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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愁 第三个结局 by 璇儿-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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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咬了咬嘴唇:“是吗?我倒不知道我连做梦都在害怕……”
戚少商凝视他,看到迷迷茫茫的眼睛,看他半启的唇。嘴唇颜色很艳丽,红得诱人。突然把他按了下去:“不要再拒绝我了。你不至于当真要我抱着你的尸首来后悔罢?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我只求现在抓住你不放。你为什么要拒绝?问情已经有了答案,你为什么还要拒绝?”
“不是我拒绝,是你。你即使承认了你对我有情,你还是忘不了你的义。”淡淡的话语,却带着浓得化都化不开的悲哀。
嚓地一声,他的衣服已被撕破。这一惊非同小可,顾惜朝伸手格出,已经使出了几成真力。戚少商哪提防他会动真格的,一怔之下,已被格开。
戚少商心中疑团越来越大。一伸手,直拿向他肩头。
顾惜朝一闪,一声龙吟,湛卢已出鞘。
“你再逼我,休怪我剑下无情。”
戚少商面对月光般的剑身,也不变色。“我不想逼你,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手腕一翻,直扣向他脉门。顾惜朝一惊,剑身一抖,直向他咽喉点去。戚少商不避不让,顾惜朝剑到他喉间,骤然停住。总不能为这个杀人吧?他一迟疑,脉门已被戚少商扣住,浑身酸麻,湛卢落到了地上。
戚少商把他手臂拧到背后,伸手便撕他衣服。顾惜朝吓得魂飞天外,叫道:“戚少商,你敢动我?”
戚少商道:“我不动你,这种事勉强没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你越不让我看,我越想看!”
顾惜朝脉门被他拿住,动弹不得。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衣服已被撕开。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无所谓,唯有你,我绝不愿你看到我的屈辱!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杀了那个人!死人,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
月光如水,流泻在房内。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顾惜朝的嘴唇,已经硬生生咬出血来。
戚少商慢慢松开他的脉门。“原来如此。难怪你不仅不肯让我碰你,连沐浴更衣都躲着我。”把他揽入怀中,“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总有一天,我会杀了赵佚。”
感觉到顾惜朝在自己怀中发抖,戚少商这时才能体会,宫中这段日子,对他而言恐怕真是人间地狱。赵佚,赵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把这个心高气傲的人折磨到如此地步,你好厉害。他连听到你的名字都害怕,宁死都不肯回你身边。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爱,就不该伤害。可是,我不是也在说爱吗,我却也一直在伤害他。
那朵血红的罂粟,是你的罪。赵佚,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
“你替我……毁了它吧。”
戚少商一怔,摇头。“不成,你想这两天起不了床吗?”
顾惜朝咬了咬牙。“如果我死了,我也不要带着这屈辱走。”
戚少商叹了口气,“你放心,不会的。相信我。”
顾惜朝淡淡一笑。笑容如月般纯净。“我相信你。”
酒意上涌,只想睡去。最后模模糊糊的记忆,便是戚少商的吻,辗过自己的唇,脖颈,还有背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有……发白的天空,还悬着半轮冰盘……那月光照到身上,凄清的美。以及,呢喃在自己耳边的呓语。你在对我说什么,我喝得太多了,我不记得了。
44
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一场细雨之后,夕阳残照,湖光山色,如诗,如歌,如画。
人亦如画。
那个青衣男子,立于船头,手执一管碧绿玉箫,就唇吹奏。烟波浩渺间,发丝拂动,淡青衣袂在风中飞扬,映着残阳淡淡光影,真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戚少商靠在船上,手中端着一杯酒,怔怔地望着他。
“你不佩剑的时候,真的就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谁能想到,你便是以一己之力,搅得江湖上腥风血雨,翻天覆地,颠了宋室半壁江山的顾惜朝。”戚少商轻喟。“惜朝,你的名字取得不错,人如其名,优雅淡定。不过……你的内在跟外表,实在不相符。”
顾惜朝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替他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难道到了这风月无边之地,你豪气冲天的戚大侠,说话也文绉绉了?名字是父母取的,那也不算什么。你戚少商这名字也挺好的啊。”啜了一口酒,笑道,“我的外表,跟内在不符?”
