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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不独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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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笙!小笙!项鸿!”长鹤的声音渐近。 

    叶笙把裤子提上,搂着北项鸿的脖子小声说:“别跟哥哥说我腿磨破了。” 

    北项鸿点头,抱着他说:“那,跟我骑一匹马。”叶笙忙点头。 

    “咦,小笙,你怎么了?”长鹤还没走到大树近前,就看见北项鸿把叶笙横抱在怀里出来了。 

    北项鸿只说叶笙不小心扭了一下脚,长鹤立时紧张起来,把叶笙的脚揉捏了半天才算。 

    北项鸿撤了马鞍,把叶笙横放在马上抱着,由着马儿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面,两个人一路上聊着天,歇息的时候就偷偷的找到背人处上药,伤处渐渐的好转。 

    又走了近十日,还有半日的路程就到阿芭土司的寨子了。这一日清晨,叶笙在长鹤怀里醒转,揉揉眼睛一看长鹤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样东西,刚想说话,长鹤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叶笙乖乖地闭紧了嘴,看着长鹤把一条五色线捻成的彩绳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拿出一个玲珑可爱的香囊系在自己衣襟的纽扣上。 

    “端午节了吗?”叶笙开心地问。 

    “嗯。”长鹤点头,“原来朵日头人这里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这是一早去向他们要来的。” 

    正说着,北项鸿进来,手里也拿着一串指甲大小彩色的小粽子,准备给叶笙的,一看叶笙衣襟上的香囊笑笑,把小粽子袖在手里说:“原来端午节了,可真快。” 

    队伍动身走了一阵子,远远的就看见土民成群结队穿着盛装出来“游百病”,山上、树下全都是人,攀枝摘花,踏青玩耍,晚上回家将花草和水煮开洗澡,把疾病统统带走。 

    朵日头人提前两天派人出发到阿芭土司那里禀报,队伍到达寨子的时候,管家带着侍女和奴隶等候在门口了。 

    看着眼前占地广阔,美丽的建筑,众人赞叹难怪说阿芭土司是西凉最富有的人了。 

    端午佳节阿芭土司带人游百病去了,管家说他很晚才会回来,预备了饭食招呼众人歇息,长鹤吃饱了让奴隶带着四处转一下。 

    天色还没黑,绘着红黑几色彩漆的寨楼在阳光下华丽夺目。长鹤顺着寨子一侧慢慢踱步,路过马棚,走着走着听到前面的土墙后传来阵阵野兽般的低吼声,猛地一声狼啸凄厉地响起,身后马棚里的马居然有些瘫软的感觉。长鹤心中一颤,不知道是什么野兽为什么叫得如此凄惨,抬步要往前走,身后的奴隶忙紧走几步赶在前头,冲他摆手阻拦。看着神色紧张的奴隶,长鹤犹疑了一下,可是低吼声再次响起,长鹤快步走到土墙前,推开墙角的木头矮门,长鹤一走进来,就吃惊地呆住了。 
七、一剑断缚索 半世绕情劫 

    低吼声再次响起,长鹤快步走到土墙前,推开墙角的木头矮门,一走进来,吃惊地呆住了。自己在山林中见到的那个奇怪的人正在咆哮低吼着,他疯狂地挣扎,可是津了牛油的绳索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拴在身后的木桩上,他身体虽然能转动,两只手腕却分别被绳索套着一字形拉开,绳索拴在远处土墙上的铁环里。左脚上拖在地面哗啦作响的分明是一个兽夹,半弧形的兽夹铁齿咬住他的脚踝深可见骨,鲜血从兽夹齿缝中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脚。他曲着那条腿,沉重的兽夹挣扎中一次次地被拖在地上。长鹤看到他肩头不知道被什么猛禽抓伤,连皮带肉的撕扯成条挂在肩头。 

    这样的伤痕累累了,场中的几个奴隶居然还握着前端在火盆中煅烧的通红的铁条往他身上戳,被灼伤的痕迹已经不止一处,戳到肌肤的刺啦声加上燎烧的肉味伴着他阵阵怒吼,让长鹤不忍。几个奴隶被他的凶狠震慑,不敢上前,只一味的把冷却的铁条伸在一旁支着的火盆中烧红,反复的去灼烧他。 

