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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把我当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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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站广场上,尽管四周建筑上的霓虹灯和其他照明灯闪炼明亮但一片静寂,走动的人很少,在广场上过夜的旅客大都蜷伏着熟睡了。远处看上去灯火辉煌的一条条大街也都空空荡荡,没有车驶过。整个城市象一个已经开场但没有演员登的大舞台。三人走到亮着“出租车站”霓虹灯招牌的停车场。调度室灯亮着,但没有人,一排排停在场内车顶闪闪发亮的出租车内也全没司机。“看来咱今儿得拐着回家了。”孙国仁说,把弟弟有包背上肩。“再找找,”白度不甘心地依次往每辆车里年,城停车场里穿行。“没准碰巧能赶上一辆。”
  “我发觉这女人全是死心眼
  第三章
  早晨,天削亮日头就升起高,强烈的阳光彻照大街、胡同、小院。小院里的坛坛罐罐都洒上阳光,院当间的老枣树上蝉已经在长叫。这是个最一般的四合院,房框门窗都残破灰旧,失了原色,墙上的青砖洼痕累累,房上的鱼鳞瓦长满青草。原来有点面积的院子被各家各户用半截砖、油毡搭的不厨房扭曲得不成方圆,仅存的巴掌大的空地上倒挤挤挨挨地摆满各色花草。花草全不是名贵品种,一水栽在灰瓦盆或破脸盆里,不图娇艳,只图枝枝蔓蔓爬个繁茂,看上去痛快,有那么点生机活力。唐大妈穿着件月白色斜襟布褂,耷拉着两只大奶子,闭着眼神伸着两手在院里漫游。嘞看不瞧道儿,可在那一排排兄盆间穿梭得游刃有余,针插不进去的地方,那两只棕子似的小脚也能不差分毫无稳稳落地进去。唐大妈练的这活儿有讲,“鹤立桩”。唐大妈的闺女唐元凤,一个十八、九岁粗眉大眼的姑娘,端着牙缸子,含着牙刷,满嘴白沫儿地众屋里出来,脚蹬着门坎子,歪着头一个劲儿地刷那嘴,斜眼瞅着妈妈。
  “妈您留神,别踢了花盆。”唐元凤抽出牙刷,含着厚厚牛牙膏沫儿冲她妈喊。“为,”老太太款款摆动着手臂,雁翅似的。“我心里明镜一般。多年了。”“我知道您未准真踢着那兑盆。”无凤单手撑腿,哈着腰斜着膀子。“是看着心惊。”
  唐元凤直起腰,又把牙刷插进嘴里,扑哧扑哧地捅。
  “哥,你还不起?回头我可晒被了。”
  “咋唬什么咋唬什么?一大早没听见鸟叫净听你的了。”
  唐元豹,昨晚蹬车的小伙子光着板脊梁穿关灯笼裤扎着宽板带精精神神地出了屋,站在台阶,两手互握,晃起腰肢。
  “闹不闹得慌?赶明儿也得给你结扎一下,结扎那声带。”
  唐元豹说着,一个朝天蹬,单腿就搭门框上成个大一字。
  “刷牙!”元凤一口鲜浓痰唾在台阶上,伶牙利齿地说。“也不瞧瞧你那腌赞口,熏了一屋子臭味儿,后半夜我恍惚着只当中了煤气。”“要不怎么能熏蚊子呢,敞窗开户地睡也没人敢咬你。”
  元豹换了这只腿,又翘起另一只,压在反弓状,抻开大箭。“别撕喽。”无凤含一大口水,涮嘴,呼地成扇面喷出。“彩虹彩虹。”指着喊。“缺心眼儿。”唐元豹撂下腿,白他妹一眼,运气走下台阶,搬起两盆仙人掌,撕开花盆上原来系着尼龙拉扣,一腿一个绑小腿肚子上,按好拉扣,拉着胯,撇着腿,一步一个脚印地向老枣树走去。“缺心眼儿——你!”无凤站在台阶上嚷,“狗撒尿似的。”
