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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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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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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这个故事甚多隐喻,有些地方故作神秘,但其实也不过如此,窃钱者诛,窃国者侯,自古已然,于今犹乃。大权在手,成群结党,为所欲为,谁会说这个“不”字?一旦失势,鸡碎般小数,也就成了大罪名。
不过,这种帐,总是要算的。
中国流行的说法是“秋后算帐”,秋后,是表示一个一定的时间吧!
历史会向任何人算帐的,逃不过,躲不了,等著吧!
倪匡 一九九五年八月九日三藩市 花开又一年望月几回圆
第一部︰尸虫
不久之前,记述了一个叫作《病毒》的故事,有一个朋友从极远的一处地方(还在地球上)打电话来问︰“怎么好像没有完?”
是的,是没有完,那位公主,提出了她的设想,也一直在进行研究,在她的研究还没有确切的结果之前,情形就像叙述的那样子,不可能另有进展。
倒是我和这位朋友之间的一番对话,可以作为《病毒》这个故事的后记。
那朋友对我的答覆,咕哝了一句,我不是很听得清,但是我估计那多半不是很满意的表示,所以我也没有追问──何必去追问人家对你的不满?听不见就算了,耳根清静为要。
那朋友道︰“猜王大师把自己的头割了下来交给公主,你看是不是有他对皇室效忠的成份在?”
我回答︰“不知道。”
那朋友道︰“若然有,‘效忠’这种行为,你是不是认为是病态行为?”
我很肯定︰“绝对是,要他人效忠,或对他人效忠,都是病态的行为,根据公主的假设,都是有病毒在作怪,令得人产生这种思想,进而有了这种行为。”
那朋友长叹一声︰“这样说来,这个‘忠毒’害得人类惨极了。”
我也感叹︰“可不是吗,‘忠毒’形成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极权统治。从奴隶社会开始,到君主制度,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法西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出现的欧洲和亚洲乃至美洲的极权统治,都是‘忠毒’作祟的结果。虽然人类中有相当一部分,挣扎摆脱了这种病毒的毒害,可是还有许多人,正在它的蹂躏之下!”
那朋友再叹︰“由这种病毒衍化出来,作各种危害的病毒,花样甚多。”
我道︰“是,变化千万,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本质都一样。其中为害最烈的,自然是‘思想病毒’,或称‘主义病毒’。一为这种病毒侵入,其人的行为,就陷入了疯狂状态,如野兽,如鬼魅,再也没有人性,甚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最狂悖的是,硬要把他的思想或主义,强加在所有人的身上。为了达到这种狂悖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做出人类最丑恶的行为──”
那位朋友趁我略顿一顿之际,陡地叫了出来︰“三尸脑神丹!”
一听这五个字,我不禁“啊”地一声。
“三尸脑神丹”之为物,见于金庸小说《笑傲江湖》,时维西历公元一千九百六十余年,当其时也,全人类四分之一,陷于史无前例的大疯狂之中,所以,也不能单以小说家言,等闲视之。
那“三尸脑神丹”,是一种可在时间上作控制之毒药──用药物包裹著一种叫“尸虫”的毒虫。
在特定的时间中,这种毒虫的毒性,就会发作。记述中这样形容虫毒发作之后的情形︰
“……所藏尸虫由僵伏而活动,钻而入脑,咬啮脑髓,痛楚固不必说,更且行事狂妄颠倒,比疯狗尚且不如。”
(请注意“狂妄颠倒,比疯狗不如”!)
记述又进一步形容︰
“……尸虫脱伏而出,一经入脑,其人行动如妖如鬼,再也不可以常理测度,理性一失,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
这种情形,多么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形,并非只是小说家言,而是真正在人类历史上发生过(不断地发生)的,最近的一次,其疯狂程度之甚,更是空前。
挑起最近一次大疯狂的中毒者,倡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种狂悖,不是全符合尸虫入脑之后无理性如疯狗一样吗?而“父母妻子都咬来吃了”的情形,也同样在尸虫入脑之后,叠有发生!
这“尸虫”,和我们正在讨论的种种病毒,尤其是“思想病毒”,又何其相似!
所以这位朋友陡然叫出来的一句话,令得我暗暗心惊,须知小说,无非是描述人类各种行为之文学作品,人类形形色色的行为,全反映在各类小说之中,这如妖如鬼的行为,也早就被记述下来了!
