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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色 by白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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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逍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昨夜一战,他根本没探出他的半点能耐,坦白而言,对方的武功只有在他之上,不会在他之下。
“若此人是为铁沙帮一案而来,将是我们的大敌。”
东方逍摇摇头道:“无影盟到底是敌是又,现在还很难下断论。”如果柳剑真是别有敌意,那在自己坠崖一刻,他完全可以束手旁观。
此时一直在外院的庄青峰匆匆走了进来,向众人——抱拳,道:“盟主有令,在下须即刻赶回铁箭山庄述职,现向各位告辞。到底铁沙帮一案如何定夺,待盟主决定后,属下会飞鸽传书给各位,到时还请各位鼎立相助。”
“庄副庄主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差遣。”东方逍及其他人一一回礼。
待庄青峰走后,风扬鹏、洛凡及东方逍亦一一道别,各自返庄。
从回庄的一路上,除非必要,东方逍都没有再跟陆惟说过半句话。
冷漠的神情、疏离的举止,无情地划开了一道两人之间深深的沟渠。
回到逍遥山庄,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未及休息,东方逍便一个人来到卧云堂见过父亲。
“逍儿,此行如何?”东方峰。
“颇有收获,孩儿已跟无影盟中排行第二的杀手柳剑交过手。”东方逍道。
“哦?对方武功如何?”
“孩儿自认没有必胜的把握。”东方逍坦白承认。
东方峰沉吟道:“没想到,无影盟不过是近一、二年内崛起的帮派,竟有如此厉害的高手,看来我们今后得多加小心。”
“嗯。”东方逍点点头。
“听说陆惟这此为了救你,头部受了伤?”东方峰问道。
东方逍心里突的一沉,道:“确有此事。”
“看来他倒真是忠心可嘉,也不枉我十年前救他回来,将他养育成人。”东方峰手抚落腮胡,满意地点点头。
东方逍心中一动,不敢想象如果让父亲知道自己与陆惟的关系,会是怎样的表情。
东方峰是德高望重的一代江湖宗师,历来重面子、重名誉、尊圣人、崇儒学,那种禁忌与猥琐的关系,是他所绝对无法容忍的!
“你也辛苦了,早点下去休息吧。”看到自己儿子的神情有点恍惚,以为是太过劳累,他不禁有点心疼起来。
“爹。”东方逍终于开口道:“孩儿有一事相商。”
“什么事,尽管说罢。”
沉默半晌,他道:“孩儿不想陆惟再作我的贴身护卫。”
“什么?为什么?”东方峰诧异道,东方逍与陆惟几乎、相处了十年,虽然平时不见得十分要好,但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从来没有发生过争执与不快,他实在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尤其是在陆惟舍命救了他之后!
东方逍一脸坚定的道:“请爹把陆惟调到自己身边掌管庄内事务,或者派他到其他分庄去。?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否则,他迟早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为什么?陆惟一向尽忠尽职,这此铁沙帮之行又是他立了大功把你救回来。“
东方逍凝重的脸上闪出了一丝痛苦之色,转瞬即逝,他突然单膝跪下,沉声道:“请爹成全,别问我为什么,孩儿自有主张。”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想问上苍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谁能回答他?
东方峰一怔,这是第一此见到他那心高起傲的儿子向自己下跪相求。
“好吧。”他沉吟半晌,道:“陆惟今后就帮我处理庄内事务,我另调他人当你的护卫。不过这件事,你自己去跟陆惟说。”
东方逍如释重负:“谢谢爹。”
但愿从此已经错位的轨迹能重新纠正,他与他再无瓜葛。深谷那一夜,那无法启齿的秘密,就当从未发生过,从未。他已经做错了一此,怎能放任它继续错下去!
他一定要拯救自己,同时也拯救陆惟!
一出卧云堂门口,东方逍便见到像影子一样等在外面的陆惟,头上缠着一圈布条,失雪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
一皱眉,他脚也不停朝门口走去。陆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听到后面熟悉而轻微的脚步,淡日下映出的俊秀身影,他不禁一阵心烦意乱。豁地停住脚步,他转过头,朝默然跟在身后的陆惟恶狠狠地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陆惟茫然摇摇头:“属下不知?”
