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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千帐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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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张张恭顺讨好的嘴脸，听着那些谄媚逢迎之词，完颜昭却只觉得烦闷不堪。身在朝堂之上，神智却已经抽离。眼前浮现出戚少商的笑容，诚挚，甚至有些傻乎乎。这几天，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虽然没有朝夕相对，但却仍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还在自己的身边——因为每晚房里的灯都会亮起。
“十七爷真是国之栋梁……”
国之栋梁？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可以把这整个大金国都送到地府去，给我那尊敬的父皇陪葬！这句话都说几遍了，就没有新词吗？被打断思路的完颜昭森冷地勾起嘴角，无不嘲讽地道：“铺眉苫眼早三公，捋袖揎拳享万钟，胡言乱语成时用。大纲由来都是哄，说英雄是英雄。乌眼鸡歧山鸣凤，两头蛇南阳卧龙，三脚猫渭水飞熊。”
“完颜昭，你放肆！”到如今，胆敢如此呵斥他的就只有完颜烈一人了。
完颜昭挑眉看向他，冷冷一笑。皇叔屯兵会宁府外70里处，你不会不知道；皇叔究竟打什么主意，你更不会不清楚。今天在父皇灵前唱作俱佳的演了一场好戏，到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吗？我可等你很久了，完颜烈！
55
兄弟俩的对峙，不是第一次，当然想来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但能让完颜烈如此愤怒，甚至可以用气冲牛斗来形容的，却是第一次，希望也会的最后一次。
因为——
妒忌的滋味实不好受！
他在朝堂上神不守舍，抿唇一笑，清淡若水。他笑的时候，眉宇之间仍有一丝惯常的轻郁，但却满足，至少在那一刻是！就像是一块美玉在手里摩挲把玩了多年之后，终于通了灵，散发出了属于它的绝美光晕，不耀眼，但那种温润却让人移不开眼睛。遗憾的是，他那一笑不属于他！他的归属不在这！
他在思念谁？
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让完颜烈几要疯狂！
他似乎毫不在乎那一笑会让多少人失了心，或者，他从没注意过这一点。不是他在意的人，他就永远都不会照顾他们的感受，无视他们、甚至在前进的道路上毫不犹豫地踩碎他们！他永远都是一个任性到会把人逼疯的孩子！
幸好，那笑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他就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嘲讽，言辞刻薄。
完颜烈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在呵斥他的胡作非为之前，先让他好好慰藉一下这么多天的思念和担忧。
完颜昭却并没有与他哥哥相同的情怀，他烦闷地用漂亮的指尖敲打着桌面，暗自决定再等一盏茶的功夫，完颜烈若还不说话，他就要离开，去做他该做的事！他不信都到了这个时候，完颜烈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目前的局面，他不会是这种人！
“我让你请皇叔回来，尊我为帝，你做了什么？”完颜烈还是开口了，无可奈何。虽然知道事到如今再多说一百句、一千句废话也改变不了将要发生的事，但就是……无可奈何。不教训他，难道要夸他做得好？
“皇叔不是回来了么？”完颜昭晒然一笑，各中原因他心知肚明。“半月后就是皇兄您的登基大典，时间刚刚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完颜昭！”完颜烈吼他，气得双手都发颤了，“皇叔屯兵会宁府外70里处，这是谁捣的鬼？”
“是嘛？”完颜昭故作吃惊地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我被这个老狐狸给骗了呢！那——皇兄又准备做何打算呢？”
