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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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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苍不喜欢被人盯著瞧,心里暗暗不快,但还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朝席上的傅老爷行礼问好。
傅老爷连忙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一付热络关怀的样子问东问西。
傅云苍看似恭恭敬敬地答了,其实是在心不在焉地附和敷衍。
“云苍,我今日请了一位刚从京城移居过来的名医赴宴,让他为你诊治。”傅老爷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这位名医虽然医术高超,可是脾气怪得很。我派人在他门前求了一天一夜,他直到片刻之前才答应来为你看病,这个时候正在路上。”
“有劳父亲费心了。”他低下头说著,心里却开始疑惑起来。
有什麽理由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病?
眼角看见那些席上的人们大多窃窃私语,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来,这种疑惑更是加深了很多。
这时,有人远远从门外走了过来。
傅云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那个由远而近渐渐分明的身影。
就在那人踏进宴厅的第一步,大厅最细碎轻微的声音也突然之间完全地消失了。
这个人不就是当日在弘法寺里……
相较於其他人的目瞪口呆,傅云苍虽然有片刻的惊愕,但很快地平复了下来。
直到那人走到了大厅的中央,还是没有人能回过神来。
那人倒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只是负手站著,任人打量。
傅云苍听见身边的父亲在嘴里说著什麽“如此人物”之类,於是也抬起眼细细打量著这个男人。
有什麽特别的吗?不也是眼耳口鼻,四肢齐全?
不过……这人的眼睛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乌黑暗碧,说不清到底像是什麽颜色。
在书上看过,也许这人有异域血统,所以眸色和常人有些微差异。
又等了一刻锺,傅云苍终於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一脸呆滞的傅老爷终於回过神来,慌乱地站了起来,音调有些局促地问:“请问贵客是……”
“在下解青鳞,是应傅老爷的邀约过府看诊的。”那人傲然站著,轻薄的绿色衣衫随著屋外吹来的冷风飞扬摆动。
傅云苍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突然传来的清冽香气,那是……带著冰雪气味的梅香……
“啊!你就是解大夫?”傅老爷和其他人一样一脸诧异,没有想到这个“名医”非但不是耄耋老儿,而且这麽地……年轻俊美,飘逸如仙!
那解青鳞这时转过了视线,和傅云苍的目光撞作了一团。
“是你!”解青鳞惊讶地轻喊了一声。
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傅云苍皱了皱眉,勉强朝他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麽快我们就再面了,果真是有缘。”那解青鳞微一沈吟:“难道说,这次请我来是为你……”
“怎麽?解大夫和小儿是相识的?”傅老爷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儿子,想不通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傅云苍怎麽会认识这个前不久才来到惠州城里的大夫。
“是我上月去弘法寺赏梅时,和公子见过一面,当时就觉得有缘。”解青鳞抢在傅云苍开口之前回答说:“这两日还在後悔当初忘记互通姓名,没想到居然是傅老爷的公子。”
看他一脸惊喜,傅云苍有些不习惯地咳了两声,没有回话。
不过是偶遇了那麽一回,这人怎麽这麽高兴,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是吗?云苍他平日里不常出门,能和解大夫遇上可真算是有缘了!”傅老爷知道自己儿子不喜欢搭理人的性子,急忙接过了话尾:“啊!小儿名叫傅云苍,是云海苍茫的云苍二字。”
“傅云苍,云苍,好名字!”解青鳞闪亮的眼睛盯著他:“我叫做青鳞,解青鳞!”
