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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染尘心(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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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你心里放着多少旁的人呢?可知我真恨不得一一掏出来,好叫你……”
说到最后,她已失态,紧紧箍住我胸口上。我益发不敢惊动她,木头似的躺着,心里一阵冷一阵热。
“皇后娘娘?!”传来艾月的一声惊呼,
梅妃的声音道:“臣妾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她的声音恢复了矜持淡然,让人简直不敢相信方才的一番哭诉是打她嘴里说出来的,“皇上还在休息,别惊动了。”
又听着她们轻声退出房去,我才睁开眼睛。
“皇上醒了?”
我坐了起来道:“她回去了?”
“是啊”,梅妃点头道,“娘娘刚问了皇上起居,还看了这几日用的方子,才走的。”她期期艾艾的又道:“刚才娘娘眼睛红得很,像是哭过了。”
“哦”我抚上手背,上头隐隐留有凉意,“午膳做好了?朕饿了。”
“做好了”梅妃替我换上衣服,“只不过太医交代了,皇上平时爱吃的东西都油腻了些,如今病着,要养好肠胃,只准吃粥。”
“什么?!”我瞪眼道:“算了,粥也好,真是饿了。”
说着走到桌前,上面果然只陈设了两碗白粥,四样小菜。
梅妃坐在我身侧,笑道:“皇上别皱眉头了,臣妾还不是陪你吃粥么。”
“嗯”听了方才那段说话,我装着满腹心事,其实哪里吃得下去,拿了筷子在碗里划圈,终于还是起身道:“不吃了,朕想起一端事情,要回康宁殿去。”
“皇上!”她唤我已是不及。
一心念着皇后方才哭泣神色,莫名的不忍冲在心尖子上,觉得自己从前种种都是错的,只想追上去好好安慰她几句,叫她莫为我伤心才是。也不管脚步尚还虚浮,我一路疾走,绕过御花园抄近路往含心殿。
几个小太监远远的追上来,随在后面。正半途上,见前面花亭里一群女子围坐,才站住愣了愣,一个主管服色太监就小跑过来,向我请了个安。
看着他眼熟,问道:“是哪个宫里的?”
他回答道:“奴才是在敬仁宫皇太妃跟前伺候的,太妃现与皇后都在前头亭子里说话,着奴才过来请皇上过去那。”
“嗯”我即闻言,也不好回避,就跟了他往那边去。
正值暮春时节,御苑之内,柳色清新,层层清浅碧色之间,宫髻高挽,服色靓丽的妃嫔们围坐一圈,中间拥着的正是皇太妃黄氏与我的皇后,开头仿佛正在说什么玩笑,几人咯咯笑作一团,见我过去,纷纷收敛神色,站起身来。
我躬身为礼道:“皇儿给太妃请安。”
“快坐下吧”黄太妃指指妃嫔们让开的位置道:“才从紫息殿过来?”
“嗯”我点点头,瞟过坐在太妃身边的皇后一眼,道:“是的,才在那里用了午膳。”又笑向皇后道:“方才既是去了怎么又不叫醒我?竟不知道你来过。”
她没想到我当着太妃,和底下妃嫔们说这样的话,神色便不自在起来。
太妃听了这话便也朝她道:“你们私底下闹什么呢?”
“也没什么”我笑道:“倒是有个好消息,四弟要回来为太妃贺寿的折子,朕已经批下了,大约下月初四弟便能回京城了。”
“是么?”黄太妃脸上隐隐露出喜气,却又道:“雍州也有不少朝廷要务,他该留在那里好生办差才是,怎么非要回来呢?”
