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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 第二部--海誓山盟 作者:清静-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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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第二部——海誓山盟 BY:清静

序 
三年! 
三年的时光,可以快,可以慢,有心人眼中,一日三秋,是千万年的长久,无心人眼中,花谢花开,天地自然,却不过是流光一霎。 
离那日天成岭上的起续转承,已经过了三年了。夜语煌继承无帝一职,统率日君月后,与武圣庄转战千里,自江南延伸漠北,五次大对抗,长驱直下,势如破竹,终于牵引朝廷出手,其后,正如夜语昊留书所说,武圣庄趁机喘气,无名教不得不止住高涨士气,两方议和结盟,与朝廷对峙近百日,天下兵乱,烽火连天,几乎引动塞外势力入侵,最后三方不得己,各自摆手,休生养息…… 
然经此一乱,原本被无名教强制压抑而平静近百年的江湖横波突起,不再如先前之驯服,各大门派持观望态度,期翼有朝一日裂无名而出,或是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江湖霸主,无名教内部首领团尚自团结一致,部属下臣却开始出现明争暗斗,党固伐异,与各大门派结合划分为数个势力团,随时可能掀起漫天波涛…… 
武圣·柳残梦自雁荡与无名教结盟之后,行踪不曾再现武林,不论是朝廷的暗流或无名教的暗系,都无法得知其下落,武圣庄重归于其父柳清秋掌控,当年被柳残梦所控制的江湖人士也都由柳依依赠药放回,武圣庄封庄三年不见外客,十里外便立下血碑,妄入者亡!如今三年将至,封庄之解期日渐迫近,武圣庄经此三年的韬光养晦,将会在武林中再次生起何等事端…… 
无帝·夜语煌自日君升为无帝,渐展现其最初被选为无帝的魄力与手段,一改身为日君时的急燥和懒怠,以强霸手段折服尚自不忿的月后暗羽,恩威并施,在无名教最危乱的时机,以个人能力收降因失去夜语昊而起了波动的教中人心。尤其在成功对抗朝廷与武圣庄之后,在教中人望一时无二,连前任无帝,被称为天下第一人的夜语昊亦不及他之威加四海。教内人心日甚一日,倾斜于他…… 
奉天帝·轩辕逸久居宫中,处庙堂之高,德泽天下,自三年前与武圣柳残梦,无帝夜语昊天下一赌,共赴昆仑,便再不曾听闻有离开过宫闱的消息,连三年前那三方大战亦不曾见他出手过——据战事史主笔者推论,若当时奉天帝亦插手,无名教与武圣庄怕是不易抽身脱离战局,以至议和退隐。奉天帝失此统一天下之良机,委实令人惋叹。因此三年之后,武圣庄与无名教都再起异动之时,天下人都侧目于这九五之尊,不知他将会有何举止…… 
三年间,在破碎的压抑下暗流冲突的和平,如暴风雨前的安定,宁静的表相下处处都是蠢蠢欲动的人心。时间的齿轮沉寂了短暂流光后,嘎嘎作响……武林的波动,也到了一个临界点! 

时,大德奉天十年 
————————————————————————— 
他在逃! 
他必须逃! 
他原本可以不必如此狼狈不堪的。他原本已经成功地潜入了。但是,就在他把匕首插入第五个人的喉骨时,他突然有着奇怪的想法。 
回头看了已死去的四个护卫,没有一个是确定必死之人——如此滥杀,他与那些杀了他全家二十六口,又放火烧了山庄的歹徒们有什么差别? 
差别就在于自己有着复仇的大义之理吗?因为他背负着复仇者的名义,所以,他就有资格任意杀了这些人吗?这些人就该被他杀了吗? 
