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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千帐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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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作假欺骗你?”顾惜朝毫无反应地由他抱着,不挣扎,亦不回应。“他是我父亲,可他更是一个皇帝,高高在上!他要我,难道我能反抗吗?当你拥有了无上的权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必考虑人伦常理。所以,我明白,我必须在万人之上!”
“在我眼里,这个皇帝不过是披着龙袍的禽兽。可更遗憾的却是,原来整个皇宫里的人都是一样的。”顾惜朝的声音依旧清冷,犹如闪着寒光的利刃。“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可那人是我父亲,亲生父亲,毕竟有所不同,是吗?戚少商,你知道我有多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你可以不说的……”戚少商难受地想吐,怎么会是这样?顾惜朝,如谪仙般的顾惜朝,他深爱的人,一直都知道他吃了很多苦,可为什么会是……
“不说?”顾惜朝忽然大笑起来,“戚少商,你也不过如此!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瞒你。怎么,现在就受不了了?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父亲是我亲手所杀,你会不会也亲手杀了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替天行道?”
“你……你杀了你父亲?”戚少商无比艰难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他杀了他,杀了那个给他屈辱的人,可那人是他父亲!他应该高兴还是愤怒?“他,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把杀他的话说得……这么轻松?”
顾惜朝镇静地看着他,戚少商越是愤怒失控,他就更需要冷静自持!“很奇怪吗?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这本是皇家的心性,戚少商,你即便没有见惯,也该听惯了,何必来苛责我?”
“我本就是一心要出将入相的人,又怎么可能跟你走?戚少商,别傻了。好不容易等到父皇驾崩,我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今时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大金国未来皇帝唯一的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完颜昭,身份何等尊贵!你让我跟你回去,回去做那个千夫所指,永远都翻不了身的顾惜朝?”
“你究竟……还是不是人?”戚少商的声音沙哑,只觉得喉咙一阵阵刺痛,痛得他几乎说不话来。“你到底是谁?顾惜朝,你究竟是什么人!”
“戚少商,这次你总算是说对了!在这个皇宫里,统统都是连牛鬼蛇神都要忌上三分的货色,还能算是人吗?太抬举了!”顾惜朝浅浅一笑,低吟道:“我欲乘风归去,怎奈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既然忍受不了那清寒入骨,那就只能跌落尘埃,与天地同朽了。”
戚少商只觉得隐约着似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一股淡淡的无可奈何,悲抑绝望,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你问我是谁?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但也许,其实并不是我不认识我自己,而是你,戚少商,并不认识我!戚少商,你认识的永远都是以前的顾惜朝,你爱的也永远都是以前的那个顾惜朝!而你眼前的,完颜昭,大金国十七皇子,与他的父亲有苟且之事,也可以为了能够出人头地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的父亲,你认识他吗?”
“知道我父皇是怎么死的吗?他召我入宫见他,三更半夜,你说他想做什么?我服了毒,所以我的血也有毒,他沾了我的血全身麻痹,被我一剑,杀了。随后,我三皇兄就到了,我们串通一气。所以,我父皇就是被蒙面刺客所杀,不关我的事。这就是皇室,你看清楚了吗?你能接受吗,这样的一个顾惜朝?”
“够了!”戚少商一声断喝,想打他,可又哪里下得了手,狠狠把他推开了。
顾惜朝狼狈地退了几步,撞跌在桌边,桌上的油灯晃了晃滚了下去,那一点盈盈之光很快就熄灭了。戚少商,你终究,掌不住那盏灯……
他无所谓地摇头,轻声道:“你还是会把我推开,你千里迢迢,从大宋到大金,来找我,你说永远都不和我分开,但原来,并不是这样,会不会有一天,你会想杀我?……你回答不了,今天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你的想象,你可以走了,戚少商!”
“惜朝……”戚少商挣扎着想再抱住他,顾惜朝却躲开了。
“戚少商,你能来找我,我已经感激不尽,足承盛情。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我之间的缘分,在京城就已经尽了。你要的是英雄侠义,我求是万人之上,我完颜昭又非宋人,来日再见,必成死敌!”
47
顾惜朝目送着戚少商离开,不加阻拦。手指却悄无声息地蜷紧了,一缕缕血丝顺着指缝游弋而出,在地板上逐渐汇聚。他力竭地退了几步,身子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了下去。把自己抱成一团,这样或许会有点暖,哪怕一点也好……
戚少商,我不能拖着你一起死,你明白吗?九现神龙,既然为龙,就该遨游天际,不该被我的仇恨缠住了,我不能害了你!我害了晚晴,不能再害了你!