“百善孝为先,太妃寿辰在四弟眼里只怕比什么都还要紧些。”我微笑着,“何况自朕也想念四弟了,回来一家子团聚团聚也是好的。”
“唉,这孩子……多谢皇上了。”
“太妃何必客气”我忙道,“寿辰布置的一切事宜,朕已经全交由梅妃代为安排,太妃就万事放心好了。”
“好……好”太妃笑得满面慈和,眼神却在皇后身上飞掠而过,我看在眼中,心中暗自好笑,便起身道:“皇后且陪太妃在这里多坐坐,朕还要回康宁殿去。”
“皇后代我送送皇上去吧”太妃既然有命,皇后只得起身随我一同往寝宫方向走。
也不知为何,心里的一点怜惜之情,只要想到她姓了个“黄”字便总要全部扭转过来,颜面上的相敬如宾虽是敷衍到了,心里却总差了一份亲近。我与她并肩而行,心里想的全是怎么安置即将回京的皇四弟,黄氏一族原就是四弟刘延的忠实拥趸,可惜父皇却偏将皇位传我,黄氏的失落之情显而易见。然而,父皇为了在我即位之后有所牵制,又非将黄氏女子指为婚配,叫我夜夜对她,心中怎能毫无挂碍疑惑?她固然是我妻子,可她毕竟又是太妃的侄女,刘延的嫡亲表妹,我的枕边之刺,再温柔,再美,也是刺。
走到御苑口处,我回身向她道:“别送了,回去陪太妃说话吧。”
她启唇欲言,又终于默然点头,转身离去。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女子,方才在紫息殿的一番说话,到底几分发自肺腑呢?她对我是真是假,在我心里总是个迷的,也懒得去拆穿了研究到底。索性不想这么多,叫太监去紫息殿抱回未看完的折子回康宁殿看。
自王仁,孟叶凡去北线之后,果然敦促有力,几次交锋均告捷,朝廷之内不由得添了几分喜气,大胜可期,我心情自然也舒缓许多。
点着兵部,吏部联名送来的折子,对任历学道:“你看看这个,可是有意思得很?兵部这个尚书缺才出了两日,倒有这么些人盯上了。”
他打开奏折看了看道:“皇上属意谁呢?”
“属意谁?”我笑道,“这个人选未免难找,一个不如意恐怕就有人要跳出来叫唤。”
“皇上取士,最难的就是公平制衡。”他低头琢磨了一阵,抬头道:“前些日子,皇上越级擢升彭超毅就已经惹来不少闲话。皇上就是强将人摁在位子上了,将来难免他也要遭人弹颏。 如今彭大人上任才几日,臣哪里就已经压下西面八方不少抱怨。”
“抱怨?”我冷哼道:“只管随他们去罢了。”
“皇上只怕不能随他们去。”任历学低声道:“此时北线不过微露曙光,还不知多少事情尚未解决,皇上便要急着自曝其短给他们瞧么?”
“这位子朕竟还插不得手去了?”我不禁几分着恼。
“臣倒是有个人可以荐与皇上”
“谁?”
“黄烈!”任历学笑道,“此人从来不参与党争,是个正牌的中间人物。”
“哈”我亦拍掌道:“妙极,黄烈性子虽烈了些,难得是对事不对人,且又熟悉北线战况,叫他担此大任正好不过,不过是平级调用,没人说得上什么。”
“皇上”他从靴掖里取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在案上道:“这是宁古使臣叫臣奉上的。”
“是何物?”我俯身去看,上面尽是些西域文字,也不知写的都是什么。
“是宁古对息金的攻略”他沉声道。
“这些宁古人倒是有趣,将这个拿来给朕以示诚意?” 我嗤笑道:“若是朕将此图交给息金,令息金反扑,宁古岂非死无葬身之处?再者,军情本是千变万化,又岂能按部就班的照攻略行事?”
“皇上说得是”任历学点头道:“宁古如此行事,无非是表明他们的必战之心罢了。”
“这些西域人,哈哈”我大笑道:“还真是狡猾得有趣,也罢,朕把这地图留下, 一点弹丸之地的国家,还非要兴起兵事来。”
“弹丸之地也是有是非,仇恨的”任历学道:“还请皇上早下决心,息金国使团一入京城,两下相对,岂非尴尬?”