尸虫!
这是不是就是那位公主想要在人脑中找出来的具体证明,以证明人的行为,不是由自己在控制,而是由一种可以称之为“尸虫”的病毒在作祟?
我由于吃惊,把这个问题,喃喃自语,说了出来。
那位朋友立即道︰“情形虽然可怕之至,但却大有可能是事实,我提议再和那位田教授联络,在你的记述中,他有些言辞,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问︰“是哪些?”
那朋友道︰“他在演说中,曾提及有‘间谍’潜伏在人的身体之中。”
我呆了一呆,不错,田活是曾如此说过,当时我不明白,后来也没有想明白。本来,我和田活曾很长时间共处,可以问他,但是那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如惊涛骇浪一般,应接不暇,所以我也没有问。
自从会见了公主,知道了公主正在进行的是甚么事之后,我自然对公主的行为,表示支持,而且鼓励她继续进行下去,因为我也相信,人类的行为,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有那么多人的行为,变得如此丧心病狂,那一定是生了病,有病毒在作祟。
我也答应了公主,会尽一切可能帮助她,公主则向我要求保守秘密,我也同意了。
当我离开的时候,田活留在皇宫中,我也一直没有和他取得联络。
这时,这位朋友如此说法,我反问︰“是不是你有甚么想法?”
那朋友道︰“没有,所以才想你去问了他,再来告诉我,以释心中之疑。”
我心中另有所思,所以只是唯唯以应。我想的是,猜王大师,竟是如此了不起的牺牲者,这是我从未料到过的事。我自信,我的脑子之中,大抵也没有甚么病毒侵入,至少,绝对没有奴性病毒,也不会有“人奸病毒”,但若是要我把自己的脑子献出来,供公主作研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而猜王大师却这样做了,在公主拒绝他多次之后,他仍然这样做,要知道,他的牺牲,决不是立刻可以见功的事,公主的研究,虚无飘渺之至,穷她一生之力,可能一点结果也没有!
这种牺牲精神,比较起丑恶行为来,又实在太伟大了。我想,这种行为,有无可能,也是受某种病毒的控制?
如果是,那么,病毒和细菌一样,也有“好”、“坏”之分了?
例如,葡萄球菌,当然有害,是“坏”的菌,但青霉素,却是“好”的,可以消灭“坏”的。
如果能把“好”的病毒提炼出来……
那就变成了药,可以医治人类各种乖戾丑恶狂暴行为的药!
当时,在听了公主说明了情由之后,我、蓝丝和田活三人的反应不一。
我想到了猜王大师的行为,太伟大了,固然,在人类历史上,不少同类伟大行为的例子,但是我以为,只怕那也不是人类的本来行为,所以我才想到了可能有两种病毒的存在。
而蓝丝则只是木然站立,她并没有甚么特别悲痛的神情,可是却泪如泉涌,她也不去抹拭,任由泪水在脸上纵横,以致流到了她的脖子上,由此可知,她内心的哀伤之深,已不是脸上的肌肉所能表达的程度了。
而田活,先是发怔,接著,便痛哭了起来,他开始时,还只是默默地哭,但到后来,就索性号啕大哭。他一面哭,一面捶胸顿足,显得伤心之至。
他的这种反应,不但是我和蓝丝莫名其妙,连公主也大惑不解,连问︰“你怎么了?”
可是田活却并不回答,只是越哭越伤心。
公主追问了几声,没有反应,就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过了一会,田活仍不止哭,公主略现厌恶之情,走了开去,田活双手发著抖,像是想拉住公主,可是手才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看来他内心痛苦之至,亟需安慰,但公主并不解他的心意。
公主走了开去之后,在一只柜子中,取出了一只方方整整的象牙盒子,招手令蓝丝过去,道︰“这是大师的首级,你设法连上去──不必把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出丧之日,我会到场!”
蓝丝也不抹拭脸上的泪痕,把那盒子接了过来,紧抱在胸前。
公主向我望来,我道︰“祝你成功!”
公主长叹一声,显然她对自己能否成功,一点也不寄希望。
田活在这时,因为哭得伤心,哭声虽止,但还在不断抽噎,公主望著他,又叹了一声︰“我们仍需要一起工作,你哭完了没有?”