“既然这么痛,为什么还要赶我走?”戚少商的眼睛,明亮得让人不能逼视,像是一个火把,将这无边的黑夜燃尽。
心口又抽痛起来,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顾惜朝慢慢伸出手去,伸向他。少商……
“为什么你总是在做伤害自己的事?”戚少商心疼他掌心的伤口,汩汩地冒着鲜血,干脆把嘴唇凑了上去。
“为什么……”顾惜朝艰难地开口。
“若不是被你骗了太多次,警惕了,说不定这次又被你骗过去了!”
“你以为我是骗你的?”顾惜朝突然拧起了眉。
“我知道,我知道……以前的顾惜朝想的确实是万人之上,可现在,你是想报仇!你不想拖累我,所以要赶我走……”戚少商叹息了一声,“可你父亲已经死了,惜朝,我们谁都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生命的开始,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影响了现在的生活。跟我走,好不好?忘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你会更快乐,比报仇更快乐!”
“我……我,不能……”顾惜朝的泪突然就掉在了戚少商的手背上,让他狼狈地来不及掩饰,“我放不下,少商,我没办法……我不是你,我做不到!”
“惜朝……”戚少商到这时才真正感到无力,“你比谁都活得明白,也比谁都看得透。什么叫怨怨相报何时了,这些大道理说起来,你一定比我行。可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你父亲,无论他做了什么,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可我还没死!”提到自己的父亲,顾惜朝又执拗起来,“只要我还没死,这件事就不会结束!”
“那你想怎么样?他都已经死了,他毕竟是你父亲,难道真要鞭尸吗?”戚少商愤怒地吼道,不明白为什么聪明人一旦钻起牛角尖来怎么会这么死心眼,怎么也拉不回来!
“鞭尸?我不会,他死了,鞭尸只是累了我自己。”顾惜朝极艳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戚少商很熟悉,甚至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当年,他千里追杀他,设计围捕他的时候,就是这笑,令人不寒而栗!“他是死了,可还有别人,别人还活着……”
“不要牵连无辜!”戚少商立刻想到了碎云渊和雷家庄,扣住顾惜朝的手也加重了力气。
“无辜?这个皇宫里没一个人是无辜的!”顾惜朝的武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没费什么力气就挣开了戚少商。“利字当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即便是我三皇兄……”顾惜朝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顺手扯下挂在墙上的字帖,“王右军的字帖!”
戚少商还未来得及欣赏,只听“嘶啦”一声,就被顾惜朝撕成了两半!
“唐三彩‘立马’!”“砰”的一声被砸成了一堆碎片!
“甚至,我今日就放火烧了这别院,他一定二话不说给我另建一座更大更豪华的!”顾惜朝鄙夷地笑着,“可一旦我与他的利益起了冲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成就他自己!这就是皇室,这就是皇权的魅力,可以让人灭绝人性!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既然出生在帝王家,那我的命运一早就已经注定!”
“你这是在拿你自己给你的仇恨殉葬!”戚少商拼命抓住已经陷入疯狂的顾惜朝大声吼道,“值得吗?值得吗?”
“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也只是我的命……”顾惜朝太累了,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幽幽冷冷,“戚少商,你有没有试过最心爱的人成为你的至亲要挟你的筹码?你有没有被逼着喝下活人的鲜血?你有没有试过在两种刑具中选择一种自己的喜欢的?你知不知道血管里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冰渣是什么滋味?你懂不懂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有没有,有没有曾经习惯自尊全部粉碎的耻辱?”
他转身不看戚少商,手指紧紧扣着窗陵,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泛着水样的光泽,而空气却有一缕袅袅的薄雾,扭曲着,纠缠着。月色迷离了,人影也迷离了。所有这一切,都让顾惜朝整个人看起来森冷而又鬼魅,仿佛他是从地狱逃出来的厉鬼,不属人间。“我不可能放弃,上穷碧落下黄泉!”
戚少商无法再多说哪怕一个字!这是顾惜朝第一次把自己心底的伤口撕开给他看,压抑在心底他的仇恨是如此之深,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改变!如果强行把他带走,他也不会快乐,甚至会逼疯了他!那么,要眼睁睁地看他越陷越深?顾惜朝的能力他太清楚了,他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毁天灭地跟他一起为他的仇恨陪葬!