    “住手!”长鹤冲过去阻止,奴隶们被吓了一跳,怔住了,手中的铁条在那个怪人身前停住,通红的前端慢慢地变灰黯淡。奴隶一愣神的工夫,本来缩在后面躲避的他猛地扑了上来,抬腿横扫,可惜脖颈被拴住无法近前,那个奴隶被他的脚堪堪踢倒在地上,有些恼怒爬起来握着铁条就捅了过去。铁条前端虽然变灰了,可是依然灼人,他的胸口眼看着被烫起了水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我让你们住手,为什么这么对他!”长鹤跑过去挡在他身前,对奴隶们喊。看他的衣着相貌,奴隶们不敢造次,却又听不懂他说的话,退后了几步。 

    “为什么要作践他,他已经受了伤了,你们……你们……唉!”长鹤看着这几个奴隶,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赤着足,脚上全是干裂的血口。被如此地对待,却为何要同样残忍地对待别人,长鹤心中叹息。“罢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 

    长鹤转身看着那奇怪的人,他纠结的长发散乱,那琥珀般的眼眸正看着自己。“好歹你也救过我一次,我没有恶意,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把你放开,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唉,我说得你也听不懂,你这样的伤势如果不医治……”长鹤说着慢慢靠近他,他退后了一步却并没有进攻。 

    几步的距离,长鹤走得很慢,对他微笑,看他的眼眸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凌虐而失去光彩,依然明亮。缓缓的,手从藕荷色的袍子里伸出来,袍袖滑落,露出手腕,指尖轻轻触到他的脖颈,绳子在那里打了个死结,粗糙的绳索将他颈部的肌肤磨破,全是细小的擦伤。 

    绳结打得结实,长鹤解的很费劲,身后的奴隶惊恐地不知道在喊叫些什么。长鹤自言自语小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呆在他的地方就不会惹到你们,为什么把他抓来,这般对他?!”一边儿说,一边儿解。离得那么近,他的呼吸带着野兽的气息,还有身上的血腥气闻的清清楚楚,胸膛起伏喘息着。长鹤解开了他脖颈上的绳索,看着眼前这个身量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人,慢慢蹲下,手放在他脚踝处的兽夹上轻声说:“我先帮你把夹子拆开,放了你,你可别伤害他们,他们……也是可怜人。”长鹤看看他左脚上的兽夹,兽夹的消息被触动,夹得很紧,不知道骨头伤的可重。长鹤使尽全力掰开夹子,他的脚颤抖着抽了出来,脚尖一碰到地,“嗖”的又缩起来。 

    左手腕的绳结被打开了,奴隶们打开土墙上的门跑了出去,长鹤解着他右手腕上的绳结低语说:“若是能留下你,小笙还可以给你看看伤势,可是,我看你还是快快地走了好,这里的人恐怕不会善待……” 

    “别放开他!”一声喊,门口哗啦啦涌进来好些人,长鹤回头看,几个身披华丽毡毯的年轻人带着十几个奴隶闯了进来。为首那人说的却不是土语,长鹤听得清楚明白。“谁准你放开他的?上,给我把他绑起来。” 

    奴隶一拥而上,长鹤气急伸臂拦着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还要欺负他,想要他死就让他死个痛快,这么折磨他却是为何?” 

  “痛快?!哈哈,他想的美!”这个会说汉话的年轻人神情倨傲,眉目深刻,唇上留着漂亮的髭须,手里的马鞭挥了挥说,“我们好不容易抓住他,要用来祭神的,怎么可能让他痛快。” 

    奴隶们冲上来却不敢碰触长鹤的身体,操起火盆里烧得通红的铁条,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伸臂就戳。“嗷……呜”一声长啸,那怪人身体自由,转身握住右腕上的绳索奋力一扯,只听“哗啦”的声音,土墙上的铁环竟被他生生地扯了下来,墙上扯出了一个大洞。长鹤只觉的身后人影一动,他腾空蹿起,将那个冲在最前的奴隶扑倒,张嘴咬住他脖颈,连皮带肉的将喉管撕扯开。献血顺着他的嘴角、下巴滴落,他趴在那尸体身上,瞪着眼前的人,门口的人见他如此,退后了几步,十几个奴隶围了上来。怪人右手一挥,将连着铁环的绳索收在手里,挥舞着扑了出去,身子腾起在空中落在一个奴隶身后,手指像利刃般将那个奴隶的喉咙撕开,鲜血喷溅而出。奴隶们惊恐万分,那几个披着华丽毡毯的年轻人退了出去,嘴里不知道喊些什么,然后乱纷纷的脚步声从墙后传来。 

