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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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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皱了皱眉又问:“依你看,珍珠这人怎么样?”
“手倒是挺巧的,就是人不够老实。”
“恩,那就是了。”子矜戴上了耳坠子,站起身来,“这事咱们别管,不然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腥。”
翠墨不解,问道:“可是怕得罪了三太太?”说着去柜子里取衣服。
子矜无奈的叹气:“倒不是为这个——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你仔细想想,那八音盒放在玻璃柜子里,罩不上灰,好好的擦它作什么?就算去擦,明知道三太太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她还不加倍小心了去?她平日里和咱们走的又不近,为什么偏偏就找你一个呢?更有甚者,她怎么就知道我会帮她?要是真心想来服侍我——昨儿她向老爷告密的时候为什么不求了老爷?多半也就成了。这事情前后发生的都那么凑巧,难免让人起疑心。”
翠墨恍然大悟,露出佩服的神色来:“我道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想在您身边插个眼线。也真难为了三太太,亏她想得出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子矜心里觉得无趣的很,边穿衣服边道:“先前我还奇怪:三太太明知我不会穿那衣服的,何必白费了心思,被老爷知道了还讨不了好去――只道她是气糊涂了,却原来还有这一层。”
翠墨也叹了口气道:“那我这就去回了珍珠,就说让她自个儿求求三太太就是了。”
子矜正要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忙的招手让她回来:“我又觉得不妥。翠墨,你就去同珍珠说,这事就揽在我身上了。”
翠墨一愣,反应却也快,抿嘴一笑道:“正是这个理儿――与其等她派别的人来监视咱们,还不如留个安心的反倒省事。”
子矜笑着瞟了她一眼:“早夸你聪明来着,果然我没看走眼。”
翠墨也笑:“我再聪明也比不上您啊——我原以为三太太算是精明的了,一万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这回却棋逢对手了。”
子矜苦笑:“要是她不来惹咱们,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何苦斗来斗去的?白白的让人看笑话。”
宋府。
金壁辉煌的大厅里灯火通明,子矜一进去就觉得炫目的刺眼。今日来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名流:既有西装革履的外国使节,也有戴着瓜皮帽的前清遗老,更多的是风度翩翩的政府要员和打扮时髦的富家太太,子矜瞧着觉得有趣,仔细看看,倒有一半是见过了的。白舜华见她兴致挺高,就带着她四处转悠,边讲些这些人的笑话趣事给她听。他今日着了一件鸦青色长衫,很是儒雅,两个人站在一起,少不了有人奉承几句男才女貌之类的恭维话。
白舜华正同法国大使谈论港口关税的事,子矜也在一旁同大使夫人聊聊南京的风土人情,因她上的是教会学校,也学了几句英文,倒是大使夫人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正说得兴头上,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为首的一人眼睛炯炯有神,脸部线条硬朗,还蓄着两撇八字胡;另一个年纪轻的却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亲切。只听得白舜华朝两人打招呼:“立夫,果夫,你们也来了。”子矜才知道这两人便是鼎鼎大名的程氏兄弟,一时想到修文,身子微微一晃。身旁那年轻人轻轻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白夫人,您不要紧吧?”白舜华见状忙的来扶她:“必是今晚喝得太多了,不如去歇息一下?”子矜点头,两人向众人道了乏,便去了书房。
子矜怕白舜华心下不豫,偷眼看去却是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只听他说道:“我和程家有些事要谈,你一个人在这边休息一下可好?要不我叫小媛来陪你?”子矜忙摇头:“不用麻烦她,倒扫了她的兴;我没事,只是一点点头疼而已,歇一会儿就好。你尽管忙你的,不必担心我。”白舜华看了看她,果然双颊有点泛红,便扶她在沙发上坐好,又拿了条毯子给她,关了灯出去了。
那沙发是法式的布艺沙发,倒比一张床还大,子矜起初只是歪着,过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皮沉重,昏昏睡去,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她以为是白舜华来找她,正要出声,却听得一个女声道:“客厅里这么多人,闷都闷死我了。”竟是白静媛。又有一人跟进来道:“谁让你穿的花枝招展,惹得一帮子公子哥儿见了蜜似的围着你转……”“我穿的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要你管!”那人怒道:“你就学你那大哥吧,整日招蜂引蝶的,不知庄重。”白静媛也怒了:“不许说我哥坏话!连我爸都不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呢?少在这边装正经……”话没说完,却突然没了声音,一时间只听得两人唇齿相吮的声音和激烈的喘息声。
子矜听得耳红心跳,听声音,竟好像是刚才的程果夫,只怕两人关系不同寻常,这会儿打招呼已是太迟,只得屏住了呼吸,缩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她只觉得过了很久,两人才松开来,只听得白静媛啐了他一口:“我看你就是那只最大的大黄蜂!”程果夫笑道:“那也只围着你一个转啊。”
寂静了一会儿,又听得白静媛开口:
“对了,你今日见到我爸的新姨太太了?”