“我是不成了……戚少商,你可以走了!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顾惜朝,往后,这世上也再无顾惜朝此人!”他的声音,分崩离析!
“不!我留下!”戚少商走上前,从他背后抱紧了他。“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等你,等到你想走的那天,我们一起离开!”用力扳开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紧扣在窗陵上的手指明明已经被捏碎的木渣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却仍是那么紧,痉挛着!“惜朝,松手,是我,不要怕……”
凌乱地吻着他,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苍白的颜色,却偏又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像是水中的青莲被燃尽后遗留的那一点点灰,风吹不散,火焚不尽……“冷吗?我在,有我在……不冷了,不会再冷了……”
顾惜朝吃力地伸手,搂住戚少商的脖子,他不懂得如何回应,他更明白他必须拒绝。可是……混乱了,一切都混乱了,混乱了时间、混乱了空间、混乱了人物,也混乱了思维……
绵连的情思,像水,也像火,痴缠不放,将他湮灭在十丈软红尘的烟火中,彼岸优昙钵华的灰烬,于他,永远都只是灰烬……
“刀山火海也好,十八层地狱也好,我都陪你闯一闯……”零碎的记忆,仿佛戚少商曾经是这么说的,在占有他的那一刻。十指紧扣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更贴近彼此的心。喘息的声音、肉体摩擦的声音,被压抑住的痛苦呻吟……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你会后悔的……顾惜朝自己都不信了,戚少商,你会后悔的……
手臂却揽住了戚少商,渴望,绝望……
48
又下雪了,夹杂着雨滴的雪花,轻轻地敲打着碧罗纱窗,是扣问,还是催促?
“惜朝?”戚少商把手臂伸过去,把立于窗畔的他揽入怀中。窗外正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隔着窗户,在他脸上印下斑驳的阴影。
“嗯?”他略一抬眸,那阴影就落到了眼底,慢慢地凝结成冰晶,美丽却又冰冷。
“你……”戚少商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皇兄快要到了,你想见他吗?”顾惜朝突然开口,却没有看戚少商,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什么?”戚少商只觉得诧异,“你三皇兄?”
“大金国未来的皇帝,我的亲哥哥。”顾惜朝静静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他……我住在这个别院,你来了,他不会不知道。”
“他对你,很好?”戚少商有些疑惑,昨晚两人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谈了许多有关完颜昭的事。
“在外人眼里,是吧。但于我,是监视。”顾惜朝轻声道,没有抗拒亦无欢喜。
“是照顾!”完颜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昭,你总是任性地让我头疼!”然后看向戚少商,这个男人的手臂仍肆无忌惮地环在他弟弟的腰间,可他却仍是一脸平静,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他也早已习惯,“戚侠士,久仰大名。”
戚少商对着顾惜朝意味深长地一挑眉,你这个亲哥哥也不简单啊!
顾惜朝回之一笑,眉目之间的温宛让完颜烈看了很不舒服。他清了清喉咙道:“戚侠士如果不介意,请借一步说话。”
“烈,有事不妨直说。”顾惜朝开口阻拦。
“不行!我必须和戚侠士单独谈谈。”完颜烈坚持,他坚持的时候有一种与身俱来的王者风度。而现在,更明显了。
但显然,顾惜朝并不习惯听命于这样的王者风度,他本就是孤傲的鹰,自由自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能够羁绊他的,也只有已经死去的晚晴和眼前的戚少商而已。
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剑拔弩张。
“惜朝,没关系……”戚少商安抚他,在他刚受伤的左手掌心上印下一吻。接着转身对完颜烈道:“完颜先生,请。”
“等等!”顾惜朝没有追上前,只道,“完颜烈,我只说一句,你若杀他,我便杀你!”
