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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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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一个旧的铁皮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张相片递给子矜――相片微微泛黄,边角却是平平整整,上面的女子挽着坠鸦双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是温柔娴静,一径那么浅浅的笑着,未语人先醉。看上去无比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子矜看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这是家母?”
白舜华微微颔首。此刻他已恢复了那种从容淡定的气度,但是却露出一种疲惫的神态来,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故事就从照相馆里的一段偶遇开始……
却也不过是富家子弟和平民女子相恋的桥段,但是和小说电影里不同的是:并没有麻雀变凤凰的传奇过程,也没有童话里王子公主的完美结局。两个人从相识,到相恋,到男方家长极力反对,中间夹杂着老太爷的雷厉风行的手段,还有错综复杂的家族利益。最后理智地分手,没有争吵怨恨,没有寻死觅活,甚至连私奔的念头都没有过。最后的最后,白舜华屈从于王白两家的政治联姻,林宛音也嫁做他人妇,彼此断了消息,老死不相往来。
等他说完以后,子矜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平复过来,曾经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却落得个“水流花谢两无情,忧伤以终老”的收场。她自是没有想到母亲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难怪她的眉间常有隐隐的郁结之色,难怪她对谁都是温柔之中带着一丝疏离,难怪她再也不肯去相馆照相,难怪这间密室里总有新摘下来的栀子花,难怪……
却又听得白舜华怅然道:“你母亲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是顶要强的一个人――就连分手,也是她先提出来的。”
“我曾经埋怨过她:为什么不抗争一下?只要她开口,我就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陪她到天涯海角。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分手那天她来找我,很冷静地说我们不适合,说我应该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有时候,我真恨她:为什么这样平静地对待一切,从来不要求我为她做任何事。”想起前尘往事,他的语气有丝颤抖。
子矜默然不语,许久,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想我是明白她的。她怕你后悔。她怕终有一天,你会怨她是害你放弃了大好前程。她想留住你们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永远活在对方的记忆里,在那里,没有恨、只有爱。”
白舜华一脸震撼的看向子矜,眼前的人渐渐变成了一个幻影,同许多年前那个笑意清浅的女子重叠在一起,一时心动神驰,伸出手去,轻轻地搂住了她,似是回到了那个让人心碎神伤的夏日午后,只是这一次,他不愿放手。
子矜知他此时把自己当作了母亲,也就静静地由他拥着。
白舜华清醒过来,微窘地放开手道:“我一时失态,你不要介意。”
却见子矜神色悯然,眉宇间的温柔是那样熟悉,心中忽地涌起万缕柔情来,不由自主道:“你既是她的女儿,自是同我的女儿一样。”
子矜浑身一震,心中茫然,也不知是忧是喜,定了定心神道:“你且等一下,我拿样东西给你看。”
却是一方丝帕,上面用密密写着一首小诗:
假使有一天,
我不得不离你而去,
那并不是我不爱你——
我想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而我也不会哭泣绝望,
也不至于再不能爱人——
而只是将萎谢了,没入尘埃。
白舜华黯然道:“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心思,原来懦弱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子矜见他神色苍凉,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她自己也是心潮起伏,不知道接下来路在何方。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响子矜突然问道:“这镯子有什么特别么?为何你一见就知道?”
白舜华一愣,转而明白她是想岔开自己的心思,心下感动,因答道:“这是‘起莹’玉,就是俗称老坑玻璃种的——通透晶莹,润泽以温,难得的是带了三分紫色,三分红色,又叫做‘福禄寿’的,是百年罕见的极品――你母亲身子一向孱弱,所以我把这镯子给她,就是希望能佑她平安,多福多寿,却万万没有想到……”
子矜也是心下黯然: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我们有的终不过是我们自己。所有的悲欢离合、醉生梦死,终敌不过一抔黄土掩风流。
却又听得白舜华问道:“如今之际,你又有何打算?”
