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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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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乐得呵呵地傻笑。
戚少商抱着惜朝因为虚弱而昏迷不醒的魂体,说要谢我。
我很好奇,“你要怎么谢我?”
“这……”他身无长物,连魂魄都是我炼回来的。
我忽生奇想。
“等他醒了呀,你们亲亲给我看!”
“……”
他无语了很久。
——哟呵,本姑娘还没提更那什么的要求呢!
偷偷地笑。
心中是愉悦而满足的。
我觉得自己已动了凡心。我大概爱上了爱情。
那晚我准备美美地睡一觉。
可我梦见了师父。
他看上去老了很多。
抚摸着我的手仍旧是那么枯瘦,那么慈爱。
他说我的报应到了。
我伤害生灵,夹竹桃精怨气冲天,上界将我的仙籍消了。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仙籍消了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变成了凡人。
彻彻底底的凡人,虚弱的女子。
十二年后,我已从女子变成了妇人,再也没有仙家不老的容颜,姿容一日日渐衰,身体也患过各种疾病。
也许你觉得我的境遇凄惨了点儿。
不过,让我狡黠地眨眨眼,从我的身后拉出两个小娃娃来给你看。
一个穿着白衣,带着俩小酒窝。
一个穿着青衫,留着卷卷儿长发。
我浣洗完衣服之后,背着竹篓,牵着俩小屁孩,走在江南湖岸边,秋水连天远。
两小孩忽然被人抱起来,左手右臂各一个。
我回过头去,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唤一声,夫君!
我的夫君姓莫,江南小小丝绸商。
他说当年在路边看见我抱着大葫芦,神情迷惘地站在雪地里,数九寒天也掩不住一身豆蔻春意。
他说我一定是对他下了蛊,第一眼就情有独钟。
我听着,一面抚摸怀胎九月的肚子甜美地笑。
大夫说我怀的是双胞胎,生产会有些困难。夫君问我怕不怕,我摇摇头。
于是他抱我更紧。
我当然不怕,我知道到时候瓜熟蒂落会很顺利,其实那些难产的呀,都是因为等待投胎的鬼魂被各种原因所阻到不了位,而我只要拔开我的青葫芦,呼——
那天稳婆还在半路,家里两个孩子呱呱的哭声就掀翻了顶。
我实在很想让两个孩子继续用他们前世的名字,戚少商,顾惜朝。
但夫君一定不许,也好,莫少商、莫惜朝不算难听,私下里我再叫他们原有的名字就好嘛。
只是生的时候两个婴儿五官都缩在一起,短短胎发都蜷在脑门上,我也分不清谁是谁。随手指了指,喏,这个叫惜朝,那个叫少商吧!
夫君抱过去笑着说,娘子取的名字甚好,就这么定了。
谁知道“惜朝”却咧嘴笑了,俩小小嫩嫩粉粉的酒窝现了出来。
我赶紧把孩子抢过来就喊,不对不对,这个叫少商,那个才叫惜朝!
我和夫君大眼瞪小眼。
当时隔壁的苏家本是想跟莫家定下娃娃亲的,苏家那粉雕玉琢的的小女婴也才诞下三天。莫苏两家世代交好,娃娃亲本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可我坚决不许,我辛辛苦苦炼魂收魂、被贬下凡、怀胎产子都是为了什么呀,哪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为了这事莫苏两家差点儿撕破脸。
我缠着夫君不让,硬说要等到孩子长大了自个儿选,你说定了少商吧,若是惜朝长大了喜欢苏家女儿有多难过?定了惜朝吧,若是少商喜欢她又怎么办?
这才平息下来。
两个孩子是直接转世投胎,没过奈何桥,也没喝孟婆汤。
要知道喝了孟婆汤,不止前世记忆尽忘,连容貌也会模糊起来,所以寻常孩子才会长得越来越像父母。而我却能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眉目舒展,逐渐长成我初见他们的模样——
更何况他们都是有记忆的。
这样有一点好,他们对我的两次再造铭感五内,比寻常孩子更爱娘亲。
也有一点不好,我啥都教不了他们了!
夫君请来的教书先生被惜朝气得病了一个月,谁能容忍一个几岁孩童比先生还有才,还训他墨守成规,户枢久蠹?
夫君请来的授武先生被少商打趴养了半个月,小孩连剑都提不动,干脆用一根青青脆脆的柳枝耍人。
两个神童的名号传遍了江南,我乐得笑开了花。
不过,还有一点大大的不好,我总摆不起娘亲的架势,和两个孩子像挚友多过像母子。
有时候娘亲做得不对的,少商倒来循循规劝,我七窍生烟!!
