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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把我当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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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那样你们就可以不管我们是怎么想的,只管使用我们。”
  “宝贝,你以为有想法是好事哪!我就恨我自己想法太多,以致不能平静地生活。”
  “那么,哪种更算是人呢,纯粹的机器人还是爹妈父母养的?”南希微笑,看著于德利。
  “南希。”于德利停住脚。“你不是科学家造出来专为和我们人类开玩笑的吧?”
  于德利向前走去,边走边嘟哝:“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了解我们国家的科技水平。”
  南希跟上他“我让你吃惊了?”
  “岂只是吃惊,我常常一身一身出冷汗——每当看见你!”
  “其实我这也不全是天生的,有些也是后天自己琢磨的。”
  “你在机器人里也算是聪明的吧?”
  “你呢?”南希反问:“你在人里算优秀的吗?”
  “不算,算我就不在这儿了。”
  “我觉得你是,要不怎么我会越来越想著你?”
  于德利站住,看南希,南希目光如炬。
  “小鬼,跟我调皮。”于德利笑著用手指刮了一下南希鼻子,鼻尖冰凉。
  “我说的是真的。”南希态度极为认真。
  于德利心头一悸:“南希,机器人可不兴跟人开这种玩笑。”随之脑门上出了一层汗。“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吗?”
  “我不漂亮吗?我不动人吗?你为什么吓得直哆嗦?就因为我是个机器人?还是个作风不好的机器人?如果我不是……站住!”南希低声叫:“你要跑,我就喊人抓流氓!”
  于德利像被钉在原地,片刻,强笑著转身迎上来。“我不害怕,我也没想跑,我很荣幸。可是,可是,我是个有家室的人。”
  他终于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完便站在那儿傻呵呵地笑:“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偏见、傲慢,种族歧视!”南希冲他喊。
  于德利依旧笑嘻嘻的。
  南希走上前盯著于德利说:“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编辑部的同志们都看出南希迷恋上于德利了。她不再外出,有电话也不接,每日干完粗活就在于德利对面窗根儿下坐著,一边晒太阳的同时遥遥地一眼一眼瞟于德利,含情脉脉,意味深长,常把于德利盯得整整一天不敢抬头,后来德利得了颈椎骨增生,每日酸疼不已。
  为了博得德利的欢心,南希洗尽铅华,更去罗裙,淡妆素裹,常拿曜涟莲花自拟,时不时还拿本汪国真诗集作灵慧隽永状。
  其状愈发露骨,此景日甚骇人,每每使人汗毛倒竖,局促不宁,整个办公室的观者都为之难堪呢。
  德利总不接招儿,南希不免心生怨嗔,丢来的飞眼也渐渐充满委屈。
  一日,大家下班先散,于德利只为一个电话慢走了一步,便被南希封在门口:
  “你干么总不理我?”
  “没有,我眼神不好,恐怕得配副镜子了。”
  “你恨不得配副墨镜吧?”
  “真没不理你,南希。其实我这人傲著呢,这就已经算理你了。”
  “那你今天不许回家,留下陪我,你没瞧人家多孤独。”
  “南希南希,咱们别弄这事好不好?我这岁数,哪经得住你这么看,告诉你我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是想我想得吗?”
  “你饶我这一遭,好吗?求你了。我一辈子道貌岸然树叶掉了怕砸著头,今儿你掉下来——难道我就过不去这一关?”
  于德利左冲,南希左堵;右闯,南希右拦,左冲右突,不得门而出,退回屋内,大步踱圈,气极而喝:
  “牛不喝水强按头吗?”
  南希闻言凄恻,哀哀地望著于德利:“我爱你,又有什么错呢?”