“你！”竟然推得一干二净，是赌定了我不忍伤你？完颜烈狠狠地盯着完颜昭，看他的眼神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吃到肚子里去，和自己融为一体，让他再也造不得反、作不了乱。
“三王爷……”随侍在侧的阿寇眼见这两兄弟又要起争端，赶紧劝道，“那完颜宾南狼子野心，十七爷也是防不胜防。”
“阿寇！你被他利用了，还不自知吗？我派你去照顾他、保护他，却没有让你听命于他，你以为你和他表演的‘行刺’这场好戏能瞒过我？”
被完颜烈怒斥的阿寇轻轻看了完颜昭一眼，却并没有半分怨责，只是默默退了几步，留给他们兄弟俩谈话的空间。
“是！是我故意挑起了皇叔的野心，让他以为他或许还有即位的可能！”完颜昭笑了笑，爽快地承认了，“不过，不管皇兄你如何生气，我做都做了。现在更重要的究竟是治我罪，还是解决目前的困境，皇兄心里可要拿定主意了。”
完颜烈疑惑地挑眉，注意到已经站在他面前的完颜昭神色颇为古怪，他想了又想，忽然明白了，“你是要杀他？借我的手杀皇叔？完颜昭！”
“皇兄说哪里话了！”完颜昭却无比天真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想杀皇叔呢？”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巧巧地指着完颜烈道，“是皇兄你想杀他啊，是你在与他争皇位，不是吗？是皇兄要借刀杀人，所以才让我去见皇叔的，不是吗？我不过是皇兄手里的那把刀，我不过是帮了皇兄一个忙，叫‘请君入瓮’！”
好！真的很好！先是弑父，现在是弑叔，完颜昭是存心要逼他当个六亲不认的魔鬼，看不到他身败名裂他就不高兴了，是不是？
“不！不！不！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是我害了你一样！”完颜昭摇着手，巧笑着退了几步，“皇兄，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不杀皇叔，皇叔必定杀你。命运……也就是这么残酷又无奈，我们谁也改变不了。所以，皇兄，你真不能怨我！”
破军，对亲人无仁义，难以相处融洽，甚至六亲冰炭，与友人亦常反目，一生易与人结怨。……我认输，烈，我都信了，我认命……
我们，是一对深谋远虑、旗鼓相当的兄弟……
完颜烈恍惚间回忆起了完颜昭在清寒山庄时所说的话，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复了！既是认了命，那就以“命运”为由，杀尽天下所有害他、负他之人！看着这个笑得神采飞扬的亲弟弟，完颜烈心里竟分辨不出是悲是喜、是怒是怨，还是……悔……
完颜烈几度张开嘴，可这杀皇叔的命令却始终说不出口。不忍？或许。但更多的是想为自己、更为昭保住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呢？
“三王爷，不如让微臣走一趟，想来完颜宾南也是识事务之人。”阿寇赶紧上前递上一句，这究竟是怎么了，十七爷好像是被恶鬼附了身，这么一个个地杀下去，真正痛的是他自己啊，到底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
“没用！”完颜烈颓然道，“皇叔向来刚烈，如今昭这么骗了他，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事到如今，是绝不能纵虎归山了啊……”
“皇兄明白就好。”完颜昭气定神闲地坐回到完颜烈的身边，体贴地提醒道，“皇叔打算在你的登基大典上召告天下先帝真正的遗旨，可没多少时间了……”
“阿寇，这件事你去解决。就在今晚，我要听到结果。”完颜烈吩咐完阿寇之后又回头看向完颜昭，“至于你，给我呆在玉琛宫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
完颜昭目送着阿寇出门，只道：“你不让我去见皇叔究竟是怕我得罪了皇叔，还是怕我当真会和皇叔联手，背叛了你？皇兄，当皇帝的都有一个毛病，贪生怕死，我只是没想到皇兄还没即位竟也染上了这病！”
“你就当真如此恨他？一定要亲眼见他死了才安心？”完颜烈对他的冷血有些痛心，更多的则是愤怒和提防。
“我怎么会恨他呢？”完颜昭还是笑着，那笑容甚至可以用“单纯”二字来形容，“我只是想让皇叔做个明白鬼而已，毕竟了解全部内情的人只有我一个。皇兄若真不让我去，对皇叔而言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滚！”完颜烈忍无可忍，抬起手臂指向宫门外，“在登基大典前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滚出去！”