“我去烟雨楼,你还要跟来吗?”斜睨了他一眼,东方逍冷冷丢下一句无情的话,飞身上马。
陆惟不禁后退一步,勉强站稳脚跟,头脑一阵晕眩。定定神,他紧紧咬住嘴唇,亦飞身上马,追随东方逍业已在风中消失的身影。
惨淡的下唇被咬出一丝淡淡的雪痕,被风吹过,异样的鲜红。
洛阳城内,烟雨楼中,依旧是热闹非凡,春情盎然。
陆惟照例又等在房门紧闭的厢房外,对着迎春花晒太阳。
今天的阳光,竟格外耀眼、格外刺目。听着房中隐隐传来的熟悉呻吟声,陆惟只觉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越来越沉重,越来月沉痛、越来越无法呼吸……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一下子冲出烟雨楼,冲出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地方。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置身繁华街市,四周净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
毫无目的地,他茫茫然跟着人潮流动,人走,他走,人停,他停。
浮生如梦,此生若梦。
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阵一阵,肆意切割他那原已苦难深重的心。
春心莫共,春花争发,一寸相思念,寸寸相煎!
春意深深的烟雨楼厢房内。
火热的欲望犹如一匹脱缰之马,狂野地拼命律动、冲刺着,体验着生命的狂热与美好,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从四肢蔓延到头脑中,在冲刺到顶峰是非时,一阵昏眩似的快感令他饿知觉有暂时的空白。
“陆惟、陆惟。”他无意识地喃喃吐出这个名字,不及将手指深深掐入交缠在自己身下雪白眮体,但触手可及的是一片柔软滑腻,而非陆惟那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躯体。
原来他抱的不是陆惟,东方逍愣愣地看着身下的情欲亢奋,满脸桃红的女子,原本诱人的赤裸身体此刻竟如此惨不忍睹,身上刺鼻的香味混杂着交欢后的汗水,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袭来,他心中一阵翻腾,马上翻身下床。
烟雨楼的顶红头牌美女不过是庸脂俗粉,怎么以前还觉得她温柔可心、娇艳动人?
“东方公子?”那女子睁起情欲迷醉的双眼,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迅速着装,东方逍丢下一锭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烟雨楼。
走到门口,没有看到陆惟等候的身影,就似长年跟随主人身边的一条忠犬突然不见,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与不悦。
爹已经同意将他从他身边调走,从此他与他再无牵挂,别再管他了!东方逍摇摇头,径自上马回庄。
然而,出乎他意料,他还是在忠心地等着他,不是在烟雨楼而是在逍遥山庄门口。
逍遥山庄气势磅礴的横匾下,他低着头,单薄的青衣布衫在风中佛动,削瘦得几乎在风中消失。
一眼自门口看到他,东方逍不知为何心头一松,才发现自己原是如此在意他的存在。胸口翻腾着阵阵莫名的情绪,无法原谅自己竟在与其他女人交欢的兙仍挂念着他,执意不发一言,淡淡与他擦肩而过,浓重的脂粉味从他身上传来,飘散在两人之间,亦显示出沉默两人间的波涛汹涌。
陆惟转身跟上东方逍,心中有说不出的恐慌与彷徨,难道他害怕十年的事最终还是要来临,再真切的祈求,也抵抗不过命运残酷的捉弄?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卧云堂不远处的小浪亭,小浪亭建于鱼池之上,精巧别致,是平日赏景对月的好去处。
“够了。”东方逍无法再忍受这僵硬沉默的气氛,如果他不开口,他是永远多不会先开口的!
他停下脚步,转身双目灼灼地盯着陆惟。“你做得已经够了!”
那锐利眼光似乎要穿透他的内心,陆惟不禁微微发抖,颤声道:“少庄主,属下愚钝,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眼神原本是坦白而纯净,如今却满是惊慌与恐惧,一如温顺的绵羊面对猎人闪亮的屠刀,无辜地迎向任其宰割的命运。
不忍再看下去,眼光越过他,东方逍死死望着小浪亭下方的鱼池,数尾红色鲤鱼在池中悠哉悠哉,如此自由自在。
他暗暗握紧拳头,迟早都要开口的,开口啊!