他不明白。 
没有人教过他。 
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所以,他失神了稍稍一点时间。 
所以,所有的形势都逆转了。 
第六个护卫发现了他。 
尖利的哨声响遍了暗夜的每个角落。 
他只有逃。 

——逃亡的最后一刻记忆,是个浅灰的身影。一脚踩到了他左腿伤处的,痛得他闷哼出来——幸好时间已经过三天了,他将自己埋在泥堆里已经三天了,敌人追兵们都被引向岔路,所以他尚可以哼出声而不用强忍。只是饿了三天,累了三天,痛了三天的他,被刺痛激醒不到一刻,尚未想清来人是善是恶,该如何应付,便再次宣告昏迷。 

昏迷中,有双冰冷的手。


十二月十八 己巳日 
“好冰~”一声大叫,少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全身发冷,牙关打战。 
“真的有那么冷吗?”有些疑惑的问着,灰衣人看着自己手中的毛巾,很无辜。 
“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少年恶狠狠地瞪着他。“现在是三九严寒,这里虽然是南方,但一样冻得要命!我是病人,身受重伤耶,你居然还用冷水给我擦身子?!我早知你不安好心,你根本不是什么内疚,你根本就是想害死我的……” 
“你精神很好啊。”灰衣人微微一笑,温润如玉,一下子就把少年的怒气逼得上升三丈不止。 
“重点重点!!你有没听我说重点啊!!” 
“重点就是你精神不错,活力十足,不用再怕提前见到阎王爷爷的脸了。”灰衣人笑眯眯地将毛巾放入盆中,“还有,你声音小点。这里可是客栈,三更半夜的吵到人可不好。” 
少年嫌恶地看着周围,“这种的破屋还会有人来住,我看到庙里去借个方便都要比这好。” 
灰衣人眨了下眼,看看破旧剥落的墙面,四壁透风,偶见蟑鼠,梁上蛛丝缠绕,积得灰尘快比梁身还厚,再看看简陋的木床,被少年嫌恶踢下床,大约是发霉的被子,无奈地叹气。“这附近方圆十里之内已没有一处寺庙可借单了。不然我也不会花这个钱来住客栈。很贵的你知道吗?” 
“很贵?!”少年又激动起来。“这种破地方,倒贴钱请我来住我都不干,你还说得那么委屈?!你……” 
“五个铜板你或许不觉得贵。可是我全部财产只剩二两银子了。”灰衣人轻轻一句话塞得少年哑口无言,没想到救回自己的家伙居然会是个穷成这样的人。“我一路省着花,好不容易来到这留仙镇,本来只想上雁荡好好看看这险绝天下的风景,没想到不小心踩到你,多了个负担……又伤得这么重,还好我稍稍懂得点医理,不用去请大夫——不然依这二两银子你只有等死的份。连吃的药草都是我辛辛苦苦去山上采回来的。千方百计的盘算,还被你嫌……”灰衣人低着头,很有几分垂头丧气。 
少年看他这一副叨叨念念的神色就大大不爽。“又没叫你救我,我这伤也不是因为你那一脚才来的!你大可以不用这么好心了!嘿,你只不过一时觉得放着我像只狼狈的狗一样,难得遇上比你更惨的人,所以才将我救了回来。我是承你救命之恩,来日不死定当重报,现在你不用管我尽可自去,最好连房租都不用付。我绝不会怨你半句!” 
灰衣人皱起眉头。“救人救到底,我又怎能放着你一人?” 
“救人?!简直笑话!”少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坦白说,你不要看我受伤前穿的衣服质地不错就以为我也是有钱人。我现在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什么都没剩了。我瞧着你良心还不坏的样子,先跟你说,你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识相地还是早日放下我,省得也被卷入我家祸事!” 
灰衣人叹息了声。“小小年纪,就这般不信任人。” 
“嘿,我宁可去信猪信狗信畜生,也绝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称之为人的两脚禽兽!!” 
“你说得太偏激了,这世间真无一个可信之人吗?” 