“解大夫。”傅云苍虚应了事地拱了拱手:“幸会。”
“这次请大夫来,原就是想请大夫来为小儿看诊的。”傅老爷把他请进席间,坐到傅云苍的身边:“小儿深为顽疾所苦,希望解大夫能妙手回春,我们傅家上下必定对大夫感恩戴德。”
“你……不舒服吗?”解青鳞问眼前正掩嘴轻咳的傅云苍。
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傅云苍也停下了咳嗽,讶异地看著他。
这个人是不是大夫……怎麽会这麽问的……
“解大夫,不是说你医术超群吗?怎麽会问这种无知的问题啊?”这时,另一席上,有人大声地问,那里还传出了一阵哄笑。
解青鳞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伸出了手。
傅云苍看了看他,才卷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腕放到了他的掌心。
解青鳞伸出两指搭上了他的脉门。
他为傅云苍诊断著脉象,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放开了手,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一起放开。
“怎麽了?解大夫,你可是没有把握治好傅公子?”这时,那面席座里又传来了嘲讽声:“还说什麽除了秉性,世上没有什麽病是你治不好的!你现在还有什麽话说?”
傅云苍看了过去,认出了那是县丞的独子,又看到父亲避著自己的目光,心里明白了几分。
听说前阵子这位县丞大人的公子得了不为人知的恶疾,城里的大夫束手无策,多亏了一位神医把他救活,可那人也狠狠地借著治病好好地戏耍了一下这个娇纵子弟。
他们这是想借著自己这天生无救的心疾,折辱一下这个解青鳞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傅云苍忽然之间站了起来。
解青鳞抬头看他。
“不劳烦大夫费心了,我这病是天生缺憾,本就无药可医。大夫不用为此多花无用的心思。”
说完,傅云苍朝他行了个礼,对他微微一笑。
解青鳞一怔。
这傅云苍……
那边席上正要起哄,傅云苍一眼扫过,每个人都觉得他森然的目光在盯著自己,一时寒毛凛凛,立刻没了声音。
“解大夫,你回去吧!元宵佳节,不要在这里白费了时间。”
“云苍。”傅老爷有些讪讪地说:“我只是想让……”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傅云苍打断了自己的父亲:“只是我以为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不如不做,这个道理父亲应是比我懂得的。”
傅老爷被他这麽不软不硬地一顶,也不好再说什麽。
“傅公子,请等一下!”
在傅云苍转身要走的时候,那解青鳞突然出声喊他。
傅云苍转过头,看见解青鳞正朝自己微笑著。
“其实,公子的病虽然可能无法根治,不过,只要调养得宜,身子纵然要比常人稍差些,但和现在相比,还是能好上不少的。”看见傅云苍露出一丝惊讶,解青鳞补充说:“我虽然说不上能起死回生,但论医术,这天下间能和我相提并论的少之又少,傅公子尽可以相信我说的话。”
“这可是真的?”一旁的傅老爷面露喜色:“解大夫真的愿意为云苍治病?”
“我想试试。”解青鳞的目光一直看著始终淡然的傅云苍:“我和傅公子一见如故,非常想为他做些事情。”
傅云苍看著他的眼睛。
这个人的目光……清澈坦然,不见一丝伪善。
是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这麽坦荡真诚的人吗?
“也好。”傅云苍转眼间做了决定:“那就多劳大夫费神了。”
元宵夜宴的第二天,解青鳞就应著邀约搬进了傅家。
可人是搬进来了,却不见他过来给傅云苍把脉开药,一连数日,只是大早就往外跑,黄昏才回来。
傅老爷派人来暗示傅云苍是不是要问问这解青鳞到底打算怎麽医?
