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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落影 by凌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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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不识连忙摇头,道:“太子有何事商谈呢,下官今天还有些公事要办。” 
  春佛闻言,有些语意不善:“这临江城有什么事,是比太子还重要的?” 
  “自然没有。”郁不识解释道,把手中木盆放下,理理额前乱发,恭敬地跟随在春佛身后,朝隔壁院中走去。 
  春佛边带路,手里拿着一支银须拂尘,左右驱使开围观的百姓,又朝那站在高墙上探头探脑的喝道:“瞧什么瞧,一个个都找打!太子府也是你们这堆狗眼可以随便观看的吗?” 
  郁不识看衙门口本来的牌子被摘下来,门口的石狮子被换上一对白玉雕龙,他进门后,春佛命侍卫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郁不识回头看了一眼那森然的阵仗,没由来地腿底发软,那腰躬得更弯了。 
  越是朝院深处走,就越不对劲,往日熟悉的道路,今日倒是故意与自己作对,郁不识一会儿被凸出的石头拌住脚,就是被横生扯出的丝绸牵一跤,一路踉踉呛呛失魂落魄,活象奔赴鬼门关。 
  春佛看他的呆滞样,心下好笑,调侃他两句:“怎么,郁大人,自家的宝地都觉得陌生?看你步履颠颠,好似被金水灌了腿噢!” 
  郁不识唯唯诺诺地应着,不敢答腔,这些京城来的官宦,那嘴都象被刀口封过似的尖利,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叫他们割得血肉淋漓,今天铁定要被刮骨抽筋一番。 
  行至中院,春佛打开廊道边的一扇小门,就站在一旁,叫郁不识自己走进去,后者心中不安,始终踌蹰不前,春佛喝问:“郁大人,怕我在里面放只老虎咬你啊!” 
  郁不识忙应:“不敢!不敢!” 
  遂壮着胆子走过去,他知道这小门后就是衙门后院的一片空地,因为长期缺乏护理,满院子花花草草早就枯死,现在就是片荒地,太子约自己到哪里是何用意? 
  郁不识刚刚来到后院,就被眼前的情景震呆,其实也不是被震呆,而是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用处,被满眼的金光银辉给埋没住了。方才站在墙头眺望的人,说在这里看到金山银海,原来不是夸张,这后院被挖出一个宽阔的大坑,里面盛盛码放着白银金砖,上面的灰土已经被打扫干净,金银财宝终于得见青天,大放光辉。这就是前任太守赵奉常就任十几年中,所贪污的巨额赃款。当然,这点郁不识并不知道。 
  他愕然地站立着,魂魄被摄飞了般的,就连有人来到他身边也不觉得。 
  李渊溪蹑手蹑脚地站在郁不识身后,举着一把扇子,正想敲他的肩膀,郁不识蓦地矮下身子,李渊溪一愣,却见郁不识已经跳下那埋金银的大坑,落在坑底,把一堆金银砸得啷啷直响。 
  郁不识爬起身,顺手捡来一块银条,翻过底来一看,上面烙刻着大大的“官”字。 
  他心里咯登一声。 
  头顶传来一个男人朗朗而威的声音,唤他:“郁不识。” 
  李渊溪正站在上边,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说不出风流倜侃,端不尽的俊逸优雅,三分富贵,三分精明,三分不羁,还有一分难描难绘。 
  郁不识跪在底下对太子行礼,居高临下,更看得他身段瘦弱小巧,裹着件单薄的素色晨衣,瑟瑟发抖着,一脸的惊惶不安,幼鹿般的清澈眸子,幽幽动人,一时间那秀气的眉眼都不见,只是被浸润在那潭幽光中,魂荡魄无。 
  两人在城中隔着一道墙住了几个月,藏藏掖掖躲躲闪闪,竟然连一个照面都不曾有过。 
  郁不识不曾料那浮浪放荡的太子爷竟然斯文端正,非但皇家风范,还有天龙气派。 
  李渊溪未曾想那煞齿聱牙的落魄水鬼郁不识竟然清丽秀气,不是牡丹芳华,但见梅瓣缤纷。 
  郁不识心中已经哩咯龙咚打鼓不停,他端着袖子,仰着脖子,等着太子叫他平身,可直到那胳膊也酸了脖子也僵了,太子仍然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还是太子爷故意恶劣折磨,只能继续那么跪着,膝底是金砖白银。 
  男儿膝下有黄金,真是一语成谶。 
  但是纵然男儿膝下有黄金,头顶上还有官,有爵,有天朝的太子爷,还有太子的老爹。 
  什么时候也不能挺天立地。 
  “郁大人,你有金尊踩在足底,可比我要富贵得多,哪有你跪我的道理?” 