“你回坟墓里去找吧,那里一定会有些愚蠢地去信任人而死的傻蛋,绝不是我!”少年斩钉截铁地说着。 
灰衣人默默地瞅着少年,少年不服气地反瞪回去,室内一时静了下来。 
“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了。我帮你换药吧。”灰衣人转移话题,觉得与少年大眼瞪小眼实在太浪费力气了。 
少年不甘不愿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换药,眼中的警戒一霎也未曾松下,只要灰衣人有个异动,立时就会丧命在他掌下。灰衣人似也看出他的心思,绝不作多余动作,换好臂上与肩际的药,扎紧绷带后,微微一笑。“现在可放心了?” 
清凉的药效透入肌肤,炙痛的伤口感觉好过了些。少年并没有多少感激的意思,只是狐疑地打量着灰衣人。灰衣人耸耸肩,不理他那尖锐的目光,自顾自地收拾好脸盆毛巾,草药绷带,又将向小二借来的石擂和石钵洗净放到窗外晾着,再关好窗。 
少年与这灰衣人相处已有三四日了,还是搞不清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说是热心,没三两下就懒得问了;说是冷淡,又鸡婆多事地救了他回来;听起来是人性本善的支持者,却并不打算跟他长篇阔论地谈心;看来气质不俗,却对金钱斤斤计较;不是千金散尽可置之一笑的人,却一口咬定救他回来不是为了利……那为了名吗?他一个毛头小子,救回来也长不了多少名声的! 
不过他不是武林中人倒可以确定,身上一点内力也没有,下盘虚浮,气力不均,拿起水盆来水抖得波度极大——倒可排除他是追兵同伴的可能性。 
“喂,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人大皱其眉。“你家人以前没教你礼貌吗?问人要客气点。” 
“你管这么多!”少年是初次被人斥责,心下大是不悦,但念在好歹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勉强忍下。“说不说?!” 
“这么无理的孩子……”灰衣人说着,居然笑了起来,似乎少年越不客气他便越是高兴。 
“我叫叶凡。树叶的叶,平凡的凡。” 

十二月廿二 癸酉日 
又是四天的疗养,少年的伤好了许多,至少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腿上曾中过透骨钉,走起来一拐一拐,既不方便又不雅观,当下还是只有窝在床上。叶凡瞧他一副气不平的样子,就陪着他谈笑。讲起传说掌故来,口才极好,常哄得少年心驰神往,入迷不已。不过每次回过神之后,就会恼羞成怒更加生气,叶凡就更卖力地哄着他,让他听也不是恼也不是。 
这日,因为受够了这家客栈附送的,只比牢狱食品好一点的三餐,少年商量着要外出去吃。叶凡却因口袋快空了,实在没有余钱奉陪。少年身上本该是有些银票碎金的,但当日逃亡时埋在泥里三天,银票早被泡成泥块了,而碎金可能在叶凡抱他下山连摔几跤时摔丢了,搜遍了周身上下都找不到半毫厘可用。 
“喂,你不是说你要游历天下,难道你要以这一两多的银子来游?未免太可笑了吧。”少年出不得门,心情浮躁,想到要再吃那快馊了的饭,语气就差了起来,一点也没想到此话如何伤人。 
“你这叫迁怒,是不好的行为。”叶凡倒不生气。 
“是你的行为太可疑了!”少年用力瞪着叶凡淡灰色的包袱,知道里头只有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本书,其它什么都没有。 
“完全不知感恩图报的小鬼……倒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呢。”叶凡不知想起了什么,摇头叹气一笑。 
“别拿我跟你的狐朋狗友相比!”少年立时抗议。 
“狐朋狗友?”叶凡哑然失笑。“倒也贴切,不过那人认识虽认识,却不是我的朋友。” 
“那人是谁?”少年被叶凡连说几次,起了好奇之心。 
“大约姓柳吧。”叶凡低头理着右袖上昨晚刚补好的补丁,淡淡一笑。“只是个泛泛之交,谁记得住呢。” 
少年听他如此说,就没了兴趣。肚子开始闹空城计,但是想到那饭菜便胃口尽失,小脸一片苦色。 
叶凡看他那神色,叹了口气。“我们出去吃吧。” 
“你不是没钱吗?”少年心中虽是千情万愿,但好歹不是寡情之人,还记得为叶凡着想。 
“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我们留下来洗盘子好了。”叶凡看得很开,少年脸色很青。 

从山庄被烧之后少年就再不曾进入人群过,这日镇上人潮熙熙攘攘,既非赶集的日子,又不是佛诞圣日,人流之众却是不少大市集都比不上。而走得多的大半都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连和尚道士也有不少,少年不由心下生疑。“喂,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什么大事?我不知道。”叶凡心不在焉应了声,大约是在盘算着以他的口袋能让两人如何消费。 
少年不满叶凡态度,气嘟嘟地,想也不想就进了旁边一家门面华丽,挂着金闪闪招牌的酒楼,却被叶凡死拉活拉地拉出来。“拜托了,这种的店进去随便一道青菜就会要你三两银子的。你进去了我们得洗碗洗上三月。” 
少年皱皱眉,不太清楚物价——他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一直娇生惯养的孩子,家人或许有教他各种应变权谋,但有些事情……太过简单得让人忘了去教了。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如果去那种……”少年指着路边嘈杂的流动小摊皱眉。“我宁可回客栈!” 