  唐元豹来到枣树前,骑马蹲档站稳,全神贯注憋红脸,两拳握于腰间,一拳一拳向枣树树干打去。每打一拳都要连忙扶下晃动的枣树,那架式就象生怕把会枣树打倒似的。打三拳踢一脚,那带着花盆志脚时的平衡技术堪与专做杆上运动的杂技演员媲美。“我说无貌,你干嘛老跟它过不去?见天一顿毒打。”邻居李大妈从大枣树下的小厨房里钻出来,顷刻间便被纷纷路下的枝叶挂了一头一脸,扑浇着,质问:“打你黑上它,它就没结过枣儿,净招腻虫了。
  无豹心无旁羁,目不斜视,似无所闻,仍三拳一脚地又打又踢。“我说大兄弟,咱是不是妥协一下,您上我们这房可以,公子就别打我们这树了。”
  房上嘿嘿一阵怪笑,无豹他爸,一个秃头光膀子的精壮老头子正大壁虎似地四肢摊开倒贴在李大妈家带廊子的大屋檐上,比那壁虎还从容。“你们爷俩一个折腾就够了。”李大妈仰脖恳求。
  老头子打房上跳下来,落到地上还轻盈地弹了几下,嘿嘿笑着:“老嫂子,练拳强身,是为了保护乡里。您还瞧不出我们这孩子,志气大着呢。”“大兄弟,您这话都是民国的话,眼下早不兴了。现在讲的是文明礼貌,客客气气,先富起来。您练这膀子肉没用了。我不懂?我们老爷子前清时候也办过团练,也壮志未酬,也没见过这么自个跟自个过不去的。是不是唐大妈?”李大妈转脸问无豹他妈。“这道理头八百年前我就跟这爷儿俩掰扯过了。”唐大妈颠着小脚,拍着两手走过来。“全白搭,有一个听的没有?”
  这时,院外胡同由远及近传来人群的喧哗声和纷乱的脚步声,很多人吵吵嚷嚷地走来。李大妈的儿子,黑子,一个同唐元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上气不接不气地出现在院门口,结结巴巴地冲唐元豹说:“豹、豹子,胡同里来了一大帮人打听你,来者不善呀!”
  “怎么回事?”唐元豹收了势,叉着腰拉胯定到黑子跟前。“出去看看。”“慢”,唐大妈拦住儿子。“”你先别出头。“
  人声鼎沸着已经来到唐家院门口,唐大妈打开院门,横在院门口。只见刘顺明一头大汗地走在人群前边,指着唐家院门对后边的人说:“就是这院,我眼瞅着那小子进了这院。这不是,三轮车还锁在院外。”刘顺明发现院外墙根儿停着的二轮车,上下察看着,手拍着胜利地叫起来。
  “没错,是这辆车。”白度对赵航宇说。人跑不了,准在这院里。“赵航宇打量着这破旧的小院门,完全对唐大妈视而不见,从后脖领子抽出一把纸扇,刷地抖开,扇了起来,一指小院:
  “去,进去几个人把他叫出来。”
  几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要往院里进,被唐大妈伸手拦住:
  “慢,有什么话跟我老婆子说。”
  “哪儿又钻出这么个老太太?”赵航宇对白度说,叫她闪开,别影响我们执行公务。“
  “大妈。”白度走上前和蔼地说。“我们不是找你,是找个小伙子。”“别跟我口蜜腹剑!找谁?干嘛?先说清楚,要么别想从我这儿过去。你们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的敢是抄家的?”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您老定睛仔细看,那闪光的都是眼镜片。”“不要跟她罗嗦,耽误时间,我要的是那个小伙子。”
  赵航宇挥手叫他手下的人上,唐大妈使劲抓住门框,小伙子们使劲掰她的手。“疼死我了,杀人了。”唐大妈仰天喊。
  “住手!”随着一声吼,唐元豹出现在门口,赵航宇手下的纷纷退下。刘顺明咬着赵航宇的耳朵说:“就是他。”
  赵航宇问:“你就是昨晚在北京站蹬三轮的人?”