完颜昭的眉毛都没抬一下，笑容依旧明艳，无懈可击。他要做的，不是去送皇叔上路，而是帮皇叔最后一个忙：把调兵的虎符给完颜宁兰送去……
56
会宁府外70里处是一个小小的山崖，这几天完颜宁兰就一直带领大军驻扎在那里，在那里焦急地等待她父王的消息。就在完颜烈下决心杀完颜宾南的同一天，完颜宁兰的军营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是……”完颜宁兰仔细地想了想，这才省起来曾经和眼前的人有过一面之缘，“你是我堂兄完颜昭的贴身侍卫，你怎么会在这？”完颜宁兰的面色忽然冷了下去，军营重地，他孤身闯入她的大帐，而不惊动军营里的这么多将士，他的武功之高，简直可怕！倘若他心生歹念……
“我怎么会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父亲有危险！”戚少商动了动胳膊，皱眉，他身上的这套金国士兵的战甲真是怎么都不舒服！“如果我是你，我会马上带大军会会宁府，向完颜烈投诚。”
戚少商的话音刚落，完颜宁兰手里的鞭子就已经向他头上招呼过去……
戚少商不耐烦地一手夺过了她的鞭子，另一只手干脆端起了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这几天马不停蹄地在外面跑来跑去，每到晚上还得赶回那个冤孽身边看着他，真是累极了！“你那一点微末功夫就算了，我说你一个女儿家何必对权势如此热衷？我可是好心相帮，晚了你就只能替你父亲送终了。”
“你放肆！”完颜宁兰气得脸都红了。
戚少商长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们皇族怎么都一个德行？完全不分青红皂白，骂人像骂狗一样容易？我再重复一遍，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父亲有生命危险，你最好带大军回会宁府保护他。当然，我也知道你们的规矩是不得皇帝的命令，守边大军不可以入城，否则便形同谋反。所以，为避免被扣上谋反的罪名，我建议你向完颜烈投诚，听懂了吗？”
“将军百战身名裂……哈哈哈……果然是将军百战身名裂！”数百亲兵对阵上千将士，兵败如山似乎是意料之中。完颜宾南放声大笑着，状若疯癫，紧接着就提剑向完颜昭狠扑过去！
完颜昭笑吟吟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完颜宾南的攻击。而事实上，他不需要动手，自有阿寇为他料理。所以，他只是慢慢踱到桌边坐下，完全不把眼前的刀光剑影放在心上，完颜宾南与阿寇之间的以命相搏，于他而言，更像是戏台上的一幕好戏！给自己沏了杯好茶，细细品了一口，才道：“皇叔，愿赌服输，你现在即便是把我杀了，又如何呢？”
完颜宾南咬牙切齿地砍下一剑，看他的进攻已经毫无章法可寻，很明显是急怒攻心再加之对宽坐在一边的完颜昭恨之入骨所故。
偏偏完颜昭还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就连言语间对他这个皇叔的恭敬也没少了半分，“我知道皇叔被我骗了心有不甘，但大局已定，奈何？怨只怨我父皇死得突然，让皇叔失了先机，再加上皇叔这么多年来与我皇兄相争僵持，大家都累了。皇叔这次会如此轻易就上了我当，只因‘心急’二字，实非战之罪。皇叔还是我大金国第一战将，无可取代！”
话音未落，完颜昭已经飞身上前，迅速制住了完颜宾南身上的几个要｜穴。完颜宾南一介武夫，虽久经沙场，但若论武功修为，实难和完颜昭同日而语。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就被完颜昭放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你……你竟然……”
完颜昭笑了笑，反复翻看着自己的手指，白皙修长，很出色，从外表看怎么也不像是能够拿得起杀人利器的手。“武功好，不一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更何况要在全天下人之上，得用脑！阿寇，先出去，我有事和皇叔单独谈谈。”
阿寇迟疑了片刻，就怕完颜昭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转念一想，完颜烈都已经顺了完颜昭的意，下令杀完颜宾南，他还能再做出什么呢？应该是自己多虑了，于是道：“王爷的亲兵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就在外面候着，十七爷一切小心，不要耽搁太久了，三爷还等着呢。”