“也只得多拖久些”我闭目道:“曾从西边抽调三成兵力援北,不等这批人马返回,朕放心不下这群宁古人。”
“皇上”任历学道:“西边将起兵事, 皇上是否该将西域都护府的官吏撤回?”
“哦?”我睁开眼睛,“撤回?”
“是”他神色泰然不动,解释道:“西域都护府所在地既是息金国,若起争战难免不利。 何况又是文职官员,留在那里……”
“朕尝闻左相与西域都护殷大人少年时十分交好?”
只是瞬间,一丝苦涩拂过,他定声道:“臣与殷大人同榜出仕,确实曾有过交往。”
“那么,自他去后,你们还有往来联系么?”我淡淡问道,看向窗外。
“自殷大人去西域,已近二十年失去音信。”
窗外几只黄鹂跳跃鸣唱,聆听一阵,我终于道:“那便去封公函,叫他回来吧。”
“是”他正待想说什么,吴同在外面传话道:“启禀皇上,九门提督彭大人求见。”
“叫他进来”,我转头对任历学道:“稳住那些宁古人,莫在此际出任何状况。”
“超毅”我起身转过书案,扶起他,打量那一身英武的二品武官装束,笑而不言。他迎着我的目光,坦然而诚挚,彭氏一门三代忠烈,当年父皇选择彭氏嫡子给我伴读,也就是为了给我培养最忠诚的武将,身为帝王,最重要的权势之一便是军权,若非肯性命相交的伙伴,怎敢托赖?
“皇上”还是他先道:“前阵子您把王仁和叶凡都打发去北边了,如今身边不是没人护卫么?臣领着御前侍卫衔,不如……?”
“超毅”我打断他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但眼前,朕更需要的是一个九门提督而不是近身侍卫。何况,”我看着他的眼睛道:“刘延要回来了。”
我深深看入那双深黑色的瞳孔,这双瞳孔中,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群臣联名上书拱立四子为嗣的旧事。那么多人,连朕的太傅的大名居然都在其列,那种刻骨的恐惧到现在还深深埋在我的身体里,一旦四子被立,身为嫡皇子的我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简直不言而喻。
那时,就是他,长我五岁的少年,带着整个彭氏家族的承诺站在父皇面前立誓,必将以全力支持幼年失怙的我。这样,得到兵权援助的嫡皇子才能在暴风雨中生存下来。
他眼神微微凝固,道:“皇上不必担心,雍州的大半兵力早被抽去北疆,此时的余力自保尚且不足,岂敢借机挑衅?”
“不敢?”我冷笑道:“所谓的不敢,不过是没有机会而已。雍州这几年大面上虽是风平浪静,可私底下小动作不少得很,朝中又有黄氏家族为援,实在不可小视。”
“皇上的意思是?”
“朕只想叫你好好看着他,顺顺利利的替太后过完寿辰,再安安稳稳的回他的雍州即可。 只要他不动手脚,朕也不想自伤手足。”
“臣明白了”
如今的他已是青年将军,我也由失助无力的嫡皇子成长为一国之君,也许正是良机摆脱旧时梦魇。
任府*灰烬
我想我是不是过于念旧了,所以才使得一个应该立断的决策久久拖延。我一直又期待又矛盾的这么想,直至息金使臣进京当日,我并未直接召见,而是将他们安置在天都苑。
息金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遥远又力量薄弱的小国,他们对天朝俯首称臣,每隔三年送来黄金美玉以求佑护。在父皇强悍的统治下,这样的小国有很多,什么大理,越南,朝鲜,他们的使节带着同样的谦卑前来天朝,可是,又有那一个会如息金的名字那样轻易便令我心旌动摇?只因为那个国家在我心目中的存在是和另一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
“朕要出宫”本来是拿着毛笔练字,却忽然冒出这句,殿内静悄悄的,让我怀疑是否真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吴同!”我大声传唤,“去准备一下,出宫!”
