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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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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亏的可是自己。
此时,陈王明显因为自己找发簪的动作流出怒意。
“还记得三年前开宝寺么?”陈王忍住眼中的怒火,问道。
李眠儿早知他就是开宝寺行凶的驼衣人头领,这会儿,他是要亲口承认么?
她眨眨眼,陈王继续道:“当时,你手握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时……自那一刻……本王便再难忘怀!”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他的身子挨得愈来愈近,李眠儿慌得开口打岔:“再难忘怀?当时,你差些就逼死了我!”
若不是周昱昭及时出现,再差一时,自己很可能就把发簪插进脖颈了。
但陈王没有因她的打岔,停止前进的动作,他的唇一直往前凑,直到停到她的鼻尖处:“呵!在你的眼里,那一次,实则是周昱昭救了你,是不是?”
“自然如此!”李眠儿脑中回忆那个场景,嘴上应得斩钉截铁,不过私下里,她依稀忆得,当时那一霎那太过短而快,周昱昭的鞭子裹上陈王抵在自己前襟处的剑刃时,自己的发簪也跟着坠地。
此时,听陈王这般说法,也就是当时他并没有进一步非礼的意思,而且很可能是他的剑尖拨掉了自己手中的发簪。
可就算他没有要自己命的意图,但那个血腥的场面是由他一手造成的,还能有什么可辩的?
“那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逼你自尽?”陈王歪嘴冷笑,鼻尖几乎要碰着她的,然后蓦地,他伸出两根手根,固住她的下巴,“只是,我怎么会?三年前,你才十四岁,却冷艳得像是下凡的仙子,我怎么会忍心容那根簪子戳进你的脖子呢?”
李眠儿瞅着陈王的脸越靠越近,而且他的眼睛分明欲火重重,她下巴用力,尝试抽出自己的下巴,不过没有抽动,想侧过身子,空间又不够。她不由暗暗着急。
“你便一点感觉没有,当时,是我的剑先碰着你的簪子。然后周昱昭的鞭子才到!凭什么,你只感激他。对我置若罔闻呢?”陈王声音低又沉,吐出的气息似故意喷在李眠儿的面颈上。
听他这般邀功一样的说法,完全漠视掉他滥杀无辜的罪行,那些无辜的僧人,还有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明月,他怎么可以如此冷性,她虽意识到自己不该激怒他。但心里压制的怒火已经冲破她能忍受的底线。
“你这是要我对你感恩戴德么?要我忘掉那血染的一幕么?忘掉那些惨遭屠杀的僧人么?忘掉被你一剑穿心的明月么?”李眠儿抬眸毫无怯意地反目近在咫尺的陈王,她一时忘了他有多凶险,也忘了自己当下的尴尬处境。
听她一边说了这么多,陈王没有言语。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清冷高傲,虽一触可及,却似遥在天涯,怔了许久。他终于再次开口:“你以为谁的手上没有沾血?你以为周昱昭便是干净的?哼,只怕他两只手远比我还要血腥!不过你没有看到而已!”
最后几个字,他的音量陡然提高,捏在自己下巴处的手指加重力道,整个身子已经覆了过来。
李眠儿惊得挥动胳膊将他推拒。可她越是这般明明歇斯底里却毫不起作用的推拒,陈王夹杂着欲火的怒火就越猖盛,他收回放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一把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另一手握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置于自己的唇前。
浑身没有力气的李眠儿此刻就像孱弱的小鸟,根本动弹不得,她想喊叫,可知道喊叫不仅没有用,反而会刺激陈王的疯狂,因为她已经感觉到陈王的变化,他的眼神、气息,还有身体,都在朝着几要失控的方向发展,她不得不害怕了……
她觉得是时候服软了,好女不吃眼前亏,就在陈王头一低,霎间即要覆上自己的唇时,她自舌尖处冒出一个“求”字,屈辱的眼泪也在同时夺眶而出。
然而,另一个声音将她轻吐的“求”字盖住,更惊醒了正陷入*深渊里的陈王。
“四弟——”
声音宛如天籁一般,陈王在听到后,双手皆为之一松,李眠儿趁势扭头循声看过去,看清来人,随即她便收住眼泪,唇间为之稍稍一喜,泣声唤道:“楚王——”