完颜昭轻轻一笑，即不在乎，也不回应。阿寇应该明白，拿完颜烈来压他，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他要做的事，即便是完颜烈，也不能阻止！“不知皇叔把调兵的虎符放哪里了？”
“完颜昭，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完颜宾南狠狠地道，满布红丝的双眼，瞪得极大，怕是在下一刻就要爆裂，怒火融成血浆，喷向令他要忍受这残酷巨变的人身上去，泄愤！
“我？我特地跑来想帮皇叔啊，为此还不惜得罪了我皇兄呢。”完颜昭满脸无辜地眨眨眼睛，“把虎符交给宁兰，她才可以调动皇叔麾下的30万大军，起兵，为父亲报仇血恨啊！怎么，我做错了吗？”
听了这样的话，完颜宾南极度错愕，他眯起眼仔细地看眼前这个笑得一脸诚挚的完颜昭，似乎从未认识过他一般，“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完颜昭轻笑着道，“我是完颜昭啊，皇叔的亲侄子呢。告诉我，虎符在哪里？这可是皇叔你最后的机会，只要宁兰起兵，我皇兄完颜烈也未必定坐得稳这皇位。倘若，让宁兰不小心打下了这江山，那我们大金国就也要出一位女皇武媚娘。皇叔您即便是死了，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完颜宾南如何不知自己女儿一介女流，又无尺寸军功，实难服众。完颜昭要他把虎符给宁兰，是给她一个希望，可这条路，是死路啊！宁兰怎么可能是完颜烈的对手？“完颜昭，你好狠毒！你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完颜昭努力笑着道，“我不是说了嘛，我纯粹只是想帮皇叔和宁兰而已，不能替自己、替父亲报仇，打落门牙和血吞是很惨的……我，只是想给宁兰一个选择的机会，看她究竟有多孝顺，你们父女又有多情深！我想知道，这个皇室里究竟还有没有‘亲情’二字！”
完颜宾南楞楞地看着完颜昭，他明明是笑着，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痛苦。越是笑着，便越是痛苦，永远都不能解脱！完颜宾南左右也猜到了一些，亲情，在这皇室里，被“亲情”二字愚弄地最惨的，除了完颜昭还有谁？于是，他也笑了起来，冷笑，“你！休！想！”
完颜昭的心震动了一下，只因为完颜宾南回答的是：“你休想！”三个字！但失神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又武装好了自己，“你不说也没关系，找虎符也花费不了我多少时间。”那无比天真的笑靥，好似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捉迷藏的游戏。
“十七爷？”守在门外的阿寇见完颜昭一脸沉重地从完颜宾南的房里走出来，不免开始担心完颜宾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刺激了他。“十七爷，怎么了？”
完颜昭只是沉默着摇头。许久，才道：“让皇叔自己了断吧，他毕竟是大金国的开国功臣，是值得尊敬的人。”
阿寇见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又不明白了，要杀他的人是你，真杀了你又要惋惜，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真是不明白！或许，十七爷，你自己明白吗？
“皇叔的那些亲兵，都杀了，让他们到地府再去服侍皇叔吧。”阿寇还在胡思乱想，完颜昭却已经清醒了过来。
“十七爷！”杀气太盛实在不是好事啊！
“他们是皇叔的亲兵，若是投降，就等同于出卖自己的主子，难保他们将来不会再出卖自己的新主人；若是不降……我很佩服他们的忠心和勇气，但正因为如此，就更加不能留！”完颜昭冷冷地道，几句话，决定了数百人的生死！
阿寇默然无语，完颜昭的确是对的，但，真的太心狠手辣！“十七爷！您去哪里？三皇子吩咐过，您不可以随意离开会宁府！十七爷……”
完颜昭不理会背后阿寇的呼喊，只是翻身上马，不断驱策它向前奔跑。他要去会一会完颜宁兰，以她杀父仇人的身份！他要知道，一个女儿会如何对待自己的杀父仇人，一个郡主要如何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