叶凡就算原有此意也只得打消。“我们去那家。你看如何?”他指的是不远处一家不太华丽,也不太破旧,其实还算干净,只是门面过分简朴的酒楼。少年微不满地瞪他一眼,但付钱的是老大,只有气冲冲地当先冲过去。 
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见着少年长相极是俊美可爱,气派又十足,虽然衣物有点不合身的旧——是叶凡的,少年原先穿的早成了乞丐装——还是笑眯了眼上前招呼。“这位小爷,请过来坐。这边刚好有个靠窗的位子,正适合小爷。请,请。”说着把少年领到那窗边位子,又从肩上取下抹布意思意思地擦擦,哈腰道:“不知小爷想吃点什么?小店的贵妃鸡可是一绝……” 
少年打断他。“先来一盘栗子烧鸡,一碟去皮火腿炒冬笋,一碟荷叶……”他正待涛涛不绝地点下去,却被后跟上来的叶凡捂住嘴。 
“停停停,这些都不要。” 
少年奋力挣开。“干嘛不要?!我已经尽量选最便宜的来点了,你连这些都不让我好吃?!”这大声一吼,全店至少有一半人都看过来。 
“你最便宜的概念大约与常人有异吧。”叶凡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在少年对面坐下,小声招招小二。“小二,来两碗白饭,一碟青菜……”想想,又加一句。“一碟卤味,随意都好,不要太多。” 
小二原以为是阔客,没想到居然迎来了个开店来最小气的客人,当下脸都拉长了。“两位真的不再点什么?!”声音拖得老长老尖的。 
少年想要开口,但被叶凡连瞪几下,满心的不快只有生吞了。见小二看向自己,向叶凡努努嘴,生气地将脸转向外面。 
叶凡微笑道:“这样就够了,不再点了。” 
小二冷哼了声,将笑脸收起,向后面比平时更大声地吆喝道:“临窗一桌,两碗白饭,一碟青菜,一碟卤味,不要太多……” 
这下子全店的客人都看过来了,也有不少有窃窃偷笑议论着。叶凡视而不见,听之任之,没有多少尴尬神色。少年却脸色红得恨不得找个地洞去钻,心下大恨这小二不给情面,这般侮辱。 

眼看着别桌的菜都一道一道送上,自己桌上却是空空如也,少年腹饥难耐,不悦地拍着桌,想要发作,但想到刚才那窘迫,再次忍下。他无聊之际,便侧耳倾听着周围之人的谈话,想知道为何这小小的留仙镇突然多了这么多江湖人。但四周虽坐着不少一看便是武林中人,却似是有着默契,天南地北地乱谈,就是没有一个有谈到为何群集于此雁荡山下。少年听得七荤八素,却什么消息都没听到,兼且肚饿,更是嗔怒。 
“小二,我们的饭菜怎么还没上来?!”叶凡赶在少年发作之前大声叫唤。 
负责招呼的小二看暂是没客人再上门了,懒洋洋地瞄了两人一眼,向后面走去,过了会儿,端出个盘子。 
“抱歉,我们一向不准备这些的,所以难免慢了点了。你们快吃,吃完快点走。”说是抱歉,语气冷冰冰的,一点道歉的语气都没有,只差赶人了。 
少年瞪着那两碗又冷又硬的白饭,一盘瘦瘦小小的青菜,还有一眼就差不多可以数清有多少块的卤味,猛地抬起头来。“咄,你这小二未免也太过狗眼看人低了!”他的双眼凶猛,森森然地闪着寒光,愤怒的样子让人乍生错觉,似是一身逆毛都已竖起,随时会扑上前的凶猛狮子,小二吓得退了一步,语气结巴地回答。 
“这这这……你们本来点的就是这些啊……” 
“就算我们点的是这些,可也不是点剩菜。你送这些没人要的东西上来,你当我们是乞丐?!”少年勃然大怒,几欲一掌拍在桌上——桌子得保的原因是他及时想到右手伤势未好。 
