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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第二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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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这个想法狠狠娱乐了自己一把,心情大好。 


冷香八十四 
  苏教主风不动云不惊的开口道:〃小莞,你当年为我所累,我自当还你。〃 
  我眨眨眼,还我什么? 
  〃你的流花功当年已经大成,现在也练回来三四分。有我助你一臂之力,当是事半功倍。〃 
  咦?助我练功?不错不错。 
  我马上满面堆笑:〃好好,多承你帮忙,大恩大德我没齿不忘。〃想了想又问:〃我让人给您安排个住处吧,这么大老远您还特地跑来,我怪过意不去的。〃 
  看来苏远生也不是个坏人啊。知道有欠有还,大家扯个平,以后谁见谁也不用心里过不去。 
  他摇了摇头道:〃不成。要想短期之内让你再次将流花功练到顶,这里不行,旁务太多,极易走火入魔。〃 
  我啊了一声:〃那,我们另找个地方?〃 
  他看看我,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我看看外头:〃天挺晚的,您今晚先在这儿歇下吧,雨好象比刚才小点儿了。我叫人给您收拾间屋吧。〃 
  他站起身来,如玉树临风般立在我身后:〃今晚就走吧。我有安静的所在,离此处也不算远。〃 
  〃这么快?〃我略有些不安。尽欢当不了家,姚钧不在。我再一出门,岛上没有说话掌事的人了呢:〃等姚先生回来吧,再说,今晚尽欢也不在,我也没法跟他说一声。〃 
  苏教主脸上神情冷漠寡淡:〃不用很久,他们也都不是孩子,你留张纸条说一声吧。〃 
  我想了想,点头说:〃好。〃 
  写了一张字贴,压在砚台底下。 
  苏教主这个人虽然太冷,可是一看也就知道这人太骄傲,他要杀人,一定是那种明刀明枪的,偷鸡盗灶连坑带骗这种人是不屑为之。再说,他要杀我,照头一下就行,不用费劲巴拉把我骗出去…… 
  出去的时候我想了想,摸上钱袋,还有两件衣服,最后揣上一把伞。 
  苏教主两袖清风,比照一下我,提著小包袱,背小雨伞,真是够小家子气的。 
  他伸手托在我的胁下,轻声道:〃走了。〃 
  我只觉得那只手温和有力,和他冷冰冰的语声不同。 
  身体腾空而起,轻飘飘的似无物沈淀。 
  我的轻功略有小成,提气换气尽量让自己不成为他的负担。 
  不过后来发现根本不必考虑那么多。苏教主的功力实在不是我可得窥一点半点的。我都没听到他换气吐纳,可是一纵几十丈,脚尖轻轻点一下湖面,便即向前纵。 
  晕……真崇拜。 
  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我倒真想拜倒再认一次师。 
  我最强的一次是掠过十丈水面,其间三次落下,点在浮萍直荷上。姚钧当时点头赞许,说这〃燕子三抄水〃我已经颇得精髓。 
  现在和人家一比,简直是云泥。 
  秋风秋雨拂面而来,凉意习习透重衣。 
  擡起头来望天。 
  这种经历可能下辈子也不会再有了。这种功力,自己大概一世也练不来。在广阔似没有边际的湖上,似白云般轻盈的掠过。 
  也许,现代的滑翔翼,近似这种感觉。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这个苏无生对以前的宁莞好不好,现在的我,一点都不讨厌他。 
  长衫吃透了风,向后猎猎作响的卷去,苏远生的长发在风中摆荡,有一丝在腮边反复擦过,那种淡淡的痒,说不出来,又抹不去。 
  有种清冷的香气,似真似幻。 
  不知道为什么,夜晚的,落著细雨的湖上,我不能自控去想。 
  过去。 
  龙成天,明宇。 
  明宇。 
  在冷宫中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那样淡定如水,清冷如水。 
  此后的一年,春,夏,秋,冬,不同的季节,他有不同的面貌。春天慵懒,夏天清和。秋天柔暖,冬天温煦。 
  明宇,那样一个你,难怪龙成天爱到心里。 