子矜一怔,却是茫然不知应答。
他见状又加了一句:“你可是想再同他再一起?”
之前他也曾问过同样的话,当事人的语气和心情却是大相径庭。
这前后也不过一两个月而已。可是已是今非昔比――如今修文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他可有怨她恨她?是否已经接受了程小姐的辗转心意?她和修文,真的还能破镜重圆么?
却只恐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白舜华知她仓促之间难以接受这样大的转变,此时让她做出决断,也确实难为了她,因又说道:“你看这样可好——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派人去上海找修文,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以后的事,你们商量妥了再说。”顿了顿又道:“程家那头,我自会应付,你也不必太挂心。”
子矜心下感触,一时之间却是悲喜莫辨: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喜极而泣,不是么?可是心中那一丝隐隐的失落又是为何?
上海。
修文沉默地站在窗前,手里还拽着一纸信筏,上面只有一行字:有急事相商,望速来南京。子矜。
自从那日决然一别之后,他觉得人世间已了无生趣,若不是程素素再三相劝,又念及父母年老无依,这才强打起精神来。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水,可以平静无波地过完下半辈子,再也不会有什么激情和爱恋;却没有想到,短短的几个字,又让自己的心起了波澜,竟是久久不能平静。子矜啊子矜,你真是我今生的劫数……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位面容恬静、体态轻盈的女子,身着一套雪纺的白色洋装,正是程素素。只听的她柔声说道:“怎么又在发呆?医生说了,你身上的伤才好,要适当活动一下。今天天气这样好,不如我们去公园里散散步可好?”
修文本有些不耐烦,正待拒绝,回过头来却瞥见她小心翼翼的神态,似乎生怕他会答个不字,一种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叹了口气道:“也好。”说着随手把信搁在了桌子上。
程素素跟在他后面,走过书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脸色顿时一黯。
秋意渐浓,细雨如丝。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子矜这日出门,路过市集的时候,看到一个捏面人的摊子,煞是有趣。忆起有一次同翠墨上街的时候,她对着捏面人的摊子看了许久,就想着给她带一个回去玩儿。因吩咐司机停下,撑了伞走过去。
只见那面人个个都栩栩如生,鲜活可爱,正在犹豫挑哪个,旁边却伸过一只柔嫩的手来,一把拔起一支猪八戒,对着捏面人的老人道:“我要这个,多少钱?”子矜侧目而视,却意外地发现正是白静媛,白静媛见了她也是一愣,未语先笑道:“你也喜欢这个?”子矜本欲摇头,想了一想,却又点点头。白静媛一笑,一股脑儿地把插在杆子上的七八个面人儿都拔了下来,掏了两个大洋出来,递给摊主道:“老人家,我们都要了。”那老人欢天喜地收了钱去了。子矜在心里暗暗摇头:这位大小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这两个大洋,够寻常人家节衣缩食过一个月的了。却见她一手把面人递给后面跟着的司机,一边拉了子矜道:“天气这么凉爽,不如一道走回去吧?”子矜笑着点头,吩咐司机先行回去了。
两人走到一个小巷的转角处,突然斜刺里蹿出五六个黑衣人来,她俩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块充斥着乙醚味的手帕掩了上来……
深夜。
白公馆里灯火通明。
张管事面色严肃的递上一张纸条,白舜华一看,随手揉烂了纸条,沉声道:“张华,你速去找程家兄弟,还有,吩咐你手下的人去找五爷,他知道该怎么做——就算把整个南京城翻遍了,也要把李茂才给我揪出来!”