旁边有人嗤笑。“小子,没钱想来充大爷,还是安份点,不要引起众怒。”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轻薄少年。 
小二见有人撑腰,忙提起胆子道:“就是就是,没钱还要来装模作样,两道菜都算不上还想充大爷。众位来评评理,哪有这样的……” 
少年气怒交加,生平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想到往日受尽娇宠,又想到家人被杀,山庄被焚一事,眸中红光乍闪,不顾身上带伤,就要出手。 
叶凡眉头一皱,在少年手势未落前顺手接过,连手带人搂在怀中安抚一笑,这才转过头来面对小二。“小二不觉此言太过?!来者是客,我们又不是来白吃白喝的,银货两贻,并没有占你们什么便宜,就算你们一直将我们冷晾着我们也没抗议,何苦口出恶言?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这不正是开店应有的品德?只因我们菜点得少了你就冷眼冷语,未免太教人齿冷!难道这就是你们开店的宗旨?以一及百,你们这店的名声不都教你败坏了……” 
这边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围观的人一多,掌柜的也从二楼探出头来,听得叶凡这番语言,脸色微变。开店的最怕就是名声被破坏,一旦坏了名声,不管做多少补救都没有用,且近日来小镇形势甚为不对,牛蛇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怕这一青一幼也是有什么来头的,当下急急赶下来,趁叶凡没有说更多尖锐之话前打住。 
“两位客官请息怒。这事儿是小店的伙计不是,小老儿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说着看着两人桌上那两盘菜,假意向小二斥责。“客官不满意的菜,还不拿去换了。像根木头杵着干嘛,笨手笨脚!” 
叶凡淡淡一笑。“好说好说。掌柜的能明理,真是再好不过了。”边说,边伸手压制着少年与那轻薄少年蠢蠢欲动的互瞪,生怕打起来还得赔钱。 

一波三折的一顿饭终于吃上了,两人也成了店内谈论的风景,被人指手划脚地说着。少年是气得没空去注意别人,叶凡注不注意都是一样无动于衷,所以两人都还能吃得下,而且吃得一乾二净三清四白。 
眼明手快地挟走最后一块卤肉,少年咧齿一笑,却见叶凡看向外面,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跟着偏头望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咦,这不是叶相公吗?怎么会在这儿遇上?”两个刚刚才经过的男女倒退回来,女子自窗外开心地叫着,同时嗔怪地看向男子。“我都说这是叶相公了,你还不信。” 
少年可以肯定他有看到叶凡听到叫唤时的反应是苦笑。但是当他抬起头来时,却是笑得和蔼可亲之极,带上几分意外惊喜的神色。“原来是韩公子与韩夫人,晚生一时眼拙,没有认出来,恕罪恕罪。” 
韩公子的沉稳与他夫人的活泼正成反比。少年见这两人虽然并未携带武器,眸中神光荧荧,已达光华内敛的地步。“叶兄不是一向在王屋山教书么,何以突然来此雁荡?” 