陈王没有转头,极不乐意,也极有些难堪地松开李眠儿,在李眠儿抽身游开后,便闷闷地临窗而立。
李眠儿抹掉眼中的泪水,低头整理一下被陈王揉得凌乱的衣裳,一时也没有抬头再看向站在门口、手扶门扉的楚王。
“四弟——”楚王走近,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李眠儿转眸觑过去,却是梅笑寒,然后她的目光掠到楚王的身上,同陈王一样,他二人的肤色都被晒黑了,因而也显得更加坚毅了,但他从来面容温润,即便在看到刚才那样一幕之下,他依然目光平和,表情泰然,在瞥到自己看向他的目光时,他扭头迎了过来。
李眠儿微惊,忙收回视线,只把耳朵竖起。
“昱昭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一道过去看看吧!”楚王踱到陈王的身侧,声音不急不缓,尽管口中说出来的明明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闻言,陈王面色倒是一紧,薄唇合抿,目光阴冷。
见陈王没有应话,梅笑寒扬起下巴,对着李眠儿点了点,开口道:“依我看,只要把她往城墙上一摆,周昱昭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听了他的话后,陈王和楚王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
见此,梅笑寒情知自己方才的话惹到了马后蹄,忙收敛起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得色,闭紧嘴巴,侧眸看了一眼李眠儿,不敢再插言。
第二百九十五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三)
听得周昱昭已经率军到达襄州城外,李眠儿心里一时复杂不已,想他许是还没有得知自己还有苍鹰几人的消息吧,不过看刚才陈王和楚王的反应,他们不意拿自己当人质要挟他的意思。
楚王,不说了,他一向正直,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他定然不喜;至于陈王,定是自负得不屑于这个做法了,怕被自己笑话吧。
李眠儿私下这么想,陈王和楚王没有再多言,各自朝自己这边瞅了两眼,便同梅笑寒三人出了门。
她不晓得自己这处房间是在城楼的什么位置,是靠里还是靠外,是在北边还是南边,开不得窗户,她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一夜过来后,她仍是任何拼杀的动静都没有听闻,据此,她猜自己可能被关在非常隐蔽的角落了,与外面隔绝,所以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唯每到饭时,才会有一个人进屋来送饭食,李眠儿每每试图套她一两句话,但是再怎么问她话,她就是不吐一个字。
然再着急,再无助,她也只能困在房中,只能透过那扇小窗可以知道外面的天时。为了在机会来临时,自己不至于支撑不住,是以,该吃饭时,她吃饭,该睡觉时,她睡觉。
即便每次吃完饭,她都明显感觉到自己无法运气,脚下一片虚浮,但她仍然坚持吃,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到何时!
如果她没有过得糊涂的话,大概是五日后,天色暗下来后,陈王突然再次现身她的房中。
李眠儿不知他来此的意图,全身神经紧绷,仔细审视他面上神情。
几日不见,他上、下巴长出了一层胡茬。眼睛通红,面颊削瘦,衣服也还是五天前的那一身。像是没有换洗过。
一句话没有说,他抢上前来拉起她的胳膊就将她往外拖行。
直到出了屋子。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关进了一间密室,难怪什么声响都听不到。
到了外廊,她见楼下到处是火把,来来往往的兵士不停地穿梭,梁柱一周围坐着很多伤员,还有不少吃痛不住地呻吟出声。
李眠儿看不出究竟陈王要做什么:“这是要去哪儿?”忍不住,她问出口。
然陈王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上依旧紧拉着她,冲下楼去。
到得楼下,他仍是狂走,李眠儿吃不住。她全身的力气有限,根本支撑不了他这样的狂奔法,没一会儿,她就开始走不动了。
陈王瞧她如此,转过身来。腿一蹲,打横一把将她扛到肩头,接着快速奔走。
他坚硬的肩头硌在自己的腹上,李眠儿几次差些要吐,不过每次都被她控制住。
她观察着楼下混乱的阵仗。还有陈王行走的路径,感觉梁军可能是在准备撤兵,连夜撤兵。
终于,陈王的脚步慢下来了,然后停止,但他没有将她放下,只对着什么人道了一句:“我先带头兵先撤,到怀州汇合!”