  太子终于出口,却是讥讽自己的语调。 
  郁不识诚惶诚恐,正要说话,李渊溪却摆摆手,将手中的扇子递过来,正好够到郁不识面前:“上来吧,有话与你讲。” 
  郁不识连忙用手攥着扇子一端,李渊溪在上方稍稍用力,一把就将他从坑底拖了上来。郁不识有一只脚拌在坑沿,爬上来的时候趔趄一下,李渊溪忙去扶,右手从他肋旁穿过,自然地搂个满怀。 
  但在李渊溪拥住他的瞬间,感到的不是软玉温香,而是凉。 
  他身上有股沁骨的凉意,他时常颤抖不安,也许并不是害怕。 
  而是他的身子就这么寒凉。 
  “你身上好冷。”太子道。 
  李渊溪很在意,用手抚着他的后背,沿着那瘦削的身子骨一路滑下,这腰身盈盈一握,细纤得叫人心疼,李渊溪抱过的燕瘦环肥何止万千,却哪一个,单单一个轻轻的相拥,却足把他心儿都化开,醉了。 
  “太…太子。”郁不识抖得更厉害了,他敏锐地感觉到太子的手停留在自己腰臀间徘徊不去,轻捻慢捏的,手法细腻暧昧,郁不识也不是傻子,难道他会认为太子在替他量身裁衣服? 
  自己模样长得细小文弱,从来有不少登徒浪子来狎笑调弄,即使最后成了亲,当了官,屡屡伴妻出游,他居然比貌美如花的妻子更加招摇,真令他哭笑不得。如果是市井流氓,郁不识自然严惩不怠,先拖到公堂上杖责个二十棍,让他们认得自己是谁,但这个居然是太子爷—— 
  郁不识一下僵住,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太子的手就象一条蛇,一条放肆的蛇,一条满口毒牙的蛇,他的牙是尊,是圣,是不可挑衅的尊卑之制,越逾一步,敢叫你死无葬身。 
  郁不识哭笑不得。他若是个二八少女,现在真该感激涕零,能得太子爷青眼,荣华富贵一步登天,即使当不成太子妃,太子爷翩翩潇洒,能与他共渡春宵也是美情妙事。 
  但偏生他是个男子,还有家有室——不伦,不类,不仁,不义。 
  郁不识重重叹口气,在太子耳边道:“多谢太子关怀,属下匆忙出门,不及穿戴整齐…现在是有些冷了。” 
  李渊溪的手尴尬地停住,但仍旧不愿意放开,要说这人怎么这样厚脸皮,非礼非得理所当然,可李渊溪全不这么想,他是太子爷,什么时候会懂得把握分寸,怎么需要去度量别人的心事。 
  乍见郁不识,一张清清秀秀的瓜子脸,让人眼前一亮,却还不至于让他惊艳,李渊溪寻花问柳,莫说女子,就是男秀中的绝色也阅手无数,只是清丽二字,哪得入他的眼,他只是—— 
  弄不清自己心头的想法了。 
  他是看上郁不识哪一点,竟然在看到他的那瞬间,把设计陷害的阴谋诡计消于云烟。 
  他是为何怦然心动,竟然在碰到他身子的那刹那,把化千柔情都溶化在指尖,只想搂着他,抱着他。 
  将他身上那寒江般的凉意驱散。 
  让纠扰得他瑟瑟不安的忧惧离开。 
  李渊溪心中正在柔情蜜意,但那郁不识哪里晓得,他被一个太子非礼着,想叫又叫不出口,那身子只有尴尬地僵化着,可恶的是他已经出声提醒太子,现在他的行为不是一个君主对臣子就有的,但那李渊溪竟似全然没听到,仍旧搂着他不放,手势愈加放肆,最后竟然从身后来到前面,要从郁不识薄薄的晨衣中探进,寻他胸前的芬芳。 
  “太子!”郁不识突然一声喝,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浑身还是忍不住惊怵地抖,然而语意间却十分坚决:“臣下督查案件不利,愿听殿下责罚!” 