这两个孩子前世都很苦。
恨地很苦,爱得更苦。这一世我早已打算让他们好好地,暖暖地守在一起,再没有仇怨隔如山,再没有阴谋背叛和怀疑。
我不知道邻居们会怎么看待我这个娘,人家的眼光我管不了。
惜朝小时候很漂亮,漂亮得像玉人儿一样,眼睫如絮,比我的还长。
有次他被恶户子弟当作女孩调戏,我叉着腰骂,谁敢把我家惜朝当女人,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惜朝在我身后冷冷哼了声,我浑身寒毛抖了一抖。
泼妇之名传得冤枉啊,天知道我是怕惜朝一剑给他刺个透明窟窿!
少商小时候很温厚,当然他前世今生都是个温厚的人,长得俊来又比惜朝平易近人,说亲的从十几岁起差点没踏破莫家门槛。
但都被我以“看孩子自个儿意愿”强硬回绝了。
邻里都说我是个怪娘。
两个孩子却很感激我。
十三岁的时候我得偿所愿,又看到了他们的“亲亲”。当然,我是躲在树后头偷偷看的,他们也仅止于亲亲而已。
惜朝的小脸儿红得不像样,小嘴被一个深吻弄得红滟滟的,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要知道前生他们早已在一起了,隔着这十几年还不痒痒么,再长大几岁未必比干柴烈火差……哎哎哎,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正掩着嘴偷笑,但一时太过得意忘形导致笑出声来,立刻被小孩发觉了。
我尴尬地咳嗽,连忙说,“不用管娘,不用管娘。你们继续……”
哪里肯继续!惜朝差点没一斧头砸在少商脑门上。
那斧头是他给我画图纸,我找工匠打造的,扔起来真的有鬼哭的声音,呜呜呜的。
记得我第一次听到时很难过。
少商拍拍我的手,他知道我又想起了我给他炼魂时的哭声。
十五岁的时候,夫君去了。
如今的世道不安定,小小商贩也不能安稳生活。夫君是被一群强盗杀人劫财而死。
莫家两个仆从和邻居都痛哭流涕,我和孩子们却没有哭。
我看惯了生死。
夫君一世良民,温柔和善,来生一定有所福报。
小孩儿也不哭,因为他们五天后就联手挑了强盗山寨,轰动整个江南!
当年夫君看孩子年龄小,硬是不肯让惜朝经手商事,我也就多过了几年清寒生活,多亲手浣洗了几年衣裳。
此后惜朝正式经营起了莫家,井井有条,短短几年从小小一户发展成莫家丝绸大商。
十七岁的时候,我偷偷让他们成了亲。
莫家大门紧闭,院子里却挂满了热闹的花灯,白衣青衫换作大红喜服,红布料裁好截好,做成大大的同心结。
香台上供着莫家的祖先,也有戚家祖先灵台,顾家母亲的灵台。还有……神仙画像。
哈,惜朝画的原本就是我的师父!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惜朝给我奉茶时我的手在抖。我看着他一撩衣摆,朗朗跪下,清俊的容颜在红烛摇光里一晃一晃,心里实在颤得厉害。
未盖严的茶水溅了出来,烫得我的手轻轻一缩。
孩子马上就发现,拿了自己制的药给我抹上。
我说,“戚少商,这一场婚事,没有妻只有夫。那些说亲的小时候为娘给你们拦着,以后就靠你们自个儿了。”
每当我叫他戚少商,而不是莫少商,他就会明白我此刻有多严肃。
他眼眸坚定地看着我,用一种安静,无声,执着的力量直直地撞进我心底。
他说,“娘,我爱顾惜朝。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爱!”
好一个前世今生下辈子!