  曾经有一个夜里,听到龙成天的梦呓,含混不清,喊的似是意,又似是期。 
  原来,是宇。 
  你们现在,应该可以在一起了吧?障碍都荡清扫平,一切再无阻拦。 
  明宇,我愿你幸福。 
  细雨乱朦朦扑了一脸,我睁大眼,看著一片黑暗的湖水和天空,迎风而笑。 
  明宇,到现在,我还是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幸福。 
  至于我,我只希望我真能生出双翅,得以在长空击风,迎月起舞。 
  我要的自由,现在我也已经得到。 
  但愿我们, 
  千里人长久,不共婵娟。 
  冷香八十五 
  虽然在这里住了也有一年,但我从来不知道,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岛不大,方圆不过百丈,一座小小的楼阁有翼宛然,建在嶙峋石间,水光石色,幽然动人。 
  苏远生带著我落地,轻盈如落花沾衣。里面有两个小小的僮儿迎上来:〃教主。〃 
  苏远生嗯了一声,说道:〃这是章公子。〃 
  〃幽蓝,幽影,见过章公子。〃 
  我还一礼:〃不用客气。〃 
  名字取的真好,不用想,能让苏大教主放在这种幽雅之处的,一定也是玻璃心肝儿的伶俐人。 
  天已经要亮了吧?虽然层层阴云浮低,我跟著苏远生向里面走。 
  里面家什都是竹器,看得出来不是新置,圆竹那种特有的黄熟的光,让人一见就觉得放心。 
  〃苏教主好会享清福,这里真是神仙洞府一样。〃 
  他脸上不动,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听到。 
  幽蓝领我去客舍。真是简洁明了,一张床,一架矮几,帐子是白绫的,整个屋子……真象红楼梦里贾母说宝姐姐〃雪洞一般〃。不过我想苏教主这不是苟刻我,从他那张脸那个人想一想,他原也该住在这样的屋里。 
  况且,姚钧曾经跟我说过,很久以前,天下武林第一人上官飞龙,就不折不扣是个武痴,妻子他不近,儿女他不爱,吃喝玩乐棋琴书画没有一样他喜欢,睡的是草席,吃的是糙食。 
  杜绝一切外因,只一心求武。 
  苏教主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练那个溅玉功出的毛病,冷成这个样子。 
  一夜没睡,也真有点倦了。推开窗子,今天仍然是个阴天,雨后空气清爽,我抱著青布的被子,在那张不算柔软的床上打了个盹。 
  醒来时吃饭,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看天时应该是半上午。吃的相当简单,幽蓝道:〃教主请公子至石室。〃 
  石室建在楼后,花树虽然依旧浓绿成荫,可惜毕竟是秋天了,总是露出些凄清衰败之象。石室不知道是不是汉白玉石砌的,看上去就肃穆孤寂的样子。 
  石室的门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十分沈重,包著铜角。我推门进去,奇怪,门虽沈重,门轴却很吃得住力,门缓慢而无声的开了。 
  石室顶上有透光的风孔,一线天光流泄下来。苏远生盘膝坐在室中石榻上,白袍如雪,黑发如墨。那一线天光映得他周身似有一层莹光般,令他半分也不象凡尘中人。 
  〃过来坐下。〃他擡头说,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排阴影。 
  我依言过去坐好,学他一般是盘膝端坐,和他面对著面。 
  他取出薄薄的一册绢书,翻开第一页,示意我看上面的字。 
  流花溅玉,人世浮尘。 
  无情断爱,笑傲风云。 
  我看看他,不是很明白。 
  〃这原是一册无主的秘籍,能者得之,几十年前,是苏家家主得到了此书。他依书修炼,流花,溅玉,一直练至无情之境。可就是此时,他的夫人起了异心,趁他练功之时猝然发难,将他击成重伤,夺书而去。〃苏远生淡然道:〃祖父虽重伤却未死,拼著最后一口气笔录下他所记得的功法,只是他重伤之下,精神不济,默的书到后来渐渐脱字跳行,难以成本。家祖不甘心,临终留言,要我苏氏子孙,定要寻回此书,练成神功,以振苏家,以雪此恨。〃 
  我恍然:〃你到暗宫去,其实是夺功法去的是不是?〃 
  之前就已经想到过,苏远生应该就是为了溅玉功去的暗宫。 
  他点了点头:〃为了功法,我自废原来已经略有所成的武功,空身上山。本来,是拼著一死去的,若不得手,我也不存下山之望。后来……想不到和你投缘……〃 