  “是又怎样?”唐元豹认出刘顺明和白度。“好汉作事好汉当!你们让开,让我先活动开了。”
  唐元豹健步下了院门台阶,在胡同里的人堆中走开场子。
  李大妈见状对黑子说:“快去叫人。”
  黑子答应一声,趁人不注意,溜出院门贴墙根儿慢慢走了几步,撒丫子跑起来。这边,唐元豹已经把场子趟开了,而且越走越大,越走越圆,赵航宇全白度一干人已经被他顶得贴墙站了一排。
  无貌他爸也雄纠纠地出现在院门口,冲儿子喊:“舞起来,给他们舞出个花儿瞧瞧,让他们不战自退。”
  无豹闻声挥舞起长臂,车轮般地抡起来,步子也加快了,渐次人影模糊了,只看见一团尘土打着旋儿地滚动。
  无凤端出一盆洗脸水,老头子接过去,吼了一声:“看这个!”兜头朝元貌泼去。一股银浪化作万点晶莹纷纷扬杨反弹出来,整整齐齐洒出一个圆圈,那叫均匀,围着的人不多不少每人都沾了一头雨露。现看元豹,稳稳地站在圆心,周身上下没有一点水星儿,干干净净。“好!”围观的人齐声喝了个采。
  “这盆水那叫管用。”赵航宇笑咪咪的,鼓着掌领头走上去与元豹握手双手抓住元豹的手使劲摇。“果然名不虚传,让我们大开眼界,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这是怎么说的?”唐元豹被排着队上来依次和他握手的眼镜们弄糊涂了。“你们不是来打架的?”
  “是为打架的事来的,”一个眼镜说,“但不是我们和打你。”“你打的很出色。”赵航宇说。“我们很满意,你被选中了。”
  “什么选中了?”元豹不解地问。
  “什么选中了他还不知道呢。”赵航宇等广看着他哈哈笑。
  “很大的荣誉,”一个眼镜说,“你应该感到高兴”
  “我问你,”赵航宇笑着,循循善诱地说。要是有个人被人欺负了,你看在眼里管不管?“
  “我管着么?”唐元豹说。我又不是警察?“
  “要是这个人是你的亲人呢?”赵航宇继续微笑着,“你的亲人、好朋友被人打了?”
  :那也得看为什么打,要打的有理呢?没有找事和人起腻,那挨打还不活该?“”没想到你还是个很有是非观念的人。“赵航宇笑得有点不是模样儿了,但还笑着。”不论谁挨打,只要不是你,你就不管?“”不管,这事找政府找派出所去我算老几?管得过来么?“元豹嘿嘿地冲四周的广傻乐。”打小我爸就叫我少管闲事。“
  赵航宇严肃起来:“要是被人欺负的是咱国家呢?”
  唐元豹瞪大眼睛:“咱国家叫谁欺负了?没听说呀?光听说在南朝鲜奥运会叫人打趴了。”
  “你们这么跟说,他永远不明白。”白度看不下去了,说:“不如干脆说。是这么回事……噢,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叫什么?”“唐元豹,元帅的元,豹子的豹。”
  “是这么回事,唐元豹同志。我们是全国人民总动员委员会主任团的,就是羞中赛委秘书处。”
  “甭管是什么了吧。”“对对,甭管了,就说我们为什么找你吧。刚才我们领导已经跟你说了,咱们国家不久前让人欺负了。你没听说么?就是今天春天的事,一个洋人在札晃把咱们的人打了。”
  “惨么?”“噢,惨极了,惨不忍睹。”
  “看着能把你气死。”刘顺明插话说:“我们都哭了,恨不能当场冲上去磕死一个算一个。”
  “那怎么没冲?”唐元豹问。
  “那不是在札晃么,”刘顺明说。“够不着。”
  “这么大事怎么咱全没听说”唐元豹转身问周围的街坊。匣子里也不广播?“”没敢张扬,“刘顺明说,”这是丢人的事。“后来呢?”后来我们这帮人不干啊。咱中国人凭什么就得洋人欺负,为什么咱就不能欺负欺负他们?“
  “我们知发组织起来。决定教训教训洋人。”白度手往身后一划。“都是民族自尊心特别强的同志。”
  “我们准备把这个洋人引进来。”赵航宇说,“给他一顿饱打。于是乎,我们就找着了你。早就听说大梦拳了得。我们合计,要搬倒这洋人还非大梦拳不可。”
  “你可万不推辞。”刘顺明垂泪给唐元豹跪下,后面忽拉拉跪倒一片肃穆的群众。“咱华人这百十年就没舒过心,这回不能再栽了。中国眼下就瞧您了,您要不答应,我们全体磕死在你面前。”“快起快起。”元豹一个箭步搀起刘顺明,后面跪着的人也一块掸扶起来。元豹对大伙儿说: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了,别跪,我受不了这个。我唐元豹也是炎黄子孙,大伙儿别扭,我唐元豹也痛快不了。事儿我是听明白了掰个别洋腿也不算什么。问题是跟政府那儿备过案没有?咱不能乌合之众,凡事要有组织,别我把洋人打坏了政府跟我不干。“
  “这你放心。”赵航宇说,“你敞开练,只管往死打,出了人命我手下有的是人替你去蹲这大牢。”
  “爸,你说呢?”元豹掉头冲他爸。“这事我答应不答应?”