我当时就掉泪了。
大宋此时已经迁都南方,与之同迁而来的还有金风细雨楼。
明显老了的杨无邪见着戚少商的时候就像活见鬼。
不过他很快就安神下来,开始将他和惜朝引进楼里,过些时日后,逐渐参与些大事。
我不知道让少商他们重新卷进那些是非是对还是错,但两个孩子,不,两个男人,他们都不该庸庸碌碌埋没一生。
他们一个有凌绝天下的武艺,一个有经天纬地的才华。
后来我见着他们的机会也渐渐少了,我也渐渐步入老迈。
金风细雨楼送来的补品从来没间断过,但我只想看我的孩子,想知道他们处得好不好。
他们二十五六岁的时候我生了重病,大宋朝夕不保,大厦将倾。
惜朝放下一切回来照顾我,但我知道自己八成是期限将至,毕竟是个谪仙,身子骨倒还比不得凡人。
少商又重新做了楼主,救国大事此时更是关键,他实在脱不开身。
我时昏时醒,往复的梦境里重现着彼时还在上界的样子,
梦见我还是少女模样,炼丹时被三味真火呛得眼泪汪汪。
梦见师父抚摸着我的鬓发,说孽缘啊孽缘。
梦见我从云端跳落人界酆都,耳边是清冽而巨大的风声,嗤啦嗤啦地划过……
更多时候我会梦见二十多年前的画面,
那棵夹竹桃树下,冥冥灭灭的素雅青衫捂着眼魂飞魄散的样子,
那把清亮刚正的逆水寒剑,一寸寸碎成齑粉的样子,
那个笑起来两个酒窝荡呀荡的白衣男子,把一抹青烟小心翼翼收进怀里的样子…
我小声地问惜朝,六道轮回,来世娘会不会生在好人家,会不会再遇见你们俩?
惜朝嘴唇抖了抖,眼里的神色那么软,那么柔,像立刻就要沁出水来。
我轻轻地曲曲他白皙的手指头,想起他安谧地坐在湖边弄水的一刻。
感叹一声,云朵上的琉璃宫殿里,今夕何夕?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啊。
惜朝忽然想起什么,
他问我,“当年那个青葫芦可还在?”
我眼神噌地亮了起来。
今生,来生,大概我这个顶替红娘是做定了!
我以为熬药的是莫府的仆从,转过墙一看,却是惜朝。
雨丝绵绵密密,青色的天光使他的衣衫显得更青,卷发自耳边洒落,露出颈后肌肤。
若有若无的轻瓷光泽。
我忽然想起一些悠远的记忆。
他听着我走近了,扇了扇炉火,怕炭气妨到我。
“娘,你进屋去吧。”
我理了理他的长发。“少商说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懂医术,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他的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久病成良医。”
我想起他以前行走时微微颤的左腿,和鬼魂在幻境里嗅到的药香。很清浅,却在湖水长年湿润的气息中仍浮合不散。那该是熬了多少药呢。
惜朝见我盯着他的左腿,于是站起来跳了跳,笑着说,“娘,这一世我很好,很好。”
我笑得很舒心。
今年他有十七了,模样已是个长身玉立的大人,他在我面前有时装装小,只是想让我开心些。
少商说他上辈子身世凄凉,父亲不详。
我的夫君莫展宇,也就是他们这一世的爹爹,一生清寒,经商所得被乐善好施得七七八八,也没能教上两个孩子什么。
但他是个温良的好父亲。
夫君两年前去世的时候,我看着惜朝眼角的清光烁烁灭灭,硬是强压了回去。
他复仇挑山寨前甚至报了名讳,他报的是,莫惜朝。
我喝过了药,惜朝接过碗去洗。
细雨停了,温润的阳光从云缝间透下来,莫府里就亮堂了一些。后厨的悉索水声与木勺声轻轻一碰,忽而都止住。
光线在他的青衫上细微地变幻。
我屏息在门后看少商无声地搂住他,双臂从肋下环绕过去,下颚靠在他肩头。
惜朝轻轻一动,卷发就在他脸上拂出一个微痒的表情。
惜朝笑着。
如今他笑得很多。不是鬼魂那种浅漠疏离的笑,也不是上一世那种带着清苦的微笑。而是眉眼轻展,真心实意的模样。
笑意入眼。
他说,“又想抢着洗碗了么…大当家。”
少商将他抱上灶台,惜朝随手在灶台上捏了一把带油腻的灰抹到他鼻尖,“脏不脏。”
少商一愣,随即厚颜地把脸贴上去,笑着说,“一起脏。”
他硬把灰也蹭到惜朝脸上,蹭着蹭着就微微变了味道…宛如颈项缠绵。
阳光把陈旧的窗棂染成朱红,把青袍一角染成黄绿,把白衣背影染金。
他们一直吻到气息不足,低低地轻微喘吁。
少商的手抚开颈侧的发丝,衣襟也微敞了。惜朝却按住他,“让下人看见了多不好。”
那两个酒窝却愈发深了。
“那就去下人看不见的地方,可好?”