  郁不识要出声制止太子的动作,却不能直言不讳,他眼角闪过一边坑中的金银,稍做思虑就顿时明白太子的用意,原是要用这滚烫的山芋来烫自己的手脚,然后便可挟制他,与其这样倒还不如他主动承担罪责,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叫这太子肆意胡为! 
  “案件?”李渊溪一愣,恍恍然间突然想起自己唤郁不识过来的目的,可不是想搂着他卿卿我我的。春佛给他出的主意,是把赵奉常留下这笔赃银栽赃驾祸到郁不识头上,毕竟赵太守已离任多年,当年的帐目已经不可查数,但这黄金白银却是实实在在地埋在郁不识的府衙下面,如今被挖了出来,人证不必,单是这物证就可以叫郁不识死无葬身。 
  在今天之前,李渊溪还只是觉得这厮有几分有趣,自己生活孤寂无聊,找他来耍耍戏戏调济一下,但没想到自个儿见到郁不识的瞬间居然昏得连三魂七魄都忘掉,更别提阴谋陷害这出戏,所以郁不识突然提起,他竟然有些迷惑。 
  也多亏手下的太监春佛,他出了这主意,这个时候也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着,眼看太子已经神魂颠倒主意全无,他真是哭笑不得,只是心里很清楚,太子爷是叫这个郁不识小官给迷住了。 
  春佛跟在太子身边那么些年,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顿时眼珠一转,又想出一个两全齐美之策。 
  他让身边跟随的下人去把关押在房间里的赵奉常叫来,下人没一时半刻就回来,身后跟着个颤颤颠颠的男人,印堂发黑,想必他也料到自己即将有不详的命运。 
  赵奉常为官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在看到春佛脸上似是而非的微笑时,就深知大难临头,于是在距他几步的时候突然跪倒在地,呜呜哭起来:“春佛大人!小人自知罪该万死,但请春佛大人饶过老叟一条性命吧!” 
  春佛连连哎哟几声,道:“赵大人此话怎讲,你我同朝为官,岂有不相照应之理?别说饶您一命,赵大人,若是您听春佛一句话,我保你安然无恙,还可带着你这些金银离开临江!” 
  赵奉常一愣,望着春佛那张笑呵呵的脸,心道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这死阉人该不会在对我下套吧! 
  他人也不傻,清楚自己现在还没有被灭口,全凭着女婿一张脸面,春佛既说要帮他,这话不可全信,却也可以信个七八分的,不管怎样,先把这条老命保住再说! 
  于是赵奉常惶惶然问道:“春佛大人的意思是?” 
  春佛笑笑,把赵奉常拉过来,挽在旁边,用手中的拂尘指着不远处银光闪闪处,对他说:“你看到那个人没有?” 
  赵奉常年纪虽大,这眼睛却是雪一般地亮,他顺着春佛指的方向朝那边瞟了两眼,愕然道:“那是太子和…?” 
  “郁不识。”春佛轻轻道,眯着眼睛望赵奉常,心想不知道这条老狗有多聪明,可以猜出他几分心思? 
  “哦…”赵奉常模模糊糊只瞧出个郁不识的背影儿,他垂下头来沉吟,弄不清楚春佛的意图,道:“太子的原意不是叫我去污…不是!是去指证那个郁不识窝藏官银吗?” 
  “呸!老狗!还在跟我装糊涂?”春佛突然从笑意盈盈变得声色俱厉:“把你当年给杨总督献女儿的那条计策拿出来,咱们这事儿就办成啦!” 