李眠儿抬起肩膀,看过去,见是楚王立在廊下,在她视线瞧过去时,他亦抬眸望了她一眼。
陈王摞完刚那句话,扛着李眠儿作势继续朝前进方向走,只听身后的楚王张口唤道:“四弟——”
闻声,陈王转身,李眠儿亦巴巴地看向楚王,希望他能将自己从陈王手中解救。
然楚王原地站着,阖嘴顿了顿,再又接句:“路上当心!”便掉头忙他的事了。
听完,陈王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伸手对着站在他身侧的一个将领打扮的汉子挥挥手。
那汉子得令应声“是”,扭头跑开,没一会儿,李眠儿就感觉到身后跟来一批士兵,脚步声颇为整齐,她转过脖子朝后看去,黑压压一片,由于天色已黯,她数不出有多少人。
陈王同楚王约于怀州相会,那他们眼下的确是在撤兵没错了,可能陈王先撤,楚王断后。
李眠儿在陈王的肩头颠簸来颠簸去,脑子里却一直在转。
楚王和陈王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微妙,记得三年前,她曾在御花园无意间听到陈王和紫熙公主之间的对话,陈王理应是非常愤恨楚王的亲娘彭皇后的。
事实上,陈王确也在太宗肃清彭氏一族力量当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手段甚至是残烈的。
但根据这两次简单的碰面上来看,李眠儿没有看出他们之前存在的敌意。
首先,陈王对楚王还有那么一点尊重在里面,就如五日前,楚王打断他对自己施暴的行为时,他丝毫没有露出不满,而是几乎可以算是顺从地跟着楚王后面出了自己的房间。
其次,陈王对楚王似乎没有嫉恨,按理楚王的母亲排挤致死他的亲生母亲,恨乌及乌的话,他对楚王也应是互不相容才对。
最后是楚王的反应,从他的脸上,除非是他城府够深,隐藏得过分完美,否则根本看不出他对陈王有何不满,要知道陈王可是将他的娘族势力铲平了,而娘亲彭氏一族本是他最大的靠山!
思索间,李眠儿没有注意到,陈王已经将她放到了马背上,她举目四望,身处一座土山脚下。
襄州城背倚连绵山脉,现在,陈王带了兵马准备绕山撤出襄州,一路往京都方向,中途说是会在怀州汇合楚王。
此际天气闷热,身后又跟了一群数不清楚连续奋战几天几夜的士兵们,扑鼻的酸臭味浑在空气中,偶尔有几缕清风吹过,也无济于事。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王,根本不容相商地跨上她坐下的马,李眠儿干脆不再反抗,随他了,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样。
好在贴在自己背上的陈王身上只是有浓重的汗味,倒没有别的什么血腥、腐臭味,加上一路疾奔,夏风拂面,她呼吸算得顺畅。
因是撤兵弃城,陈王这一队兵马走得小心,没有燃火把,所有的马蹄都被裹了几层布,队伍中没有人喧哗,仅步兵们发出不间断的哼哧哼哧喘气声。
整个队伍行进在山坳中,但从队伍行进的速度还有熟练程度,他们对这一带相当熟悉,尽管夜黑风高,但何处有路,何处无路,何处有崖,何处有湖水,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一路行得十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
天亮后,大队已经走出了山脉,进入另一座听士兵们念叨来名叫房州的城池,
房州自然还是大梁的地盘,陈王下令命军队继续行进,直至城门前。
在马背上颠了一夜的李眠儿实在困极,但她强撑着又不敢睡,背后坐着陈王,她哪里敢睡着,一个盹打过去,说不定就躺他怀里了!
又行了许久,忽地身后传来一阵疾蹄,陈王也不回头探看,李眠儿见他不在意,她也懒得回头了。
不一会儿,一个将军打扮的汉子驾马气喘而来,来到陈王身后侧时,拱手扬声报道:“王爷,刚才在山里发现两个大周军派来的细作!属下将其抓获,请王爷处置!”
“一共几个?”陈王头也没有回,声音低沉。
“这……可能就两个罢!”将军被问得打了一愣,模棱两可地应道。
“去,核实清楚了再来给本王汇报!”陈王冷冷地命令。
“是!”原本以为能邀上一功的将军,这下顿时蔫了,毫无底气地应是,掉马回头而去。
李眠儿将这个听在耳里,同时,感觉后脑勺似在发热,陈王定在盯着自己看,如果真不止两个细作的话,周昱昭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陈王的去向,而自己的下落也会跟着一并暴露。
但是,与陈王所猜测的不一样,李眠儿这会儿根本不想让周昱昭知道自己的下落,他最好不要打听自己的下落,只当自己还同苍鹰等人跟在他大部队的后面慢慢赶着,这样他至少可以毫无顾忌地拼打,不必因为自己而受到牵绊,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整个大周,已经占领下大梁大半壁江山的大周。自己实在承载不了那样的份量!