公主的口吻,像是在责备一个小孩子,田活在受责之后,居然也大是扭怩,勉力调匀气息,一字一顿︰“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心想,他们有长期的合作关系,田活明显又对公主有特殊感情,我和蓝丝,不宜久留。
所以我提出告辞,公主也不挽留,却请田活代她送客。田活送我们出来,一直到这宫门之外,他才能顺气说话。
他道︰“叫你见笑了,我是真的伤心!”
我安慰他︰“伤心就哭,这很正常!”
他长叹一声︰“我想,那猜王大师必然也和我一样,对公主有特殊的感情,所以才甘愿为研究而牺牲。我想到自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也就没有机会蒙公主的青睐,这才悲从中来的。”
我自然未曾想到他的心思,竟如此之曲折,只好道︰“如今公主邀你共作研究,你有的是机会,倒也不必一定要割了脑袋去讨公主的欢心。”
我这样一说,他略为高兴了些。我本来,有些问题要问他,是关于他在生物学家聚会上的演说,我大有不明之处,可是给他这样一个打岔,也就忘了。
一直到和那位朋友通电话,讨论到了这点,我在一呆之后,道︰“是啊,我也不明白他说‘有间谍在人的身体之中’是甚么意思?”
那位朋友有点意外︰“你竟然没有深究他的话?”
我苦笑︰“接下来又发生许多事,所以没有深究下去。”
确然,接下来又发生了许多事。
蓝丝捧著猜王大师的首级,她好几次想打开盒子来看,却又鼓不起勇气来。
我在一旁看著这种情形,心想,这是她必须面对的难题,我应该给她适当的鼓励。
所以我道︰“我来!”
我一面说,一面向她伸出手去,向她要那只象牙盒。蓝丝犹豫了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无法逃避面对猜王大师的人头。因为猜王一死,蓝丝已是她那一派──天头派的掌门人了,而且,她也要把猜王的人头,连到猜王的尸身上去,若是怕见人头,如何能成事?
经过我这一暗示,蓝丝深吸了一口气,把盒子打了开来,可是在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先闭上了眼睛。
我一生奇遇甚多,但是在这样近距离,面对一个单一的人头,也还是第一次,所以心中也凛了一凛。而接下来的感觉,更是奇特之至。
盒中衬著天蓝色的衬垫,猜王大师面目如生,半闭著双眼,连口唇都和生前的颜色相若,彷彿随时会开口和我们打招呼。若说他像是睡著了,那么他一定梦到了自己是在一个十分舒适的环境之中,因为他的神情,是如此宁谧安详,绝找不出丝毫的痛苦。
这时,蓝丝也睁开了眼,我们两人过了好一会,才不约而同吸了一口气,蓝丝喃喃地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清楚。
她盖上了盒盖,我问︰“猜王大师的丧礼,我是不是也要参加?”
蓝丝叹了一声︰“不必了,公主刚才说她要来,其实,她也不必来,只有我们才要参加。”
我当然明白,她口中的“我们”,是各式降头师,降头术的一切活动,都带有极度的神秘色彩,丧礼自然更不例外。
我轻拍她的头──她虽然在降头术中地位极高,但是在我看来,始终是一个小女孩,我又道︰“你自己一切小心!”
蓝丝也不以为忤,点了点头,她忽然又道︰“我们天头派的秘藏宝库,曾被人偷进去,盗走了宝物……这件事,对师父的打击,著实不轻。”
我听了,不禁一怔。
蓝丝所说的这件事的经过,我已全部记述在《爆炸》这个故事之中。
我呆了一呆,道︰“不会吧!盗宝者已找到,而且等于已终身成为宝藏的奴隶了!”
蓝丝叹了一声︰“可是这总是他作为掌门人的一个缺失,只怕这也是他牺牲自己生命的原因之一──他觉得生无可恋了!”
我摇了摇头,并不是想否定蓝丝的话,而是感到,人的每一个行为,都有太多太多的促成因素,小事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生死这样的大事了,别说旁人不会明白所有促成的因素,只怕猜王大师于地下,他自己也未必说得明白!
我又劝道︰“不致于如此严重吧?或许他真是对公主的研究具有信心,这才如此的!”