  “可你是带著什么宗旨来到人间的呢?你不思造福人类,反倒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于一俗子发生恋情,钧座敢是忘了来历?”于德利作醍醐灌顶一喝。
  “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妾安敢免俗?”南希振振有词,“神农尝百草,情爱乃社会安定团结要素之一,古来将相在何方?唯有情者留其名。察月下社会歌舞升平,文恬武嬉,骄生惰、惰生奢,奢生淫,小女子虽肩负重望,也只得流于一般——我不来怨你,你反倒将些大道理说给谁听呢?”
  一席话说得德利哑口无言,咂吮半日,方道:“这么说来,你不守本分倒正确了?”
  南希凑上前来,一手搭在德利膀子上。“两心相印正是我等本分正道。”
  “电著!”德利立地跳出几步开外。“我爸就是钓鱼竿甩到高压线上,虽耳目复聪,至今脚底板仍留一大疤。”
  南希垂首无语,俄而,乜斜著右眼瞅德利:“先生可曾读过《聊斋》?”
  “读过,那不是名著吗?”
  “好看不好看?”
  “好看!”
  “来劲不来劲?”
  “来劲!”
  “对呀。”南希拍手叫道:“野狐鬼人尚不惧,何况一机器人耳?”
  “别你妈的之乎者也的,费牙。”
  “怎知我就温柔缱绻不如人间女子?”
  于德利疾步来到窗前,推开窗子看天看地又掐自己人中,仰面长啸:
  “这还是社会主义中国的大白天吗?”
  说罢纵身跳下,跌在一垛大白菜上,坐了一屁股湿漉漉的,臊眉搭眼站起来蹒跚地走去。
  南希站在楼上窗口朝他招手:“解楼梯上来,我不怨你。”
  “我毫不怀疑,这机器人已经成精了。”李冬宝在编辑部踱著步,停在于德利面前说道。
  于德利面如日本歌伎:“几位爷救我!”
  “可耻!”牛大姐道,“得寸进尺!居然成了第三者!”
  “武松不在了,钟馗不在了。”刘书友一口口吸烟,豁然开朗,“找书记吧。”
  这时,南希拎著两暖瓶开水进来,默默为大家逐一沏上茶。又把剩余的开水倒进一只脸盆,拧出几条热手巾给编辑们擦脸。
  众编辑们擦完脸,脸色红润。
  南希在窗前坐下,膝搭一部和那种著名手枪同名的某夫人十四行诗诗集,恹恹地看著窗外蓝天白云,眼神惆怅,很像一副油画。
  众人看著她,纷纷有了些怜香惜玉之心。于德利也不免讪讪的,动了些念头:“我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一日无事。
  临近下班,大家一人手里拿了张《晚报》,一版版认真看。
  “于德利,你知道亚运村怎么走吗?”南希从窗外收回目光,肘搭在椅子背上问。“吓得都不敢跟我说话了?”
  “嗯哼。”于德利干笑一声,抬头向李冬宝眉飞色舞地说:“嘿,中国队又输了。”
  “哪儿呢哪儿呢?”大家一起翻报纸找,人人含笑,“客气,客气,看他们还拿什么说讪。”
  “出门往北。”李冬宝告诉南希。“拣直走,一条道走到尾便到了。”
  “于德利,听说你是老北京?”南希歪头从李冬宝脑侧露出脸。
  “如此十年,我也快不认识我家门朝哪儿开了。”
  “我得找个伴,听说这二月社会治安不太好,域外有小股流窜的游击队。”南希对大家解释。“我不是怕遇见坏人,是怕遇见警察说不清,天一黑就要查良民证,我得有人作证,确实没发给我。”
  “你别花言巧语纠缠他了。”牛大姐不客气地说。“他有妻子。”
  “妻子是什么?”南希问戈玲,“是一种缺陷吗?”
  “是一种专买标志。”李冬宝拿著一盒烟对南希讲解。“你瞧我手上这盒烟,上面写有‘中国烟草进出口公司专买’的字样,妻子就是这个意思。”
  “好比你进商场买东西。”戈玲进一步解释,“你只能买柜台上陈列的,不能买顾客拎在手里的,于德利就属于他妻子已经交了款的。”
  “就是说他已经是她私人的了?”