  “还犹豫什么,孩子?你不早憋着要大干番大事业——有老年组我冲了。”“唉哟,老英雄。”赵航宇率众抢上前,拱手作揖。“恕我们有眼无珠,半天没瞧见您。”
  接着,众从看着元豹他爸全愣了,还是刘顺明先醒过味儿来。“您不是庚子年被洋人砍了么?”
  “怎么说话呢?”元豹先不干了。“刚才说好好的,这会儿妨起我爸来了。”
  “我要瞎说我是茄子。”刘顺明摸出那张义和团壮士赴刑场的照片,指着上面的黑胖子直着眼睛看着元豹和他爸。“一模一样——敢情您死里逃生?”
  元豹看看照片,再看看他爸,也傻了:“您这么些年倒没大变。”老壮土嘿嘿笑着,接过那张照片抚摸着,百感交集,对赵航宇:“这么说,又闹义和团了。”“又闹了,又闹了。”众人含着泪花儿幸福地笑。“要我说,既然老壮士健在,那大梦拳谱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白度轻轻地赵航宇说。
  “该!该!”赵航宇抹抹泪,招呼手下人。“拳谱还给老英雄。”元豹他蓬拌着那迭马粪纸老泪纵横,扬脖打着喊。
  “元豹,过来,你要不把这洋人给我撒了,你就不是我儿子。”“爹,您就擎好吧。”唐元豹情慨激昂地说?“连佻当年的仇我一块给您报喽。”“上酒上酒。”赵航宇回头冲后喊。“给壮士上酒。”
  一个眼镜抱着早预备下的酒坛子和海碗,挨个分发,斟上白亮亮的酒。赵航宇端着酒碗对唐家父子说:“这酒咱是不是得喝?”“得喝。”老英雄端起一碗酒豪气地说。“不光喝,还得干!”
  众人高擎起酒,一饮而尽,一片龀牙咧嘴。元豹红头涨脑地对白度唠叨:“不瞒您说,数我爸最了解我,我早就不安于这板车营生了,早就想干点惊天动地的事业!”
  “这顺你肯定惊天动地,”白度面不改色地甩甩喝干的空酒碗,“我保证。”“壮士在哪儿?壮士在哪儿?”随着一连声地呼叫一个绷带包着头吊着胳膊足有两米高的巨人挤进了人圈,单手一把将元豹揽进怀里,泪如雨下。“你可一定为我报仇呵!”
  “这就是札晃大宗被打残的我国选手。”赵航宇平淡地说。“瞧瞧给你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我的天!”众人一片感叹。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迭声喝叫:
  “敌人在哪儿?敌人在哪儿?”