57
顾惜朝是在城外40里处遇到了完颜宁兰的先锋，海东青。大军在深夜开拔让完颜昭心里产生了一些疑惑，照理，没人会看穿他的计划，难道是戚少商？
他默默地咬了咬唇，缰绳在指间缠绕着，似乎拿不定主意。
很快将他团团围住的士兵们又突然让出一条道来，是完颜宁兰到了。
“完颜昭，我父王呢？”完颜宁兰见了完颜昭反而镇定了很多，完颜昭胆敢孤身前来那她父王应该还活着吧。
而完颜昭的目光却落在了完颜宁兰身边——戚少商！
戚少商自然也在注视着他，带着痛苦。他的出现就说明，完颜宾南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还是，来不及……
“完颜昭！”完颜宁兰再度喊他，声音已经带了些颤抖。
“为什么会在这？”顾惜朝却只是认真地看着戚少商，轻声地问他，轻轻地，像叹息。
“要阻止你再错下去。”戚少商静静地道，很疲倦，“但还是……晚了一步。”
完颜宁兰听了这句，如遭青天霹雳，脚下似乎裂了一道大口子，她在往下掉，无底的深渊……
“完颜昭，你拿命来！”海东青狂吼一声，带领着十几个弟兄向着完颜昭猛扑了过去。
顾惜朝单手一按马背，整个人便凌空飞起。戚少商见他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也加入了战局。
这是一场奇怪的战役，军营里的汉子习惯的是征战沙场，要他们与顾惜朝这样的高手对敌实在是太勉强了。所以，几乎只是在眨眼之间，十几个士兵的身上就都有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鲜血淋漓。但古怪就古怪在他们竟都还有命在！虽然伤势不轻，但离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古怪的是，那十几人正一点点地被“挤”出去！这场打斗变成了戚少商与顾惜朝两人之间的交锋，别人帮不上忙，也阻止不了！
虽然戚少商的武功也逊于顾惜朝，但他们俩都太过熟悉对方的身法和剑法，一时之间竟还不分胜负。而戚少商，更加比顾惜朝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每次打到凶险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如何抵挡，而是直接把脖子凑了过去，像是迫切地想死在顾惜朝的剑下一般。他知道顾惜朝不忍，他知道顾惜朝下不了手！
顾惜朝的确不忍，更加下不了手！所以，越打越生气，越打越气闷。“哐啷！”他铁青着脸扔下手里的软剑，“不打了！”
“你们是可以结束了！”完颜宁兰冷笑着道，“这场戏该结束了！戚侠士，看在你好心通知我我父王有危险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
戚少商冷静地扫了一眼那些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弓箭手，突然笑了，他轻轻地抚摩着顾惜朝如玉的脸颊，用灼热的视线描绘他的容颜，那飞扬的眉、那凌厉的眼、那俏挺的鼻梁，那如羊脂白玉般柔滑的肌肤，还有那丰润的嘴唇，甜甜的味道，适合亲吻。突然用力将顾惜朝抱入怀中，紧箍着他纤细的腰身，狠狠地吻了下去，近乎疯狂地吞噬顾惜朝所有的气息和挣扎。
“你以为，我会离开他吗？”戚少商终于放开顾惜朝，冷冷地道。接着又注视着顾惜朝，用那种热切到让顾惜朝产生身体在灼烧的错觉的眼神，“他是我最爱的人，我说过我一定不会丢下他一个人。惜朝，你迷路了，知道吗？我每晚都为你点灯，希望你能找到回来的路，可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顾惜朝有些委屈地蹙眉，生死关头，他似乎是放松的。他不怕死，从来都不怕。但，“你不后悔么？我来，没想过究竟有几成活下去的机会，但你，不后悔吗？”
“后悔！”戚少商沉重地叹息，“自认识你那天起便日日后悔那天的多嘴，可即便是追悔莫及也管不住自己，有什么法子？”
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再难容下第三人！
完颜宁兰有些楞住了，他们竟会是这种关系。难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完颜昭对自己的侍卫好得太过了；难怪戚少商会赶来通知她父王的事；难怪完颜昭不杀戚少商！“杀了他们！”
“慢着！”这次说话的是完颜烈，同样带着千军万马。他是来救完颜昭的，更是来兴师问罪的！两军对垒，气氛即刻演变地更加剑拔弩张！