渐渐地,远处的城池能够映入眼中,士兵们明显有些激动,尽管用不了多久,这一座城池很可能再要拱手让人,但眼面前,他们可以稍事休整了!
周昱昭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拿下城池非常牢固的襄州城,想必他是占了人数巨大悬殊的优势。
襄州城内的梁军顶多不会超过十万,而周昱昭那边,加上蛮军,加上秋尼尔嘉的军队,再加上沿路征服收集的零兵散军,四十万大军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此力量悬殊,再来一个襄州都撑不过半个月。
何况这个远次于襄州城的房州?
临近城门之时,刚才抓到两个细作的那个将军再一次奔来,只是这一回他的气势明显弱了许多。
陈王瞥见,偏过头扫了他一眼,问:“一共几个?”
“两人招说……说是三个,还逃了一个!”将军回得有些吱唔。
“哼!少抓一个,相当于一个没有抓!”陈王冷哼一句,扬鞭策马,提了马速远远跑开,把那将军抛在原地郁闷不已。
第二百九十六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四)
因为漏掉一个细作的原因,陈王没敢在房州城滞留很久,只歇了半天时间,然后重整一下军队,就继续朝北走,房州城城池防护弱,又没有大山大水做屏障,不宜久留,稳妥的还是到河北西路一带,那里毕竟有大批北境边军可以利用。
之所以绕过开封而不直接回开封,许是开封还没有做好应对周昱昭四十万大军的准备,陈王想先耗上一段时间,如果实在没有寻着转机,只能被逼回都城了。
李眠儿趁着半天的空当,好好睡了一觉,至于澡,她有意忍住没有洗,连已经发痒的头发一并留着没清洗,因为与陈王共乘一骑,宁愿捂得馊一点,叫他嫌弃才好!
下午,顶着日头,部队再次进发。
坐到马上,陈王给她递来一顶白色帷帽遮阳,他也趁着这空当洗潄过了,胡茬也剃了,衣服亦换了一身,但面上仍然惫意明显,李眠儿觑他一眼,然后低头接过帷帽戴到头上。
他们现在还是在京西一带,而目的地怀州接近京东,地处河北西路,两下近千里的路程,要照顾步兵的话,一天两天是到不了的。不光脚力的原因,还有补给。
所以,一路上凡遇着大小城池,陈王便会带军进城做一次补给和休整,弃下伤兵衰兵,再充上新兵。
这样马背上的长途跋涉,兼之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李眠儿起初两天还能坚持,到得第三天,她便严重脱水,体力不支,差些摔下马背。
陈王忙命人寻来马车给她乘用,并停止给她服药。好让她恢复力气。
在马车里又躺又睡了两天,她的身子才渐渐好转,得知大军已抵达河北西路境内。很快就能到达怀州城。一路上,陈王对她照顾有加。更没有轻薄之意,这让她身安的同时,却心不安。
怀州是河北西路一座重镇之地,不仅到处高山峻岭,地势险要,关键距离北部边境较近,可以即时调动边军支援。这样既可以照顾边境,还能照顾到这里的战事。
不似当时在江南作战时,南北都不靠,想调动南境边军。耗时太久,当南秋大军压境时,根本无法抽动边军前来支援。
天黑前,陈王带军来到怀州城门前,州府开门迎接。李眠儿也因而暂时脱离苦海。
陈王一踏入城门,便着手各种应战准备,以及联络楚王事宜,又命人把她带到城楼上的住所内。
与在襄州一样,李眠儿一进屋子。门外就被落了锁,哪儿也去不得,这种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让她几欲抓狂。
然每天除了有人给她送食、送水之外,她看不到任何人,甚至掳她来此的陈王都一连两日没有出现。
白日,她只能躺卧在床上胡思乱想,有时实在想得烦了,就回忆回忆在管琴和冷箫那儿所学的琴谱,在心里默默练着琴法。
第三个日头,门把响了,却不是饭食的时候,李眠儿戒备地从床上站起,习惯性地跑到窗跟前,尽管窗户被紧锁,但也能让她心里上觉得安慰。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楚王,且只他一个人。
李眠儿颇为讶异,首先陈王会这般大方,放心他一个人进自己的屋子?其次楚王竟能这么顺利地与陈王前后脚到达怀州,两下汇合;最后则是楚王前来看她本身这件事。
楚王一身窄袖常服,衬得身形修长有型,俊秀的五官和温润的神情令他天生平易近人。
李眠儿每次见着他,都会觉得他最是无害,最能给人以安全感。
但她深知楚王他并非真的无害,从他在荆湖围巢蛮军的表现便知了,连一向诡智的王锡兰都被逼得回不了应天府。
见是楚王,李眠儿浑身为之一松,福身给他行了一礼,顺便连两年前端阳宴上的救命之恩一并谢了:“前年端阳宴上,王爷的救命之恩一直都没有寻着机会给您郑重道谢!”