他怔了怔,立马就往外跑。
“糊涂东西!”我喝止他道:“你往哪去?还不去把书柜下面收着的那套衣服拿出来。”
从前我也常微服出行,带着他们四个人一起沿着帝都里的几条大街毫无目的的游荡,只是后来渐渐的就少了。而此时,眼前的繁华景像似乎比几年前更盛,作为这片繁华的缔造者而言,我有深深的喜悦和自豪。夹在普通的行人里面,我只带了吴同随身伺候,其余侍卫们则只令他们远远跟在后面。
“皇上慢点走,这是打算往哪儿去啊?。”吴同小声道。
“还不知道”我兴致勃勃,转过大路,指了前面一座朱门府邸问:“那是谁家的宅子?怎么看着眼熟?”
他眯着眼睛张望了一番道:“这吉庆街上居家的只有黄府,任府两所宅子,奴才见面前那座规模略要小些,恐怕是任相府吧。”
“哦?哈哈”我笑道:“那真是赶了巧,既是到了丞相府哪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朕今儿就亲自登门求教去。”
凭着吴同一块“思政殿当值”的腰牌,我们不经通传便直入任府花厅,任历学正在上座,客坐上是位青衫少年。见我进来,诧异之下,二人都站起身来。
“任相!”我疾步上前,制止了他的跪拜之礼,使了个眼色,这才看向那人。
当日所见,至今忆起,仍不知道是否为一场梦魇。
我说:“你是谁?”
“在下殷远。”少年似乎被我的神情惊到,怔怔道:“你又是谁?”
“我是刘啻”我痴痴看着他,自己已不是自己。
“陛下”任历学咳嗽几声,拉我在主座坐下,小声道:“这位就是西域都护殷尘殷大人之子,此次随从息金国使团进京担任翻译之职。”
“哦”眼前的重影慢慢散去,是,他不是他,眼前的这个少年太年轻,眼神纯净,眉心平滑,那个人不是这样的,那个人眼里总藏着谁也琢磨不透的情绪,那个人一凝神,眉心便有深深直线凹痕,我向他道:“殷尘呢?他还好么?”
“……”沉默之中,少年眼中神色交杂,又是愤怒又是哀恸,直直盯着我,片刻,终于启齿道:“家父也已经回来了”。
“啊?”我站起身来,“他在哪?”
“皇上!”任历学的手扣住我的臂膀,“您且坐下!”
“家父在那里。”他指着桌上一只银瓶道:“殷远此次回京就是为了奉母命,将父亲大人骨殖送归中原,入殷氏祠堂。”
“你!”我转头看着那执银瓶,只觉有股血气直冲头颅,啪的一声,手臂一长,竟给了那少年个耳光,“你胡说!”
那个人如何会死?他常常入我魂梦,为何竟无一点示相?如今万里迢迢,送回一只瓶子,就说是他?我恶狠狠看着眼前的少年,好!既然你此生与我无缘无份,我便拘住你亲生骨血,生要与我同存,死亦要与我同葬,父皇做过的蠢事,朕不会再重复一次,也许只是刹那,转过千头万绪,我看着地上少年的影子,已下定决心,走到桌边,抚着那只银瓶道:“不必送回殷家了,朕要将他供奉置宗庙。”
“皇上?”任历学惊呼,宗庙向来只供奉皇室子孙,哪有将大臣骨殖置入的道理。
“呵呵”我看着他脸上怪异的表情,微笑道:“就这么决定了。天色不早了,朕要回宫。”回身对殷远道:“好生抱着你父亲,一起走吧。”
“他……”夕阳的余光照进思政殿里,被窗格子滤成曲长的花纹,洒满怀抱银瓶跪在青砖之上的的少年衣衫。
“这些年,他想过要回来么?”我淡淡的问,眼神掠过少年的衣角。
少年惘然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是出生在西域的吧?那么你的父亲有没有给你讲过中原的事情?”
“有”少年点点头道,“父亲最爱说中原的风土人情,西风烈马塞北,杏花烟雨江南。”
“他不爱说京都么?”我微笑了,靠近他,“他难道没有跟你说清旖园的夏夜萤火,宫墙内的秋日菊花?”