  我插了一句:〃我不是宁莞,你可以当宁莞已经死去多年了。〃 
  他顿一顿,继续说:〃流花和溅玉功到手,无情诀和断爱诀暗宫却也没有。我凭著上下文,自己将缺字填上,终于也练成了无情。〃 
  哎呀呀,难怪他一副人畜勿近的冷脸呢。 
  原来真是练功练的。 
  不过看这个人的样子,就算是不练功,他也热不到哪里去。 
  他道:〃姚钧虽然知道一些功法,不过他是从你的脉络残功推算而来,或是你从前告诉过他一些心法口诀。能恢复到现在,还是靠了以前的底子。这样练功,只怕到了第五层,便要停滞不前了。〃 
  他玉白晶莹的长指轻轻翻开书页:〃上面的口诀是我所录,你先依法修习。〃 
  我道了一声谢,然后翻开绢册看上面的录的功法口诀。 
  看了几页,把绢册合了起来,闭眼静心,默默运功。 
  丹田里那股真气其暖无比,如温水一般漫过全身。我平静的吐纳,保持灵台清明,行功方向却不去拘束它。这个身体自己有记忆,真气的行走经脉的舒展,我刻意去拘著来反而不得力。象这样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状态。 
  功行满一个周天,我缓缓吐气,睁开眼来,苏教主依旧坐著,姿势未见变改。 
  〃我要多久,才能将流花功练至大成?〃不是我心急,实在是……唉,这张脸,真的应该长大些。 
  〃流花是这一门功法的最初一层,以你的根基,不要半月。〃他慢悠悠地说:〃但溅玉……〃 
  我心安理得下榻穿鞋:〃啊,溅玉我不学。流花学完,我的身材能再长发,我就知足了。〃 
  我的梦想,已经不是做一个武林豪侠了。 
  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 
  苏远生顿了一下说:〃溅玉功以你来练,若快,两年可成。〃 
  我看看他。 
  算了,反正我不练就是不练。他还债,我收本就好,利息不要。 
  冷香八十六 
  〃觉得练的怎么样?〃 
  我想了想,笑笑说:〃应该是挺顺利的吧,也挺舒服的。练完之后总是不饿也不累,精神比没练的时候都好很多。〃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岛四周沿岸种著许多花树,已经到了这个季节,又是风雨大作的天气,花叶簌簌的落下来,我抬手拂去肩膀上的碎花,不知道和这个冷冰冰的苏教主谈些什么。 
  我对他是一无所知,而且,我也并不想去了解知道些什么。 
  他也不做声,软底的鞋子踩在一地的落花秋叶上,有种淡淡的忧愁,却又觉得很畅快。 
  尽早也是要零落成泥碾作尘的,过程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反正结果都一样。 
  以前宁莞和苏教主怎么样,我一点儿也不关心,重要的是,我现在平静愉快的生活著,这就好了。 
  随便找个话题:〃苏教主成家了吧?〃 
  他摇摇头。 
  我笑笑:〃嗯,虽然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过,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女谁得见?生个小霸王小恶女,替他们作牛作马,太不划算。〃想起皇帝的大公主,那个小姑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自己的人生,还是自己规划好。〃 
  他忽然说:〃你想成家了么?〃 
  我愣了一下:〃现在……不太想这事儿。过几年吧,等我功夫练成了,身体长高长大些。现在去讨老婆,一定只能娶到黄毛丫头,任啥不懂的,没什么意思。〃 
  其实,娶妻,是没想过。 
  不知道,皇宫那段经历,是不是改变了我的性取向,又或者,已经沧桑了我的心境。 
  看到花样年纪的少女,听那清脆的笑声语声,只觉得心情静好,却没有兴奋期待雀跃恋慕。 
  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了。趁年轻时攒些钱,老了买个小院,晒晒太阳喝喝茶,和其他的老头谈谈古今。 
  〃苏教主老家住在什么地方?〃我问完了又失笑:〃啊,不好意思,不过以前的事我都不知道。〃 
  他说了个地名,我不太知道。 
  岛子很小,说了这么两句话,已经转了一圈了。 
  他步履翩然,衣饰华美,一看就知道是人上之人。 
  那样的生活,我不是没有经历过,精致,可是不真实。 