    场中混乱不堪,随着怪人腾跃的身影,奴隶四散逃窜,长鹤被一个吓的跳起来的奴隶撞到墙角,背部和后脑狠狠的撞在墙角放置的突起木架上,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他又杀了四个人。突然墙外一阵高喊,场中的奴隶蜷缩在角落里,不算高的墙头上爬上来十几个奴隶站着,有的手里拿着弩,其余七、八个人手里挥舞着绳圈,只听一声令下,绳圈划着圆弧从空中飘落冲着场中的他兜头套来。长鹤终于知道他是怎样被捉住的了。他急速的奔腾闪跃,绳索仍像长了眼睛一样铺天盖地得落下来,其中一个准确地套在他脖颈上,那个奴隶刷地将绳索往后一拽收紧。 

    那怪人却并不慌乱把左手插进绳索里阻住绳索勒紧脖子。右手拉住死命一拽,他力大无比,墙头上的奴隶猝不及防,被拉了下来。套空后又重新挥舞在空中的绳圈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他扑过去,扭住奴隶的脖颈,只听喀吧一声把颈骨扭断。这套索的绳扣是特别的,只能收紧却无法松开,他显然明白,转身跳到火盆旁边,拿起插在里面的一根铁条烫在绳结处,绳索烧灼着,他的长发被火盆里的火苗燎到,瞬间发出一股焦臭味,噼啪响着烧了起来。绳索再次挥舞着落了下来,伴随着弩箭破空的声音,他扔了铁条就地滚开,双手使劲,挣开脖颈上灼断了一半的绳索,转身闪避着射来的箭,抓起地上的两把沙土洒在头上扑灭了发上乱蹿的火苗,长发眨眼间燎烧得短短的,露出他已被灼伤的面容。 

    圆睁得充满恨意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紧紧地抿着的嘴唇还有新鲜的血迹,这怪人原来只是个少年。弩箭纷纷射来,他闪躲到墙角闪避,抓起墙角的木架扔向墙头的奴隶,然后闪电般抓向空中蛇信般的绳圈。奴隶跌下去几个,背倚着木架疼地喘息的长鹤失去依靠扑通的跌在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身形一顿之时, “砰”的一声,一支弩箭正中他肩头,他长啸一声,腾跃着躲避射来的箭,抓住肩头的箭杆“啪”的一声折断,扔在地上。 

  “住手,别再射箭了!”长鹤在地上撑起身体冲墙头喊道。墙外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墙头的奴隶停止了射弩,可绳索还在挥舞着。一条绳圈“嗖”的套上他的左腕,他跳起来左手抓住绳圈拽动,墙头上的人又被他拽倒在场中,扑倒在地上,他扑过去踩住那个奴隶的脊背,右手握住拴在手上绳索尽头的铁环朝他后脑砸去。 

    “不要!”长鹤眼看着那个奴隶要脑袋开花大声喊到。他像是能听懂般,铁环硬生生停下,停在奴隶的后脑处,看着长鹤,俊秀的面孔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却有一丝迟疑。 