蓝丝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我和蓝丝分了手,知道蓝丝此去,便是天头派掌门人的身份,可是她满面悲切,并无喜容,我也根本想不出话去安慰她,只好吩咐她,事情告一段落,就来和我们相会,她也答应了。
蓝丝后来,没多久就来和我们相会,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当时,由于情形特殊,我确然未对田活的演词之中,我所不了解的话深究下去。这时那个朋友提起,我自然也答不上来。
我那位朋友,在这个故事中,有一定的地位,也有必要介绍一下,可是我想了好一会,竟不知道该如何落笔才好。这位朋友,我甚至无法分类──事实上,我对他可以说不是十分熟悉,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他第一次就给我以极深刻的印象,是由于他的学问极好,几乎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天讨论的是中国古代的数学上的成就,他随口说来,几部古代的数学研究书籍,何等深奥难明,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可是他是甚么来历,却也无人知道,大家都称他为博士,那也只是一个泛称而已。
接下来,通过好几次电话,都是讨论各种问题的,他对我的记述,很是在意,一有疑问,立时提出,而且,每次他来电话,所在的地方,都不相同,天南地北,彷彿居无定所。
正因为他风解独特,我也很乐意和他交谈,人家自己不说自己的事,我也不去问他,两人之间,也没有再深一层的交情。
这时,我们在说“尸虫”这种可怕的东西,说了一会,他忽然笑了起来︰“卫君,你对‘尸虫’,还有甚么印象没有?”
我知道他这样问,必有道理,略想了一想,就道︰“好像在道家的典籍之中提及过。”
那位朋友“啊哈”一声︰“岂止提及过,而且有名有姓!”
给他那样一说,我也不禁“啊”地一声,在记忆库中,找出了有关“尸虫”的资料来──那是一看了之后,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记载记载,略有提示,也就容易想得起来。
记载还不少,以下是我想起来的资料:
“道家说,人身体中,有尸虫三,在腹中,名称叫‘三彭’。”
这“三彭”的称谓,是一个简称,有一部道书,叫《诸真之奥》,其中<黄经>一章,专论尸虫,这样说︰一者上虫居脑中,二者中虫居明堂,三者下虫居腹胃,曰︰彭琚,彭质,彭矫也。
这一则记载,虽然简单,但也够骇人听闻的了!它指明了人体的三个部分,分成上、中、下,都有尸虫“居住”著,且有名的,名姓还很雅,作为人名,也很正常。
这简短的记载之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上虫彭琚,潜伏在人的脑部,下虫彭矫,则在胃部,可是中虫彭质,却古怪之至,它潜伏在“明堂”──明堂就是人的穴道,人身穴道逾百,难道它也可以化身为许多,在每一个穴道上,都伏上一个?还是它的体形很是特别,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踫到触及人体内的所有穴道?
穴道是人的身体之中,最奇妙神秘的部分,实用科学中的医学,有精密的解剖术,可是,再精细的解剖术,也无法在人体内,发现穴道的实质存在,所以,就现代西方医学的观点来看,穴道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是,穴道又确然是存在的,刺激穴道,可以治病,这在中国,行之逾千年,中国人对穴道的研究,专著极多,深奥之至。
穴道不但存在,且是人的身体结构中,奇妙而重要的一部分。
在人体的重要部分,如脑,如穴道,竟然都有怪里怪气的尸虫潜伏著,这就算叫人想起来不害怕,也真的叫人不舒服之极了。
古籍的记载,还不止此。
有一部《大上三尸中经》也提及︰“上尸名彭琚,在人头中,中尸名彭质,在人腹中,下尸名彭矫,在人足中。”三尸的姓名一样,在人体的位置,略有不同──若是它们竟然可以在人的身体内自由行走的话,那更是叫人寝食不安了。
在《玉抠经注》这部道书中,尸虫的名称,略有不同︰“上尸名青姑,中尸名白姑,下尸名血姑。”──变成了女性化的名字了,如今的女权份子,可能要提抗议。同样的记载,见诸《西阳杂俎》这部书。
问题是,这三位有名有姓的生物,长驻在人的身体之中,所为何为呢?不见得只是贪人身体内舒服吧?它们是有目的,而且目的很是可怕。
《西阳杂俎》中的记载,比较含糊,只说︰“上尸伐人眼,中尸伐人五脏,下尸伐人胃命。”
用到了一个“伐”字,那绝不是甚么好现象了。可以推而广之,说人体的上中下三部分,若有甚么不妥当,全是这上中下三尸的作怪了。
鼎鼎大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大文豪柳宗元,有一篇文章,叫《骂尸虫文》,其中提到的事,更是骇人听闻至于极点。
第二部︰找人
柳宗元先生这样骂尸虫,指出尸虫的“小人”行为︰“人皆有尸虫三,处腹中,伺人隐微失误,日庚申,出谗于帝。”
乖乖不得了!