戚少商笑道:“当然不符了。我当初就是被你这模样给骗了。看你斯文秀雅的模样,哪想得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顾惜朝眼神一闪,戾气顿现。“你九现神龙的名号,一样也是杀出来的。”收敛了眼中杀气,轻笑道,“在这瘦西湖上,确实不适合谈这等事。那跟焚琴煮鹤有何分别?”有些不耐地道,“天色还不黑下来,佩裳的船也老不到。好大的架子!”
提起佩裳,戚少商自然想起早就想问的问题。“那天夜里……你可是在她那里留宿?”
顾惜朝似笑非笑地道:“我若不是宽了衣,怎么可能把那般重要的药瓶忘在她那?你这问题,问得也未免太笨了。”
戚少商哼了一声,道:“杭州四大名妓之一的莲佩裳,这么快就被你骗上手,你也真厉害。”
顾惜朝嗤地一笑:“我怎么听着一股酸味?什么叫骗上手?这叫你情我愿,你刚才不也在说,不带剑的我,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么。”
戚少商酸酸地道:“你对自己,倒是蛮有自信的。”
顾惜朝笑道:“佩裳她最喜欢精于琴棋书画的那类,不过何洛如喜欢的便是江湖豪侠。你戚大侠这种就最合她意了,要不要佩裳帮你介绍一下?九现神龙可是不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哦。”
戚少商苦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戚少商被你顾惜朝逼得走投无路,天下皆知,我若是脸面薄一点,不用你逼就早自刎以谢天下了!”
顾惜朝道:“你还知道你脸皮厚啊?我还以为你没这点自知之明呢!第一次见我就傻瞪着我夸我什么什么的,你当真是……”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戚少商笑又不是气又不是,道:“那你接什么口?你闭上嘴不回答不就行了,我脸皮再厚,你不理我我也不会来再跟你搭讪!”
顾惜朝讪笑道:“是吗?不会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若是当时不接口,你还会不会找机会来找我搭讪?戚大侠,说老实话!”
戚少商忍无可忍地道:“你戏弄我够了没……我就算是一见钟情行不行?”
顾惜朝笑道:“是啊,一见钟情,然后马上把我拖上连云寨,让我去接你的烂摊子,你好去娶你的心上人。试问世上有这种一见钟情的吗?”
戚少商把一枚杏子塞进顾惜朝嘴里。“拜托你给我闭嘴!”
顾惜朝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扭过头去,大笑了起来。戚少商很久不曾看到他如此肆意纵情而笑,叹了口气道:“好吧,你爱取笑便取笑,只要你高兴便好。”
顾惜朝把杏核吐了出来,道:“我不是在取笑,我只是在说事实。你当时吓了我一大跳你知道吗?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主动跟我搭讪,还是那么一句话……什么一表人材,气宇不凡,我猜你是想说我长得好看吧?”
戚少商也豁出去了:“不错!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怎么样?”
顾惜朝忍笑道:“不怎么样,多谢夸奖。我实在佩服你戚大侠,勇气可嘉。要不是我当时对你有所图谋,我早就一剑劈了你了。”
他望向碧波荡漾的湖面,眼神有些茫然。“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可以把我们的初识这样轻轻松松地讲出来……是不是,人到了要死的时候,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戚少商浑身一震,攥住他的手。“不,你不会死。那个传说不会是假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顾惜朝似笑非笑地道:“我好像记得,有个人前日夜里,还在对我说,要杀了我血祭他的兄弟?”