我在门后掩嘴一笑,蹑手蹑脚地离开。
虽然不像贬下人界前能御风而行,但身子比常人还是轻盈飘忽许多。
我也知道不能再看下去,脑子有些热了,只能回去抱着夫君的灵位说话。
我叫他的名字,展宇,展宇。
心就会平和下来。
我常去道观里,跪在三清祖师的画像前祈求圆满。
祈求我的两个孩子能圆满,夫君的来世能圆满,我的生命…也圆满。
不知道师父是否能感应到,却仍可记起,那双枯瘦的手在我头顶抚摸的慈爱。
今年清明的时候,我在道观不远处遇到了一个怪人。
很少有人穿着灰黑相间的衣裳。
他的脸庞很深刻,身姿挺拔,一眼望去正气凛然,我却在他身边隐隐约约感到一股子妖气。
只是疑惑而已,毕竟我对自己如今还能不能感应到这些尚且怀疑。
可他在追我。
一路走,他就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提心吊胆。
我身上穿的可是男子的长衫,毕竟女人孤身去山上道观不好,我又不喜欢带着仆从,莫非他看穿我女扮男装不说,还喜欢徐娘半老的女人!?
我快步跑起来,间歇回头一看他居然还跟在后面,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谁知眼神一晃,他已拦在我跟前,说“夫人莫怕。”
不怕?不怕才有鬼!
他却朝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在下唐突了。只不过夫人身上这一袭青衫,似是故人之物。”
故人?我一愣。
少商说一见着他就有些亲切感。
我撇撇嘴,只觉得邪门。
那个人叫韩水,住在莫府不远的客栈。
少商开始时常往客栈里跑,一连两个月都如此。说是请教剑法,还说那韩水的剑法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人家对他推心置腹倾囊相授。
惜朝经营着莫家,闲时为我熬药。
我看着他在檐下孤单清瘦的背影,心中有了几分怨气。“少商也不来陪着你,只知道三天两头地跑去客栈。”
惜朝却只是浅淡地笑。
“那个韩水也不知道什么来历,表面上刚正,其实妖妖邪邪的,少商该不会是被他施什么邪术迷上了吧…”我越说越小声。
惜朝沥着药汁,“青梅竹马暂且不言,如果前世今生尚且如此薄弱,天下还有何可信呢?”
我顿时语塞。
他把滚烫的药碗用布垫着给我,说是治我的心结。
我瞪他一眼,什么心结还不都系在你们身上?
他走了不久,少商便回来了。
兴高采烈地将一把剑塞给我。
我拔出一瞧,倒的确是把好剑。中间打了一道空槽,剑身细细,秀秀,薄薄,却吹毛断发。
“此剑何名?”
少商神色一闪,说,“尚未取名。”
他端着我的药碗,忽然一滴残雨从檐上滴落,不巧正跌进药里。
少商一声懊恼,“弄脏了娘的药。”
我心念微动,笑笑接过来,一口饮尽。
“就叫作饮小雨好了。”
他眼一亮,说,“就这么叫。”
少商拿回剑,说是韩水送给惜朝的。
我忽然惊觉,韩水的出现,其实意不在他。
很多时候我都是个关心则乱的偷窥者。
偷偷地看少商将剑交给惜朝的样子。
惜朝惊愕地抚着那把剑,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吃惊。
“此剑不是早已碎了?”
“这是一把新剑。”
“不是无名剑了?”
“娘说,剑名饮小雨。”
惜朝苦笑了一下。
“那药还是解不了娘的心结,她多心了。”
醒时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
我在窗缝外努嘴。为娘还不是怪他这两月来让你寂寞又相思呗。
惜朝用指腹抚摩着剑身,说,“明日我要见一见韩水。”
“他也一直想见见你。”
惜朝一笑,笑得轻柔。
他忽然以极其凝重认真的语气,问了两句话。
“你可还想重入江湖?”
“你想做莫少商,还是戚少商?”
少商沉吟了很久,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是戚少商。”
惜朝撤手,从他双掌的温暖中收回。
我刚要叫糟,却见青衫一动,饮小雨在手中抖了个清亮的剑花,将一室烛光昏昧压尽。
他长剑平指,唇角微微上挑,竟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邪气。
“那从今以后,莫惜朝随你做回顾惜朝!”
那一晚,我听到了琴声与剑吟。
琴音开始喜乐,却越来越激越凛冽。我伏在窗沿上悄悄地看,少商两月以来剑法居然精进神速。
剑光,月光,水光,冷华满庭。
惜朝眼中清亮如星。
没有诗。
却怀有诗意。
没有战。
却满腔战意。
诗意似梦,战意冷冽。
剑光之中,我恍然想起当年汴梁的锦绣繁华。
故都何在?
昔年高处凭栏望,千里江山如旧否?
琴声歇止之时,我心神荡漾地走下楼去,抱着两个大大的酒坛。
“比不得炮打灯!”