“见到了。也难怪伯父会动心,果然是楚楚动人。”
“哼!就知道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长的好又怎样,听三姨娘说,她进门前就和李家不清不白的,还有个姓楚的男朋友……”
“静媛,我不喜欢你说话这样刻薄。你的心思太单纯,不要搅到你爸的几个太太的争斗里去……”
“怎么?心疼了?难道你也喜欢她?”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口没遮拦,胡说八道的性子!我对你的心是怎样,难道你还不清楚……”
白静媛嗔笑道:“我可不清楚,是怎样?说来听听……”说着两人嘻笑着走了出去。
待得他们走远了,子矜才从沙发上缓缓坐起身来,她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背后在说些什么,前几次宴会上也有隐隐听到过,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切。虽然知道静媛是和男朋友赌气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有三太太搬弄是非的缘故,可是心里还是像针刺一样疼。又想到若是修文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不知道会怎么看她,不由得恨起三太太来。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也想明白了:只怕嚼舌根的不止三太太一个,上流社会最爱传播这样的“桃色”新闻;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好了,她犯不着为那些人烦心。
这样一想心情便好了一些,正要起身去找白舜华,突然“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她忙的又躺下来。刚一躺下却又后悔起来:她犯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嘛,果然刚才受的刺激不小……正在自怨自艾,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范局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竟是二少爷白致远。子矜又懵了,心里嘀咕:今儿个真是流年不利。
另一个声音却是不熟:“二少,李家的事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算了。”
“姓李的让你来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是,是他一时糊涂,眼下他知道错了,让我来求个情,您和白老爷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他那几笔资金解冻了吧?没有了钱,他的手下不好管啊。”
“你告诉他:趁早死了这条心。他要是再不老老实实的,连现在的生意都没的做。”
“二少,您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好歹留条活路给人家。”
“范局长,你还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吧?赌场妓院,杀人贩毒的事我就不说了,连政府的军火他都敢偷。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用警察局长的顶子来换?――你转告他:别以为有几支枪就了不起了,现如今中统已然知晓,他要是再敢贿赂军工厂的人,早晚政府派军队剿了他!”
“是是是,我这就去警告他。这个王八龟儿子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老子都敢骗……”说着骂骂咧咧的去了。
白致远这才回过头来道:“四太太,好戏听够了吧?”说着“叭”地开了灯。
子矜惊的一跳,忙地站了起来,局促地分辩:“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刚好在那里休息,你们就进来了……”却瞥见白致远一脸戏谑的神情,心下一怒,突然就理直气壮起来:“谁让你们一个个遮遮掩掩的,连灯都不开,我想出来都难。”
他轻哂:“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子矜正想反驳他两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父亲见你这么久都不出来,怕你出事,就让我来看看。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范局长来。”这次他倒是没有挖苦两句,正正经经地道。
子矜点头,正要随着他往外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道:“等等,你明知道我在房里,这样机密的事,为什么还特地跑来说给我听?”