戚少商握紧他的手,道:“我肯为红泪与雷卷断袍绝义,我也肯为你违反天理。只要你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等到你问情之毒一解,我们可以策马江湖,快意恩仇,那难道不是世间最快活的事?”
顾惜朝注视着他,眼中有不相信的神色。
戚少商把他的手捏得更紧,捏得他发痛。“相信我。”
顾惜朝淡淡笑道:“人都说,三十年何东,三十年河西,你一夜一个模样,转得比风车还快,我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啊。”
“我心痛。心痛得就像那天以为你要死了的时候。你的心本来便千疮百孔,一碰即碎,我还伤你。我昨夜才知道,我对你说的话,就是活活地对你施以凌迟之刑。我才明白,琴弦断时,我听到的是心碎的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不怕违背伦理,道德……那诸如此类的东西?”
戚少商定定地注视他。“你敢,我便也敢。管它伦理道德?我喜欢你,这有什么错?你肯以己身解我问情之毒,我还有何求?我不会再伤你,只要你不再以身试法!”
顾惜朝凝视着他。终于,一抹淡淡笑意在他脸上展开。仿佛一泓清流般的微笑。既无嘲弄,也无戾气。他反握住戚少商的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至死不渝。”
“为什么至今才说?”
“我一直在跟自己挣扎,直到那夜,我才发现,你的脆弱和无助。你却把你的恐惧深藏于心,用玩笑和无所谓的态度面对我。你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愿让我为你背上负担。我不能为这劳什子的伦理道德,恩恩怨怨,再失去一次。我不愿再失去你。我有我的原则,如你所言,为你,我已违背了我的原则。但,无论我们彼此情感如何,总不能把自己变成跟对方一样的人。所以,拜托你,惜朝,不要再作伤天害理的事。”
顾惜朝笑了,又是那种孩子气得让人心疼的笑。“我不会再作了。我已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我亦别无他求。”
把戚少商跟自己的酒杯斟满,举杯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敬你。”
顾惜朝忽然转头望去,笑道:“佩裳来了。”又转向戚少商道,“我想解问情之毒的心,从没一刻像此时这般迫切。真愿就消逝于这湖上,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那是人生至真至善的一种境界吧,从今以后,我也要试着去感受一下。”
戚少商笑道:“我们会有一生一世,去做想做的事。我不愿,再后悔。”
酒杯相碰,发出清悦的叮地一声。
烟雨迷蒙中,波光闪烁间,是否,便是你我想抓住的永远。相握的双手,是否便是你我的昭誓今生。
我真宁愿相信。
可是,我实在不相信,这一刻能维持到永恒。
不是因为怀中那块被我体温焐热的玉,而是,你我背道而驰的一切,一切。
我已太清楚,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们的承诺,是否也会像那飘入湖水中的纤纤柳叶,随水而逝。
回首四望,天边最后一缕光影,也已没入西山。
45
一艘花舫,悠悠荡来。却是通体缀着白纱的莲花。于暮色中,白莲中有灯亮起,闪耀如星。
顾惜朝赞了一声:“好个佩裳,从何处想来。”转头一望,又是一艘花舫飘来,船身以翠绿柳叶装饰。
戚少商道:“真是穷尽心机,这柳叶片片是真啊。”
顾惜朝笑道:“江南风物,当然不比北方肃杀。什么叫温柔富贵乡?就是这里了。扬州烟花之地,天下闻名,那可是千真万确的。”
忽然一个娇嫩的声音在船舱外响起:“顾公子,戚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一叶轻舟上,亭亭玉立站着一个少女,头梳双髻,容颜秀丽。
顾惜朝笑道:“小意,有劳了。佩裳在船上吧?我这就过去。”
小意笑道:“顾公子,小姐说三日后,你当真到今日才来?我家小姐一直傻等着你呢!当真是望穿了秋水。”
顾惜朝怔了一怔,无话可说。回头看去,戚少商已站在身后,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哼!你好本事!苦笑着叹了口气,抱起琴,上了小意的轻舟。
佩裳站在船头迎接他们,一身白衣如雪,秀发如云。除了颈中一串明珠,几乎没有任何饰品,却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佩裳嫣然道:“这位便是江湖上传说的九现神龙戚大侠?洛如对你慕名已久,只盼一见,不知可否?”