少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起叶凡的来历,平日他什么都谈就是不谈自己,当下竖起耳朵倾听。叶凡却是苦笑。“前段日子下暴雨,泥石流淹了住处,晚生只得流浪在外。” 
“叶先生真是不幸哩。”韩夫人同情地叹了口气,又脆声笑了起来。“不过像叶先生这样的人中之龙,本就不该屈就于小小私塾,能借此机会畅游天下,或也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 
“夫人过奖了。”叶凡微带不安地摇头。“晚生只是一介寒士,当不得两位如此看重……”女子没兴趣等他话说完,拉着夫君绕进酒楼,大有长谈的趋势,却先看见旁边的少年,眼神一亮。 
“好可爱的孩子,叶先生,你什么时候藏了个这般标致的玉娃娃,素心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孩子呢。” 
少年神色大变,哼地一声便发作,他连日来不如意之事太多了,又老是被叶凡制止下来,早堆了大堆的不满,见这女人还想把细细白白的手伸过来捏自己的脸颊,是可忍孰不可忍!抬手便拍了出去。 
女子不意少年出手如此之快,轻笑了声,手掌一翻,如蛇般顺着少年的手往上滑去,目的不改。少年却是五指向内一抓,同时弹向女子右手的曲泽、少海、尺泽、青灵、侠白五穴,认穴奇准,劲力先五指而至,女子唉了一声,手肘急急弯开却是不及,在旁的男子见状不得已也出手,扣指弹向少年右手肘间的曲泽穴。 
三人交手速度极快,电光火石也不过如是。叶凡才眨一下眼,三人已各自收手,因此酒楼中人并没多少人看到这下高手过招。韩公子与韩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韩夫人还微抚着右臂肘间,显然刚才多少吃了点亏。 
“叶先生,你这朋友身手灵活得紧哩。先生不是一向不愿多闻武林之事,何以身边却带了个小小高手?”韩夫人笑靥如花,话里隐剌。 
叶凡安抚地瞧少年笑笑。“他是高手吗?晚生不知啊。小小孩子,能与什么武林大事扯上关系。” 
“看来叶兄真的不知,这附近已经成了天下动乱的中心点了……”韩公子适时地插口。少年心中一动,正想细听,叶凡却道:“韩兄勿乱我平静。江湖事是江湖事,晚生一介平民,只愿游历天下,并无意卷入纠纷。若是知道得多了,怕是难以开心处之。”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江湖事,可以说是与天下都相关的大事,只是尚未流传到民间。”韩公子对叶凡的打岔不以为忤,还是淡笑。“听说,当今圣上在雁荡附近被人行剌……生死未知。” 
此话一出,整个酒楼都变得安静下来。 
迎着四面八方,含义不同的各色目光,四人居然还是一般模样,似是神经迟钝到没发现刚才说的是怎样惊人的话。叶凡有些无趣地垂着眉,哦了一声。“真是有趣的消息,韩兄果然消息灵通。” 
少年骨碌碌地眼珠子乱转,有话想问叶凡,但见着那夫妻在打量着自己,就闭口不语。眼光斜斜转处,见方才那个讽刺自己的轻薄少年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那对夫妻,不由冷笑一声。 
狗咬狗,一嘴毛最好。 
有两个敌人,就先引他们打上一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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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躺在床上时,感觉全身骨节都要散架了,肩上的伤不住抽痛,腿上原本结疤的地方也开始热辣辣,不知有没迸裂,不由后悔不已。 
中午别过那韩姓夫妻之后,叶凡说要上山去再采草药。他不想留在店里,硬是要跟去……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爬了两三个时辰,十足无趣得紧,一路走来都是平常至极的地方,没什么风景可看,山路又崎岖难行,怪石磷冽,难走之处还得爬着走,下山时却是滑着走的,他身上带伤,无法施展轻功……这一趟完全可列入他生平悲惨回忆之一。 
“喂,那个姓韩的家伙是什么?”揉着绷得太紧而酸痛的背肌,看着将草药分类碾磨捶切的叶凡,少年开始有力气想别的事了。“故意人前多嘴,散布消息,不安好心地紧……”想到他那夫人细细白白的手,恶毒地加上一句。“娶妻又不贤。” 
叶凡闻言不由笑出声来。“贤不贤各人自知。她只要对她相公贤就可以了,你又不是她的小相公。” 
少年气呼呼地瞪着他。“重点啊!” 