    “哥哥你是不是在里面?哥哥,哥哥!”叶笙的声音在墙外大喊。木门砰地一声应声而倒,几个侍卫从门口快步进来,门口紧跟着进来北项鸿和叶笙,那几个年轻人正在站着张望。 

    北项鸿看见长鹤在地上挣扎起身,脚尖点地,身形腾起,跳落在长鹤身前,刚要伸手扶起他,只听脑后一阵劲风而来,反手一抓,一条拴着铁环的绳索握在手里,那个凶猛的少年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身形跃起眨眼到了近前,伸手如钩冲自己脖颈而来。北项鸿单臂扶住长鹤,脚下一晃,闪开他手臂,同时抬腿横踢出去,踢上他未落下的身体,正中他小腹。北项鸿看他来势凶猛,长鹤像是受了伤,场中又是如此惨状,这腿上便用了十分的力。这个野兽般的少年闷哼一声,身躯直飞出去,撞在土墙上扑倒在地,依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被墙头的绳索套中脖颈。那个套中他的奴隶跃下土墙另一侧奔跑,绳索紧紧地勒在他的脖颈上将他高高吊起。他扑腾着双脚,可是脚离了地,踩不到实处,一张脸片刻间就被憋得青紫,青筋在额头、脖颈突起。 

    北项鸿扶起长鹤,叶笙跑了进来。叶笙看哥哥衣裳上都是尘土,额头全是汗珠,追问怎么了,可是看哥哥却并没回答自己的话,只是看着那个被吊起来正在挣扎的少年。 

    他脚踝处的伤还在流血,浑身的肌肉绷紧,被绳索勒的眼白上翻,身上仅仅遮住私|处的布条早就抖落,此时已然一丝不挂。门口那几个年轻人带着奴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手里的马鞭对着少年指指点点。长鹤想起那人说的祭神,心中一动,手伸到北项鸿腰间,把他缠在腰间的软剑“伧啷”一声抽了出来,跑到少年身前,握住剑柄狠狠地砍向那条吊着他的绳索。“扑通”一声,少年跌回到地上,已经收紧在颈处的绳索依然让他无法喘息,长鹤俯身给他解开。 

    第一口呼吸顺畅后,少年猛地咳了起来,低着头大口喘气,半晌,抬头看着长鹤。长鹤这才发现,原来他只有左眼是幽黄|色,另一只眼眸漆黑深邃,映着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充满他的眼睛。身影越来越小,少年昏倒在地上。 

  “小笙,小笙!”长鹤回头叫。 

    正在慌乱的时候,管家找过来说,刚赶回来的阿芭土司稍事歇息,已经安排了稍候的晚宴,请他们参加。那几个年轻人是阿芭土司的儿子,虽然阻挠,却架不住北项鸿和几个侍卫功夫了得,又刚知道他们是朵日头人带来的朋友,不知道什么来历,只好看着长鹤将那少年带回了房间。 

    长鹤救下那个少年拽着叶笙找管家问他的来历。从管家嘴里得知这个少年不知从何而来自小被狼群养大。去深山中修行的卓哈切活佛发现他时,他大约五、六岁的模样,从此就把他带在身边,可是十年后,即去年卓哈切活佛突然不见了,他也不见了,之后有人在丛林狩猎时看到他和狼群在一起。卓哈切活佛捡到他的那一年正逢西凉蝗灾,去年活佛不见了,又逢大旱,加上他独特的眼眸,所有西凉的人都叫他“魔狼”,说他是不祥之物,来到这世上就是带来灾祸的,西凉的土司都在悬赏捉拿他,捉到后把他祭神,保佑西凉平安。 

    叶笙给那少年治伤,外面却惨叫连连,会说汉话留着漂亮髭须的年轻人是阿芭土司的大儿子沙华。此时正把场内和墙头的二十几个奴隶捆在寨前,拿着马鞭劈头盖脸地乱抽一气,一边打一边骂他们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抓不住。 

    叶笙和长鹤听得坐不住了,叶笙冲了出去,不知道他对沙华狂吼了些什么,沙华居然笑眯眯地把奴隶放了,跟着他回来,倚在门口看他给那少年治伤。 

    弩箭的箭簇从肩头剔出来的时候,少年在剧痛中苏醒,尚未看清眼前的人就挥臂将身前的叶笙扫了出去,叶笙被他大力推了出去,手里的止血散在空中撒落,眼看着要磕在桌角上,守在床边的长鹤来不及反应,一旁的北项鸿已经闪身挡在桌角前将叶笙接在怀里。 