“陆惟,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陆惟垂下眼睛。“是的,少庄主。”
“我知道自从十年前救了你之后,你就一定很感激我,一心想要报恩。”
“是的。”
“其实真正想救你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爹,他说你是可造之材,而且他想给我找个护卫,所以你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我爹,懂吗?”
“懂的。”陆惟恭顺地回答,一颗心直往下沉,仿佛已预见到不幸的未来,但此刻害怕得只想掩耳盗铃似的远远逃开。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很努力地练功,对我一直尽心尽职,无论有什么危险都枪上去帮我挡。就连这词,也是因为你拼命保护我,我才没有受伤。”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可是我已经受够了!”东方逍往前一步,咬着牙道:“你报的恩已经够了,足够了!你要这样跟着我跟到什么时候?”
陆惟不禁后退一步,颤声道:“属下不明白……”
“你明白的,陆惟别再装傻了。”东方逍深深叹口气。“昨夜……那一夜……是根本不该发生的!我承认那时我的错,是我一时昏了头才会……但,你不该总是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
他也算是个正常的男人,陆惟用那种痴迷的眼光看他,又是那样毫无抵抗地顺从与配合,让他怎么能忍得住。
陆惟心中一片凄凉,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夜,却是他想极力抹杀的错误。
东方逍的话自耳边隐隐传来,如此地不真实。
“陆惟,我们都是男人,这么做是不对的。”
谁能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爱上一个女人就是对,而爱上一个男人,则注定是错,注定不被他人相容,注定要被深爱的人唾弃?
一丝无比苦涩的笑容挂于他眼底眉梢。“少庄主,你想说什么就尽管开门见山地说吧。”
良久的沉默良久的等候,终于等来他无情的决裂。
精致池亭内、温柔春风中,他听见他再次对他宣告。“陆惟,我已经跟爹商量过了,你就调到别庄帮爹处理庄内事务,不必再跟着我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护卫,而且……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不再见面了吗?再也……见不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清洌的双眸满是压抑的痛苦和幽幽的哀怨。没有一句话,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一声啜泣,一滴眼泪如晶莹的水晶,迅速自他的眼眶凝聚、扩散,然后滴落,无声、无息,流过脸颊,掉入土中。
他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在东方逍面前,这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整整十年,生命原来始终在重复着这样可笑的轮回,从起点到终点,从光明到黑暗。也许这一次,将是永远与黑暗相随了吧。
心碎无声,泪过留痕。
泪眼模糊中,东方逍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着恒古难及的距离,曾经多么熟悉的眉目,却在恍惚中飘摇不定,他眼前一阵发黑,疼痛将他的心狠狠揪住,他痛苦地微微张哭喘息,挣扎着吸入空气以支撑自己继续站立。
“见鬼,我叫你别这样看着我!”东方逍怒吼道,一把抓住陆惟的胳膊,拉入自己怀中,粗鲁地用手抹去他的泪,下一秒,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唇已经堵住了他的唇。
那慘淡的红唇品尝起来竟是如此清新可口,带个他异样的刺激和享受,他无条件的柔顺,火上浇油地点燃他的欲望,浑然不觉得自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小浪亭拥吻一个男子。
“孽障,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怒吼如雷灌顶,随即一道凌厉的掌风劈过,将他们交缠的身子拉开。“啪,啪”两声脆响,东方逍与陆惟各被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
“爹!”看清来人后,东方逍心头一沉,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满脸痛红的东方峰将手颤抖地指向两人,气急败坏,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小浪亭当中看到自己一向引以为荣的儿子做出这种人伦湮灭、纲常颠倒的事情!若非今天亲眼撞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种苟合的举止,竟会出现在自己的儿子和一向忠实可靠的陆惟身上!
“陆惟……你当的好护卫!”东方峰气怒攻心,一把抽出宝剑,刺向陆惟,陆惟则不躲不避,犀利的剑尖“噗”地一声,深深没入陆惟左肩。
“爹!手下留情。”东方逍惊叫一声,却赶不及阻挡。
陆惟闷哼一声,向后大退一步,大量鲜雪如箭一样喷射而出。他直直双膝跪下,任有鲜血染红前襟,一滴滴蜿蜒至地面。
就是这一刻,他能得到解脱了吗?如果能,那么,这伤口何妨再重一些,再深一些?