楚王命下人将门带起:“与我,你就不必这般客气了!”
说着,他踱到室央,视线没有急急地落到李眠儿的身上,而是简单将屋子粗略打量。
听楚王主动将身份拉低,李眠儿不禁心头一暖,走至桌前,斟了两杯茶水,一杯端至楚王所站的那一边。
楚王觑着茶盏,点点头,却没有端起,他抬眸看向对面的李眠儿,问:“四弟,没有为难你吧?”
闻言,李眠儿差些委屈地掉下泪来,不过她还不至在楚王面前表现得恁般楚楚可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楚王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她的眼睛上:“没有便好!四弟,他……对你,与别个不同,倒不至于伤害你!”
李眠儿听此,目光转向别处,是,以陈王的性子,了能这么对待自己,自己已经很庆幸了!
说完这句,楚王绕过桌沿,几步趋到窗跟,之前李眠儿所立的位置,怔怔地看着窗外,半晌没有再语。
李眠儿扶着桌沿,扭头盯着楚王的背影,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惆怅,有些萧条,有些无奈,还有些苍凉。
这就是楚王与陈王给自己截然不同的感觉,大梁走到今天这种境地,陈王是不服的,是不屈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脸的倔强和阴戾;而楚王,他也许内心里也有类似这样的情绪,但整个地看来,他是力不从心的,是无可奈何的,一脸的怅然与凄索。
忍不住悄悄的一声轻叹,李眠儿摇了摇头,其实这样一种局面他曾经盼望过,就在娘亲的坟前她曾那么迫切地渴望过。可当真现实摆在眼前时,她又觉得一切来得并非犹如当初所想的那般惬意。
许是听到她的叹气声,楚王蓦地转过身子,盯着她的脸,唇边似笑又非笑:“你是在为我和四弟叹气么?”
听此,李眠儿再次暗叹,楚王竟是真心与陈王站在同一战线的么?为何左一声四弟,右一声四弟,且唤得还这般真诚。
“为何,王爷您,对陈王他……?难道您对他便一点意见都没有么?”李眠儿心里想着,想着,嘴上就问出口了。
闻她这么问法,楚王眼中浮起一丝笑意,他掉回头去,背负双手,顿了顿,尔后才答:“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对四弟应该不满,应该大大地不满!然,四弟的性子,很早以前我便了然,所以,他的性情大变也只是在外人眼中看来而已!”
没料到楚王会对自己坦白,李眠儿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凝神屏息,生怕丁点大的动静会惊走楚王接下来的话。
“母后,也该她咎由自取!”说完这句,楚王转过脸来,碰到李眠儿定定看着他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移开视线,微抬下巴,继续叹道:“也许你已听闻过,父王当初还是亲王晋王爷时,最初的正王妃其实本是四弟的生母宋王妃,后来父王即皇位后,宋王妃顺理成章地晋为国母皇后。只可惜,她做几年正宫娘娘,便得病仙逝了!自那之后,四弟性情大变,在他看来,他母后的死与我的母后有着不可置疑的关联!”
这一段,曾在武王妃那里听闻过,但李眠儿面上仍现出吃惊的样子,等着楚王接着说下去。
楚王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微微笑了笑,侧过身子,面朝窗扉,叹道:“母后的性子,你是见识过的,连我都这样怀疑,何况四弟?”