但完颜烈却混不在意，他怒气冲冲地跃下马背，随手把缰绳摔给身边的亲兵，直直地走进完颜宁兰的包围圈，完全不把那些弓箭手放在眼里！他的第一句话是对完颜昭说的，“虎符呢？”
虎符！
就这两个字，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大金国调兵全仗虎符，谁拥有了虎符就等于是拥有了完颜宁兰手中30万大军！
顾惜朝宛转一笑，倾天！道：“主角终于来齐了！”他从怀里掏出那面虎符，漫不经心地在所有人的眼前摇晃着，“宁兰，我和你父亲打了一个赌，赌你究竟敢不敢接这个虎符，敢不敢率领这30万大军打进会宁府！你若是敢，不仅仅这虎符是你的，我的项上人头也是你的！至于皇兄你，你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我这个弟弟，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我绝对不会把虎符给你，想要，就杀了我！怎么选？自己的亲弟弟，还是大金国的江山？”
顾惜朝出的这个难题，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大金国的基业，大金国的江山社稷！大家谁都没有说话，惟有初春的寒风在耳边呼啸着！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尤其地晚！
“顾惜朝！”戚少商突然喝道，一直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这根本就不用选！”完颜宁兰率先道，走过去，从顾惜朝的手上夺下了虎符。但还未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她却已经跪在了完颜烈的面前，将那虎符送到了完颜烈的面前：“宁兰的父王既然已经过逝，还请皇上收回虎符，另择贤能！”
完颜烈轻叹了口气，收回虎符，顺手扶起完颜宁兰，“宁兰，你先回家。其他的事，堂兄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完颜宁兰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只道：“不必！是你杀了我父王，你如果真要给我一个交代，就立时自尽在我面前！可你不会！所以，不再需要其他交代了。若非我是女儿身；若非你的确是个好皇帝的人选；若非这大金的江山是我父王征战数十年，用他这满身的伤痕换来的，我一定会起兵！你不必谢我，更不必赏我，要谢就谢被你亲手杀死的你的亲叔叔！”
接着，她又走到顾惜朝的面前，冷酷地道：“没看到你所希望的局面是不是很失望？完颜昭，我可以放过你皇兄，因为他已经是一国之君，天下万民都要仰赖他。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挖出你的心，祭奠我父王！”
完颜烈目送着完颜宁兰率军远去，旌旗在夜风中猎猎飞扬，很久都没有说话。之后，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完颜昭，道：“什么时候，你才能成熟一点？昭，我很后悔，我后悔我因为觉得愧对你，一直都太纵容你！但以后，绝对不会！”
顾惜朝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大片的空旷中，心里也是一般的空旷死寂。似乎，每次把该做的事做完了，都会这么空旷，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这一幕幕的大戏唱下来，到最后，还是只剩他一个，在这荒凉人间，不知何去何从！他一直，这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可以就此与天地同朽。瑟瑟的晚风吹动他的衣袍，那纤瘦到几乎可怜的背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地萧索落寞……
微怔着低下头，面前是戚少商的脸孔。他的视线还是那么地灼热，而这一次，是怒火！
“为什么你不走？我这种人，本就应该被丢下，丢在这个旷野里，孤零零，一个人……”
“啪！”戚少商没有说话，而是咬着牙狠狠摔了他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我早该打了！”
58
顾惜朝不闪不避，硬是挨了那一下。神情肃穆，一言不发，然后便转身。