  只见黑子领着一帮扎板带穿灯笼裤的胡同串子舞刀弄棍一路杂耍般地使着各种拳脚奔来。
  “别拉着我,别拉着我,你们谁都别拉着我。”黑子喊着,舍命头境进一个眼镜的怀中。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刘顺明英勇地大张双臂冲上去母鸡护雏似地把领导们护在身后。被人一个扫堂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无礼!”元豹爹一声喝。“大人们在这里商议国家,小子们休得喧哗。”对赵航宇,“赵主任不必畏惧。”
  “哪里哪里。”赵航宇看着黑子等人,强笑着对元豹爹。“贵胡同真是藏龙卧龙。”
  第四章
  “008来电。”在一个大餐馆里赵航宇、白度一伙人正坐在拼起来的长桌周围吃喝。女秘书捧着只文件夹子面无表情地对着赵航宇念一份刚收到电报。“大胖子已经中计,欣然答应来华,近日内即将启程。”
  “回电。”赵航宇嚼着一块没太烧熟肉,皱着眉头,推推眼镜。“‘拖鞋行动’暂缓执行,稳住大胖子,能稳多久稳多久,理由自撰,国内方面尚需一段时间准备。”
  “008真是不懂事。”女秘书走后,坐在一边又吃又喝的孙国仁说。对完全没明白咱们的用意,谁要他那么卖力气?我看往后这种实心眼根本不能用。“
  “就是,”同样也在忙不迭吃的刘顺明说,“早早把大胖子发过来,三下五除二打完咱们干嘛去?起码也得等咱们的投资全收回来。”“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赵航宇说,“我主要是从唐元豹的形象考虑。他这是要代表咱们民族,不能光打赢就完了,要全面从气质上胜过对方,往那儿一站就有光采,就令人萧然起敬,就有国手风范。唐元豹目前这种样子是拿不出手的。要抽时间对他集训,提高素养。同志们呐,我们要慎重,我们不单是要打败一个洋人,真正目的是要树立起一个民族的万世楷模。千万别轻看我们的工作,我们目前做的是要彪炳青史的千秋大业——想起来我就害怕。”“还是赵老看得远,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席间众人相视感叹,刘顺明诚恳地说。“赵老,您还得多导我们几句,要不我们几个糊涂着呢。”赵航宇摆摆手:“我也是瞎说,你们几个刚才说的也有道理,钱还是要挣的,要挣得巧妙、光明磊落,让旁人说不出什么来。挣钱和培训元豹二者可以结合起来干,要注意宣传,宣传得法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我们发现大梦拳传人的消息向各宣传单位通报了没有?”赵航宇问白度。
  “通报了。”白度说,“今天晚报和晚间新闻即可见消息。”
  “很好,要趁热打铁。”赵航宇兵起一条硕大的鱼连头带尾塞进嘴里,吞下肉吐出刺。“我刚才讲的都是些原则,具体的事情还要靠你们去办,点子还要你们出,不要怕捅漏子。可以给元豹多请一些老师,怪一点也没关系,博采众长嘛,只要对他有补益。”“我看这事还非得赵老亲自挂帅,改造人您拿人呵。”刘顺明心悦诚服地望着赵航宇。“跟着您我们心里有底。”
  “我不同意赵老什么都介入。”孙国仁怒冲冲地对刘顺明说,“您还嫌赵老肩上的担子不够重?你看看赵老这些日子瘦成什么样儿了?为这件事赵老的心都快操碎了。我们当下人的不说为领导分忧,还给领导加码么?”
  “我是要累着领导么?我说的是意思也是让赵老动动嘴,跑腿的事我去。”对,你是为领导好,可我是对赵老真有意思。“孙国仁转向赵航宇,”我这人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说好听的。我真是瞧不惯您,你太不象话了!当着您我也敢说,您工作起来怎么就不知道休息?“
  赵航宇呵呵笑:“你们不要争了,这意见我接受。我看这样吧,对唐元豹的工作我就不插手了,还是由白度负责,全抓起来。怎么样,白度,没什么困难吧?”
  “可以。”一直不作声坐着斯文地吃喝的白度微笑地说。
  “你组织一个班子,唐元豹承包给你,到时候交人。班子人选你自己定,要谁说话。”
  “我还是要小孙和小刘吧。”白度看着那二位说。
  “真有眼务。”赵航宇笑着说。“我这儿最精干的人都叫你搜罗去了。”“我倒不是图别的。”白度看着孙、刘笑说,“我只是希望有个愉快的工作气氛。”“不是白老师,您既然用我们哥俩儿,我们哥俩儿可对你有要求。”刘顺明说。“您就照死了用我们,千万别拿我们当人,您要跟我们客气,我们可跟您翻脸。”
  “悠着点,顺子,日子长着呢,循序而进。”白度笑着说。“您一口气说光了。往后我听什么?”