    少年翻身而起像狼一般趴跪在床角,看了长鹤一眼,转而警惕地盯着门口的沙华和桌前的北项鸿,眼神凶猛。 

    桌角撞在腰眼上一阵麻疼,这要是撞在小笙身上……北项鸿脸色一沉,挥掌拍向少年身上。“项鸿……”长鹤看出北项鸿动怒了,叶笙猛地推开北项鸿的手臂,掌风还是把少年撞了出去,他吐出一口鲜血又紧咬着牙齿爬了起来,冲北项鸿扑了过来。“项鸿!”长鹤用背部挡住他的身形,看着北项鸿。少年喉咙里发出嘶吼声,在床上转来转去焦躁愤怒。 

    北项鸿冷冷地对长鹤说:“我知道你心软怜惜他,可是一样,有很多人也让他杀了,这世上不光只有他可怜,你就只看见他一个吗?!”叶笙拽拽他的衣袖,仰脸想帮哥哥说两句好话。北项鸿瞪了叶笙一眼,厉声说:“还有你,你也听着,别整日里软心肠、烂好人。正好,有好些事情要教导你明白。”说着抱起叶笙往肩头一扛就往门外走。 

    倚着门框微笑的沙华闪开身,看着叶笙捶着北项鸿的后背挣扎,嘴里喊叫:“你放我下去,我不跟你讲话,狠心肠,最坏就是你……哥哥,哥哥……” 

    北项鸿脚步不停,嘴里说:“跟驴子一样倔,还吵,再吵就把你绑起来。” 

    看着他俩出了门口,沙华盯着床上狼一样警惕的少年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长鹤回头,少年趴在床角,脸上的凶狠慢慢的逝去,转而紧盯着长鹤。长鹤叹口气抬手拿起桌上叶笙放着的一包止血散,打开,靠近少年,扶着他的肩头。少年眼睛一眯,身体缩了一下,半晌却慢慢靠了过来。止血散敷在肩头,长鹤给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低声说:“项鸿说得也对,他们伤了你,你却也杀了他们……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护着你。”说着抬眼看着少年淡然一笑。手腕一疼,却已被少年紧紧地抓住。 
八、还璧生枝节 羽箭决归属 

    长鹤手腕一疼,已被少年紧紧地抓住。少年另一只手的肘部撑着身体,跪趴在床上,声音在喉间,猛地凑近长鹤,龇出牙齿,状若凶狠。 

  “封冉进来。”长鹤喊了一声,门外进来一个侍卫。一看那少年牙齿就凑在长鹤颈旁,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作势欲咬,大惊,立时抽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少年的咽喉刺来。少年眼中寒光迸射,松开了长鹤的手腕。说时迟,那时快,长鹤挡在少年身前忙摆手,喊:“收剑,哪个要你动手?”侍卫手腕一抖,剑尖斜刺出去,收了势。“叫你进来是让你拿些吃食。”长鹤起身对侍卫说,回首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又对侍卫说:“有果子也让他们准备些。” 

    不多时,两个侍女一人捧着两盘果子一人捧着一盘肉食进来,有些惊慌的看着床上的少年,放下盘子躬身跑了。长鹤把食物一一摆在床上,拿起一个果子对少年说:“饿了吧,吃些东西。” 

    透红的果子在眼前,少年警惕地看了一眼,退后一步。长鹤笑笑,咔嚓一口啃上。食盘里放着一条薰猪后腿,长鹤拎起来撕咬了一口,油汪汪的咬了一嘴油花,用手拎着送到少年眼前,嘴里咀嚼着也不说话。少年盯着长鹤的嘴看了半晌,长鹤举着后肘的手也擎了半晌。 

    这猪真肥,半条腿都这么重,长鹤心想。猛地手上一轻,少年夺过后肘缩在床角,大口地啃咬了起来,一边啃,眼睛还不忘盯着长鹤。长鹤松了口气拿起果子陪他一起吃。 

    少年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侍女拿来的黑色撒腿长裤,他显然有些不习惯,一边啃着后肘,一边不停的撕扯,长裤却颇结实,被他摸了一道道的油迹。不知道饿了多久,大半个后肘下去,他吞咽的速度才慢了下来。长鹤看着他,想起叶笙吃东西的模样,也是一开始狼吞虎咽的。眼前的他虽然身材高大却明显的比自己小一些,琢磨管家说的话,他,也许才十六、七岁吧。长鹤想着,眉间眼底的怜惜丝丝泄漏,手里握着果核看着少年微笑。 

    侍卫进来禀报,宴席备好,管家已经派侍女来请了,长鹤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带上,对门口的两个侍卫说:“我去了,你二人守在这里,别进去也别让他们进去,若是这里的人要硬闯,你们知道怎么做了?”侍卫忙点头答应,一左一右守住房门。 



    叶笙衣衫凌乱,裤子褪在腿弯,耷拉着脑袋窝在北项鸿怀里,不情不愿的。北项鸿一边给他擦拭一边问:“做什么,没力气了?咬我的劲头呢?” 

