宫,也是你乱闯的地方?”
李二生气,魏征比他还要生气,脸色胀红,甚至跳了起来,“陛下要打要杀,魏征悉听尊便!可陛下躲着我,不肯让我上奏,这也是帝王所为?”
“谁躲着你了?好大的脸!”太宗瞪起眼睛,正要与他分辩,忽然手上一凉。他低眸看去,是徐慧的小手覆了上来。
他心头的火气稍缓,声音低了一些,可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地说:“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奏。”
魏征是什么牛脾气啊,上回元宵节都能干出来领着家丁满长安城堵人的事儿,今天都追到徐慧的寝宫来了,他能善罢甘休?
以往太宗玩个鸟儿都要被他骂上一通,这回逮住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了。
只见魏征蹭蹭蹭地上前,将一本奏疏“啪”的一声摔到太宗面前。
李二的眼睛都要被他气绿了,真想站起来抽他一顿。可徐慧的手正压在他的手背上,他只能将这股火强行压住,愤怒地瞪着魏征,企图以天子之威把这头犟牛吓回去。
可魏征这辈子最不怕的人就是他李二,论起瞪眼,魏征眼珠子不比他小。
眼看着两个大男人启动了互瞪模式,吹胡子瞪眼的,徐慧看不下去地站起身,捡起了那本无人问津的奏疏。
“慧儿!”太宗不高兴地喊道。
徐慧此举,无疑是偏向于魏征那边的,太宗觉得好没面子,禁不住叫了她一声。
徐慧向他安抚地一笑,没说什么,却是走到魏征面前,压低声音唤了一句,“魏大人。”
魏征敢和太宗叫板,可在徐慧面前,他的腰杆子就挺不了那么直了。与长孙无忌不同,许是受好友褚遂良的影响,魏征对于徐慧还是颇有好感的。见徐慧这样客气地同他说话,魏征忙颔首道:“徐婕妤。”
“魏大人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感召日月。”徐慧温言软语道:“只是陛下正在气头上,魏大人还是先请回吧。您的这本奏疏,徐慧代陛下收下了。”
魏征本来是想逼着太宗读完他的这本奏疏,今天晚上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他怎么肯轻易离开?
他板着脸道:“徐婕妤,这是朝堂上的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徐慧淡淡一笑,极为不赞同的样子。
“魏大人夜闯清宁宫,这也是朝堂上的事情吗?”
短短一句话,唬得魏征一愣一愣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趁热打铁,不缓不急的语气,却将魏征逼到死角里去,“魏大人或许恼了陛下,可徐慧同魏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受这种轻侮?”
魏征长叹一声,汗颜不已,躬身道:“这是魏征的不是,还望徐婕妤海涵。臣这便告退了。”
“等等。”徐慧叫住他。
魏征奇怪道:“徐婕妤还有吩咐?”
“明明是魏大人做错了事,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我海涵呢。”徐慧狡黠地轻轻一笑,“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魏征头疼地妥协道:“徐婕妤但说无妨。”
“下回您可不许这样硬闯了。”她抬起眼睛看着魏征,认真地教训道:“陛下常常在我这里,旁的朝臣若是效仿,这清宁宫可还有清宁可言?”
魏征抬袖擦了擦汗,“是是是,徐婕妤说的是……”
“那就麻烦魏大人,回府后写个认错的折子递上来。”
“好好好,臣回去就写。”他被徐慧步步紧逼,只觉如芒刺在背,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即开溜。
“那,魏大人慢走。”徐慧始终带着笑意,温文尔雅地同他说。
魏征如蒙大赦,赶忙告了辞。
太宗在旁看得有趣,早就不生气了。魏征前脚刚走,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徐慧嫌弃地看他一眼,像是触动了太宗身上的机关一般,他立马就不笑了,正襟危坐地端坐在那里,倒是有了几分帝王持重的模样。
“慧儿,你真厉害。”太宗由衷羡慕地说。“他怎么就不怕朕呢?”
被夸奖的徐慧并不是非常高兴,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越来越觉得,陛下和大臣们之间的相处之道有些问题。
“陛下,或许是您平日里太过随和所致。臣子或有过分之举,您总是宽容居多。时间久了,臣子的地位越来越高,自然就不将您的威严放在眼里。”
“是啊是啊。”太宗深以为然,“朕这皇帝做的,简直憋屈死了。你看看那魏征!好端端的,他又骂我!”
他跟徐慧告状的样子,像个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孩子,委屈至极。
徐慧本还是一脸肃容,见他这副样子,又禁不住笑了起来,“陛下,其实也不能全怪魏大人啊。您得先从自己身上反思。”
李二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到底还是怂,没说出来。最后只吭吭哧哧地说了一句,“朕?朕怎么了?”
她顿了顿,发问道:“陛下当初被魏大人当众责骂时,可是欣然接受了呢?”
见太宗点头,徐慧追问道:“这是为何?”
太宗道:“国家若想繁盛,君主就要虚心纳谏,广开言路。”
徐慧连连点头,“那后来,您又为何沉不住气了呢?”
太宗语如连珠似的说:“他太过分了啊!刚开始还只是上书,用言辞打朕的脸,现在都敢指着鼻子骂了!”
徐慧好笑道:“其实您冷静下来想一想,不止是魏大人,还有长孙大人,您身边的重臣,有几个没让您气得心肝直颤?”