  “那就这样,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赵航宇说。“哥儿姐儿几个就标着膀子干吧。”
  “我们怎么跟您联系?”白度问。您这一阵儿打算上哪儿办公?“”甭问了,赵老习惯飘着,“刘顺明说,”我全知道。以后需要赵老了。我去大街上喊去,准在。“
  “不不,我不打算再飘着了,咱不是有条件了吗,从今往后,总产就设在这饭馆了,我24小时都坐在这儿,有事你们就上这儿来找我。”“要不还得说咱赵老,会选地方。”
  “服务员!”赵航宇拍着手叫服务员,指着一桌狼籍的饭菜。“照原样儿再来一份。”笑盈盈地对大家。“今儿我高兴。”
  “瞧一瞧,看一看呵,大千世界。”
  人车咱流的大街人,站在各路口红绿灯下的报贩子们此伏彼起地吆喝。“看大梦神功重见天日。”
  “看坛子胡子新出土宝贝。”
  “义和团壮士死里逃生,大梦拳传谱失而复得!”
  “看天下奇闻,无头人原系大刀王五战友,小板爷及是天下头号拳手。”过往行人纷纷驻足停车,争相购买,一时街上人头汹涌,交通为之堵塞。唐家小院里,元豹无凤和他妈及人邻居端着浇头各异的大碗凉面边踢里吐噜地歪着脖儿吃边喜形于色地看着一台支在院里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
  电视里,杜宪和薛飞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和全国人民聊着。
  杜:“本台最新消息,今晨在北京坛子胡同‘全总’总部工作人员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找到一名目前我国仅存的义和团壮士,老人年已百二、三十,但看上去十分硬朗,也就五、六十岁。”镜头出现人人簇拥的唐老先生,正是大家一同饮酒的场面。“瞧我爸,瞧我爸。”元凤龇着满嘴芽汗津津地冲众人自豪地嚷。“杜:”老人牙齿一颗末掉,肉也吃得,酒也喝得。“
  众人观看,黑子伸着脖儿直着眼睛砸着嘴赞叹:“这回唐大爷后半生有靠了。怎么也得亨受离休待遇了,板板的四九年以前参加革命工作的。”
  薛:“与老人同时发现的还有他的儿子唐元豹。”
  镜头出现雄纠纠的唐元豹。
  全院人炸了窝似地欢呼。黑子使劲拍唐元豹的后背,元豹岔了气,面条差点没从鼻子里出来,和气地笑:“看电视,看电视。”薛:“唐元豹人倒没什么鹇,摊重的是他继承了我国武术宝库中的一门久已失传的手艺,他被认为是我国目前除其父外唯一会使大梦拳的人,这套拳过去只在有关典籍中有所记载。”镜头出现正在比比划划走着场子的唐元豹,一盆水泼土,元豹纹丝未湿,众人成了落汤鸡。
  杜:“据有关专家认为,这次在坛子胡同的发现,对近代史和义和国才运动的研究有重大意义……”
  镜头出现一个带眼镜的学者,一边推着眼镜一边说:“过去,我们只发现过一些太监,义和团壮士这还是头一遭。这可以从根本上改变近代史研究上只能凭典籍野史和传统的局面。”一个秃头胖子摩拳擦掌地出现在画面里:“我们博物馆的同志们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坛子胡同的发现意味着近代史陈列字除了丰富的实物和较片还将第一次、破天荒地增添一口活物……”一个老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干瘪老头瘫坐在沙发上,尖声尖气地冲镜头说:“素有活化石之称的熊猫在唐老先生面前也将相形见绌,这是继马王堆女尸发现后我国考古界的又一重大发现……”