傅云苍却说由著他去,也不著急。
这样过了半个月,转眼快要开春了。
这一天,解青鳞终於来找傅云苍。
那时正是清早,傅云苍气血不足,清晨时常昏昏沈沈的。所以虽然起了床,可人还不是那麽清醒。本想开窗透透气的,却是靠在窗框上又睡了过去。
解青鳞远远就见他随意地披著外袍,头发也没有束好,用手撑著下颚在窗边打瞌睡。
走到近前,本想喊醒他,却想到了他不宜受到惊吓,於是解下了身上的披肩,用力一抖,轻盈地披到了傅云苍瘦削的肩头。
收回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为他撩开了落到脸上的发丝。
那张沈睡著的脸意外地带著一丝稚气,解青鳞这才第一次意识到眼前不过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
想起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模样,他在雪地里望著寒梅的那种眼神,那一点也不像是二十岁的人应有的眼神。
淡然到……就像是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留恋……
虽然说这种需要心绪平静的疾病也许是他性格淡漠的原因,可是这个人的身上总应该有些不同的东西在的……
解青鳞的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七彩的琉璃映著阳光闪烁生辉。
越看,那琉璃的颜色越发深邃美丽,解青鳞忍不住伸出了手……
就在解青鳞的指尖碰到琉璃表面的那一个瞬间,琉璃突然绿芒大盛,他胸口猛地一痛。
沈睡著的傅云苍这个时候动了动睫毛,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是你……”傅云苍迷朦的目光看著他:“你终於来了……还给我……”
解青鳞一惊,後退了一步。
光芒在他的手指离开琉璃的瞬间完全消失。
傅云苍眨了眨眼睛,迷朦逐渐被清醒替代。
“是你?”傅云苍疑惑地看著脸色有点不太一样的解青鳞:“你怎麽来了?”
“你说了什麽?”解青鳞惊疑不定地问他。
“我说了什麽?”傅云苍不明所以地重复著:“我是问你怎麽来了?”
“你醒过来的时候对我说……”
“醒过来?我是不是说了什麽奇怪的话?”傅云苍突然有些尴尬地说:“真是抱歉,我清早起床的时候总是迷迷糊糊的,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话,你不要在意。”
他想到了有次,一个丫鬟清早喊他起床,不过摇了他两下,他居然拔起了墙上的剑喊著大胆砍过去。幸好那剑没有开锋,不过也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不,其实也没什麽。”解青鳞感觉到急速的心跳开始平稳下来,於是扯起了笑容:“是我来得太早,打扰公子休息了。”
“没关系,我已经醒了。”傅云苍把长发拢到一边,垂放在胸前。
这才注意到了身上多了件披肩,有些诧异。
“这是……”他把那浅色的披肩拿了下来。
“我见你睡得熟,怕你受了凉。”解青鳞把披肩接了过来。
“多谢。”傅云苍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请进来吧!”
“不了,其实我这麽早过来,是想请傅公子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解青鳞含笑看著他。
“那好。”傅云苍想也没想,对他说:“那你等我一下。”
解青鳞嘴角始终挂著的微笑,在傅云苍转身离开窗户的时候隐去,换上了一脸的深思。
那块琉璃……
解青鳞没有让其他人跟著,而是亲自驾车带著傅云苍出行。
马车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了他说所的那个地方。
一路上傅云苍也曾往车外看过,环境越来越是荒凉,明显是出了城外。
车停下来以後,车帘被掀开,解青鳞的脸出现在门边。
“我们到了。”解青鳞把手伸过来。
傅云苍借著他的扶持,弯腰出了车门。
一抬头,他就怔住了。
满目白梅。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卷带起清冽的梅香,在天地间轻扬四散。
傅云苍就这样站在车上,环视著四周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梅林,觉得似乎置身梦中。
“很美,是吗?”解青鳞了解地看著他一脸恍惚:“要是下了雪,那这里的景致才是最美。”
“这里……”在惠州城的附近,怎麽会有这麽一大片的梅林?“是什麽地方?”
“你跟我来。”解青鳞把他扶下了马车,带著他往梅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小会,眼前慢慢开阔起来。
沿著渐有的青石小路走过去,稀疏梅树後天青朗朗,竟是走到了一片悬崖。
崖边有一株看来年龄不小的梅树,枝桠纵横,正是开淂满枝灿烂白梅。
梅树边有一间小屋,粉墙乌瓦,和梅树相映成趣。
崖边有青石的围栏,解青鳞拉著他来到栏边,指著南面叫他看。
在连绵的密林後,隐约有著楼宇的轮廓。
“这里是栖凤山?”大致想了想方位,傅云苍惊讶地说。
“不错,栖凤山,白梅岭。”
傅云苍低头看了看脚下,峭壁下只见暗影重重,深不见底。
看得头有些晕,不由得拉住了身边解青鳞的衣袖。
“你没事吧!”解青鳞急忙把他扶到了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没事。”傅云苍放开了手,环顾四周。
“解大夫,你们已经来了啊!”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後传来。
傅云苍回过头看去。
梅花!