“父亲没有说起过”少年衣衫上的花纹渐渐昏暗倾斜,我低下身躯,将额头埋入他的颈窝,深深的呼吸,我闻到,天空和风沙的味道,夹杂着少年模糊的燥热体味,他并不是他,相似的容颜之下,没有青竹的冷香,但我还是不想抬头,斜晖脉脉,我的悲伤成为一点点惆怅,倒流回身体,不管怎么样,殷尘,隔着遥远的二十年岁月,我等到了你二分之一的血脉,还是值得的。
“你……”少年的身体笔直僵硬,他不敢移动,只能让我靠着,抓着银瓶的手指都是冷的。
“好了,”我站起身来,“你不能称呼朕为‘你’,这是犯上。你只能叫朕为皇上或者陛下,还有,今晚不要回去,就留在偏殿值夜。”我扳开少年寒冷的手指,将银瓶抱在自己怀中,“朕会把你父亲安置好的,你放心。”
暗夜里,吴同在提着灯笼照出前路,我抱着你,殷尘,我们一起来到奉先殿,这里是皇室列祖列宗的殿堂,正中间那个便是太祖皇帝的画像,我们沿着东墙,一幅一幅的走过,你看见么?那是我的父皇,画像上的他停留在三十岁的盛年,你熟悉的模样。他旁边的那片空墙,就是将来我的归宿了。我对着父亲的画像,他看着我们,如果世间真有神灵鬼魂,你们现在应该已经见到了。
“去拿梯子”我低声吩咐吴同,即使在只有昏暗光线的照射下,我仍然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去把它放在房梁上”我将怀里的银瓶交给他,“好好安置。”
“是,皇上。”他谦恭的接过瓶子,瘦小的身子异常灵敏的攀上高处。
“放好了”他垂着眼睛,只敢看我的靴面。
“那就走吧。”
我提起灯笼,看你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好了,剩下的时间,你要等我。
“臣请皇上意下。”
“嗯?”我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去,“怎么了?”
新任兵部尚书黄烈脸上表情尴尬道:“臣刚才上奏,皇上没有听见?”
“朕……”我这才忆起自己方才的神思不属,道:“黄爱卿刚才说过什么?可否重述一遍?”
“臣方才道,北线才得三五小捷,便又停滞不前,据闻,羌族之王金汉身染重疾,性命垂危,几个儿子又都竭力于争权夺嗣,无心战事,此时明明是剿袭的大好时机,赵帅用兵为何益发保守起来,臣实在不明。”
“朕也不明”我微笑起来,袖中的手指掐着王仁,孟叶凡才发来的鸽信,“叫兵部发公函,抑或你先发封私信讯问一下吧,孙子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朕干预太过,恐将士寒心。”
“是”黄烈接了旨意却仍立于原处。
“怎么了?”我转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还有事?”
“臣……”他欲言又止,脸色红了红。
“想问朕为何不仅没有将你调任贬职反而将你转入眼下最要紧的兵部?”我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朕信你!当日你在户部,管的是人口钱粮,敢来质问朕,你称职!朕看中的就是这点。如今你在兵部,管的是兵马打仗,在其位谋其事,朕亦信你会更称职。”
“谢皇上信任”他双肩微颤,跪下谢恩。
“跪安吧”我扶起他,“兵部如今交与爱卿,朕就拜托你了。”
手伸入袖内,将两条鸽信一点点捻碎成末。我心中说不清是愤怒是喜悦,是意外还是期待,刘延,你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么?那就开始吧。
玉兰*秉烛
时至四月,微暖初晴,又值太妃寿辰,御苑之中处处布置花团锦簇,一派华丽景象,我站在阶前抱着若泯去摘枝头的白玉兰花,“高!高!”若泯稚嫩的声音比鸟儿更加悦耳,笑着把她举得更高些,好叫那小手扑腾着,终于碰触到一大片花瓣。
“父皇!”她将花瓣凑在我鼻尖,“香香!”