太宗一呆,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朝堂上他那些离不开的左右手,一个个的说是和他关系好,可是论起来伤他心的事情,他们一样都没少干。
好的时候比谁都亲,翻脸就欺负他,简直混蛋!
可偏偏国家就是倚靠着这些坏人,才能顺利运转……太宗真是头痛不已。
上回,他好不容易通过冷落的方式收服了一个长孙无忌,可魏征根本不怕他的冷脸,又该怎么办呢?
徐慧见他陷入沉思,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说:“其实陛下有今日,并不奇怪。您或许天生便是做盛世明君的材料,只可惜,并未当做明君培养。”
太宗闻言浑身一僵,有几分不自然地开口:“你是说……朕没学过为君之道吗?”
帝妃二人谈论起这样敏感的话题,谨小慎微的宫人们早已远远避到一边。听得清楚的,也都纷纷低头装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天子之怒。
可是太宗并没有对徐慧发脾气。他知道,她只是说了真话而已。
的确,他排行第二,从来都被有被当做过太子培养过一天。从小到大,他都只是大哥李建成的陪衬,尽管他文武双全,读书骑射样样不输于大哥,可为君之道这种东西,是真的没有人教过他,一切都是靠太宗自己摸索来的。
他以为善于行军打仗,可以济世安民,自己就可以被称为一个好皇帝了。却未曾想过,该怎样和大臣相处。
称兄道弟,一味纵容,当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事实告诉他,显然不是。
想到这里,太宗突然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向徐慧。
他怎么觉得现在在重臣们眼里,她一个小小的婕妤,比他这个做皇帝的还有威严呢?


☆、第81话 
其实道理很简单,徐慧是从小受到传统教育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她本人又是身负奇才,自然令人敬佩。
相比之下,太宗身为帝王,虽然地位尊崇,但由于他排行第二,从小生活在兄长这个继承人的影子下,并没有得到过太多关注。加上他为人随和,不拘小节,与长孙无忌等人称兄道弟多年,这才会将大臣们的性子养得越来越骄纵,甚至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徐慧拙见,”她轻声细语,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君臣之间,若君为主,臣为仆,则不利于广开言路,造成天子独断专权的局面。可若臣子置君王权威于不顾,于江山而言,也未必是好事一件。”
太宗苦恼地说:“道理朕都明白,只是都这些年过去,他们早就不怕朕了。尤其是魏征那驴脾气,知道朕不会杀他,所以有恃无恐,简直跟吃了爆竹似的,实在可恶。”
徐慧安抚地笑道:“何须要让他们怕呢?陛下英明神武,以德服人足矣。”
“唉……”太宗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颔首道:“朕明白了。”
做皇帝不容易啊。真性情不能在臣子面前暴露的太多,还得藏着掖着,让他们又敬又怕才行。
贞观十三年五月,魏征上奏《十渐不克终疏》,列举太宗搜求珍玩、纵欲、劳役百姓、昵小人、疏君子、崇尚奢靡、频事游猎、无事兴兵、使百姓疲于徭役等多项大错,言辞犀利地批判了太宗骄傲自满的情绪,并且警告他要慎终如始,像贞观初年一样勤政爱民。
太宗默默地吐完血后,“欣然”接纳了魏征的建议,并对他说:“朕今闻过矣,愿改之,以终善道。有违此言,当何施颜面与公相见哉!方以所上疏,列为屏障,庶朝夕见之,兼录付史官,使万世知君臣之义。”
之后又赏赐魏征黄金十斤、马二匹。
刚才还骂着李二奢侈浪费的魏大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下了十斤黄金。
“十斤,都可以给他建个黄金屋了。”太宗在徐慧面前直言不讳,气呼呼地说:“这小老儿太不要脸。”
徐慧噗嗤一笑,劝道:“可魏大人所言也有些道理。既然将这奏疏制成了屏风,陛下也要时时警醒才是。”
“是是是,朕知道了。”太宗无奈道:“朕怎么忘了,朕身边还跟着个‘小魏征’呢!”说着伸出根手指头在她脑门上一点,看着像是泄愤,实则满满都是宠爱。
太宗态度转变之后,魏征消停了好一阵子,长孙无忌也不再没事儿找茬了。
可他的心情才刚好没几天,边关突然传来消息,高昌王麴文泰那个小不要脸的竟然越过大唐,向西域朝贡,简直不要命了。
太宗当机立断,命侯君集、薛万彻等率兵伐高昌。他还特意把魏征叫过来,告诉他自己为何出兵。魏征听了太宗的解释,也觉得有道理,这回就没骂他,反倒夸奖太宗英明。
李二很是得意,晚上禁不住多喝了两杯,还故意去灌徐慧。
徐慧挡住他端着酒杯的手,嗔道:“不是陛下不让我喝酒的吗?”
她喝酒容易上脸,几杯就醉,醉得非常明显。每回宴饮,太宗都要提醒她少喝点,能不喝就不喝。一个女娃娃,还这么小,喝多了对身子也不好。
不过今晚就不一样了。只有他在,他可以将她的风情独享,而不用担心旁人窥去她的美丽。
“朕开心嘛……”
他拉开她的手,将酒盅送到她唇边,哄骗似的说:“很好喝的哦。”
徐慧将信将疑地张开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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