纤云弄巧
白静媛和子矜醒转的时候,发觉两人背靠背地被绑在一张凳子上,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对面墙壁上的一扇天窗,透进几丝微弱的光亮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白静媛虽然年轻,胆量却不小。子矜听得她语气中仿佛还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冒险劲儿,不由得暗暗苦笑:这大小姐只怕还不明白个中厉害呢。一开始她也怀疑是普通的绑票勒索,但很快就推翻了这一想法――谁又有这么大胆子,敢勒索程白两家?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而且这次绑架布置周详,正好拣了她俩落单的时候动手,必是筹谋已久了。所以多半是和白家有仇。依此推断,如今和白家有深仇大恨的,首当其冲就是李茂才。听说前一阵子他的手下叛变,他不但丢了地盘,连本人也销声匿迹了,有传言说是中枪后坠河死了。莫非他不但没死,还躲了起来伺机报复白家不成?若真是他狗急跳墙,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只怕形势对白家大为不利……
白静媛见她沉默不语,只道她是害怕了,反过来安慰她道:“你别怕,我爸和我哥厉害着呢,一定马上就会来救咱们的,再说了,还有果夫……”她顺嘴说溜了,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同人家决裂了,一时勾起伤心往事,也垂下头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白静媛浑身一震,子矜抚慰地捏了下她的手,她也很快镇静了下来。
其中一人恶声恶气道:“你们最好老实点,不然别怪大爷不客气了。”
白静媛听得他说到“大爷”二字,忍不住噗哧一笑。子矜暗暗替她捏了把汗,却见那人并没有发怒,反倒从后面一人手中接过一个盘子道:“我给你们解开绳子,乖乖吃饭,别想着逃跑,知道没?”
白静媛忍不住讥笑他:“这位大爷,您这么客气,索性开个车送我们回去得了。”
那人正要回答,却听得另一人突然开口道:“别跟她废话,要是有个差迟,李爷可饶不了咱兄弟俩。”说着过来帮她俩松了绑,也不管她们,竟伙同适才那人出去了,临走只听“嗒”的一声――倒没有忘记扣上门锁。
留下两人在屋里对着满满一盘子的饭菜面面相觑。
白静媛突然惊恐地拉住子矜的袖子颤声道:“你听到刚才他说的话没?他说什么‘李爷’?难道是那个李茂才?”
子矜叹了一口气道:“只怕就是他。”瞅见白静媛面色惨白,显是此时方领悟过来。想拍拍她的手安抚她,触手却是一片冰冷。不禁歉然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白静媛摇了摇头,半响突然端起饭碗:“管它三七二十一,吃了饭再说――死了也是个饱鬼。”
子矜虽然觉得好笑,却也有几分佩服她的豁达,想了想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趁李茂才过来之前逃走,不然可就……”她本想说“死无全尸”四个字,但又怕吓着白静媛,忙的收了声。
正在此时,门“乒”的一声被撞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白公馆。
二姨太一脸惶恐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念叨着:“佛祖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致远也真是的,就算是妹妹出了事, 也用不着亲自去救人啊?那些匪徒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啊?连老爷都去了……”
三姨太冷笑一声道:“如今这府里,还有谁比四姨太更金贵的?她要是少了根头发,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心疼。”
大太太本来一直攥着数珠在念佛,听了这话,睁开眼睛瞥了三姨太一眼,不满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说风凉话!都是我平日里太纵你了,越发没了分寸!”
三姨太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见一旁二太太也是一脸不满,自知说错了话,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脸上下不来,只得辩白道:“我也是担心老爷,为了这事以身涉险可不犯不着么?那么多下边的人,还有程家的人都去了,还怕救不回来?”
大太太淡淡开口道:“你懂什么?所谓关心则乱。再者还有三小姐。你也犯不着担心,这么多人去了,出不了岔子。”
三姨太知道大太太心下着恼了,只得唯唯诺诺了几声,不敢再多说半句。
子矜愕然抬头道:“修文!怎么会是你?”
修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别管这么多了,快跟我走!”