戚少商瞟了一眼顾惜朝,见他强忍着笑,心下不知骂了他几百次。脸上笑道:“戚少商乃一介草莽,哪里能高攀上姑娘。佩裳姑娘好意,戚少商心领了。”手肘撞了一下顾惜朝,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替我圆场,却在这里偷笑?
顾惜朝笑了一下,道:“佩裳,这事以后再说吧,你选花魁的事,于你重要,于我也重要。”
佩裳笑道:“惜朝,你把你的琴箫带来了?还是自己用惯的顺手。”
戚少商的眼睛都瞪圆了,这两个人关系已经好到直呼名字的地步了?顾惜朝,你可有够厉害的,扬州四大名妓中最冷艳的莲佩裳,你这么快就……
佩裳回身亲自倒茶,顾惜朝凑到戚少商耳边轻声道:“各取所需,你那么紧张干嘛?”挑起唇角笑了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戚少商无言,算是败给你了。
戚少商笑道:“佩裳姑娘,你艳冠群芳,还需要他帮忙?”
佩裳把两杯茶放在二人面前,浅笑道:“青楼女子,还能擅长些什么?无外乎吟诗作对,抚琴吹箫。佩裳虽然不差,比起洛如寒烟可不敢说有胜出的把握,所以才想到让惜朝代劳么。”
戚少商道:“那么请问,究竟赛些什么?”
顾惜朝接口道:“第一是诗,第二是琴,第三是舞。”
佩裳掩口笑道:“头两样,都是在各自画舫之内,惜朝自可代我吟诗抚琴……至于第三样嘛……”
顾惜朝跟佩裳的视线齐齐落在戚少商身上,看得戚少商心中发毛。“你们都盯着我做什么?”
顾惜朝笑道:“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帮我忙的?一诺千金,你可不能反悔。”
戚少商感觉自己掉进了个大泥坑里,又实在不解,道:“我能怎么帮你?舞只能佩裳姑娘自己舞,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代劳,我又怎么帮你?”
顾惜朝跟佩裳对视一笑,戚少商真觉得自己像盘等着别人吃的菜。
佩裳笑道:“这个……我们早已想好了……戚大侠只需……”她声音娇脆,款款说下来,只听得戚少商是目瞪口呆,顾惜朝是强忍住笑。
暮色四合,天已全黑。湖上却是波光水影,映着一弯新月,柳梢风动,轻歌曼吟,鼻端皆是女子身上的脂粉之香,当真是风月无边。
湖上已是处处笙歌,点点宫灯,艘艘画舫悠悠荡于湖上,争尽斗艳,极尽巧思。
最触目的是四艘。一艘便是柳芊芊那以柳叶装饰的画舫,柳叶绿得如同碧玉,娇嫩清新,望之如有春风扑面而来。
一艘是白纱莲灯缀就的莲佩裳的船。水佩风裳无数,高洁脱俗。
顾惜朝笑道:“佩裳,你说洛如对少商有意?她的船怎的还没来?”
佩裳下巴微扬,道:“那不是来了?”
戚少商跟顾惜朝顺着她眼神望去,一艘画舫随波而来。这画舫也是独具匠心,通身尽是淡紫与绛红轻纱,船内尽点红烛,在这旖旎之地,纱幔在清风中舞动,几疑天上人间。
顾惜朝喝了一声彩,道:“好个何洛如,妙!”瞟了戚少商道,“你不是也见过她吗?淡紫衣衫,人如轻烟,与佩裳一般,都是人间绝色啊。”
戚少商板着脸道:“我倒觉得,你一身青衣,立于船头,。哪怕是周围没烟没雾都有轻烟缭绕的感觉。”
佩裳眼波流转,道:“说得好,我也有同感。我第一次见你,几疑你非尘世中人。莲佩裳阅人无数,倒没见过似你这般脱俗的。”
顾惜朝苦笑道:“佩裳,你这次看错人了。人不可貌相,顾惜朝非你想象中的谪降仙人。你们都把我想得太完美了。”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重复说这句话?