这点疼痛,远没有东方逍刚才那番话令他疼痛!
怒喝一声,东方峰举剑欲再刺下去,陆惟已认命地闭上眼睛,引颈就死。东方峰只觉剑身一沉,已被东方逍以手掌紧紧抓住。
“爹,放过陆惟吧。”锋利的剑峰瞬间割破他的手掌,去却全无感觉。真正令他疼痛的,是陆惟左肩上深深的伤口,他为什么不点穴止血,这个苯蛋!
陆惟猛地睁开眼,向前跪爬两步,朝东方峰叩首,道:“一切都是属下的错,与上庄主无关,是我引诱他。属下自知罪不咳恕,恳请庄主赐以一死。”
生有何欢,死亦何苦,既然此生注定沉沦于地狱煎熬,何妨早点得以解脱!
“陆惟!”东方逍向他狠狠瞪眼道,这个苯蛋在自找死路,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爹,孩儿也有错,请爹念在陆惟十年来护庄有功,放过他吧。”东方逍抓住父亲的衣襟,一向高傲的眼神露出深切的哀求。
看着同样英俊出色的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一个是一向引以为荣的儿子,一个亦是自己几乎当作半个儿子的陆惟,东方峰右手一软,再也没有力气刺下去,身形一晃,连忙扶住小两亭的柱子。
“爹,你怎么了?”东方逍惊叫一声,连忙扶住东方峰。
“孽鄣、孽鄣,家门不幸!想我逍遥山庄居然会发生这种事,老天,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东方峰拿着剑鞘狠狠砸着的地面,全身发抖。
“爹,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东方逍看着老父刹那间似乎苍老十年的脸庞和几乎已经灰白的胡子,心思无比歉疚。
陆惟依旧跪在地上,麻木而沉默,鲜血还没有干枯,伤口出传来的疼痛,跟强烈的心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造孽,是的,他是孽鄣,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逍遥山庄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逍儿,你太令为父失望了……”东方峰深深叹息道,平时高大的身形此刻竟显得如此佝偻,雄霸一方的豪杰此刻竟像七、八十的老翁。
东方逍一阵心酸与难过,他从来未发现自己刚强的父亲竟如此老态,在自己眼中,他一直是个叱咤风云的江湖英雄、一代宗师,亦是自己深深地景仰与崇拜的对象。数十寒暑的勤练与苦读,不就是为了博得老父的一句赞扬,成为像老父那样的人物,而此刻,自己竟让他如此失望!
“爹,孩儿只是一时糊涂,今后再也不会了!”是的,他是真的糊涂了,一定是糊涂了!
“逍儿,你有大好前程,铁箭山庄的莫盟主对你青眯有加,想与我庄联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你娶了莫大小姐,武林盟主之位便指日可待。届时指挥群雄,统领整个中原武林,非你莫属。逍儿,千万别毁了自己!”
“爹,请你相信孩儿,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否则上次我也不会请您把陆惟个调走。”
听到这句话,东方峰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的眼光转到一直垂着头跪在地上的陆惟身上。
“陆惟,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救你!”东方峰叹道。
有些话远比刀剑更伤人,伤人于无形。陆惟全身一震,东方父子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尤其是东方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受伤!
“你杀了我吧,庄主。”他闭上双眼,心中万念俱灰。
长叹一声,东方峰摆摆手,道:“你走吧,陆惟。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等得太久、害怕得太久,所以当听到这最终的宣判时,他的心已经麻木得没有感觉。
且休,且休,青鸟在美丽的小浪亭外叫嚣,他这一生的情爱,从此皆休!
定定地,面向东方峰三叩首,道:“属下在此谢过庄主的救命之恩与养育之恩,虽然,属下不会再留在逍遥山庄,但只要庄主有所差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东方峰心灰意懒地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他偷眼瞧向东方逍,他则一直垂着头看着地面,以躲避他的目光,没有想到竟会有这样一天,轮到耀眼逼人的东方逍躲避他的目光!