白致远也停了下来,看着她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难怪人都说你聪明,果然不差。”
子矜被他盯的心里发麻,不由得偏过头去。
白致远笑道:“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我知道?”
子矜瞪了他一眼:“我又有什么秘密见不得人的,倒是你,一副别人欠了你银子的样子——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也算是‘君子’么?”
子矜更是气恼:“至少我知道你不是。”
子矜今日带了一副翠绿色的宝塔坠子,一动就发出幽幽的光来,衬的脸上的红晕愈发醉人。
子矜见他眼中黯芒一现,以为他生了气,正觉得不安,忽听得他说道:“既然你问了,我们就坐下把话说个明白。”
两人隔了足有三四丈远,在屋子的两头坐了下来。
“你可是想借机告诉我,李家的事已经解决了?”见白致远迟迟不语,她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说着却自顾自的沉思起来。
子矜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会有什么其它的理由,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二少爷,您就别卖关子了。”
白致远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听到声音才忽然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想奉劝你一句:红颜祸水不是那么好当的。”
子矜倒也不气不恼,只是疑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是怪我让你们和李家起了纷争吗?”
白致远嗤的一笑:“你还没这么大魅力――你真以为我们白家是为了你才对付李茂才的不成?你也太天真了!”
子矜闻言一呆,低头细细想了一会儿,便已猜到八九分。待得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波澜不惊,原本晶亮的眸子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翦膜似的,失去了生气,看得人心里一酸。
她缓缓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早就准备打这场仗了?因为他插手白家的事业、还打了军火的主意?而我只不过是个幌子,好让你们名正言顺的对付他,连带的好把白家的内奸揪出来?更甚者,让他以为白家是为了娶我进门才同他大动干戈、好让他没有防备;至于李茂才,他自然没有料到你们早已布置周全,守株待兔,就等着他往陷阱里跳了,又怎会是你们的对手?自然是输的一败涂地。”
白致远轻轻拍了两下手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只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漏了――就是他得罪了程家三小姐。这可是死路一条。说到底白家只不过是推了一把,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却是程家。”
子矜连连点头,似是很赞同他说的话:“果然都是厉害人物。只是你说错了,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只是个笨人――我早该想到,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况且当时只是一面之缘,舜华就说要娶我,未免太浪漫了些。只是你又何必告诉我这些?你就这样看我不顺眼,非要我痛苦了你心里才痛快?”
白致远见她神情灰败,与先前神采飞扬的样子大不相同,心里莫名的涌上一丝奇怪的滋味来。顿了顿才道:“父亲是真心喜欢你,也并不是存了心要利用你。他那日的确是去你们家找你,不想却刚好撞上。实话告诉你也没什么――本来我们调查到李茂才为了一个女学生大费周章,就想收买她为己所用――谁知父亲见了你以后就改了主意,硬是要娶你入门,还说不能利用你做那种事,要明着和李茂才打一仗,我才知道他是真为你动了心。倒是没料到后来连程家也插了进来……所以这回姓李的是死定了。”
他从来就不喜解释,这次已经是破了例了,见子矜并无反应、一脸淡漠的样子,不知为何却有些烦躁起来:“你也不要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你好好想想,这整件事情里头,你可有任何损失?还替你报了仇,你也该满意了。”
子矜冷笑道:“这样说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我只是一个筹码而已?”
白致远微微一怔,语气也冷凝了几分:“你的意思,莫非你是毫无目的的嫁到白家?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放弃了你真正的那段感情?”