子矜忙拉了白静媛,三人正要冲出房门,却见突然呼啦啦的冒出五六个人来,齐齐掏出手枪指着他们。
只听得为首那人冷笑道:“李爷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没想到你小子还没死。怎么?上次还没尝够苦头,又跑来送死了?”说着挥了挥手里的枪把。
修文只是寒着脸不答。
这时过道里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涌进来一批全副武装的特工,把那几个人团团围住。程果夫沉声道:“趁早放下武器,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些人面露怯意。为首的那人缓缓俯下身去,似是打算放下枪投降,后面的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小心有诈!”
子矜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修文纵身而上,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枪声响了。
子矜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却听得有人大叫了一声:“素素!”
接着就是一片混乱的枪战声。
只见程素素倒在修文的怀里,鲜血从她捂着肚子的手指间汩汩的留了下来。修文颤声道:“素素,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程素素虚弱的冲他一笑,却道:“要是我就这样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修文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程果夫见状,顾不得去追赶那些人,抢上来抱过素素就往门外冲……
三天后。
医院。病床前。
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子矜把她带来的粉百合插到瓶子里,看着程素素苍白憔悴的容颜,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那日绑架的人竟在混乱中给逃脱了,不知所踪。程果夫的手下护送她和白静媛回家,半路上才遇到白家的人。回到府里,翠墨一见她就跑上来,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还要她反过来好言安抚……
这几日修文一直候在病床前,自那日程素素脱离危险后,医生公布了诊断结果,他就一直失魂落魄的。那个西洋医生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子弹擦伤了病人的左侧卵巢,再加上密斯程的子宫颈道本来就比一般人狭窄,恐怕将来生孩子的可能性很小……”
程素素睁开眼睛,看见子矜,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你来了。快请坐。”
子矜也微微一笑,挪过椅子在她身畔坐下,又问道:“身子可好些了?伤口很疼吧?”
程素素摇摇头道:“还好,就是躺着不能动,一动就痛。还要多谢你来看我。”
子矜顺手从边上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边削边道:“你别客气,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语气微微带了些讽意。
程素素好像也听出来了,却道:“我不是为了救你,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了,半响,子矜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这样做值得么?”
程素素凄然一笑,轻声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子矜默然不语。
程素素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还是果夫告诉你了?”
子矜摇头道:“我同你弟弟并不相熟,他又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素素点头赞许道:“你果然聪明。”
子矜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我倒宁可自己笨一点。人总是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
停了停她又缓缓说道:“其实本来我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可是后来听闻一个绑匪也没抓住,我才起疑心——中统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这么无能?这样一想,才觉得整件事情疑点甚多:首先,李茂才不会这么蠢。莫非他以为挟持了我和三小姐就能同程白两家抗衡?还妄图什么一网打尽。就算他要报复,也应该等恢复实力后再卷土重来——就凭这么几个人几把枪,不是自寻死路么?何况他本人一直没有现身——反倒是他的手下口口声声提到李爷,好像生怕我们不知道谁是主谋似的。再有,哪有绑匪这么客客气气的,还端了饭菜来?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人怀疑,那么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修文会来?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修文?你应该千方百计阻止他前来才是啊,换作是我,我也不会让心爱的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去冒生命危险。所以我才作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但是这个答案毕竟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是我想多了……所以我才来找你求证,却没有想到:真的是你……”
程素素歉意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却很镇定:“你猜的都没错,是我安排的。就连我自己中枪,也是故意的。”
见子矜一脸愕然,又接着道:“只是没想到,下面的人会失手……”说到这里,她神情一黯。
子矜怔忡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目的不是杀了我?只是为了挨上这一枪?可是这又是为何?难道就为了让修文心生内疚?”