    叶笙仰起脸来,腮边绯红,眼角瞄了瞄北项鸿的肩头、小臂,墨蓝色的袍子上几处深色水迹,是自己张嘴咬下去的口水弄得,咬得多狠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耸耸鼻子讪讪地问:“疼吗?” 

    北项鸿扔了手里的帕子,将裤子给他提上,束紧腰带,看着他绯红的脸庞,小声问:“你呢?疼吗?”叶笙脸庞更红,垂下眼睛遮住一片明朗,摸摸自己的屁股点点头。北项鸿净了手走过来,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低声说:“跟你说的,你可都记下了?”叶笙点点头。“以后只能在我面前这样,连哥哥面前也不许,若是被我知道了,可就不是打屁股了,记得了吗?” 

    叶笙又鸡啄米似的点头,猛地想起来忙抬头问:“那……像刚才那样……快活的……事情呢?为什么不许我自己做?为什么只能由你做?” 

    北项鸿半是利诱半是恐吓问:“我替你做快活些,还是你自己做快活些?” 

    叶笙认真的侧头想,回道:“你做快活些。” 

    北项鸿很开心地点头说:“所以,以后这个事情也交由我来做。你娘是女子,有些事情她不方便教与你知道,你乖乖听话就好。我和你哥哥总不会害你吧?” 

    北项鸿边说,叶笙边点头,看北项鸿拿出一把长及手掌的小匕首,暗色的鲨鱼外鞘,柄上缀着一颗猫眼石,似玩具多过利器。北项鸿拔出匕首对着桌角一挥,桌角应声而落。叶笙张大嘴巴:“好锋利。” 

    “这个给你带在身上防身吧,若是有人……嗯……欺负你,你就……”北项鸿举着匕首唰唰唰挥了几下,满意的看着叶笙点头答应,就把匕首给他插进腰带中别住。 

    侍卫在门外催促了,看叶笙换好了衣裳,北项鸿说:“走吧,他们要等急了。是不是腿有些软?”看叶笙点点头,便说:“你是男孩子,我只抱你到楼下,自己坚持些。” 

    “我没事,自己走。”叶笙小声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腿有些软。”两个人一边说,边跟着引路的侍女走向正楼内厅。 

    厅内中间是常年不熄的火塘,绕着火塘摆了一圈矮几,矮几后铺着精美的刺绣毡毯。矮几上,美味盛在精美的漆盘中,佳酿盛在只有土司家才有资格使用的鹰爪杯里,香气诱人。主席右首坐了阿芭土司的几个儿子,第一位是沙华。左首第一位坐的是朵日头人,第三位坐的是长鹤。侍女引着北项鸿走到第二张矮几处。北项鸿把叶笙带在身旁坐下。 

    长鹤见和自己打招呼的叶笙连发间露出的耳朵都是红的,忙问: “怎么了?耳朵红成这样?脸也红了?项鸿哥哥欺负你了?”叶笙摇了摇头说没事,坐正了身子。长鹤疑惑地看项鸿,刚想问,阿芭土司出来了,众人起身。 

    阿芭土司带着妻子盛装出席盘膝坐在主席。他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身材健壮,神情高傲,面目英武,沙华很是像他,却少了他的一份威严。土司娘娘面目姣好,想来年轻时定是美丽动人。朵日头人出席躬身行礼,起身后为阿芭土司介绍几位客人。 