我用力拍开了泥封,三人相视一笑。
我自知今后会有许多是非等着他们,却不想阻拦任何。
江南小镇,原本就是一方浅滩。
正要饮酒之时,我忽然又感应到那种妖的味道。
不是敏感。
叩门声突突响起,在幽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瞧了少商一眼,有示警之意。
他起身向院门走去,一手已覆上了剑柄。
院门开启了一条缝隙,少商却一顿,用双手大大拉开了门。
“戚兄要喝酒,怎少得了我。”
韩水在门外爽朗一笑。
而我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分明瞥过惜朝一眼,
温柔的,怅然的。
谈笑不及二句,他便正式地盯住惜朝,问道,“那把剑可好用?”
惜朝淡定,“不知韩兄何处得来此剑?”
“以我精魄重铸所得。”
“韩兄竟不惜以自身精魄为惜朝重铸此剑……”
尽管惜朝曾听我说得一些鬼神之事,我也明里暗里告诉过他这个韩水有些邪门,可见他亲口承认,我们还是微讶了一声。
“我一直在为你寻一把宝剑,却都觉得不及这把无名剑衬你。”
我有些不悦,这人与惜朝初见,怎的语气熟昵如同旧知。
惜朝却全不介怀。
他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看韩水。
“如今它已非无名。”
“剑名,饮小雨。”
饮小雨,醉相思。
惜朝清冷的眼神转而落在少商身上时,就变成了温情的江南烟雨,如此熨帖。
韩水的一双眸子急遽地黯淡了下去。
黑衣一展,他痛饮一大碗酒,蓦然生了豪情。
“今夜我来,也是为戚兄送剑!”
他屈指朝院角灯笼一弹,那灯不灭反盛,一道明媚艳丽的火光猛地窜了起来,朝他飞去。
我一惊,手中酒碗已被捏碎,“快拦住他!”
少商为眼前之景所慑,听到我这一喊才冲上前去,可韩水一挥袖,炽烈的火光瞬间大盛,根本无法近身。
他引起的不是凡火,正是我在上界用了数百年的三味真火!
烈火包围之中,韩水回首朗朗问道,
“十年相伴,可曾记得?”
惜朝轻轻一点头。
火中人一笑,无限的柔软氤氲。
“韩兄!”少商大吼一声,我死死拉住他,只见三味真火已全数扑向韩水,他的身形带着火焰冲天而起,一声长啸——
再落地时已化作一道雷电般的寒光!
寒光入土二尺,火势寂灭。
少商一步,一步走过去。
韩水,逆为水寒。
逆,水,寒。
“上界什物吸收天光灵气,往往修得仙身。人界鬼界之物吸收地灵,往往修成妖身。”
我长长一叹,终是明了了韩水一身妖气从何而来。原本是上古神兵,却在酆都地下埋身十年,恐怕连那夹竹桃树精的妖气都不得已沾染了几分。
我更明了的是,为何惜朝魂飞魄散之后,逆水寒会碎得如此彻底。
“我魂魄锁在剑中,上天不得,入地不行,更无法投胎转世,十年有余。”
“也对,剑身埋地,你却从不曾被树精吸走精气,想来少商护着你身,他却一直护着你的魂。”
“然而真情可感,往事难追。”
惜朝缓缓地说着,看向少商。
少商在看逆水寒。
那把剑横搁膝头如旧,剑身三指来宽,菱纹方正不阿。
跨过多少年岁的好剑,跨过多少仇怨的好剑。
少商与我细说过他们之间的仇怨,只当故事一般说。可如今重见逆水寒,心头的激荡自是难以言喻。
他忽然开口,语气沉顿。
“若无逆水寒,你也不会背叛于我。”
“是。”
“若无逆水寒,你也不会对我千里追杀。”
“是。”
惜朝低垂着眼睫,有些许沧桑萧瑟。
“若无逆水寒,我却连认识你的机会也无…惜朝。”
少商回过头来,忽然握紧了他的手。
大漠风沙,本不该是江南布衣所往。
可那片艳蓝的苍穹,真真是放鹰的好地方。
翌日,他们前往一家酒楼。
酒楼归属南迁后的金风细雨楼旗下。
很快有人神色匆匆地前来,一个老者,鬓发已霜。
我坐在对面酒家,隔着楼栏,看着那老者原本不可置信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如见鬼一般,讷讷地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商起身一抱拳,“杨总管。”
我遥遥相望,重重地搁下茶碗。
茶水淡而无味,让小二拿酒来。
依稀是当年白衣不染,仍旧是那袭素雅青衫。
饮小雨,逆水寒。
人道是逝去翩翩少年客,归来茕茕嗟白首。
岂知他年华老去时,两人方风华正茂,血气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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