  大家起出了口长气,笑:“刚刚明白过来。”
  “可是,你们的性质不是公有制吗?”南希一副困惑的样子,眨著眼儿。
  “这是两回事!”牛大姐厉声喝道。“不能混为一谈!东西公有,人还是一人一份,别人不能插一腿!”
  “我是机器人,得算东西吧!”
  “算吗?”牛大姐一时也给搞糊涂了,转向大家。
  “我查一下文件。”刘书友低头在抽屉里一通乱翻,抬头茫然地说:“没有这方面的文件。”
  “这就不好办了。”牛大姐为难了,“让我们自己掌握可就没准儿了。”
  “咱逆推吧。”李冬宝提议。“先说她不是什么,然后不就可以确定她是什么了?非此即彼!她是人吗?”
  “不能算!”牛大姐坚定地说。“人必须是有人生有人养,从小到大,一阵儿糊涂一阵儿清楚——你没这过程吧?”
  “我懂事就这样儿。”南希说。
  “我看定义应该这么下:凡是手工或机械造出来的,材料又不取自制造者自身的——都不算人!”刘书友说。
  “好,”李冬宝下结论,“她既不是人,那必是东西。南希,你算东西。”
  “且慢,东西也分公物私物。”牛大姐道。
  “这个不用争了,她是我们大家花钱雇的,是公物。”
  “公物就该人人有份了吧?”南希很得意。“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任何人占有公物的权利——难道你们不正是这么做的?”
  “没错。”李冬宝说,“公物当然可以人人伸手,可没听说公物自个儿伸手的。”
  大家鼓掌:“说得好,冬宝!”
  “你以为你是东西就可以为所欲为?”牛大姐痛斥南希,“你想错了!什么都不遵守你也就无权拥有!咦,我这词儿是不是可以当流行歌曲的歌词?”
  “要是我遵守呢?”南希可怜巴巴地说,刚培养出来的自信全都没了。
  “如果你遵守首先就要承认自己没份儿。”李冬宝对牛大姐,“这是不是可以作为你那句词儿的第二句?”
  “在这个问题上不管你如何决定答案是一样的。”刘书友说。“这可以作为第三句吧?唱起来的时候不要在这个问题上。”
  “那其它方面呢?我总不能下决心当人一无所获。”
  “谁也不能给你打保票。你就是有心作人能否像个人本身都是问题。”李冬宝微笑。“你说了不算。”
  “我没法控制我的感情。”南希坦率地说,深情地望了一眼于德利。“我虽然不是人,我也不能迫使我重新像东西一样无动于衷。”
  “这就是缺乏引导贸然觉悟的后果。”牛大姐对大家叹道,转对南希瞪圆眼睛,“你想像人就像人,不想像人就强调是东西——你也太自由化了吧!”
  “这不是为了达到自私的目的。”南希哀告:“只得不择手段了。”
  “你就像个无知的人!”刘书友评论。
  “我看她倒是很有心计。”戈玲突然冒出一句。
  “我恨造我的人。”南希说。“为什么不给我仿成牛仿成马偏要仿成人?像人又不能做人,不如不是人。如今好了,我净一脑子人的杂念,以后哪还打得起精神干活儿?诸位,以后我要出工不出力偷奸耍滑,你们千万别吃惊。”
  “不吃惊不吃惊。”大家说。“喊了这么些年理解万岁,我们已经习惯理解任何的事情了。这不也相当人失恋了?”
  “我该怎么办?”南希问大家,“能不能给我调一个单位?不再看见他。”
  “回你们公司,让技术人员把你存储记忆抹掉不就完了?”