佩裳凝视他,道:“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被你迷惑。只是你的心……却不知飘荡在何处。你的眼神……是空的,像那天空。你确非谪降仙人,仙人有的只是不染尘俗的高洁,你有的,是不甘落于凡尘偏又被留滞于人间的绝望痛楚,你的美,是在想飞去却无法高飞的矛盾挣扎中交织出的凄艳,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戚少商听得此言,看到佩裳转身到船后,轻声道:“是谁,让你滞留人间的?”
顾惜朝望着夜空,淡淡道:“我自恃才高,却也只是个人。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我都有。我从没想过要登仙飞升,我要的一向是俗之又俗的东西。以前,我要权力,要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我求的是生。还有……明知是会幻灭的东西……”
佩裳走了回来,笑道:“你们不看?岳寒烟来了。”
顾惜朝望着那艘装饰成广寒月宫般的素洁画舫,喃喃道:“人间只道风情好,那知道春花秋月容易抛?几乎不把广寒宫忘却了!”
佩裳望着他,眼波里有不解的神色。“惜朝,你为何说这个?”
顾惜朝还凝视着那画舫,岳寒笙一身月光般浅浅淡淡的衣裙,柔美如月,亦清冷如月。他挑了挑眉,轻笑道:“为何说这个?我在想我自己,也在想你刚才说的我。”
佩裳眼波流转,笑容中有淡淡怜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你是不是在为什么而后悔?”
戚少商一凛,望着顾惜朝。顾惜朝不再说话。眼神变得空空茫茫。
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若不遇上赵佚,也许一切会不同?可是,我已经选择了一次。我还怎么能后悔。
手握住腰间玉箫,突然觉得冷汗淋漓。不,忘记了罢,那日在皇宫中听到的,只是梦话。。如果能把在宫中的一切,也当作一场梦境,梦醒了,便什么也没有了,那便好。
佩裳忽然问道:“惜朝,我们四人,各有所长,你为何偏要帮我?”
顾惜朝笑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佩裳正色道:“当然是真话,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顾惜朝道:“要论容色,你更胜一筹,这是事实。凭这一点,也便够了。”
佩裳笑道:“真话确实不怎么好听哦。”
顾惜朝笑道:“你是少见的冰雪聪明的女子,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佩裳抿嘴一笑:“若是你去选,我们恐怕都要退避三舍了。”
顾惜朝一拱手道:“敬谢不敏,这简直是开玩笑。”
戚少商却对岳寒笙的画舫视而不见,眼中只盯着湖中心一艘毫无装饰的轻舟。半日,他缓缓道:“我想,惜朝,这便是你要找的人吧?“
顾惜朝向船上望去。“不错。我只希望佩裳能够夺魁,就可省了我一番力气。神医郭离脾气怪得出奇,要求他救人可不是容易的事。他最喜美色,扬州花魁之争他必不肯错过,而且……”他微微一笑,“此次给花魁的彩礼竟然是郭离的一个许诺,天助我也。”
“你有把握?”
顾惜朝淡然道:“天下事,哪有十足十的把握?我只是想取巧而已,若是不成,我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郭离救我之命。”眼神中骤然闪出的阴狠让戚少商心中一寒,顾惜朝啊顾惜朝,你怎么就死性不敢呢。
我真怀疑自己,是否约束得了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宋江山已倾,任你身边之人风流云散,你却是万缕千丝终不改!
就算用力抱紧你,你还是会挣脱我的怀抱,展飞于天。
若是要滞留你,恐怕也只有,折了你的翼,让你不能再飞!