  赵奉常侧过耳目,春佛贴过嘴巴,两人躲在树荫后面窃窃私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得煞是热闹。 
  李渊溪和郁不识这边,一个心怀鬼胎,另一个惴惴难安。 
  郁不识跪在地上不敢抬脸,他将一个恭礼高高举起,口中道:“太子殿下,属下前任赵奉常离任之际,极其匆忙,他在任期间临江府衙的帐目也是模糊不清,属下也曾派人查办过,怎奈洪水匆匆将所有证据淹没,属下无力克尽职守,还望太子殿下降罪!” 
  李渊溪刚刚要张嘴,忽然听到耳边呤噔一声,他发上簪子微颤,李渊溪知道这是春佛在不远处在给自己暗示,他用细如米粒般的金石掷在自己簪上,不会引起郁不识的注意。 
  李渊溪遂即朝旁边望去,只见春佛正在不远处的亭子边对自己摇动拂尘,他立刻心神领会。 
  “郁大人何必自责。”李渊溪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来来,快站起来,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呢!” 
  郁不识疑惑,稍稍抬眼,看太子神清气正,款款地伸手将他扶起来,非但没有刚刚那种色意迷摇的傻样,眉间还几分飒爽英气。 
  “喜事?”郁不识苦笑:“江洪肆意百姓流离,哪里有什么喜事可言哪。” 
  李渊溪闻言皱眉:“天赐贵福。你还敢说不是喜事?” 
  郁不识不解,李渊溪也不做解释,迳自拉着他朝春佛指的凉亭走去,要注意,他仅仅是牵着郁不识的衣角,既显得爱臣如子,又使那猥亵之意不显山露水。 
  实在是采花弄草从中一把好手。 
  郁不识愚憨,他哪里听得出太子的一语双关,由他牵着。 
  这院中凉亭早已废弃,红漆斑驳,亏得春佛派人用绸缎将那上下打点一番,才没有失了太子的脸面。 
  李渊溪在亭子一边坐下,斜身倚靠在石椅上,旁边立刻有人上来,蹲跪在脚边替他捶腿,另外有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儿手扶瑶扇,替他扇着风,他自己那把洒金扇儿,存粹是个摆设。 
  郁不识不敢坐下,躬着身站着,他斜眼望那个扇扇的老头儿,越看越不对劲,似乎要想起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这时候太子说话了,他对扇扇的老头道:“赵四,你对郁大人说叨说叨,昨晚发生什么事情?” 
  赵四道声是,手下不停,对郁不识喜笑颜开道:“说来奇呀说来巧,昨儿晚上我侍候太子就寝,到了凌晨时分,太子睡得很不安稳,梦中呓语不安,我赶紧去瞧,您猜怎么着?我竟然从太子帐中看到金光四烁,哗啦啦…一条那么老长的大金龙就这么从太子帐中飞出来,直冲云霄!我还生怕它会把那房顶也给钻个洞,哪知道那条金龙竟然穿顶而过,刹时间消失了!我自然不甘心,连忙冲出房去瞧,只见半空中非但有刚刚那条金龙,竟然还有一条银白的龙儿在跟刚刚那条金龙戏耍着!我活那么大,哪里见过这般奇景,真是目不转睛啦!突然就看到二龙扬头朝天一吼,那声真是惊天动地呀!我还以为神龙扬首即将不见,哪知道它们俩冲上云天的半中腰,竟然将那龙头一转,直直朝下冲来!真是吓得我魂也飞啊魄也散,妈呀,要是他们降到这院子里,惊到太子爷睡觉可怎么办!可我身单力孤也没有办法,只得大声叫喊,可那金银龙哪里会理会我,还是朝下冲,眼看自己要被它们活活压死,只得抱头逃窜,没想到它们冲下来的时候并未惊天动地,只是光辉四溢,那龙骨龙体竟象碎散在院子中一般,刹时间把我的眼睛迷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赵四说到这里,看了李渊溪一眼,后面微笑着,将洒金扇一摇,道:“天龙降世,竟然被你这不长眼的狗腿刚巧看到,亏得你的好运气!” 
  赵四忙不迭道:“哟,有太子爷这真龙天子坐驾,什么金龙银龙不过就是一个幻影儿,它们爱现世,我还指不定愿不愿意看呢!” 