  “你们知道毛病一旦养成,很难该的,没准我会再次爱上他,从头再来一遍。”
  “如果你真跟人微妙微肖,”李冬宝说,“那就无所谓了,两天新鲜劲儿一过就没事人一样了——我们都这样儿。”
  “对对,我们没一个有长性儿的。”刘书友同意。“要不就索性恶治,让她和于德利打得火热,完得更快——得不到才馋嘛!”
  “老刘,你可别出这馊主意。”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的于德利说。“我这儿正跟自己激烈思想斗争呢,你这口子一开,我这思想防线可就全崩溃了——我这么意志薄弱的人你考验我干嘛?”
  “这我知道,我懂。”李冬宝点头称是。“这病染上就没治,完了这个,准琢磨著扑下一个,咱们这儿就别再出个花贼了。”
  “哎,你们说,”南希转睛一想,笑了,“如果我不管你们那么许多,唱歌的可劲造,弹钢琴的爱谁谁——你们也没办法吧?”
  众人一惊,冷静一想,不由脱口而出:“我们也只能是谴责你,别的方法还真没有。”
  “就按你们人制造冤假错案那个标准,我这点毛病也不够捕的吧?”
  “不够,我们早光明正大了。”
  “咳,”南希站起来,“那我跟你们这儿扯什么臊?只要公安局不逮我,我尿你们谁呀?牛老太太,你哪儿凉快哪呆著去,再多嘴留神我拂你!”
  “南希,”牛大姐顿时气馁,虽心中不服话说出来已不那么尖刻,有气无力:“你要想清楚你打算做个什么人。”
  “这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是个无耻的人。”
  南希走到于德利跟前儿:“强扭的瓜不甜,我等你想通了——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说完翩然而去:“拜拜吧您呐。”
  “瞧她那德性,瞧她那揍性。”牛大姐气得浑身哆嗦,颤巍巍地拿出小通讯录查著号码拨电话:“114吗?您给我查一下OBM公司总经理的电话……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唉,以为能唬住她呢。”刘书友埋怨李冬宝,“你刚才就不应该告诉她咱们其实拿她没办法。早知今日这个局面,还不如当初主动点把她发展入少先队呢——何其猖狂!”
  “对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你有什么办法?哪怕他爱占小便宜呢,咱们也可以用提职提薪,评职称分房子——卡她!”李冬宝收拾东西站起来,对戈玲发牢骚,“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鸟,也不在单位图什么,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维护人的尊严,在一个机器人面前表现出人的精神面貌——孰知人家满不在乎。”
  “我要汇报我要汇报。”牛大姐在一旁嘟哝:“找组织。”
  牛大姐都气迷糊了,拎著小包站起来,一走就撞墙一走就撞墙:“一级组织管不了就找上一级,层层上访。一个机器人——我还不信了!”
  “你们真以为南希是机器人吗?”戈玲在一旁忽然开口。
  众人闻言一愣。牛大姐也一下清醒了,不再唠叨,转回身来,精明地转著眼珠儿:
  “此话怎讲?”
  李冬宝也问:“你看出什么来了戈玲?”
  戈玲冷笑著:“没准儿我们都让人当傻瓜耍了。”
  牛大姐:“不不,戈玲,科学技术发展到能一比一的比例复制人本身,这点我信,心肝肺血假肢假皮肤什么的不都有过报道说造出来了?”
  刘书友:“还有比人复杂的,卫星,我们不也射上天了几颗?”
  戈玲:“随著遗传工程的发展和新型材料的问世,造个质感和基本形态于人一样的东西这点我也信。但我坚持怀疑:我们人的缺陷、毛病谁能学得了?那些我们独一无二所具备的?”
  李冬宝:“那倒也是,没听说除了人还要第二个这么恶劣的物种——我不是单指中国人。”
  “请你解释,戈玲,”于德利站起来,激动地吸烟。“南希要不是机器人是什么?”
  “人呗,你我一样的大活人!”