戚少商为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顾惜朝似也发现了他凝视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收敛了眼中的杀气,朝他笑了一笑。
这一笑,又笑得戚少商险些失了魂。
46
湖中心那艘轻舟上,站起一个素袍的中年文士,笑道:“今日诸艳在此,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四位姑娘,第一场便是,射覆。”
顾惜朝奇道:“不是说吟诗作对,怎么成了射覆了?”
佩裳笑道:“大概因为,吟诗作对,各持己见,很难判断谁最好吧?射覆,射中与否,那个是没第二个标准的。”
顾惜朝端茶喝了一口,道:“随便,无所谓。”
戚少商也喝了一口,茶是好茶,不过他更想喝酒。这湖上太过粉腻脂香,让他觉得好生不惯。
覆什么射什么,听得他头疼。
佩裳喃喃道:“乱?”瞪大凤目,左右四顾。顾惜朝道:“落。”朝何洛如的画舫扬了扬头。“那既是纱的颜色,也是上面的花样。”
佩裳提笔在纸上写了出来,顾惜朝笑道:“好字。”
佩裳道:“不敢跟你相比。”
覆的是一个幽字,顾惜朝立即道:“佩裳,芳。”
佩裳一边写,一边笑道:“天意怜幽草?芳草萋萋?”
戚少商越听越气闷,文人果真花样多。
此次覆的,却便是佩裳所射那个芳字。提示是,桌子上的东西?
顾惜朝反应很快,笑道:“绿。”
佩裳道:“这是……”
顾惜朝道:“哪张桌上没几个酒杯?此等良宵,若没了酒岂不是大煞风景。”
佩裳听到覆的是个明字,笑道:“这次我知道了,你看那朱学霖眼睛一直盯着洛如头上那颗明珠,不是珠才怪呢。”
顾惜朝笑出了声,道:“你真是七窍玲珑心!”
佩裳在纸上写了个真字,笑道:“那你岂不还比我多上几窍?”
只听那朱学霖又出了覆字,却是个归字。
顾惜朝笑道:“佩裳,你再察颜观色看看?”
佩裳吃地一笑:“这次他面无表情正视前方,我可猜不着了。”
顾惜朝道:“就射个鹄字吧。”
佩裳抬头望天,道:“这时令哪来的孤雁?”
顾惜朝眼望天空,神色有些恍惚。
绿绿笑道:“小姐,顾公子,还有几个谜儿要猜啊?戚大侠都快睡着了,等会赛舞时可没人帮忙了。”
顾惜朝笑道:“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说的不是五个?”
佩裳笑道:“多亏有你帮忙。”
顾惜朝道:“没我你也想得出来,不过多花点时间而已。”
佩裳道:“那赢家就不是我了。”
最后一个,覆的是个杵字。顾惜朝东看西看,暗自嘀咕这烟花之地哪找那些东西?忽地一笑,暗骂自己笨,叫佩裳射了一个寒字。
不等佩裳问,便道:“你听啊,一片砧敲千里白。”
佩裳听到宣布她胜出,便款款走到画舫头上,盈盈施了一礼。回到舱内,笑道:“你该去考状元的。”
顾惜朝变了脸色,佩裳何等玲珑剔透的人,忙笑道:“听,是寒烟在弹箜篌。”
寒烟的箜篌,洛如的箫,芊芊的琵琶。
顾惜朝赞道:“李贺的箜篌引,白居易的琵琶行,所描绘的也不过如此。今天可是饱足了眼福也饱足了耳福了。”
突然看到戚少商闭着眼睛快睡着了,推了他一把,道:“清歌曼影,良宵美景,你却用来睡觉?”
戚少商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是你弹,我还会凑合着听听。”
顾惜朝在琴前坐下,道:“我倒不知道,在这方面你也是我的知音。”
佩裳已焚起一柱香,袅袅青烟徐徐飘起,淡淡檀香味弥漫在画舫内。她笑问:“你打算弹什么?”