不!是个女子!t
一个宛如白梅化身的女子!
入目都是白色,全身上下一片雪白,鬓边还簪著梅花样式的白玉发饰。
那肤色也比傅云苍见过的女子要白上几分,於是,发色更显得乌黑,唇色更加丽。
等她走了过来,一种淡雅的梅香也一同弥漫过来。
“疏影!”解青鳞朝那女子说:“你出去了吗?”
“知道有贵客要来,我当然是要去备些茶点招待的。”那女子朝傅云苍行了个礼:“这位就是傅公子吧!小女子梅疏影,就住在这白梅岭上。”
“在下正是傅云苍。”傅云苍连忙站起来回礼:“梅小姐有礼了。”
“原本听解大夫说傅公子是个高洁出众,世间少有的人物,我本来还是不太相信的。”那梅疏影抬头看了看他,目光中隐隐可见好奇:“可现在见了,才知道解大夫为什麽要这麽说了。”
本来只觉得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子看在眼里很是舒服,现在被她这麽一说,傅云苍的脸颊不知为什麽有些泛红。
他这一脸红,梅疏影用袖子掩住嘴角偷笑起来。
这傅公子是个可爱单纯的人呢……
三人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梅疏影在提著的藤篮里取出了糕点,又从屋里沏来了茶,三个人就这麽在崖边喝茶谈天。
不过多是解青鳞和梅疏影在说,傅云苍只是喝著梅花泡制的茶,在旁听著,遇到询问,也只是点头或者简短地答话。
“傅公子,你手上的饰物真是别致呢!”已经看了好一会的梅疏影好奇地问:“不但颜色特别,样式更是少见,可是有什麽寓意的吗?”
“你说这个?”傅云苍抬起了手腕,露出了腕上的琉璃。
光芒耀眼,梅疏影点了点头,忍不住用袖子挡住了射进眼里的光线。
“具体是什麽来历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十岁那年病重不治。有位异人飘然而至,把这块琉璃系在我的手上,吩咐我不能取下。我不久就转危为安,从此就一直带著这琉璃。”傅云苍抚摸著光滑的琉璃表面:“说是护身保命的吉祥事物也不为过。”
“异人?什麽样的异人啊?”梅疏影为他添了点茶,追问著。
“我那时病得厉害,也说不太清,只是依稀记得那人……很冷……”
“很冷?他看上去很冷吗?为什麽不多穿些衣服?”梅疏影惊讶地说。
“不是。”傅云苍轻声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那个人一身白色纱衣,看上去神情冰冷,就像是用寒冰雕琢而出的人形。他站在那里看了我一天一夜,从头至尾只说了‘要命的话就别取下来’这几个字。”
那几个字他模仿那人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出来,虽然不可能十分相象,但依稀可见那人神色之冷历。
一旁聆听著的解青鳞脸色微微变了一变。
梅疏影看见了,立刻转开了话题。
第三章
“对了,疏影,我放在你这里的东西呢?”不一会,解青鳞朝梅疏影说:“你不是偷偷吃掉了吧!”
“怎麽会呢!”梅疏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盒,笑著说:“不过,真是香极了,害我馋淂半死,你要是不问我讨去,迟早是被我吃了。”
解青鳞把那玉盒拿在手里,小心地打开了。
香气四溢。
傅云苍闻到了那种动人的香气,也忍不住心中一动。
解青鳞竟把那盒子推到了傅云苍的面前,对他说:“吃了它吧!”
盒子里是一颗指头大小的雪白药丸。
“这是?”傅云苍不解地看著解青鳞。
“这药叫做金风玉露,可是解大夫多年的心血。”梅疏影抢著说:“好不容易才炼制成功的,解大夫想也不想地要给公子服用,可见是很看重公子啊!”