程素素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如果你死了,他会永远记着你的好,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人了。再说,我也怕他会做傻事——上次只是分手,他就那样……所以我并没有那样的打算。也许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是我并不恨你,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果夫其实并不知道我的目的——我只告诉他:我只是想让你失踪两天,再伪造你的笔迹约修文出来,这次要是他见不着你应该就会死了这条心。他禁不住我苦苦哀求,就答应了。当然,他并不知道我瞒着他做了别的安排,否则打死他他也不会同意的。却没想到手下的人办事不力,连白静媛都一起绑了来,这下把他急坏了,说什么也不同意再把你们关着,所以就把计划提前了。还故意迟些告知白府的人,也是怕人多露出破绽来。”
她中枪后身体虚弱,一口气说了这些便有些气喘,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道:“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会急着动手?——我知道你们就要见面了。你一向行事稳重,这次若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贸贸然地写信约他相会?”
“我很害怕,我有一种预感:我就要失去他了。我的预感一直都很准的。”说到这儿她咳嗽起来,脸色浮起两朵异样的红云。
子矜也不答话,静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说道:“我知道这个办法很傻,也很危险,但是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子矜心下恻然,明明因该恨她的,可是又忍不住觉得她可悲可怜。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只一件我不明白:就像你说的那样,伪造我失约的假象就可以了,何必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就没想过万一打中的是心脏……?”
程素素怆然道:“一次失约又怎样?只要你再约他,他还是会来的,他就是这样死心眼儿的人……也许我死了反倒好,可能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真正有我的位置。”
子矜一怔,手里的水果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火辣辣的疼痛才让她回过神来。她也顾不上伤口,半响方吐出一句:“你疯了。”
程素素微微一笑:“我可不是疯了?从见到他的那刻起,我就已经疯了。”
就算遇见幸福的几率只有千万分之一,我也不会放弃。
病房里一束浅紫色的迷蝶兰,隔着一室的白,散发出幽幽的芳香来。
秋日极淡的阳光斜透进来,一点点地西斜,慢慢笼在她的身上,却照不进她的心里。
她沉默了好久才道:“你就这样确信: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程素素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却反问道:“如若不然,你又何必等到今天来找我?这事不是李茂才干的,我估摸着也有人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有证据罢了。”顿了顿却又道:“至于我的真实意图——你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说着眼里乍然滑过一道冰冷的寒光。子矜仿佛听见布帛被呲啦一声撕裂的决绝。
到了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佩服起她的心机和胆识来:程素素把什么都料到了,连她和修文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阳光移到了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刺眼。她站起身来,一言不发。
不错,她是不忍——这样疯狂的爱情,自己从未见过,也无从想象,竟然有些羡慕起她的义无反顾来。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自己也许比不上她这样的深情。
她也不能——这样不合常理的真相,别说旁人不信,就连修文,只怕也会心存疑窦,怀疑她别有用心吧。即使他相信了,同她抛弃这里的一切远走他乡,可是还有一个程素素,她能心甘情愿的放手么?
一时心里面五味杂陈。突然之间,一个可怕的想法涌入脑中:自己这样举棋不定,莫非是因为她对修文的爱还不够深?甚至说已经淡漠了?一念及此,只觉得手脚阵阵发凉:一直以来,她所坚持的是什么?她所追求和渴望的又是什么?
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追寻答案,可是当你一天一天的变老,才会明白:很多人,很多事,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答案可寻。
寂寞空庭
清源茶馆。
靠窗坐着一名女子,正侧头看着窗外,似是在等人。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
这里窗明几净,竹桌竹椅,临窗几竿翠竹,显得比别处又清静了几分。因为位置偏僻,所以来的人并不多。
一会儿小二殷勤地上来添茶,只见她转过头来道劳,只是微微一瞥,眼波顾盼间,便如春风过境,暖洋洋的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服。那小二是新来的,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竟然也脸上一红,险些把茶洒了出来。
子矜微微抿嘴一笑,又转过头去看那竹林。过去她和修文就常来这里……
小二第三次上来添茶的时候,修文才来。
他落了座便歉然道:“对不住,程小姐的病情有些恶化,所以来晚了。你等了很久了吧?”