“我这个弟弟,我总是拿他没办法……”完颜烈无奈地笑着,端起了茶碗,细细品了一口便皱眉,随即吩咐随侍在侧的阿寇,“这茶泡的功夫还不到家,你记得去宫里找个懂茶的服侍昭。”
戚少商是个粗人,不懂茶道。可倘若这杯满室生香的雨前龙井仍达不到完颜烈的要求,那完颜烈宠爱顾惜朝的说法就真有几分可信的了。
“我拿他没办法,可我拿你有办法!戚少商。”
完颜烈的这句话差点没把戚少商呛死,他痛苦地咳着,过了很久才问:“你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个?你贵为一国之君,你杀我,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不,并不简单。昭刚才说什么,你也都听到了。我不怕他的威胁,但却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完颜烈放下茶碗,道,“先皇待他并不好,甚至有一次他差点死在先慈手上,那时候他还不满6岁,所以昭从小就不轻易相信人。我带昭回来的时候,他像是死了一样。但你来了,他就重新活过来了,会笑。这样,很好。”
戚少商疑惑地敛眉,“你若真关心他,就不该让他吃尽苦头。”
“皇室中的无奈,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完颜烈低低地笑着,“我想补偿,不管他会不会领情。昭恨这里,他留下是因为想报仇,这些我都清楚。但昭有才气,他的才气是安邦定国的大才,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轻易放他走。”
“惜朝唯一信任的人是我,唯一不会防备的人也是我。你是担心我利用他的这种信任强行把他带走,所以你今天来警告我,如果,我敢这么做,你就会杀了我,是不是?”
“不错!”完颜烈微微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轻松。
“你错了。第一,我不会勉强惜朝做任何事;第二,即便我勉强了他,他也不会让你杀我,而我戚少商也不是你轻易就能杀的。”戚少商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是一场战争,惜朝与这个皇宫,你与惜朝,甚至惜朝与我,都是一场战争。惜朝有多少能耐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但根据我与他以往的经历来看,他的胜算着实不大。我会带他离开,并且用不了多久!”
完颜烈果然好涵养,只是笑了笑,“那我拭目以待!”结束了这次谈话。
“回宫一趟,就今晚。”他如是吩咐顾惜朝,在离开之前。
顾惜朝楞了楞,随即点头。怕是戚少商把他气得不轻。“你跟他说了什么?”完颜烈刚走,顾惜朝就抓住了戚少商紧张地问。
“没什么,就是告诉他我会带你走。”
“是吗?”顾惜朝仍然有些担心,总觉得完颜烈今天来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他不会亲自来一趟只为了警告戚少商,不会!这么急着要我进宫,难道……
“惜朝……”戚少商突然拥住了他,“他对你很好?真的很好?”
“你想说什么?”顾惜朝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戚少商摇头,心却沉了下去。据惜朝所说,完颜烈非常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千方百计要他们分开,甚至想要杀了他。可为什么今天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当真是如此简单就认了?还是……他另有所图?抱住顾惜朝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紧了紧……
“打算?我的打算就是什么都不做!”完颜烈轻声道,面容和煦却隐隐有几分狠戾,“昭,太让我失望了!也许,真是太宠他,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这次就让他撞个头破血流,以后就会听话了。”
阿寇试探着问:“三皇子的意思是,那个戚少商,不可靠?”
“一个太天真,另一个太阴沉。日子有功,昭会做更多戚少商无法忍受的事,而戚少商的存在也会让昭缚手缚脚,处处忌讳。等着吧,戚少商早晚伤了昭,早晚而已。到时候再杀戚少商也不迟。眼下,完颜宾南才是我的心腹之患。”
“您是想让十七爷出面?”阿寇突然喊了起来,“太危险了!”
“无妨!若是害怕危险,他就不配做完颜氏的子孙!”完颜烈却无动于衷,“我要封他为王,也得他拿出功绩来慑服那班老臣子才是。况且,我想,昭等这个机会也已经等很久了吧,这次也是顺带成全了他。”
49
更深露重,金銮殿上却是灯火通明,那摇晃的烛火在冷风中微微发颤。山雨欲来,风满楼!完颜烈身穿龙袍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之上,龙椅就在他边上,可他却没有坐下去。他只是负着手,静静地,看风。
完颜昭则站在金銮殿的正中,他已经来了快半个时辰了。可他却只是站着,不行礼,更不出声,也只是静静地,看风。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还记不记得这首诗?是你学的第一首诗。你说你喜欢这首诗是因为它可以让你站得很高,看得很远。还记得吗?”完颜烈问他。
“记得!这首诗是三皇兄亲自教的,每一个字都是三皇兄手把手教我写的。”再度提到以前,完颜昭的脸上已无半分波澜。几孤风月,屡变星霜。到如今,夫复何言?