“多年心血?”傅云苍怔怔地看著那晶莹剔透的药丸,然後摇头:“不行,我不能吃。”
“为什麽?”解青鳞和梅疏影一样一脸讶异:“公子可是对这药效怀有疑虑?”
“不是为了这个,看解大夫珍而重之的模样,定然是极为看重这药的。”傅云苍把盒子推回他的面前:“我这病注在骨中,不必浪费这麽珍贵的药物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平和,丝毫没有虚伪假意,一看就知道是真心这麽想的。
梅疏影目光闪了一闪,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被解青鳞含笑看了一眼,只能跟著笑了。
“傅公子你不要误会,是疏影她让你会错意了,其实这药方固然花了我不少心血,不过炼制起来倒不是那麽困难。”解青鳞把药丸从盒子里取出来,托在掌心递给了傅云苍:“还有,我是医者,只知道治病救人,没有想过要分什麽重不重要的,可不可救的。”
傅云苍看进了他那双坦荡坚定的眼里,突然觉得有些歉疚。
刚才……怎麽会突然觉得怀疑……
自己不过就是这麽一个病弱身躯,这样处处提防著,不是很好笑吗?
“那就多谢了。”傅云苍拿过药丸,和著茶水服了下去。
入口一片芳香,服下不一会,一阵晕眩过去,立刻觉得身子轻盈了不少。
傅云苍不由得站起来走了几步。
“这……”他惊喜地多走了几步,发现步履之间惯有的那种沈重居然减少了许多。
“果然有效。”解青鳞点了点头,一脸满意的表情。
“怎麽会这样的?”傅云苍一时忘形,拉著解青鳞的袖子问:“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那狂喜的样子让解青鳞有一刻失神。
傅云苍只顾走著自己变得轻盈的步履,随手又放开了他。
不过毕竟改善有限,不一会,他撑在石桌上有些喘气,但脸上的喜悦丝毫不减。
“解大夫真是医术如神!”他转过头朝著解青鳞露出感激的笑容。
心头又是一阵急跳。
解青鳞的手放上了自己的心口……
那天过後,傅云苍每隔半个月就服用一颗解青鳞炼制的“金风雨露”,身体的情况果然一天好过一天。
到这个春天结束的时候,傅云苍已经可以不用他人搀扶,一个人慢慢地徒步从山下走上白梅岭了。
就算他再怎麽淡然,这种健康的转变还是让他克制不住地欣喜。
这个身体终於可以不再依靠他人了……
如果有一天,能够靠自己的双脚走遍天下,这几乎就和遨游天际是一样的了……
“你在想什麽?”坐在他身边的解青鳞放下手里的医书,看著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想什麽人吗?”
“啊!我是在想……”想起自己那常人看来可能幼稚的愿望,傅云苍不太好意思说出口,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是在想疏影,不知道她今天准备了什麽招待我们?”
他们这时正坐在马车里,往栖凤山去拜访梅疏影。
这些日子以来,傅云苍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两人看作了自己的好友。
他和解青鳞常常是清晨就往白梅岭去,三人抚琴,吟诗,煮酒,畅论天下,到黄昏日落时才告别离开。
“疏影?”解青鳞若有所思地说:“她倒真是个值得想念的女子……”
“什麽?”傅云苍听不太明白:“什麽叫值得想念……”
解青鳞却只是笑而不答,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傅云苍更是觉得莫明其妙起来。
“她长得极美。”看见他眼里不依不饶的固执,已经大致摸清了他性格的解青鳞只能叹著气说:“所谓有佳人兮,得君子慕……”
“美?是吗?”傅云苍想了想:“你这麽说了,疏影好像是极美的……”
“什麽好像?”轮到解青鳞迷惑了:“你不觉得她很美吗?”