照柳大文豪所说的,真是值得研究之至。他对这三位尸虫先生的指控,也相当严重。“伺人隐微失误”,就是说专俟人有甚么行差踏错之处,然后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庚申日,尸虫就到“帝”的面前去进谗言──说坏话。这是典型的出卖行为,尸虫在人体内潜伏目的,原来是向“帝”说人的坏话!
总目的弄清楚了之后,还有两个细节问题,颇值得研究一番。
其一︰尸虫所留意的“失误”,是指甚么呢?可以是指人的行为失误,也可以是指人的思想失误,不论是哪一方面,这“失误”与否,又是以甚么为标准呢?那套标准又是怎样的呢?
其二,“帝”又是甚么?尸虫为甚么要把人的失误,向这个“帝”汇报?这个“帝”在知道了人有失误之后,会如何处理?他又会运用甚么力量来处理?
这些问题,逐一深究下去,趣味昂然,而且很是重要,因为每一个人的身体之中,都有三个尸虫在做“鬼头仔”,任何人,都绝无隐私可言,因为尸虫在人的身体之中,人不论做甚么,甚至想甚么,都有这个“鬼头仔”定期向“帝”报告。
这些问题,柳大文豪也无法有答案,因为他这样骂尸虫,也是从道家的典籍中得来的资料。
(柳宗元为甚么要作《骂尸虫文》,也很容易明白,他骂的是尸虫的这种打小报告的小人行径。)
古人记述道家的学说时这样说︰“三尸,或谓之三彭。人身中皆有是三虫,能记人过失,至庚申日,乘人睡去,而谗之于上帝。故学道者至庚申日,辄不睡,谓之‘守庚申’,或服药以杀三虫。”
以上的说法,见于《避毒录话》一书的第四卷。
这段话的奇妙之处,在于点明了尸虫是替“上帝”服务的。
这个“上帝”,自然是一位天神,但不知是何方神圣,道教中的各种神仙极多,可以假定就是俗称“玉皇大帝”的那位,那是至高无上的尊神,看来不但掌管天上的一切,连人间的一切,也在他的掌管之中,而“三彭”尸虫,就是他情报网的最末梢,是潜伏在人身体之中的。
不过,这段话,却也暴露出了这位“上帝”很是无能,因为他派出去的探子,没有甚么大本领,乘人睡觉,才能活动,人只要在庚申日不睡,它就没有办法。而且,还可以“以药杀之”──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反过来者,卒子这样弱,主将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再者,这上帝知道了人的过失后又如何呢?古往今来,多少大奸大恶之人,再有的过失,何止万千,若那上帝全知道了,何以又不作处理?还是积在一起,等其人死了,才算总帐?
作为上帝,而不能及时制止人的恶行,这神通自然也有限得很了。
这一切,虽然古籍中记载很多,但一直以来,都被人当“神话”看待,从来也没有人,想在人的身体中,把那三个有名有姓的尸虫捉出来看一看,究竟是甚么样子的,究竟是甚么人派来的。
也没有人进一步想从实际出发,去证实它们的存在。
这时,被那位朋友一提,我想起了这一切来,思绪大是紊乱。
那位朋友也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看这种记载,和田活所说,有间谍潜伏在人体之内,是不是接得上榫头?”
我吸了一口气︰“岂止接得上,简直合拍之至!”
那位朋友道︰“不知道田教授只是根据资料而生的想法,还是他在实际上已有所发现?”
我无法回答,只好道︰“不知道!”
那位朋友话题一转︰“卫斯理,根据你的理论,诸神都是外星人,那么,记载中的那个‘帝’,自然也不会例外了!”
我也知道他想说甚么,就应了一声︰“是!”
那位朋友忽然激动起来︰“你看,人是多么糊涂,多么麻木!”
我又好一会没出声,这位朋友虽然没有明言,可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说,有某一类外星人,派了许多潜伏者,潜伏在每一个人的身体之内,人有甚么行动,甚至思想,这些潜伏者会定期作出报告!