  小僮幽蓝在一边唤:〃教主,公子,请用饭吧。〃 
  饭菜很简单,但是很美味。不知道是两个小僮里的哪一个人做的。苏远生吃的很少。我知道练内家功夫越精湛的,越不重口腹之欲。和那种外家横练的硬功夫不一样,那样的人饭量是很大的。碗碟都是细瓷的,我也没吃多少,似乎练完功食欲并不强。 
  那个小僮拿出个玉白的长颈瓶子:〃公子,喝一杯酒吧。〃没等我说我好不好,就往杯里倒出一杯来。 
  我笑笑:〃我不大喝酒的。〃 
  那小僮笑:〃天气阴寒,喝些驱寒气,我们岛上御寒的东西不多,也就这酒好些。〃 
  我点点头,把那杯酒端起来喝了。 
  味道很淡薄,有一点酒香,并不难喝。 
  有一点热热的感觉。 
  饭撤下去,茶端上来。 
  喝完茶,继续练功。 
  觉得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外面有沙沙的声音,大约是又下雨了。 
  隔著一层阴霾的雨雾,看到苏远生站在院墙旁边的一棵树下,似乎是在想事情,一动不动的。 
  雨声紧起来。 
  我想了想,把自己那把伞拿著,撑起来向那边走。 
  他听到我的动静了,慢慢转过头来。玉石一样的肌肤上有一屋潮湿,我把伞举高一点,罩住他:〃武功练好了是不是就不怕雨了?〃我笑笑:〃我也真想早点练到寒暑不惧不过,衣服湿了总是麻烦。最近是连阴天,不好晾晒呢。〃 
  他没说话,似乎还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 
  我在心里叹息。 
  唉,笨蛋宁莞,这种美人只可远观,近看就寒意森森,摸上去铁定冻伤手。 
  我把伞递到他面前,他并不接。 
  〃你有心事?〃我试探著问。 
  他不答话。 
  真无趣。 
  对话都进行不了,真把这样一个美人抱回家,也够闷的。 
  爱人过日子,得交流沟通,再漂亮的情人,只能供在桌上看,那和一张画也没区别。 
  我摇摇头:〃不想说算了。伞不要的话也随便你。不过,雨越下越大了,你要想事情,进屋去想吧。〃 
  他忽然说:〃这样的雨,淋一夜,会冷吧?〃 
  我奇怪:〃会吧?身上湿透了风再吹著,肯定冷的。〃 
  他点点头,忽然就转身走开,我打著伞看他一直走进廊下,转过弯不见了。 
  真奇怪。 
  好在喜欢他的是宁莞,不是我章竟。我才没那闲心和他玩什么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呢。 
  不过下雨天在外面打伞,是挺有意思的。 
  天还没有黑透,我站在外头一时不想进去。细雨刷刷的落在伞面上。 
  忽然听到里头有人唱歌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特别,我绝不会听错! 
  居然是苏远生。 
  〃少年爱花开,月高柳影还。画堂烛影摇,玉人移步来……〃 
  很象江南渔乡的调子,但是词要雅的多。 
  关键不是这个啊。 
  关键是,苏教主那个成天不说一句话的人,怎么会唱歌? 
  还有叮叮咚咚的琴声。 
  我站在雨地里发呆。 
  我不是练功练糊涂了吧?怎么会幻听呢! 
  苏远生怎么会唱歌? 
  这个人明明,明明就是…… 
  可是,现在正在唱歌的,是他的声音没错呀。 
  清泠泠的声音,像是冰下流泉,调子很好听,咬字也准,就是……歌里有股很怪的味道。 
  这歌子明明应该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才会唱……苏教主都一把年纪了呢! 
  忽然琴声歌声一起停歇,如来时一般突然。 
  我愣在那里。 
  是幻听? 
  还是苏教主他发了疯? 
  你能想像一个高贵清冷的冰块教主唱少年的情歌吗? 
  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冷香八十七 
  晚上我一个人吃的饭,喝了一杯和中午一样的酒。苏远生没露面。 
  晚上刚睡倒,床褥的确不够暖,不过也不觉得难捱。 
  听外面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尽欢现在在干嘛?姚钧走到哪里了?他不大喜欢我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那次对苏远生那样戒备。回去后会被他大骂一顿吧? 