完颜烈也明白再话当年亦是枉然,但他做不到如完颜昭一般决绝。于这个弟弟如此,于父皇,也是如此!“就因为这个,父皇很疼你,他……”
“皇兄,有什么话明说,这里就我们兄弟两人,不需要兜圈子!”完颜昭的眼眸悚然冷冽。
“是你杀了父皇,你一早就设计好的,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反应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完颜烈不是可以让人随意利用的傻瓜,完颜昭的玲珑手腕不可能瞒得了他,差别只在于早晚。
“不错!”完颜昭冷冷地道,接着戏谑地一挑眉,道:“我以为皇兄当了皇上之后就不会再理会这些小事?”
“完颜昭!你罪该万死!”完颜烈突然吼道,眦目欲裂。
完颜昭却大声笑了起来,“完颜烈,我的确是罪该万死,那么你呢?我们兄弟俩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他逼视着完颜烈的眼睛,一步步走上龙椅前的台阶,沉声问他:“你敢说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全我?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你敢说你心里从没想过要父皇死?我说过,我们俩是一对深谋远虑旗鼓相当的兄弟,现在,你明白了吗?我没有食言,而你,更加没有让我失望,完颜烈!”
说完这些,完颜昭已经笔直地站在完颜烈的面前,站在龙椅之前,他伸出手抚摩着龙椅的扶手,淡淡地道:“虽然,我是用了些手段才让你坐上了这个皇位,但既然已经坐上了,皇兄还是要想法子坐稳一点好。要知道,这个位子可不是想坐就坐,想不坐了就能安全地下来的。古往今来,坐不稳这个位子的,都只有一个下场,身首异处!”
完颜烈忍无可忍,狠狠地掴了他一记耳光,“悖逆弑父,你对得起父皇?”
完颜昭冷漠地笑笑,顺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紧接着也摔了完颜烈一记耳光,“背父求荣,你又对得起父皇?”
“这个局不错是我设下的,可我并未刻意诱你入局。在紫泉宫,究竟何去何从,选择权一直在你完颜烈自己手上,我完颜昭从未置一词以左右你的想法。到今天你才在我面前罗嗦,好似我剥夺了你当孝子的权利,笑话不笑话?”
“你!”完颜烈无话可说。他们不愧是兄弟,两个人的罪孽,摊开来算,谁欠了谁,谁负了谁,谁害了谁,谁带擎了谁,谁又负累了谁,到头来都是半斤八两,一回事!他们俩,谁都不是人,豺与狼的区别而已。
完颜烈颓然坐倒在龙椅之上,这场仗他兵败如山,溃不成军。“昭,我们当真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龙欲飞腾,哪管前方无路,后有追兵?”完颜昭却不理会,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因为后悔亦是枉然。
“不错!”完颜烈听到“前方无路,后有追兵”八个字立刻清醒了起来,摊开了早已摆放在龙案上的一纸诏书,“我打算封你为秦王,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建立功勋。”
“你是想让我走一趟辽西关,说服皇叔向你称臣?”完颜昭了然地道。
“正是!你的身份是最适合的,其他人我不放心,阿寇的地位又不能与皇叔相当。”
“我想,你做的准备不会只是派我去说服皇叔这么简单吧!”完颜昭笑着问。
“三天!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你不能完成任务,我会下令出兵征讨完颜宾南,而你自己,只能自求多福!”完颜烈指着诏书道,“这道诏书就差一个玉玺大印,你若得胜,这道诏书将会是我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你将会是大金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王爷,人人巴结逢迎,对你的权势顶膜礼拜。你要找谁报仇,消你的心头之恨,我也不约束、不理会。但若是你失败,我就当从来都没有你这个弟弟!敢去吗?”
“为什么不敢?”完颜昭状似无意地拿起了摆放在一边的玉玺,颠来倒去把玩了片刻,仰起头,瞟了完颜烈一眼,微微一笑,只听“啪”的一声,那玉玺已经压在了诏书之上。
完颜烈对他擅动玉玺也没生气,只道:“既然如此,我祝你马到功成,从今而后鸿运当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我会!”完颜昭极其自负地一笑,到这时才行了一个君臣之礼,道,“臣弟也祝皇兄早日得偿所愿,黄袍加身,大权在握,乾坤独掌!”
说完这些,完颜昭没有再滞留在这个空荡荡的金銮殿哪怕一刻,一摔袖子,很快离开了。
完颜烈却没有马上离开,他在这个冰冷的金銮殿上站了很久,忽然就笑了起来。这个金銮殿竟连昭这种向来清冷的人也受不了,要及早离开!这高处不胜寒的滋味,这为了江山社稷注定孤寂一生的滋味,难道真要他独自品尝?