道家典籍中的一些记载,竟然可以作出这样的解释,这很是令人惊诧。但仔细一想,这解释岂非很是合情合理?
我苦笑了一下︰“你的设想很好,不知道田活是不是也作同样的设想,又或者他已经有所发现,有机会,我会去问他。”
那位朋友却道︰“不要等有机会了,他还和那位公主在一起?我去找他。”
我呆了一呆︰“你也在研究这方面的课题?”
他答道︰“不是。”
我吸了一口气︰“那,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因为他们的研究工作,不见得会欢迎外人去打扰!”
我的话,说得委婉之至,那位朋友叹了一声︰“我知道,可是我另有目的。”
我好奇,问了一句︰“甚么目的?”
他的回答,令我一时之间,会不过意来,他道︰“我要找一个人!”
我呆了一呆,无法在“找一个人”和“尸虫”之间,取得任何联系。
他又叹了一声︰“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仍在想︰要找一个人,可以有几百种办法,仍然不明白那和我们刚才的话题,有甚么关系。
那位朋友想是知道我不明白,他道︰“若是田活已研究到了尸虫的存在和活动,那么,尸虫定期报告人的行为,自然也知道这个人在何处,尸虫知道,那么‘帝’也知道,通过他们,我就可以找到我要找的人!”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不禁呆了。
这算是甚么办法?哪有人做事,这样绕弯子的?而且,一切全是那么虚无缥渺!
我呆了好一会,才道︰“若是有人,要从伦敦到巴黎去,他采用的路线是,先从伦敦飞到美国的佛罗里达,然后乘坐太空穿梭机,到太空和俄国的太空船会合,再经由俄国太空船返回地球,到达俄国的太空基地,然后再由基地到莫斯科,从莫斯科搭火车,转赴巴黎,你认为如何?”
我以为,我这样一问,一定会令得那位朋友哑口无言了!
谁知道他一分钟也没有考虑,就道︰“若是其它的路线,尽皆不能,也只好这样。”
我不由处摇著头,这位朋友要进行如此曲折的路线去找一个人,在我看来,大可不必,因为找一个人,毕竟只是找一个人而已。
于是,我道︰“只不过是要找一个人,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那位朋友呆了片刻,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情绪。
我自告奋勇︰“我有一个朋友,找人是他的专长,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那位朋友闷哼了一声︰“你说的是那位郭大侦探?哼,他找了足足三年了,屁也没找到!”
我呆了一呆︰“你没有找错人?”
那位朋友把小郭的全名,他侦探事务所的地址、联络电话,一口气背了出来,一点也不差,果然就是在我故事之中,经常出现的小郭,郭大侦探。
我大是奇讶︰“这太怪了,我和他经常见面,怎么从来也未曾听说过他有找不到的人,而且,找了三年之久,真不可思议。”
那朋友叹了一声︰“是我要求他严守秘密,不得和任何人说起的。”
我闷哼了一声︰“那也不成理由!”
我和小郭之间,实在不应该有任何秘密,更何况,找一个人,三年找不到,那对小郭来说,是一桩严重的大事,他早就应该来和我商量了。
那朋友道︰“遵守顾客的秘密,他是一个好侦探!”
我冷笑︰“三年时间,找一个人也找不到,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好侦探。”
那位朋友立即冷笑一声︰“我给你三年时间,你要是能把这人找出来,我算你本事!”
我听了之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应道︰“我甚么时候挂了招牌出来专门找人了?我有没有本事,也不必你来算!”
本来好好的对话,说著说著,变成了这个样子,眼看要不欢而散了。
那位朋友还在道︰“我知道你也找不到!”
我冷笑︰“对,我找不到,你循田活的那条路去找好了,祝你成功!”
那朋友又长叹了一声,忽然又道︰“如果我求你帮助呢?”
我立即回头︰“不接受,我不替人找人,小郭才是专家,他三年找不到的人,我三年也不会找到!”
那位朋友第三度长叹,我忍不住道︰“你要找的,是甚么人?”
那位朋友对我的问题,倒是立即有了回答──我敢说,没有甚么人,可以料到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他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甚么人!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而那位朋友,还生怕我没有听懂,又道︰“我不知道,卫斯理,我真的不知道!”
我把要冲口而出的一句话,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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