唇边仍挂着一丝甜甜的苦笑,原来笑容也可以这样既苦又甜。他缓缓地站起身子,青衫的前襟已几乎全被鲜血染红,放任它汩汩而流,他伸手解下刻有“逍遥山庄“的佩剑,将它放在地上。
“保重,少庄主。“几乎轻不可及地,放任最后一句对他的叮咛于风中,他转过身,挺直,一步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跨过回廊、跨过大门、跨过十年悲欢无情的岁月、跨过那一夜璇旎风情,那无边的伤害与刺痛,跨过去!
记住我的名字,东方逍,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他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料到,如果有一天,他不要他,那他该何去何从?
春风乍起,吹皱他一身鲜血淋漓的衣裳,那单薄的身躯,在逍遥山庄高大的院墙外是如此渺小而无助,他一步步往前走,开始重新迎向那变化莫测的残酷人生。
第四章
离洛阳城门外二里的地方,一家二层楼的客栈孤零零地坐落在官道附近,绣着平安客栈四字的锦旗在茫茫旷野内格外醒目。
就在某一天的早上,老板娘秋二娘捡到了一个哑巴,一个浑身是伤的哑巴。
从此,熟客便会发觉,平安客栈多了一个小二,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没有人听过他开口说过一句话。
因此,所有人都叫他——哑巴。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最好欺负的那一个。无论客人再怎么刁难、蛮横,他都是逆来顺受。他干的活,也是最多的一个,而工钱则是根本没有。
但是他似乎还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因为他的眼神中,从来都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埋怨之色。
日复一日的工作、迎来送往的客人,春夏交替的季节气候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下一秒即狂风暴雨。
“贼老天,下什么鬼雨,不是存心断我的财路?”秋二娘如往常一样站在柜台算帐,边算边看着倾盆大雨的天气骂骂咧咧道。
因暴雨的关系,客栈冷冷清清,一楼没有一个客人。另一个小二豆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只有哑巴在忙得团团转,一会儿擦拭桌椅、一会儿拖地。
暗淡的天气、暗淡的客栈,粗劣肮脏的衣衫,却是掩盖不了哑巴身上夺人的气质。大病过后更显苍白的脸色令他看来格外俊美动人,深锁的眉头、紧抿的双唇,沉默而严肃地隔离看与人群的距离,淡淡的、冷冷的,他就像一个犹豫孤独的游魂或在这世上。
与世隔绝。
秋二娘突然不再咒骂,停下来紧紧盯着哑巴的一举一动。作为一个经历丰富的女人,开客栈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五湖四海的人物,大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哑巴一样,那么冷淡、那么忧郁,什么事都无法令他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对什么都万念俱灰。
她真的不明白,有什么经历能使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显得如此沧桑、如此苍老?
想当初,她还以为自己不过捡到一个没有的废物,至今她仍然忘不了,当豆子带着换洗一新的哑巴站在她面前时,她的震惊及差点没有流一地的口水。
简直是一块美玉!
而且她救他时;他那一身严重的伤创,说明必定经历过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说不定他故意沉默不言,假装哑巴。有好几次,她都试图想套出他的话,但总是无法如愿。
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有怎样的过去?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团。
哑巴默默地用力擦着桌子,擦去桌上的油污与酒渍。已经快一个多月,他早已熟悉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朝九晚五,日复一日复地重复,端菜、上酒、倒酒、送客、刷洗、擦拭。
什么多不管、什么都不想,拼命做工、拼命拖累身躯、拼命在遗忘,遗忘一切早该遗忘的事情。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会洞悉他心底的秘密,就像一条鱼儿沉入深深海底,再没有任何人能察觉他眼中的泪,因为他的泪,早就溶入水中,无形、无色、无味。
一条已经遍体鳞伤的鱼儿,永远,游不到大海。
初夏的暴风雨毫无羁绊地驰骋着,天地几乎连成灰蒙蒙的一色,雨雾弥漫的官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几匹骏马自大雨中显露身影。一声宏亮的马嘶,领头的那人将马一勒,停在平安客栈门前。
哑巴连忙冒雨迎上前去,接过领头那人的缰绳,把马拴好。一行五、六人,浩浩荡荡地跨进门口。
秋二娘一见此人,不禁眉开眼笑。“哟,这不是李爷吗,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令头那人叫李丛义,铁箭山庄派驻荆阳负债货运的管事,一个月回洛阳述职一次,只见此人体格壮硕、粗眉暴眼,一条长长的刀疤自左脸处一直划到左耳,本已面露凶相的脸上更显狰狞粗俗。
“大掌柜,是不是想我了?”李丛义取下雨簑,笑问道,露出了一口黄黄的牙齿。
“呸。”秋二娘啐了一口,“鬼才想你。”
李丛义与他的随从共六个人满满地围坐一张大桌子前。
“掌柜的,有好酒好菜,尽管上来。”李丛义大声道。
“知道,保证吃得你撑死你。”秋二娘笑道,示意哑巴上前伺候。
李丛义一眼看到哑巴,不禁愣住了,天下竟如此俊美的男子!“大掌柜,你几时招了这么个俊美的小二啊?”