不!还有昭!
前些日子偶得浮生半日闲,翻阅了一些杂书,竟被他看到佛家中所谓“十八层地狱”的说法,十八层地狱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行等级轻重而排列,若算最短时间的,仅就居地狱之寿命而言,其一日等于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岁,三十日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经一万岁,也就是人间一百三十五亿年,才命终出狱。逐次往后推,每一地狱各比前一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到了十八地狱时,简直苦得无法形容,无法计算出狱的日期。
他与昭,一个篡位,一个弑父,这十八层地狱怕是一定逃不掉了。不过,这样也好,同享富贵,自然也该同历苦难。反正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要放开昭,无论到哪里,无论和他争昭的对手是谁!
50
“辽西关,是我大金重镇之地。辽西关再往西就是大辽,其实这些年大金国境内的安泰,皇叔功不可没。”
天一亮,顾惜朝就出发前往辽西关,陪同他一起去的除了两个不会武功,只负责驾车以及沿途饮食起居的仆役就只有戚少商。
戚少商还是很习惯地把顾惜朝搂在怀里,解除马车颠簸给他的伤势造成的影响。“其实,你皇叔究竟有没有可能当皇帝?”
顾惜朝笑了笑,道:“以前有,女真人有兄终及弟的习俗;但现在,没有!因为烈不允许,我,也不会允许!”
“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若是失败,惜朝,跟我回六扇门!”戚少商扳过他的肩,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
顾惜朝跪在他的身前,直起身道:“少商,我不想骗你,更不想让你失望。这次,我绝对不会输!”
“惜朝?”戚少商疑惑地敛眉,“如你所说,这大金的天下是你,你父皇和你皇叔一起打下,而现在他又有与你皇兄相当的军力;最重要的是,在他眼里,你父皇死得不明不白,遗旨的可信度也不高,我还想不出任何理由他不会与你皇兄开战!说实话,我总觉得你皇兄要你去当这个说客是刻意要置你于险地。”
顾惜朝听了这番话竟高兴地笑了起来,眉目飞扬,很是生动可人。“戚少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
“惜朝!”戚少商听了他的赞美却没有半分开怀,不满地扯了扯他卷曲的发丝道,“别闹了!和你说正事呢,生死攸关!”
“我确定我会赢,是因为三件事。第一,先帝遗召传位给烈。这件事人人都怀疑,可谁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它是假的,皇叔也不例外;第二,皇叔是大金的开国功臣,他若与烈开战,胜负也不会在一日一夜间。如今辽国虎视,只怕他们打完了,这大金国也就成了辽国的囊中物,皇叔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他毕生心血付之东流;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叔没有子嗣,膝下唯有一女宁兰。即便他当了皇帝,百年之后皇位由谁继承?”
“没有子嗣?那这皇位该是由宗室中杰出的后辈继承吧。”戚少商凭着大宋皇位传承的先例道。
“正是!但这所谓宗室,还不是先帝一脉?争来争去,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说这仗还怎么打?”顾惜朝想了想,又道,“我能想到的这些,皇叔应该早就考虑过了。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和烈拼起来了,哪还会等到烈控制了整个会宁府?”
“那此行并无危险?”戚少商疑惑地问了一句。
“若是没有危险,我早点上数万精兵,摆足皇家架势陪我一同前往。到时候只能委屈戚大侠你改装易服,当我身边的贴身侍卫。”顾惜朝玩笑般地道,可脸上却并无玩笑的颜色,“我能想到的事,皇叔能想到的事,烈不会想不到。他明知只要再多等上几日,皇叔说不定就自己回去了,偏偏要派我这个皇弟领了他的旨去招抚。因为烈要的不是皇叔对他继承皇位的肯定,而是皇叔对他的顺从,对一个帝王无条件的服从!他派我去,是要皇叔弄清楚一件事:从今往后,他与皇叔之间的关系不是叔侄,而是君臣!他是要我磨了皇叔的傲气,谈何容易?你信不信这次我若真领了数万精兵去耀武扬威,皇叔一定二话不说马上斩了我祭旗,接着就出兵与烈拼个你死我活?”
“既是如此,你就是偃旗息鼓,刻意奉顺,你皇叔也不一定领你的情啊!”戚少商还是很担心。
“所以,我的安危可就全靠戚大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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