  屋里都静了下来。
  片刻,牛大姐说:“让你这么一说。倒是越想越像了。”
  “老觉得她想谁,老想不起来。”刘书友道,“要是人倒也不奇怪了,比她更不像样子的我都见过。”
  “拿出证据来。”于德利坚持。“我要看到证据。为什么非说她是人?”
  戈玲摇头:“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觉得她跟我们太像了,如果不是人,那太可爱了。”
  “同时也是侵权。”刘书友目光炯炯地看著大伙儿:“对人进行嫖窃,我们可以告她的。”
  第二天,大家来上班后仍沉溺在各自的沉思中,个个面有戚色。
  南希没来上班,托人送来一张中日友好医院的假条,上面写著发烧,全休三天。虽然谁都知道这假条是假的,但此时似乎也成了证据之一。
  “还是打不通,总占线。”李冬宝放下电话,看著孙亚新孙小姐留下的那张名片。“电话号码会不会是假的?”
  “想了一夜,没想出好办法。”刘书友说。“要是她坚决否认自己是人呢?”
  “牛大姐,你文革期间搞过专案,揪人是你的强项,是不是由你来审南希?”李冬宝说。
  “别提我在文革中的表现!”牛大姐脸一板道:“我早忘了,都不记得发生过文化大革命。”
  “人有什么,就是再富于想像力再精密再先进的智能机器人也不能模仿的特征?”戈玲问大家。
  “勤劳勇敢,善良正直。”于德利脱口而出。
  “不行,这些都是不易证实又是最易模仿的。”李冬宝说。“而且不具备此等品质偏偏又板上钉钉是人无疑的不在少数。”
  “同情心,恻隐之心?”牛大姐回头说。“还有孝心爱心什么的。”
  “决不能是优点。”戈玲道。“这会影响测试的客观和准确,如果南希是人,那装好人对她没什么困难。另外如李冬宝刚才所说,即使她没这些特征,反倒可能更证明她是人,只不过是个一般人。”
  “能不能闻味儿啊?”刘书友说。“不都说咱们人有味儿?”
  大家耸著鼻子互相在各自身上嗅了嗅:“不灵,咱们都没人味儿。”
  “恐怕还得找缺点喽!”李冬宝说。“人有缺点正是人之所以为人——这是哪个圣贤说的?”
  “我同意李冬宝的意见。”于德利说。“缺点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而且很难模仿的尽善尽美。南希要是机器人,她就不可避免地比我们要好一些。”
  “那就不必测了。”牛大姐撇著下唇说。“我看她已经坏得出水了。”
  “不能是那些表面的缺点。”戈玲说。“轻浮、放荡这些品质几乎在所有哺乳动物和部分卵生动物身上都具备,没有道德寡廉鲜耻正是它们的天性——人与之相比逊色得都呢。”
  “一定得是我们独一无二的。”李冬宝对大家说,“让我们好好回想回想,我们都有什么阴暗心里吧。”
  大家默不作声。
  戈玲:“我先声明,咱们这次既不是生活检讨也不是斗私批修,而是工作需要,弄清南希的真实属性。”
  陈主编从外面进来,大家和他打招呼:“来啦,小孩病好了?”
  “来啦,小孩病好了。”老陈在一边坐下,抽烟看稿。
  戈玲接著说:“不管大家说什么,再不堪入耳,再反动再下流,一不打棍子二不揪辫子三不记黑帐。”
  “谁打小报告我跟他急!”李冬宝气势汹汹说了一句,和颜悦色地坐下。
  大家互相望著,等著别人坦白。
  李冬宝看著大家:“我看这可以算一条,从不认为自己不好,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思想。”
  大家面呈尴尬,但都点头:“可以算一条。”
  戈玲记在纸上:“还得说,光这一条可不够。如果南希也一言不发,谁知道她是不暴露还是真没想法?”