子矜摇摇头,又伸过手来替他斟茶。
两个人都默然了一会儿。
还是子矜先开口道:“好久没来这儿了,没想到连老板都换了人。”
修文却道:“物是人非——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子矜微微一愣,却不知该如何接过话题。
时光像流水一样从指缝间淌走。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一时只闻杯盏轻轻磕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他问:“你之前说有急事,是什么事?”
子矜端茶的动作一滞,轻轻地放下茶盅,却犹豫了一下:“这个等下再说。”顿了顿才开口道:“先说说你吧,现如今,你又有何打算?”
修文怔忡了一下:“我也不知。我现在的心很乱。”说着神情一黯:“我觉得很对她不住。”
子矜微微垂下眼帘,遮去眼里氤氲的雾气。半响抬起头来,只见她黑若琉璃的眼睛烟雨朦胧,仔细看去又是像是深雪铺盖的大地,除了凝结成冰的空茫,什么都没有。
她说:“程小姐待你,确实是好。”
他突然就失落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原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却不想她这样淡漠——哪怕有一丝嫉妒的意思也好……忍不住就想问个究竟:“难道连你也希望我娶她?”
子矜一阵错愕,见他目光中隐隐透着希冀,表面故作平静的湖底下却是波涛汹涌,深情尤胜往昔;她不敢再多瞧一眼,只能微微的撇开头去;修文见她如此,也就明白了。只觉得心里一阵刺入骨髓的冰凉,又仿佛被人狠狠地划了一刀似的,火辣辣的煎熬。
末了却转为一片死寂,万念俱灰之下脱口问道:“这样你心里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子矜一愣,眼里的静谧终于打破——如同被碾压过后的青花瓷,肆意的裂纹布满,却固执的不肯破碎。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无法解释,心中难过万分,只能低头盯着杯盏不语。
修文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却又不忍见她伤心,反而歉然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
子矜心下一阵恻然,点点滴滴浮起的,都是怅惘:事到如今,他还是这样体贴,忍不住柔声打断他道:“你想说的,我都明白。”
顿了顿又道:“你依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便是了——不用顾及我会怎么想。我几次三番害你受伤,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
她说话间不经意地秀眉微蹙。曾经有一次他笑她:你这样爱皱眉头,当心将来老的快。她却不以为意地笑嗔:只要你不嫌弃就好……如今她却对自己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子矜见他神色从迷茫转为痛苦,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正在疑惑,却见修文突然一把拽了她的手道:“你之前要我来,是不是改变主意了?你可是愿意跟我走了?”
子矜一惊,却问:“那程小姐怎么办?”
修文一窒,此刻子矜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珠子璀璨如透明水晶,七彩流转,那光华一直照到他心里去,似是要反射出他所有的心思、哪怕是最细微的反应。然而程素素那双至死不悔的眼睛却是挥之不去……他犹豫了一下道:“说不得只有亏欠她了。”
子矜眼里的波光潋滟慢慢隐去,一阵淡淡的失望涌上心头。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故作漠然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改变主意。我叫你来,不过是倩倩和文清就要成婚了,希望我们俩能去做他们的傧相。”
修文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显然并不相信这样蹩脚的借口。
子矜黯然叹了口气,她本来并不想戳破这层纸……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睛熠熠生辉,明亮得让人无法呼吸:“修文,如今的你,真的还能义无反顾地放下一切么?你的犹豫挣扎又是为了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心境了。”
修文语塞,连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也被击溃,茫然中喃喃自语道:“我懂了,原来你已经移情别恋了……原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
子矜错愕,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误解她,本欲辨白,可是一来她和白舜华的事情太过曲折离谱,二来又隐隐觉得让他误会了也好——与其让伤口一直溃烂下去,不如早作了断。长痛毕竟不如短痛,现在痛了,总好过三个人纠缠痛苦一世。所以徒然地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解释。
修文却只道她是默认了,他双手猛然攥握成拳,绝望中又带着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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