顾惜朝笑道:“斯情斯景,还有比春江花月夜更适合的?”
佩裳抿嘴笑道:“你该弹广陵散,女子弹那个力度总归欠缺,你应该……”她陡然住了口,顾惜朝这次真的脸色变得煞白,调弦的手指也僵在那里。
戚少商也坐直了,眼光如电射向佩裳,佩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倒退了一步。
顾惜朝伸手拉住她,笑道:“少商,你别吓着人家了。”又道,“江南湖上,万般风情,何必用那等肃杀乐声来扰了雅兴?嵇康赴死前的千古绝唱,不适合这风月无边之地。若果真要弹,也该是在那大漠黄沙,朔寒北风之中吧。”
一曲春江花月夜,当真是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余音袅袅,久久不绝。
佩裳站在一旁,眼神中尽是艳羡之意。“我真佩服你,你那日说要跟我琴箫合秦一曲,我都自惭,不知有谁人有此殊艺,能与你共一曲。”望向顾惜朝腰间的碧玉箫,“琴是好琴,箫也是极品珍物,我从小就听说过,凤血凝与水龙吟,今日让我见到水龙吟,真是三生有幸。”
顾惜朝一愣,望着她:“水龙吟?”
佩裳奇道:“你居然不知道这管箫的名字?”伸手接过,道,“这玉质碧绿温润不说,最奇的是上面有天然花纹,便似飞龙御天一般,所以叫水龙吟啊。这本是皇家之物,后来不知如何,流入了烟花之地,不过十多年前,据说又被皇室收回了。”她轻轻抚摸箫身,“我第一眼看到,便知是水龙吟。我小时候见过一次,很小很小的时候。”
顾惜朝脸色苍白,道:“你是在何处见到的?”
佩裳柳眉轻颦,道:“那时我也太小了,只记得是在西子湖畔,一个女子在吹此箫。我离她很近,就站在她背后,便看清了这箫上龙纹,那是稀世珍品,再无第二支。”
顾惜朝追问:“那女子什么样?”
佩裳摇头:“我没看到她正面,不过,只是惊鸿一瞥的背影,也可知是风华绝代。她跟一个男子在一起,男子弹琴,她吹箫。神仙眷侣,也不外如是吧。”
顾惜朝默然半晌,忽然一笑道:“听,已经给了结论了,佩裳,你赢了两场了。”
佩裳笑道:“第三场,可要戚大侠帮忙了。”
戚少商一直听着两人对答,回想赵佚凤血凝上,确实有凤形花纹,血红晶莹,栩栩如生。嘿了一声,道:“好名字,水龙吟,凤血凝。”
顾惜朝笑道:“你就别酸了,轮到佩裳出场了,你还是先到水里去吧?”
戚少商憋着一口气,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顾惜朝一笑道:“第一,我的水性不怎么样,不可能长时间在水里不出来。第二,我的内力没你好。第三,我身上有伤,春寒未退,长时间入水会落下病根的。你也不能辜负了你九现神龙的大名啊!”
戚少商苦笑,你倒是有理有据。“好好好,不过,你就在这里干看着?”
佩裳笑道:“当然不是。不过也不必急啊,洛如寒烟芊芊之舞都是极品,大可好好欣赏一番。”
顾惜朝瞟了一眼戚少商,道:“他的眼光太高了,看不上眼。”
戚少商恨得几乎咬碎牙,顾惜朝,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进退?你对人人都温文有礼,偏偏一跟我说话就堵得我下不了台,我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你倒对我真是另眼相看!
想起自己对任何人都豁达潇洒,唯有一见顾惜朝便缚手缚脚,完全洒脱不起来,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彼此都被对方是纠缠住了吧!
47
柳芊芊一身七色彩衣,华丽灿烂如仙子,如同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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