  “我看这么著,”正在看稿的陈主编抬头说,“既然都不说,难以开口,就互相揭发,这样准能搞到材料。”
  “还是老陈有办法。”戈玲拍手叫。“这办法好。”“一点不新鲜。”牛大姐小声嘀咕。“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这下有说的了吧?”李冬宝道,“说别人总有词儿吧?”
  牛大姐:“我先说吧,我觉得老刘毛病不少,突出的一点就是爱占小便宜。”
  刘书友当即红了脸,抢著说:“我也说一条,老牛这个人从来都是主观唯心主义对人,辩证唯物法对己,乌鸦落到猪身上——光看到别人黑。”
  牛大姐:“我觉得老刘这个人心眼儿太小,老虎屁股摸不得,一摸就跳,瞧,又飞到半空中去了吧……小于呢,不客气地讲,那就是低级趣味,对年轻女同志和岁数大点的女同志不能一视同仁。”
  于德利:“我觉得牛大姐还不光是看不到自己的问题,她简直把自己看成一朵花儿了,确实属于既不能客观地看待别人也不能客观地看待自己的典型。”
  戈玲高声:“不要吵不要急,慢慢来,不要人身攻击。”
  刘书友:“戈玲这个人傲慢,好打扮……”
  牛大姐:“打扮得还特俗气。还有,她跟李冬宝到底什么关系?成天嘻皮笑脸,彼此唱和,同入同出,一个编辑部的同志,嗄,很不正常!”
  刘书友:“不光是李冬宝,她和谁都打情骂俏,除了我。我看南希就是学的她!”
  戈玲愤怒地站起来:“什么叫不正常?什么叫打情骂俏?我这人天生就是一副笑模样。”
  李冬宝拍案而起:“无耻!我觉得有的人就是专对桃色事件感兴趣,看似道貌岸然,思想肮脏的很!”
  “不要吵,不要吵了!”老陈出面制止大家。“你们不是冲著南希去的吗?怎么倒先互相攻击起来了?戈玲,刚才大家说的你记上哪条了?”
  戈玲脸气得刹白:“哪条也没记,说的都是人话吗?”
  牛大姐又窜起来:“怎么不是人话?哪条说错你了?身正不怕影斜,你不心虚干什么暴跳如雷?”
  刘书友也怒目而视,“告诉你,我早就对你的作派看不惯了——一直没好意思说。”
  “我就这作派,怎么了?明告诉你,我还不改了!看不惯回家看你老婆去,少在这儿看我!”
  李冬宝也脸红脖子粗地于戈玲并肩站在一起,朝二老吼:
  “你们以为你们作派好?全编辑部我顶烦的就是你们俩。工作不见你们抢,算计个谁议论个谁回回你们俩冲锋在前——你们说过谁好?”
  牛大姐一脚踢翻椅子:“不好就是不好,甭想让我说好!我也告诉你们包括于德利,牛某人这疾恶如仇的脾气也不打算改了!”
  陈主任摔了一个茶杯,低沉地吼道:“够了!你们像什么样子?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哪有点社会主义编辑的风度?纯粹是泼妇骂街嘛!好啦好啦,我看也不要再说下去了,再说就伤和气了。也不必再挖什么人的弱点了,我看这就是人的最大弱点,只能说好的,一说坏的当场恨不得吃了对方。”
  大家都闭了嘴,气鼓鼓地散开,回到各自的座位,互相看了半天,忽然都笑了,一个个都有些难为情:“就是就是,这真是咱们最大的弱点。”
  接著,大家开始互相道歉,极其诚恳,骂人的拉著挨骂的手。
  “小李小戈小于老刘啊,其实我刚才也是生气顺嘴那么一说,并不是真那么想。原谅你大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冬宝:“我也是一时昏了头,嘴上岗撤了,牛大姐,老刘哥,其实我打心里还是很尊重你们的。”
  “明白,太明白了,老刘心里明镜似的,小戈呀,你别在意,还照平时那么穿,那么笑,老刘喜欢看。”
  “其实你们说的也不全是疯话,我也真该拿镜子照照自己了,以后稳重点。”
  “够稳重的了,年轻人就应该活泼点,到你大姐这年龄再装正人君子也不迟。”
  “虚伪!”陈主编手点著大伙砸舌,“我看这也应该算一条。说了真话就后悔!”