  李渊溪笑笑,赵四便继续道:“我想天龙降世必定有异事发生,昨儿一整晚,这满院子都流动着闪金烁银的光芒,久久不散,直到天亮时分,我急忙叫来壮丁,拿铁锨挖地三尺,起先还没反应,后来我让他们继续挖…果真是天降异宝啊!居然发现这万两黄白银钱!” 
  郁不识听他天花乱坠一通胡扯,越听越不耐烦,无奈太子在前不敢发作,待到赵四讲完,郁不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从齿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既是龙体龙骨化身,怎么这些金银上面居然会刻着官府的印?难道这两条神龙也是官府眷养出来的?” 
  李渊溪听到这里噗哧笑出来,差点儿把茶洒了。他得到春佛的暗示,见机而行,本来就是顺着赵四的胡溜八扯,就是想看看他们能够编出什么样的说词来,这个故事已经让他很想笑了,现在被郁不识一语识破,他更加觉得荒谬好笑。 
  赵四的脸瞬间红了,眼睛求助地望着李渊溪。 
  后者笑笑,放下茶杯,对郁不识道:“天龙降世,本就是兆示吉祥,告知我们此地有宝,所谓龙体龙骨化为真金白银,哪里可能!若这些金银真的是龙的骨肉,那岂不是比我这太子爷还值钱?赵四他是一介愚夫信口胡说,不过这怎么也是一件好事…郁不识,你说呢?” 
  赵四说到这里搓起手掌,手下扇子也停住,怔忡不安地看着郁不识。 
  为人臣子者,必然要会察言观色,他郁不识要不是个笨蛋,应该看得出来太子爷的意思,就是在有心袒护这些赃银的由来,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赵四完全想错了,这郁不识不是笨蛋,他根本是个愚货! 
  “一介愚夫信口胡说,也不能够掩盖事情的真相!殿下,仍愚臣之见,这些金银必有来路,而且极有可能与历届临江官员贪污私纳官银的案子有关!”郁不识毫不含糊,也不去注意李渊溪越来越黑沉的脸色。 
  但郁不识也不是一根筋傻到底,说到这里他居然话意一转,对李渊溪笑道:“我想天龙降世必有吉象,定是预示着太子驾临之时,就是临江这数十年来沉案终将破获的先兆!” 
  郁不识这个马屁拍得巧妙,李渊溪眼前一亮,盯着他那张因言辞激动而泛着红潮的脸,心中起伏万千。 
  赵四一直在注意着太子的脸色,看他前一刻乌云密布,竟然为郁不识一句不咸不淡的称赞而喜上眉梢,比吃了十罐子蜜油还甜美,赵四心里就哩个咙咚打起鼓来。 
  不好。 
  他中计了。 
  春佛给他出的主意,便是让他向太子爷“献美”,他曾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卖给个六旬老头,对他来说,献美这档事儿可说是做得手熟,信心十足。 
  但此遭他本以为春佛让他献上的是“美意”,怎知居然是—— 
  美人计!? 
  只是这美人不是站在他这边,却是要害死他这老小儿! 
  “赵四。”郁不识突然唤道:“你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赵四不解,疑惑的眼睛在郁不识和李渊溪之间游蹿。 
  郁不识皮笑肉不笑:“赵四…这名字恐怕是|乳娘给您起的小名吧——赵奉常赵大人!” 
  “啊…”赵奉常听到这声,吓得魂魄都快出窍,什么避讳都顾不得,脱口问道:“你怎么会识得我!” 
  郁不识道:“赵大人,您当年逃离临江之时,留下家府上下许多家私未曾带走,其中不仅包括您所贪污的金银数千两,还有不少古玩字画,其中有一幅《临江仙》不知赵大人可否记得?” 