  眼睛盯着电视都看傻了的唐老头热泪盈眶,喃喃自语:“这么高的评价我怎么消受得起?没想到我唐某人荒了大半个世纪又对国家有用了。”香烟缭绕的唐家堂屋,《大梦拳谱》罩着座钟罩子端端正正放在中堂条案上,四周摆着堆满馒头、苹果、香蕉的供碗,几束香高高插着,关公和毛主席画像并排悬挂,慈祥地望着天下。唐老头领着独生女街坊恭恭敬敬地向上行着全套大礼。先是合掌再是抱拳,然后是打千鞠躬,最后是跪叩,由单腿及至五体投地。唐老头对老伴:“它们的卫生我就交给你了,从今往后这儿就别摆其它东西了,勤归置着点,别让它们招灰。”
  胡同里响起一阵阵汽车喇叭声和刹车声,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停在唐家院门口。白度一干人出现在唐家屋门口,不同身份的穿着各种制服的人不断往里涌。白度冷冷地对唐元豹说:“上车吧。”
  曾在电视里出现过秃头胖子一手拎着只放大镜一手指唐老头儿:“还有你!”唐家父子紧紧拥抱,互相凝视着:异口同声地说:“让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吧。”
  人们上前把他们俩拉扯开,带走。
  元豹妈和元凤哭着追着喊:“让我给他们带上几件衣裳。”
  “坚强些,妈妈!”一辆辆推土机、吊车、翻斗卡车隆隆驶进坛子胡同,扛着铁锹、镐头的挖土工人排成除浩浩荡荡跟在车辆、机械旁边步行。头戴塑料头盔的指挥员嘴里吹着哨子,引导着大型车辆前进。更高级的指挥员站在敞篷吉普上,几颗头凑在一起,扛着手电研究着一张摊开的图纸,伸手指点着胡同和唐家院子,对正站在吉普车下仰头看着他们的部下发布命令。
  一些人扛着工具向四处跑去,在各个路口竖起禁止入内的木牌。卡车后板打开,卸下蛇形铁丝网。
  架在房上的第一盏探照灯亮了,随即第二盏,第三盏相继亮了,从不同方向射出强烈的光束,把坛子胡同照得白昼一般。这时。一队摩托车横冲直撞地开进胡同,车上坐着一些全副武装的穿黑制服的人。他们端着刺刀枪从车上跳下来,极熟练地散开,抢占了所有重要路口和制高点。
  一辆专为残疾人生产的机动三轮车“突突”地跟在摩托车队后面开进来。同样穿着笔挺的黑制服,头戴大盖帽,脚蹬长统靴,神气得象个党卫军的刘顺明从挎斗里站起来,拿例不个导体喇哄,打开开关。试了试声,双拥护在胡同墙根儿下看热闹的群众宣布:“我是保安队少校刘顺明,坛子胡同从现在起处于我的管辖之下。”“对不起,少校同志。”考古工程总指挥领着他的指挥成员,走到刘顺明车前。“这儿的最高领导应该是我,我是坛子胡同工程总指挥。”“好吧,总指挥同志,”刘顺明轻巧地说,“就让我们对坛子胡同实行双重领导。”胡同入口传来密集的汽车喇叭声和越来越大的人群喧哗。形形色色的男女挥舞着手里的各种证件和站岗的黑狗子们激烈争吵。“我是中央良种站的,我有要事要见唐元豹。”
  “我是广告公司的……”
  “谁也不能进。”刘顺明分开卫兵,手按着枪套威严地说。“我奉命粉碎一切企图接近唐家的努力。所有想见唐氏父子的人不管目的何在,都必须到‘全总’申请,按‘全总’的规定付费后方可安徘。”“你们不能垄断唐元豹,他是全民族共同的财富。”
  “有饭大家吃!”人们群情激愤。“退后!”刘顺明掏出手枪。他的部下也同时举起枪,瞄准近在咫尺的人群。“你们真逼着我犯错误。”刘顺明叹道,“——开枪!”
  首先从他的枪里,随即从所有枪里射出一排水花儿。
  第五章
  “知道为什么叫你到这儿吗?”
  “知道,是要了解我在义和团运动中的表现。”
  在一间空荡荡的镶着隔音板的大房间里,秃头胖子坐在写字台后面,脸藏在后台灯罩后的阴影里。如灯的光束打在唐头儿的脸上,他双手放在膝上,恭恭敬敬坐在一张姑娘地上的没有靠背的凳子上。“你的姓名?”“唐国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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