“你说韩公子?他是一年前在王屋山与夫人游荡时偶尔闯到我住的村子里,大约那边风景佳,他们住了半个月。不过他的来历我没去问,只知他叫韩霁,他夫人秋素心。其它都不知了。”叶凡答得也干脆,简直等于没回答。少年听得跳脚。 
“就有你这样的人,糊里胡涂,什么都不弄个清楚……” 
叶凡沉默片刻,低头将弄好的草药倒在纱布上。“看事情不要看太清楚才是一种幸福。” 
“为什么?!”少年的人生阅历尚未深得让他明白这句话是由多少苦涩才能包含出来的。他只知道有问题就要问个清楚。 
“因为……”叶凡眼珠转了转,笑道:“幸福是个美丽的孩子,爱用纱巾把自己遮起来,一旦看清楚了,它就会因为害羞而跑走。” 
“你哄小孩啊你!”少年暴跳动如雷。“这种鬼话有谁相信?!” 
“我相信啊。”叶凡笑眯眯地拉过少年,将他臂间肩上的纱布拆下,换裹新药。“……好,快结疤了,这两天小心些,很快就会好了。” 
少年赖在他怀中。“喂,那个韩……霁?他所说的,当今皇帝生死不明之事,你觉得可是真的?” 
叶凡没有马上回答。少年因为倚在他的肩上,可以感觉到他呼吸微滞。然后,就听到他带着笑的声音。“我怎么知道呢,你去翻翻史书,寿终正寝的和死与非命的各占一半,就不知当今皇帝是属于哪一种的了。” 
“关于这个皇帝的传说我也有听到一些哦。跟他治理天下无关,是他跟武林的关系。”少年打了个哈欠。“你要不要听?” 
“我没兴趣。”叶凡断然拒绝。 
“我想也是……”劳累了一天,少年有些犯困。“你真是很奇怪的……对这些连一点正常的好奇心都没有,怪人。” 
叶凡没有回答,将少年姿势纠正了一些,让他更舒服入睡。 
“一直想问你呢……”少年声音有些含糊,已经在半梦半醒间。“你不像多好心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叶凡还是没有回答,少年也并没有想得到答案的打算,不久就鼻息沉沉地入睡了。 
小小的身子蜷在他怀中,脆弱地似是稍稍用力便能断去生机。 
“救你啊……”叶凡叹了口气,抱起少年将他放到床上。“只不过因为你很像……” 
“像谁?”应该睡着的少年突然又开口,从未放松过警戒之心。 
叶凡没多少惊讶,再叹了口气,将衣物都堆到少年身上——他死活不肯用那些被子。“像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第二日,十二月廿三,是个腊月里难得的晴天。一大早阳光便普照大地所有阴沉的角落,天空明媚灿烂得让人觉得不出门去接受太阳的好意简直是种罪恶了,所以少年好了伤疤忘了痛,马上磨着叶凡再次外出。叶凡对少年几乎是有求必应,从不拂逆,便就陪着他出去了。 
顺着昨日外出的路线,两人再次经过那个酒楼。少年见到门口迎客的小二换了一人,无趣地撇撇唇,向门内看看,见那轻薄少年还是坐在昨日那个偏窗的位置上,眼睛一亮,便想进去,却被叶凡一把揪住领子。 
不服抬头,见着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他又没惹你,别生事了。” 
“我也没惹他啊,那他昨天又先来惹我!”少年很无辜地说着,把一肚子坏子掩在名为天真的假皮之下。 
“他也只不过插了一句话,你却想置他鸡犬不宁……”叶凡摇头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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