  嘴角慢慢弯起来。 
  有人可以牵挂,真好。 
  有负担,有责任,才有存在感。 
  想一想以前在那个皇宫里,象片无根的浮萍,不知道一阵大浪卷下,下一刻会在何处安身。 
  那时候拼命了的对明宇好,那种无法说出口的孤寂和惶恐,也是很大的催化剂。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和价值,最初的几个月是很可怕的。 
  后来……渐渐不那么怕了,可是对明宇……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明宇现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啊,不去想,不想了。 
  说过了,以后不再去想的。 
  翻个身正想睡,忽然那小僮幽蓝敲门:〃公子,你睡下了么?〃 
  我翻身坐起来:〃没有。怎么了?〃 
  他松口气:〃教主像是喝醉了,叫公子的名字。公子……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我想了想,喝醉酒的人不可理喻…… 
  算了,还是看看去。 
  拉过衣服披上,我下地穿鞋:〃就来。〃 
  〃有劳公子。〃 
  我套上鞋,步子迈的很大。 
  苏远生伏在桌上,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糟糕。酒气不算重,声音很低,在小声念叨什么。不是让人害怕的那种撒酒疯。 
  两个小僮不敢近他身,我凑过去,弯下腰:〃苏教主?天不早了,歇了吧。〃 
  他眼庞酡红,眼睛眯著,隐隐可见一线水光:〃莞儿?〃 
  我愣了下,和声说道:〃我是章竟,宁莞不在了。〃 
  他唔了一声,样子竟然极堪怜软弱:〃在啊……〃 
  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很复杂:〃苏教主,我是章竟。宁莞已经过世很久了。〃 
  他慢慢支著头坐直身体,眼睛眨了几下,那种淡定的神气又回来了:〃是么……失礼了,对不住。〃 
  我心里有一块地方慢慢变的柔软起来,说道〃不要紧。下雨天容易让人想起过去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我站起来:〃天不早了,您早些歇下吧。〃 
  第二天起来,照常练功,没有什么异样。苏教主再没什么失常之举,很平常的一天。 
  不要别人来说,也不要怎么验证,我已经可以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并不是已经长高或是改变了。 
  是内部的,那种充盈的,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感觉,整整一天都觉得精力充沛,平静而愉快。 
  练内功还真不错,不象外功似的要拉筋压腿打拳吃苦。 
  其实我知道,是这个身体本来就有根基。 
  有天收功,他另取了一本小册子给我:〃上面录有溅玉,无情……还有我自己悟出来的一部分断爱的心法。暗宫并没有这个藏本,苏家也没有,兴许是已经失落了。你若有兴致,便接著再练练,要是不喜欢,就收著吧。〃 
  我很奇怪,翻开来看,前面半册字迹却是极眼熟的。 
  〃这是?〃 
  苏远生淡淡地说:〃是从前……宁莞偷偷看了,硬记下来,又笔录了给我。无情是我另加上的。断爱……或许能练,或许不对路想错了方向……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我翻了一翻:〃苏教主。〃我诚恳地说:〃和你说句老实话,我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大志,能太太平平生活度日就好。这些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懂。这本秘笈如果象你说的那么珍贵,我如果留在身边,怀璧其罪,旁人来争来抢,岂不是你的一番好意反而害了我了?其实宁莞早就不在了,我是章竟。这册书,不应该给我。你要真的不想留著,或是,想心里平安,把它烧掉也可以。〃 
  他有些怅然,虽然只是浅淡的一瞬间,那种略有些人性化的表情就消失了:〃好吧。〃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问道:〃苏教主,你知道什么人叫行之么?这人文采非凡,出过诗集的。〃 
  他看我一眼:〃明宇,明行之,你问的是他么?公子如玉,大约除了他别人当不起这四个字了。〃 
  我怔在那里,然后有些木然的问:〃他……会武功么?〃 
  苏远生面无表情:〃怎么能不会?前天尤烈说过之后,我遣人查了一查,明宇就是暗宫真正的继承人。前任宫主年前去世,明宇已经正式接任了。〃 
  我觉得耳边静的很,苏远生将册子放在身边,两手轻轻按上我的前心:〃束心,静气。〃 
  我心中一凛,依言闭上眼睛,驱除杂念。 
  〃放松身体,不要运气抗拒……〃他的声音淡而清远:〃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让你流花功练至大成。〃 
  我慢慢的沉淀下心绪。 
  明宇……行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 
  一股微凉的真力从背心透入,沿著经脉行遍全身。 
  我放松了身体,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 
  冷香八十八 
  好象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另半边置于炉中。一半寒意凛凛,一半烫得象要化掉。 
  身体好象失去了重量,在虚空中飘浮,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东西,闻不到气味……一时又好象是灌满了铅末,直直的向下坠,手脚都没有力气,找不到依托,抓不住一线希望。 
  我怎么了? 