“她真的……很美吗?”傅云苍迟疑地问。
“这麽问……难道在你心里,一直觉得疏影不美?”解青鳞吃惊又好笑地说:“要是你真这麽认为,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女人家对自己容貌可是计较得很的,心里不怨你有眼无珠才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傅云苍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觉得疏影不美,只是疏影就是疏影,她是个极好的女子,不论性子或者心地,才华学识更是少有。至於容貌,其实每个人都不太相同吧!这个美与不美,我倒真是一向不怎麽在意,也不知道怎麽去区分……”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天下人都差不多?”解青鳞觉得有趣:“那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和庄管家也差不多?”
他这麽问了,傅云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下。
“也不是,当然有些不同的……你看起来要比庄管家年轻不少!”他认真地比较著:“还有,庄管家眼睛的颜色和你大不一样,鼻子稍矮些,眉发没有这麽黑,肤色也不尽相同……对了!他要比你矮上许多。”
解青鳞一时无言。
要知道,他虽然不喜炫耀,但心里明白自己的容貌纵然算不上举世无双,也绝对少有能相提并论的。可是在傅云苍的嘴里,他和那个又老又瘦小平凡的庄管家不过就是长得“有些不同”而已。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
傅云苍果然跟别人大不一样……
“那我和疏影比较起来呢?”等这句话问出口,连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你和疏影?”傅云苍也被他奇怪的问题弄糊涂了:“这个……疏影是女子,你是男子……这个怎麽拿来比较呢?”
“在你眼里,是疏影看来比较舒服,还是我呢?”
“舒服?”傅云苍好好地想了想,老实地回答了他:“疏影!”
“嗯!”解青鳞突然靠回了那边,重新拿起了医书。
被他突然变化的态度搞混的傅云苍抬了抬眉,也转头继续看著车外的景色。
他和疏影看起来谁比较舒服?
当然是疏影了!
因为每次看他看久了,心口就不舒服得很啊!
已是夏初,白梅岭上的梅花当然都凋谢了。
远远就能透过枝桠看见疏影在崖边的小屋,傅云苍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在他身後的解青鳞看他一脸微笑,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疏影!”看见坐在屋外刺绣的疏影,傅云苍远远招呼著。
梅疏影放下手里的针线,站了起来。
“解大夫!云苍!你们来啦!”疏影笑吟吟地迎上前来。
傅云苍看著眼前的疏影,突然想到了解青鳞刚才在路上问的那句:“在你眼里,是疏影看来比较舒服,还是我呢?”
脸上不知怎麽有些发热……
“脸怎麽这麽红?你不舒服吗?”看见傅云苍脸颊有些泛红,梅疏影关心地问,然後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他身後的解青鳞。
这一看,她脸色一白。
解青鳞也正看著她。
虽然嘴角带笑,可一双深邃眼睛里半丝笑意也没有。
“我没事,倒是你……”看她脸色突然苍白,傅云苍问她:“你怎麽了?”
“我没事,我没事!”梅疏影低下了头,有些慌乱地回答。
“你真的没事吗?”傅云苍不放心地说:“青鳞,你还是帮她看看吧!”
“好!”解青鳞伸出了手:“疏影,把手给我。”
梅疏影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看她的手有些发抖,伸了半天也没伸到解青鳞跟前,担心的傅云苍握住了她的手,放到了解青鳞伸出的掌心。
“她没事吧!”看梅疏影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傅云苍皱著眉问:“是不是哪里不对?”
“没什麽!”解青鳞终於拿开了放在她腕上的手指,放开了她:“可能是一个人在这里住著觉得有些寂寞了,心里郁积了些闷气,偶尔心慌,无妨的!”
“也是啊!”看梅疏影呼了口气,傅云苍也不再担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逍遥自在,不过,也是寂寞了些。”
“不会!”梅疏影抬起了头,脸上恢复了平常的笑容:“也许是昨天夜里贪凉,受了些风寒,你们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是啊!”解青鳞半真半假地开著玩笑,调侃著她:“疏影这样貌若天仙的女子,还是住在这远离俗世的地方较好,要是在尘世间现身,可是要引起混乱的人物啊!”
傅云苍听不太明白,又不太好意思问,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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