子矜错愕:“原来你也知道?”继而自言自语道:“也难怪,这事情从头到尾你都是主角,自然都是一清二楚了。”语音微微发颤:“你就把我蒙在鼓里不好么?我已经很痛苦了,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他也缄默不语,良久方道:“对不住,我没想到你这样激动,我还以为你纯粹是因为利益关系才嫁给我爸的,有些替他不值。”
子矜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彼此彼此。就像你说的――我的确是有目的。但是你也不要以为这样说就可以破坏我和你父亲的感情。”顿了顿又道:“就算是为了你母亲,也不可原谅。”
白致远怔了一下,反笑道:“看来我倒是枉做小人了。你既这样说,我姑且信你一回。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为了我母亲,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真心――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我又何必白费心思。”
瞥见子矜一脸怀疑的盯着他,无声的笑了:“到了这个地步,索性都告诉你罢了――你的前男友楚修文竟几次三番的拒绝了程家三小姐,这事在上海闹的沸沸扬扬,他们家觉得脸上无光,又心疼女儿,想让你来劝劝他――父亲不愿意告诉你,我却觉得这事早晚还得靠你自己来解决;所以才故意试探你一下,不想你却是这样的反应。”
“我原以为你必是给了他什么暗示,才会让他这样情有独钟。”
子矜只觉得头疼欲裂,无法思考,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突然就眼前一黑,倒下前的那一刻,似乎被一双手扶住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情何以堪
子矜悠悠醒转的时候,已是在自己的房里,白舜华正坐在床边望着她。
子矜起初呆呆的,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继而刚才在宋家发生的事排江倒海一样涌入脑中,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起来。
白舜华见她皱眉,忙安抚道:“你先别动脑子,好好歇会儿才是。”
子矜勉力定了定心神,却问:“我晕了很久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倒没有,还不到子夜呢。医生刚来看过,说是忧思过度、郁愤伤肝才至气血亏虚,多休息休息便无大碍。”说着有些自责:“看来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不是。别动,当心着凉了。”见子矜要坐起来,忙的阻止她,还伸手替她掖了掖毯子。
见他仍是这样体贴,子矜忍不住心浮气躁起来:“在你的眼中,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白舜华心下了然,知她此时必是心绪激动,却也不欲多作辩解,只道:“自然是我重视的人。”
子矜心里有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堵在胸口烦躁的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几日下来,她是愈发的瘦了,原本微圆的下巴变得尖尖的,衬的半透明的皮肤薄的像轻青的玉一样。
白舜华见她如此,心下又是怜惜又是欠疚,只好劝哄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眼下你的身子最是要紧;先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才有力气骂人啊。”说着起身帮她去倒水。
子矜见他如此迁就,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就着他的手吃了药,躺下睡了。不知是因为药的缘故,还是她实在太累,很快便沉沉睡去。
天色微微发白。
睁开眼只见白舜华靠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显是坐了一宿。薄薄的晨曦笼在他的身上,勾的那侧影格外柔和,子矜心下感慨,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白舜华听得响动,也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半响还是白舜华先开了口:“你都知道了?”
子矜也不知他是问李家的事还是程家的事,犹豫着点了点头。
只听他慢声道:“致远这次有些沉不住气,这样棘手的事,不该忙着告诉你,倒让你白白伤心了一场。”
子矜睡了一宿,心情已是缓和了不少,却也忍不住出言相讥:“瞒着我就能把事情解决吗?还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只要安安心心在白家做个花瓶就好了?”
白舜华也不恼,心平气和地说:“你又何必说气话。我承认:在娶你进门这件事上,的确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但是你也要明白:李家我早晚都是要对付的;可以说你的出现是一个契机――让事情更顺利了些。我这样说,你可生气?我早说过,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事也总有目的。原本想瞒着你,就是怕你受到伤害,却是没想到又横生枝节,再瞒着你也是不妥了,就想找个机会慢慢同你说,却没想到致远冒冒然地就一股脑儿倒给你听了,才让你措手不及,受了这样的打击。当然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便是。当务之急,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才是。”
一番话下来,子矜听得晕头转向,细细想来却是入情入理,让人无话可说,半响感慨道:“说道理我当然说不过你。你们这些人,个个是谈判的高手,死的能说成活的;活的呢,更是可以说成死的。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厉害角色;我要是再夹在里面,只怕早晚尸骨无存。”
白舜华被她说得忍俊不禁:“一大早就死的活的,也没个忌讳;把我说得这样不堪,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是妖怪变的。”
子矜也忍不住微微一哂,既然笑了,也不好再扳起面孔来:“别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不生气了。”
白舜华笑道:“苏小姐可有什么要求?我尽量补偿你可好?”