“是很香呢”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叫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皇后忙叫嬷嬷抱走若泯,将手里的绢子递给我。
“你这里的这两棵花树极好,别处的都不如,花开便是满院子的香”我在她肩上嗅了嗅,“连你身上都是。”
若泯挣开嬷嬷怀抱,往我怀中扑来,“父皇也香香。”
“呵”我微笑着一手揽起她,闻闻自己袖口,果然有淡淡的龙涎香味,并未被玉兰花气渲染。
“皇兄!”我闻声望向殿门,瞳仁倏然一缩,不远处一个金冠紫袍的身影慢慢映入眼帘。四年不见,风度未改,倒仿佛更秀美了几分。他直直走了过来,长稽道:“微臣叩见皇兄,皇嫂。”
“免礼”我含笑扶起他,“四弟路途劳累,昨晚可休息好了?”
“谢皇兄垂询,臣休息得很好。”刘延抬起脸来,他五官生得颇似黄贵妃,极出类拔萃的模样,只是身为男子,未免过于阴柔了些。
“还没去见过太妃吧?”皇后也笑道:“昨日太妃念了一晚上呢,偏偏你又没进来。”
“昨晚回来晚了,怕宫门下了栓,就没递牌子。”他才说话,看着我怀里道:“这位是大公主?”
若泯吸着手指好奇的盯着他,我笑看了皇后一眼道:“若泯应该叫四弟皇叔吧?”
皇后叫嬷嬷抱走缠在我膝下的若泯,让我与四弟闲谈。
“刚才远远看着皇兄,背影依稀,几乎以为是父皇在世。”
“是么”我闻言只是微点点头,去看梢头白花,随意道:“四弟在雍州还住的惯么?”一语出口,自己又觉得虚情假意得很,自当年将他赶往封地,就是父皇驾崩也只许原地戴孝,未准其回京奔丧。
“很好啊”刘延嘴角一弯,状似讥讽:“雍州虽然地处偏远,然而民风纯朴,臣弟住在哪里心里清净得很。要不是母妃生辰,简直舍不得回来。”
我转过头去,似笑非笑道:“那可很好,四弟既是喜欢那里,为兄也就放心了。”
“皇兄自己也要保重,整日担心国事,可是有伤龙体的那。”
“多谢四弟关心”我道:“去敬仁宫见太妃去吧,那边怕是等得急了。”
“是”他自去了。
紫色的背影消失在含心殿口,仿若带着一种为我所不喜阴寒的气味逶迤而去。
“皇上?”皇后站在我身后道:“四弟走了?”
“嗯”我点头道,“朕回宫了,三日后便是寿筵,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你召梅妃过来参详。凡事别太累着自己。”
“臣妾知道了”她白皙的肤色映在明丽的阳光下,隐隐有层灰暗。
“怎么了?很憔悴呢。”我触上她的脸。
“皇上去忙吧, 臣妾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她转开脸颊,避开我的目光。
“嗯”我放下虚空的手指,“那……朕走了。”
思政殿外,彭超毅正在阶下徘徊,见我返回,忙迎上来。
“怎么样?”拈起一片草叶绞在指上。
“黄州,忠州调来营卫,已在京城三十里外设伏。”他沉声道,右手不自觉便要往腰后摸去。
“唉”虽知稳操胜券,仍是忍不住叹息,身在皇家,弑兄杀弟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历朝历代都见得多了,就是父皇,何尝又不是双手染血,才换来的帝王位置?只是要由自己亲自做来,心里毕竟不甚自在。
父皇临终叮嘱,犹在耳边。毕竟当年若非黄氏一族支持,父皇未定便能登基,这一点恩德,我须记得。只是黄氏身为外戚,渐渐坐大,在当年便已成不可容忍之势。如今任他们再如何韬光养晦,也已在我心中种下芒刺。虽然可笑,还是道:“若非迫不得已,朕不想在宫内见血。”
“微臣明白”彭超毅身躯高大,面容如刀斧刻成,神色坚毅。
“宫内的侍卫如何安置的?”