  郁不识话还未尽,一双眼睛鹰隼般盯着赵奉常,后者已然汗如雨下地瘫倒在地,自知大势已去。 
  “您将数十年来贪污官银的数额项目细细记载在那幅画的夹层中,如此重要的证物,您竟然忘记带走,难道是侥幸认为这大堤一塌临江数百里土地淹入江中,连您这一世的罪恶也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李渊溪见过各模各样的郁不识,凄惨的、狼狈的、惊慌失措的、躲躲闪闪的、惊鸿一瞥的、清丽脱俗的…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郁不识。 
  声不严,色不厉,面不凛。 
  不仔细看,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瘦弱的身材甚至连官服都撑不起来,红艳的帽翎,更衬得他苍白素冷,可他往公堂上一坐,自有一番气势,自有一派风骨,自有降服众人的德望。 
  开审的那天,整个临江都哄动了,衙门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来看郁大人神机断案的,李渊溪只得让出自己的内殿,供郁不识审理案件。赵奉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好运气行将消尽,一头撞在刀刃上,陷害别人不成,反倒自投罗网。 
  公堂上,李渊溪站在屏布后面,看郁不识威风凛凛言辞锵锵,一边看,一边笑。 
  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绕过后堂来到内房,春佛已经为他备下一桌酒菜,待得公审过后,请郁不识来共述酒情,但春佛端着酒壶,忧心忡忡望着太子,道:“太子今天真的要…” 
  李渊溪笑着坐下来,先用酒壶勘上一杯,置于桌上,道:“对,我要他。” 
  “但那郁不识可是朝廷命官。” 
  “那又如何,王公贵族也不过是我膝下臣子。” 
  “若是此时生出什么是非来…” 
  “那郁不识可以生出什么是非来?” 
  春佛沉吟片刻,道:“太子不要看他弱不禁风,但见他的作风极其正派,天性正直淳良,与那些奴颜卑膝之辈是决然不同的,太子若是强要了他…” 
  春佛说到这里顿顿,太子瞪他一眼,道:“怎么?难道他还会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春佛摇头,道:“我是怕他性情刚烈…到时候会对太子不利。” 
  “刚烈?”李渊溪哼一声:“我爱的就是这刚这烈…” 
  郁不识,你聪明绝顶气质脱俗,却偏要装得卑恭曲膝唯唯诺诺,那三山五岳都好似压在你那肩膀上,让你抬不起头来做人,挺不起腰来走路,你把名利看如浮云,把这巴结权贵的大好机会当成洪水猛兽般躲闪,你若不是天底下最愚痴的人,就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衷。 
  那是你的另一面,我今晚就要掀开。 
  * * * 
  郁不识下公堂以后,疲累不堪,上下嘴皮子粘在一起,他连话都不想讲,一迳往门外走,想要回家休息,但春佛却拦着他,说太子备下酒宴,要犒劳郁大人辛苦。 
  他心中叫苦,却不敢表现出一点儿厌倦神色,硬是挤出笑来,随着春佛来到太子房中。 
  夜色已是极深,屋内只点着昏暗的烛光,飘飘曳曳着,桌上摆放些许酒菜,太子只着一件单衣,发髻未梳,态度很随便,看到他,连笑都不笑,只道一声:“坐。” 
  郁不识忐忑不安地坐在另一把凳子上,面前正好摊着一杯酒。 
  他抬头望太子,后者竟然连看也不看他一眼,郁不识喉咙里面象卡着一块石头,快要窒息,他的心情,比那被皇帝赐毒酒的大臣还复杂。 
  虽然这杯酒里不可能是毒,而是偷魂迷醉,窃意芳香。 
  这一点他知道。 
  在郁不识到来之前,李渊溪望着桌上那杯酒,对春佛说过:“你猜待会儿郁不识过来,看到我给他备的这杯酒,他究竟是喝,还是不喝?” 
  春佛问:“太子的意思?” 
  李渊溪笑道:“以郁不识的聪明,他怎会看不出我对他的别有用意,他又怎会不知道这场酒宴代表的意思,但他会来,关键要看他肯不肯喝这杯酒——他肯喝,那即是说,他甘心情愿做我的人,如此一来我又何必使迷|药,做那下流把戏,有他清清醒醒陪我共赴于欢,那滋味不是更好?” 