“站住！你还想做什么？”戚少商冲上前扯住了他的胳膊，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面颊上，不正常的殷红使他的心不由得一阵收缩。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叫醒你？“你今天设的这个局，明知道你堂妹不会接那面虎符，却偏偏要给她机会，让她自动自觉地放弃。你要她痛苦，想报仇却永远都没有办法实现的痛苦，你要她陪你一起品尝？”
“我堂妹？……你是说宁兰吗？”顾惜朝忡怔着摇头，慢慢地思索着，然后开口，语速很慢，很辛苦，“她从来就不是我的目标……我的计划里，没有她。反而是她的父亲……”顾惜朝说到这的时候竟然笑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怅然，“皇叔和我打了个赌，我们都知道宁兰一定不会接那面虎符，但其中的原因……皇叔说宁兰不接虎符不起兵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父亲对她而言不重要，而恰恰是因为她重视自己的父亲，才更加不能起兵！因为她身为人女，不能亲手毁了父亲建立起的大金国……我，居然输了……我一直以为在皇室中，即便是为人父母，对子女好也是有条件、求回报的，皇叔，不简单……”
戚少商拼命压抑自己的怒火，等着他把话说完。他需要了解顾惜朝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需要知道顾惜朝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这一点很重要，非常重要！
“我的目标是烈，我不喜欢任人摆布，他也不可以！我不要像神像一样被供在龛上，当他要我当的秦王爷，我讨厌和那些官员虚以委蛇……不对！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是烈亲自下令杀了皇叔，皇叔的亲信官员们不会放过他，宗室族亲更不会放过他，于他而言最好的替罪羔羊是我，但现在不同！宁兰如今恨我入骨，一定会联络百官上书，可烈那么骄傲也一定不会被宁兰威胁，你猜他会怎么选？无论他怎么选都没关系，我不会原谅他，宁兰也不会，谁都不会，即便谁都不会说！身为一个帝王，什么都得到了，最重视的就是身后名，可他，弑父篡位、弑叔夺权，永远，都不会是个好皇帝！”
他疯了！这是戚少商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顾惜朝，他疯了！为了报复对不起他的人，他处心积虑，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争斗和杀戮，他的算计太冷静、太可怕、太致命！戚少商再次加大捏住他肩的力气，几乎可以听到骨骼在压力下错位摩擦的声音，“惜朝，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因为自己的仇恨迁怒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你懂不懂？今晚，你差点挑起了一场战争！”
“资格？如果我可以做得到，那再讨论究竟有没有资格这个问题不是很可笑吗？”顾惜朝淡笑着，“我的回答，你还满意吗？少商，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可惜你不懂，可惜我做不到！”
戚少商一直都有着一种最深沉的无力，自从来到大金，找到顾惜朝那天起。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眼睁睁地看着他疯狂、眼睁睁地看着他复仇的泥沼中越陷越深、眼睁睁地看着他拒绝自救更拒绝别人的援手！更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虐待自己！仇恨，将他劈成了两半，一半痛着，一半恨着。而他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两半，一半痛着，为他而痛；一半恨着，恨他执迷不悟，非要玉石俱焚才甘心！现在，他真希望可以把他心里那一半的“他”拖出来，活活掐死，从今以后，海阔天空！
“不准走！”发现顾惜朝又想离开，戚少商立刻冲了上去，一下子就把他摁倒在了地上。扳过他单薄的肩头，直接吻下去，先是温柔，然后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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