“就算让我离开白家你也同意?”子矜脱口而出,她本是带着几分赌气,却见白舜华的脸色倏的一沉,立马懊悔起来:不该这样口没遮拦。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白舜华开口:“就算我肯,程家也不会同意的。” 声音很平静,却更让人不安,“我不是拿他们家当挡箭牌。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子矜暗骂自己说话没有分寸,忙辩解道:“舜华,我随口说说的,你莫当真。”
“那你敢说这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既然作了承诺,自然不会作出背信弃义的事情。再说我压根就没想过再去见他。就算我还喜欢他,也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如今我和他都身不由己,他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是我断不会做出头脑发昏、害人害己的事情来。”
白舜华见她目光坚定,也不想逼她太紧了,因转而问道:“那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子矜踌躇半响,缓缓答道:“若是我见了他,自当劝他接受程小姐的情意才是。”
白舜华抬了抬眉毛,忽而笑道:“其实私奔也不是不可以,程家的人也未必找的到。”
子矜被他笑的心里发毛,觉得怎么回答都有不是。
白舜华此时却突然换了一副表情,转头看向窗外,子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正是花红柳绿,阳光照在池子里,点点金光跳跃,晨风吹进来,挟带着怡人的栀子花香和清新的露水气息,再烦躁的心灵也平静了下来。子矜突然想到:她这屋子的窗景,真的是很不错。
正在出神,忽听得他说:“我们初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吧。”不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语道:“连池子里的莲花都开了。”子矜见他神思有些恍惚,仿佛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又听得他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放你走,”子矜闻言一呆。
“只是我现在还做不到。明知道你想要自由,却还是把你留了下来;我果然还是为自己想的多一些。”说到后来竟有几分伤感,子矜倒是手足无措起来―― 一直见他从容不迫、谈笑若定的样子,却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几近于道歉了。
其实她之前确是存了试探之心:昨晚得知修文的态度时她也不是没动过心,隐隐设想过是否能再和修文在一起――她想这些的时候正是在得知自己被蒙在鼓里之后,所以也不觉得很内疚;可是没有想到其实他什么都心知肚明,只是一直包容着她罢了。忽又念及昨晚白致远说的话,心里莫名奇妙的一软:莫非他是真的有几分喜欢她?一念及此,真是无所适从,左右为难。
却听得他喃喃自语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一个人,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见了你,我才知道这辈子,我都是这样寂寞。”
子矜只觉得满满的酸楚溢上来,禁不住泪凝于睫。见他脸色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又是那么的落落寡欢;女性天生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占了上风,迷朦之间,她伸出手去,轻轻覆在他交叠的手指上想要安慰他,他全身微微一震,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子矜轻轻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缩回来,也就由着他握着。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浓郁得似乎微微泛着蓝雾,里面隐隐的温柔和伤感如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袭她来,竟是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神使鬼差中说道:“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时值盛夏。
三姨太看着镜子里的如花容颜:青丝如云,长眉入鬓,嘴唇嫣红。遥想当年,一个手势、一个眼神,都是媚人,那翩迁的醉人台步、那浅浅的婉转唱腔……拜在她石榴裙下的不计其数,然而不过都是觊觎她的皮相罢了……
丫鬟香玉进来打扫屋子。前日珍珠已派给了四姨太,是该再添个丫头了……
“老爷呢?”她问香玉。
却见香玉擦台子的动作一滞,嗫嚅了一下道:“听说老爷去马场了。”
“哦?”她一挑眉毛,“老爷一个人去的?”