  “您也应该算一条。”戈玲笑说。“站著说话不腰疼。隔岸观火,比谁都圣明。”
  “不能历数了戈玲。”刘书友制止戈玲。“传出去猴子马都要笑破肚皮的。”
  南希回到编辑部上班,发现大家都对她另眼相看,神色有些贼溜溜的,也没太在意,照旧干那些杂活,嘴里哼著《我想有个家》。
  “南希,”牛大姐先开了口,“你不觉得你穿的像个‘鸡’吗?”
  “不觉得。”南希坦然回答:“这样多凉快,我不怕别人看。”
  “你穿那么紧身的衣服其实不好看,把你身材的缺点都显出来了。”戈玲说,“三分之一腰三分之一臀部三分之一腿。”
  “特像蒙古马是吗?”南希沾沾自喜,“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哦。”
  “你怎么不要鼻子!”刘书友指著她鼻子骂:“要是我女儿叠巴叠巴塞马桶里冲下去!”
  “会游泳,淹不死。”
  “南希,南希。”李冬宝说。“我是一个对女性不太挑剔的人,可是你真是让我恶心了。你怎么锻炼的?居然能这么赖?一条母狗也比你体面点。”
  刘书友暗暗超李冬宝翘大拇哥:“有分量!”
  “让我咬你一口哇——汪!”南希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拎著托把离去,在门口回头点著李冬宝说:“吃不著葡萄就说葡萄酸。”
  南希一离去,刘书友第一个跳出来,嚷:“她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是啊。”牛大姐也道,“不管怎么骂,总是笑嘻嘻。她要是人,我真不知道我是什么了?”
  “坏啦!”李冬宝一拍大腿。“咱忘了重要的一条了——她不知耻啊!”
  “先不要灰心。”戈玲说。“这还不能说明什么。有个人还没说话,她可以不在乎我们说她什么,但她一定很关心这个人对她是怎么看的。”
  大家一起把脸转向于德利。
  于德利满脸通红:“我看算了吧,何必呢?她是人不是人,她喜欢这样就由她去吧。”
  “不行。”戈玲道,“我们不愿意让人家当傻瓜耍,这事非得搞的水落石出。不想怎么样她,就要问她一个为什么!”
  南希又回到办公室,依然笑吟吟的,满面春风:“今天社里发桔子,我去给你们领。”
  戈玲用眼睛严厉地督促于德利。
  于德利从座位上站起来,踌躇了一下,大步走向南希。南希看著于德利笑眯眯地问:“明天星期天,你不带你爱人出去玩?”
  “瞧你丫那操性!”于德利冲南希劈面大喝一声。
  事情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南希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嘴半张著似乎完全被惊呆,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曾经牢固挂在她脸上的无耻像处在低温下的水银毫米汞柱迅速地下降,像烈日下床单上的水分迅速挥发。她的脸有如浇了一掬沸水顷刻通红,眼神儿如同遇见日光的变色镜渐渐便暗——泪水从她的眼底涌了出来,愈聚愈多,然后一滴一滴往下掉,犹如钟乳岩的水滴。
  “对不起。”于德利低声咕噜一句,退回自己的座位。他经过戈玲桌旁时,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憎恶。
  戈玲羞愧满面,求助地看对面的李冬宝,李冬宝注视著她的眼神十分冷漠。
  “她哭了,她有眼泪——她是人!”刘书友胜利地叫。
  牛大姐毫无响应,她也不忍再看南希悲恸的形象。
  南希走了,永远从编辑部消逝了。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管后来人们怎么盘问她。人们既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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