“都已换上微臣带领多年的亲随。”
我点头道:“很好”手指猛然挣开,细草断开,染上一圈绿汁。
推开案上书册,道:“陪朕出去散散吧。”不知不觉已是黄昏,天色黯淡,思政殿内正当掌烛,宫女们执火蜡,一枝枝燃满烛座,硕大的镏金铜烛枝像一棵灌木,开出金色的花来。他正坐在烛座左侧,火光舔在深青色的官袍外面,印出孔雀翎子般的金碧。读了一下午的书,眼睛酸涩,此时看他,形容模糊,便唤人:“快些燃灯!”
掌烛的宫女闻言,手忙脚乱,一枝烛没有在铜钎子上插稳,直要往地上跌去。殷远一伸手臂,猛然接住,只是烛泪滴在手背上,他身躯微震,并未呼痛,将蜡烛交与宫女,自己起身,随我走出大殿。
“不痛么?”去抓他手掌,翻过来看,果然印着几个殷红的印子。
“皇上!”他面色一僵,收回手来。
“怎么了?”我环顾四周,碧池边上,并无旁人。
“臣……”
“不要自称为臣了还是,”我看着他,“自称远吧,那才是你的名字。”
“是,皇上。”他陪立在身侧,静了静,道:“皇上准备几时召见息金使臣?”
“哦?”我皱了皱眉,如今他被身为上书房行走,专处理书案文件,这类事务,不宜插口。而我并没有立时发作,只是冷冷不言。
“臣……远闻说宁远国使者早在息金之前进入帝都。”他犹不自觉,接下文道:“如今息金国使者已进京十一日,皇上将他们安置天都苑,便……”
“便不闻不问?”我呵呵一笑,“远,别说这些了,不如和朕聊聊乌苏里的事儿?哪里和帝都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少年咬了咬下唇,纵然无奈亦不能拂我旨意,只得道:“乌苏里本是大漠里面的一大片绿洲,四面都环着黄沙筑成的山丘,风定的时候,那些沙丘就站在那里,好似一动不动般的,只是一旦夜晚狂风来袭,沙丘就会改变了位置,高的矮了,矮的平了,又或者平地上升出极高的新的沙丘出来,一年三百六十日,总在变换,在息金语中,乌苏里意为‘盈缺之城’,因为它和月亮一样,总在变幻。”
“驰骋在黄沙之上,想必很有趣。”
他愣了愣,不着意的笑了,“黄沙之上马匹是跑不远的,松软的砂子会将马蹄陷住。只有骆驼才能稳固的在大漠行走。”
“骆驼”我想起了息金国曾经进贡过的那种,巨大却温顺的动物,“呵呵。”
“那里的汉人很少,我是和息金人一起长大的,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殷远的眸子不是很黑,不知是否是看多了黄沙的关系,深色里面沁出几分褐黄。
“你想说什么?”我看着他,那一点点少年心事,尽在眼中。
“远想求皇上尽快召见息金使臣”他跪在我脚下,然而头抬着,仰望我,“息金与天朝结盟已有二十年,皇上……”
“起来再说”我扶起他,温言道:“最近朕忙于战事,又要筹备太妃寿辰,懒怠见外臣,故而将他们搁置了一下而已。待三日后寿筵一过,朕便处理此事,可好?”
“谢皇上”
“好了,天都苑的翻译之职你仍需兼任,明日朕叫人带你们在帝都多转转,帝都什么样子,你也没真正见识过吧?”
“远还没有。”他现出神往的表情。
“你会喜欢这里的,虽然这里和乌苏里不大一样。”我靠近他肩膀,低头,翕动鼻翼,风沙的味道已经渐渐淡去了,崭新的官服上留有衣料的气味。
有人打着灯笼找了过来,我回身对他道:“出宫吧,禁苑一会就要落锁了。”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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