“不过是前一阵子的事情。”看到李丛义眼前闪动的淫秽光芒,秋二娘心里不禁暗叫不妙,早就听闻李丛义有着特殊嗜好,且此人生性粗俗蛮横,但愿待会儿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好在其他随从纷纷嚷饿,哑巴立即下去帮橱,李丛义那淫秽的目光才略有收敛。
“李爷,莫盟主这次这么急叫我们赶来,不知到底有什么事?”其中一个随从问道。
“是啊,莫盟主下令我们明天一定要赶到呢!”另一个人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丛义夹了一颗花生米,轻抿一口老酒道:“知道逍遥山庄吗?”
“知道,赫赫有名的四大山庄之一,小女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你知道逍遥山庄的少庄主东方逍吗?”
“听说此人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是有名的少年剑客呢!”
李丛义点点头。“他可即将是我们莫盟主的乘龙快婿呢!莫盟主有意与逍遥山庄联姻,将自己最宠爱的大女儿下嫁给东方逍公子。这次盟主召我们来,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联姻一事。铁箭山庄与逍遥山庄都是武林数一数二的帮派,这场婚事,恐怕场面大得会超出你们的想象。”
“那好啊,那时大家都可以去凑凑热闹。对了,不知婚事几时举行?”
“这个……”李丛义道:“恐怕会在下个月吧,总之绝对不会超过今年的八月。”
“那也就是两个月之后喽……”
“匡”地一声,盛满热菜的瓷碟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打断了这番对话,飞溅的牛肉撒了李丛义一身。他勃然大怒。“你找死……”怒吼声在看清是谁后戛然而止。
哑巴愣愣地站在旁边,一脸惨白。
天地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冻结,他要成亲了,他真的要成亲了!
秋二娘一看情形不对,连忙娇笑着走过来道“哎哟,哑巴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赶快替李爷擦干净。”又陪着笑脸对李丛义道:“李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这样吧,这桌的酒钱全算我的,全当给您陪罪,可好?”
一边用手重重地拉了一下哑巴的衣襟,这个死小子,在发什么呆!
李丛义双目炯炯地打量着哑巴俊美的脸庞,喉结滑动了一下,道:“他可是真的哑了?”
“是啊,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半句话。”秋二娘道。
另一随从看哑巴仍呆呆站着,没有一点要陪罪的意思,不禁恶狠狠地道:“死小子,你哑了难道还聋了不成,还不快给李爷陪罪。”
哑巴默默低下头,拿起抹布走到李丛义面前擦拭他衣襟上的污渍。看到他纤没的身姿,李丛义一阵难忍的心痒,不禁去握他的手。
刚触到之际,哑巴将他的后用力一甩,退到一步之外,沉默而冷冷地望着他,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只觉哑巴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剑,一阵杀气逼来,令他心底发寒,再定神一看,他的双眼又恢复了灰暗无光的神色。
“死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另一个随从怒吼道,抽出皮鞭,一鞭下去,将他的衣衫撕开长长一道血痕。
哑巴低着头,不躲不避,硬是挨了一鞭。“呲”地一声,本来就已破旧不堪的衣衫被撕开了长长一条口子,伤口顿时渗出鲜血来。
李丛义确定自己刚才是看花了眼,不过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店小二,哪里会有什么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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