  所以说其实这杯酒里什么也没有,但郁不识并不知道。 
  他眼睛死死盯着那杯酒,恨不得瞧出杯弓蛇影来,过了很久很久他都一动不动,整个人石化一般,直到春佛进来换烛台,愕然看到他们还坐在桌前,真个哭不得笑不得。 
  春佛心道,没见过这么磨叽的男人,更没见过太子爷这么好耐性。他本就急色性,从小在宫中更是被惯得骄横,有谁不是一眼看上就手到擒来,今天一个小小的太守,居然让太子深受情欲熬煎之苦,更稀罕的是他不焦不躁,冷静静和郁不识对坐着。 
  舒舒的小风吹刮着,皎皎的月色倾洒着,憨憨的情人傻坐着。 
  他们在比赛参禅啊? 
  春佛憋笑憋得肚子痛,他退到门口,在草堆边捡起一粒小石子,从窗口用“隔空打|穴”法打在郁不识的背上,后者身子一振,呻吟声,无力地歪倒。 
  杯倾酒洒。 
  李渊溪起初愕然,因为他都快急疯了,恨不得拧着郁不识的脖子逼他把那杯酒喝下去,毕竟他之前夸下海口,若是郁不识真的死活不喝,他还能扒光他的衣服硬上?那不是让春佛落了笑柄。 
  这个时候李渊溪真后悔自己的矫情,他干吗要扯那狗屁的把戏,干吗要为这莫名其妙的郁不识备受熬煎,从他走进房门的时候,李渊溪就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按倒,他裆中的欲望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在薄衣中上奔下突的,化身妖魔鬼怪,没害到郁不识,倒反噬得自己烧心裂肺。 
  突然间郁不识就伏倒在自己怀里。 
  李渊溪回头,看春佛从窗前离开,知道是他的杰作,可李渊溪并不领情,他怪春佛多事。 
  漫长的等待过后,似乎到了个极限,他的欲望,象块拽得长长的粘糕糖,突然就断开了,被甩到九霄云外,顷刻间他释然无比。 
  他甚至想跟郁不识这么天长地久地坐下去。 
  看他紧张得发抖,看他忐忑得坐立难安,看他一张清秀的脸憋得通红。 
  李渊溪讶然,自己真象个怪物,怎么冒出这古怪的想法、奇异的态度,他何曾对任何人这么注意过,连他眉梢眼底的动态,梳捋头发的次数,呼气喘气的粗细,都观察在眼,揣摩在心。 
  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却已经把他的身体烙印成形。 
  其实当郁不识真正躺在自己怀中时,李渊溪的感受并没有那么美好,这具身体算不上诱人,没有佳人的柔嫩芳香,也没有少年的舒滑细致,只是修长瘦削,让人捧在手上,疼在心里。 
  从肩膀拂到腰肢,如一把精致的琵琶,流水般的流畅秀美,只需拔弄一根弦,心尖就跟着韵律浮颤。 
  李渊溪悠悠一声叹息,把郁不识从座上扶起来,朝床上抱去,将他摊平了放在那儿。 
  他该做什么,他却什么也不想做。 
  李渊溪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朝思暮想的身体就在眼前,就在手边,他只要探探身就可一慰相思,可是他却象根木头似的只是坐着。 
  哦不,李渊溪不单是坐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端详着郁不识,他紧锁的眉、倦意的眼,鼻息不均匀地呼吸着,昏睡中也显得忧虑重重。 
  李渊溪用手指拂上他的脖颈,竟然也是凉的,究竟是临江的气候,还是他的生命疲惫到燃不起丝毫火焰。 
  俯下身舔弄下去,用滚烫的舌尖却接触那凉意,沿着尖削的下巴而上,去寻找他期待许久的,薄薄的唇。 
  身下突然有不寻常的动作,李渊溪怪异的一愣,还来不及看个究竟,身体却突然定住,接着头脑一阵混沌,就这么晕厥过去。 
  他被人点了|穴位。 
  是谁? 
  李渊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动弹不得,被扔在马车厢后面,正朝不可知的方向疾奔,只觉得四周震晃不安,象发了地震一样,一阵阵翻天的颠簸。他从来娇生惯养,从没人敢把他的马车驾得这么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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