    “这位是安国公、抚远大将军北项鸿。”北项鸿听到朵日头人说自己的名字知道是介绍自己起身拱手行礼。 

  “这位是金紫光禄大夫蓝长鹤。”长鹤也起身拱手行礼。 

  “这位是蓝长鹤的弟弟,这孩子的医术比毕摩还要好呢!”朵日头人特意替叶笙美言,沙华亲眼看到过叶笙替魔狼治伤也微笑点头回应。他看着叶笙微笑的样子让北项鸿很不舒服。 

    叶笙穿着土民的盛装,黑布裹头巾,黑色的衣裳,裤腿、衣袖、衣襟都绣着繁复的蓝色花纹,身上披着一件刺绣精美的“擦尔瓦”是朵日头人送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把同样装束的阿芭头人的几个儿子都比了下去。听到朵日头人介绍自己忙起身行礼,用流利的土语问候阿芭土司和土司娘娘。 

    土司和土司娘娘有些惊奇他是长鹤的弟弟却是“乌蛮”人装束,而且“乌蛮”话这么流利。说话间,管家将北项鸿送给阿芭土司的礼物一一呈上。一颗白玉白菜,菜叶上趴着一只翡翠蝈蝈,须翅分明,晶莹剔透;一尊纯金的金刚度母,宝冠上镶着金刚钻、红宝石、祖母绿、绿松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第三件是一个鸽卵大的夜明珠,昏暗的屋子里,夜明珠莹玉般的光泽压过火把、油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阿芭土司坐拥数万的奴隶、安家娃子以及广阔肥美的土地,俨然是个土皇帝,对于北项鸿的封号没什么敬意,也不明白长鹤那个正三品的散官是做什么的,但是宝物却是货真价实,脸上也就有了些高兴。 

    几轮美酒过后,北项鸿边说明来意,阿芭土司非常爽快,招手让管家把那尊翡翠玉佛抬了上来,这玉佛虽是珍贵可也不及面前这三样东西,阿芭土司乐得送个顺水人情。北项鸿上前接过,和长鹤相视一笑,这差事磨到如今总算是了解了。 

    长鹤吩咐侍卫安置好玉佛,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阿芭土司说:“土司大人,我还有个请求,希望……您能放了那个……魔狼。” 

    阿芭土司听了儿子对自己翻译的话后,脸色一沉,回了几句话。沙华起身笑着说:“他?我说过了,他是祭神用的,他是个不祥的魔物,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要不是活佛这十年来护着他,他早就被我们抓住了。哼,跟在活佛身边十年都改不了魔性,说不定尊贵的活佛早就被他吃了,今日你也亲眼看见他杀人了,他的手,他的嘴,他骨头里都是血腥。” 

    长鹤忙道:“我在林中遇到过他,他还救了我,今日是因为伤害了他他才反抗的。” 

    “哈哈!”沙华大笑,“他在林中不伤害你,那是因为吃饱了,你以为一个野兽还懂的救人吗?”见他们如此顽固,口口声声“魔物”,长鹤心内有些焦急,刚要据理力争,沙华却道:“若要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长鹤问。 

    沙华摸摸唇上修剪整齐的髭须对长鹤说:“你要魔狼,可以,我要这个小孩,把他留下,我要他做我的呷西呷洛。” 

  “不行!”长鹤和北项鸿齐声说,然后同时侧身问叶笙:“呷西呷洛是什么?” 

    叶笙看沙华的手指着自己,看看身旁的两个人,张张嘴,半晌说:“‘呷西呷洛’……就是……奴隶。”说完蹙起眉头,这个小胡子越看越讨厌。 

    “啊?!……奴隶!”北项鸿噌的站起来,指着沙华说:“我尊重你们,别以为这是惧怕,区区一个西凉我还没放在眼里,何况你一个小小土司,敢要我……们的人,你配吗?” 

    北项鸿身为抚远大将军统领楚国黑羽军,麾下铁骑数十万,此次带领自己亲信侍卫做剿灭山贼、寻回玉佛这等事,心内本就不愿,奈何是太后钦点,不愿也不敢怠慢。他是桀骜之人,一路行来幸亏有温和的长鹤时时安抚,对这些蛮民态度尊敬已是不易,一听沙华居然敢开口索要叶笙,还是要去做“奴隶”,再也按捺不住,憋着的火一股脑的发了出来。 

    他号令千军,冷气脸来自是气势逼人,沙华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脸色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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