  混混噩噩间,往事破碎杂乱的闪光如一场浮光掠影的梦境。 
  惶恐的开始,明宇的冷淡……冷宫里无声的黑暗和阴寒,想抓住些什么,想证明自己活著并存在著……后来,和明宇渐渐熟悉,相依为命的时光…… 
  全是,假的呵…… 
  自己一直紧抓著不放,以为可以安心依恃的一段过往。 
  原来没有一点是真的。 
  冷……感觉不到什么地方在冷,可是那种感觉紧紧包上来,无处不在。 
  我象一个认真的,拼命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建设自己的沙堡。可是沙堡是没有根基的,建在一片潮来潮往的沙滩上。我以为自己建成了一座城堡,拥有了一个可以躲风避雨的小巢。可是一个浪头涌上来,沙堡化为乌有。 
  原来沙还是沙。 
  我还是一个飘泊无根的游子。 
  寒冷的感觉慢慢褪去,身体又热起来,象是泡在一池深水里,随著水温变化而变化,上摸不到天,下挨不到地。 
  空虚的,飘摇的感觉,让我觉得无以名状的恐惧。 
  忽然不知道哪里有一声清脆的响声,远远的,微弱的,却象春雷一样惊醒蛰伏的意识。 
  眼皮似乎压上了石头,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 
  一线天光耀的我睁不开眼,身体软的象是抽去了所有的骨头,别说动,就是这么一动也不动的趴著,也觉得虚软脱力。 
  眼珠无力的转动,看到苏远生慢慢的下榻,理了理衣袍,动作缓慢而从容。 
  〃苏……〃 
  声音一出口吓了自己一大跳。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怎么是这样? 
  哑的象是破风箱一样,比原来低了很多。 
  〃好了。〃他说:〃只是你所有的真力方才都被我导引去冲|穴扩脉,现在的虚脱是正常的。再睡一夜,明天你就好了。〃 
  我试著动动手指头,很困难。 
  〃流花功、已经练成了么?〃 
  是我的声音没错,比原来哑了很多,终于有点成年的人的感觉了。不过……可能是虚脱的缘故,听起来气若游丝,在空旷的石室里,有点奇异的感觉。 
  搔得耳朵里有些痒痒的。 
  大概是刚变过来的缘故。 
  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找面大的好的镜子。 
  看一看自己究竟是不是摆脱了那一成不变的身高和万年娃娃脸。 
  苏远生没有再说话,翩然而去。过了没多会儿那两个小僮来了,一个抱头一个擡脚,把我架到宽宽的长凳上,擡回了我原来住的那间客房。 
  谁帮我更衣擦身我都没有一点印象,身体的困倦象排山倒海一样压下来,任何精神上的冲动和念头都要向身体的需要低头。 
  我无力的打个呵欠,模模糊糊想著,再醒来,一定先找面镜子,或者临水照照,我现在到底变样没有。 
  还有……以前听人说〃饱暖思淫欲〃,其实少说了一样……极度困乏的时候,这个淫欲的生理需求,还得向后排…… 
  我这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黑暗一下子扑下来。 
  ××××××××××××××××××××××××××××××× 
  最先醒来的不是眼睛脑子意识,而是鼻子。 
  闻到一股好浓的肉香。 
  我鼻翼动了动,又动了动,被那股浓浓的香气勾的神魂颠倒。肚子跟著也醒了过来,叽哩咕噜叫的响亮。 
  我睁开眼。那小僮幽蓝的脸映入视线:〃公子醒了?〃 
  我嗯了一声,觉得身体轻松舒坦,翻身坐起来。 
  他捧上盆来,我洗漱梳头。接著是一大碗的咸肉粥,旁边的碟子里还有煎糕。 
  〃公子一定饿了……〃 
  不等他把客气话说完,我捧起碗来唏哩呼噜就吃。 
  〃您慢一些,别噎著。〃 
  〃公子也别吃过量了,毕竟肠胃空了很久……〃 
  我已经吃了大半碗,闻言擡起头来:〃我睡了多久?〃 
  他抿嘴一笑:〃教主为公子运功,就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公子又睡了两天,算一算,有四天都没进食了。公子没醒的时候,我喂公子喝过些泉水甘露,要不公子现在非脱水了不可。〃 
  我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定一定神,发觉眼睛看东西似乎更清晰,地上铺的石头的纹理,窗上木框的漆痕,耳朵里听到各种声音,以前没注意过的细微的丰富的声音,现在全都一一入耳。水声,风声,树叶晃动的沙沙声,远远的似乎有鸟鸣渔歌。 
  如果不是肚子太饿,刚才我就应该发觉才是。 
  把碗放下,招手说:〃给我拿面镜子来。〃一转头看到刚才洗过脸的水盆,刚才拧了手巾胡乱擦了,也没有留意看,真是饿晕了头了:〃算了不用麻烦。〃 
  直接跑到水盆边去照影。 
  冷香八十九 
  可是,可是……虽然水盆里照影效果不佳。但是,有变化没变化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没,没什么变样啊。 
  鼻子还是小小的,嘴巴也是小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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