“不是,三小姐也去了,还有,还有,四姨太也去了。”
“啪”的一声,她手里的梳子崩断了一根齿,吓得香玉浑身一颤。“没你的事了,打扫完就出去吧。”声音却是一反平常的柔和。香玉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红颜未老恩先断。”她冷笑了一声,没有人知道她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她看上去仍是那样的娇滴滴的,身段也没有走样,只是眼角的细纹如果不扑一层粉,却是抹不掉了。
“苏子矜,你且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她恨声道。她原以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又有个心心念念的前男友,要逼她出局是易如反掌的事;虽然在白舜华面前不敢造次,但是在少爷和小姐面前总是若有若无地暗示子矜和别人藕断丝连。以为风言风语多了,自然有人会起疑心,那她就还是白家独揽大权的三姨太。万万没有想到经了宋家的风波之后,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了,几乎形影不离起来。下人们在背后窃窃私语,对她也不像以往那么毕恭毕敬的了,呕的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钱凤君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多少风浪都一路过来了,又岂会败在一个女学生手上?
本来她今日装扮停当,是想拉着三小姐去看最近轰动一时的电影《故都春梦》,却不想被孤零零的抛下了。想了想,还是上楼同二太太聊家常去算了。虽然二太太言语无味、头脑单纯,倒不失为一个好听众。
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突然香玉走进来,在她耳边悄声道:“三太太,门房说有个叫卢旺才的人找您,要不要让他进来?”
她全身一震,就像六月天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二太太见她失态,奇道:“妹妹,你怎么了?怎么神情这样恍惚?”
她忙的回过神来,笑道:“不是,看来又是哪个穷亲戚来要钱了;真是要命,回回都赶不走,说不得还要我去应付一下。”说着向香玉使眼色,香玉会意,先行去了。
钱凤君下得楼来,一时心潮起伏,那最不堪的一段往事又在眼前一一浮现。
十五年前她也是沪上红极一时的名旦,多少富家公子她都不放在眼里,独独对一个开药铺家里的小开另眼相看。当时也是温柔缱绻,多少柔情蜜意、山盟海誓,无奈对方家里嫌她是戏子出身,在当时人眼里:戏子和婊子没什么分别,纳妾可以,娶这种风尘女子却是有违孝道、万万不可的。
无论她怎样低声下气,也不能博得对方父母的半点同情;于是两人商量一起私奔,却不想被他随身的小厮告了密,落得个棒打鸳鸯。她一开始还苦苦等候,直至有一日他前来,告知即将成亲,说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大彻大悟”:他没有一技之长,只怕到头来贫贱夫妻百事哀,最终变成怨偶。与其大家到最后后悔:我为什么为你而放弃锦衣玉食饱尝颠沛流离?我又为什么为你而虚耗芳华谢绝一切恩客?倒不如相忘于江湖,反而在彼此心中留下一段美好回忆。
她当时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也打断了两人之前曾有的情谊――当年的楚馆秦楼,莺梭织柳,不过是飘渺绮梦,只落得信誓荒唐,存殁参商。那些温言软语、风花雪月,却落得个凄凄惨惨雨打风吹去。
却也从此心灰意冷,“爱情”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幼稚的游戏,说什么弱水三千只娶一瓢饮,却只不过是满纸荒唐一把辛酸泪;只有金钱、只有地位,才是一切;她不再甘心做一个戏子,摇身一变,成了名动一时的交际花。
她曾经直言不讳地对白舜华说:“世上哪有伟大的爱情?可歌可泣的恋爱故事全是编出来的,人最现实,适者生存。”当时他听了大笑,也不知为何,别人都觉得她太泼辣,他却独独欣赏她这一点。
而那卢旺才,就是当年告密的那个小厮。
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如今的她刀枪不入,就算是见了那个人她都不怕,还怕了那个小人去?料想多半是来讹诈一笔的,心下厌恶:有的人就像苍蝇:闻到了味道就巴巴儿的飞过来了,你要不拍死它,它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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