彭皇后的性子,自己领教了不止一回两回,几次险些失了性命,李眠儿自然见识过,不过她没有想到,楚王对彭皇后、他的亲生母后这样评断。
“倘母后识实务,当上国母之位后,懂得适可而止,晓得知难而退,也不至于落得现今下场!”楚王语气颇为无奈。
李眠儿大约能够猜出他的言外之意,就算太宗有意纵着她,增加她的气焰,可如果彭皇后就硬是本着守己安分的原则过活,太宗即便想拿她当矛使,也无从着手阿!
听楚王的口气,想来私下里,他一定不止一次劝诫彭皇后吧,只是彭皇后一向野心勃勃惯了,儿子的话她哪里能听进去!
“父王和四弟,最终还留着我母后、青熙和妹夫一家三口的性命,我已是感激不尽!”楚王话说得和缓,语气平顺,听得出这是他的真心话。
闻此,李眠儿触动很大,对于太宗和陈王对彭氏家族的清巢,楚王他不但不怀恨,竟还心怀感激,仅因为他们没有结果彭皇后,青熙和彭立遥一家的性命。
这样的心怀,恐怕也就楚王有了!
不过,对于陈王来说,彭皇后这样的结局,怕是远不满意,可他还是承受下来了。
“昱昭,约摸下傍晚时候到达怀州!”楚王忽然转移话题。
李眠儿听了,心头不由一跳,他称周昱昭为“昱昭”,不同于陈王满口满心的恨意,他拿周昱昭似乎还是一家人的态度。
只听他又道:“今夜我会想法把你的方位传知与他!”
闻言,李眠儿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王是疯了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第二百九十七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五)
当听到楚王提出会把自己在城楼所处的具体方向告知周昱昭时,李眠儿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楚王。
楚王回头,看她惊瞪的大眼睛,轻笑一声:“我只是把你这所房间的位置透露给他而已!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不过,四弟的性子,不用我强调,你们也是知晓的!明天夜里究竟如何,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楚王不再停留,提步就朝门边走去。
李眠儿一看,对着他的背影悄声问了句:“为什么?”
楚王听见,顿住脚,反问,却没有回过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放了我?”李眠儿犯痴地问出口。
不管周昱昭得到自己的下落后,会不会冲动地前来营救,也不管明天自己究竟能不能逃得出去!她此时委实想不明白,不管是基于哪一方面,楚王都没有理由这么轻易地放掉自己!
先不提陈王事后会不会怪责到他身上,便是他自己,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私心,难道他就心甘且乐意地看到自己回到周昱昭的身边?
这于情于理都不太相吻!
凭直觉,凭感觉,她能感觉到楚王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尽管那是一种隐忍、一种矜持的情意,不似陈王来得霸道,也不似拓拔意来得嫉怨,但他这样的做法,让她非常想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甚至这个时刻对于他和陈王来说是万分危机的时刻,选择放掉自己,平白地让周昱昭没了一大后顾之忧!
闻她这么质问,楚王修正的身形僵了僵,片时后传来他的声音:“你这么冰雪聪明,会想不明白?”
李眠儿听了。怔愣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还好楚王临开门前。追了一句:“我只不过一向信奉随缘,不似四弟那般偏执罢了!”
说完。他推门而出,没有再回头看屋内一眼。
怔怔地立在原地,李眠儿一时心绪繁杂,不晓得是喜是忧,是乐是伤。
楚王,在她识得的这么多权贵当中,是最为低调、最为矜谨的一个。不管是在政治上还是在人际上,甚至在情感上,他都是这么个样子,没有见过他暴风骤雨。亦没有见过他大喜大悲。他的心智和灵魂似乎已经被洗涤过,大彻大悟一般,对自己的情绪和**达到了可以收放自如的状态。
理应怨恨的时候,他能选择以通容的方式化解;理应霸占的时候,他能选择以放手的方式成全。
真正的强者。不是能够征服敌人,而是可以掌控自己。
楚王,就是这样的人!
想通这些后,李眠儿心里舒坦一些,她其实是宁愿面对陈王抑或秋尼尔嘉。因为对付他们那样的,不管怎么拒绝,怎么打击,她心里至少都不会生愧。反倒是面对楚王时,让她不得不心生慈意。
好在,他一点都没有为难自己,相反,他竟然私下知会周昱昭自己的具体下落,这委实令她意外。
只是,周昱昭那里……
想着想着,李眠儿脑子里又开始混乱起来,刚才理好的头绪,当想及周昱昭的安危时,所有形成的想法和推断不得不全部推倒,她甚至负罪地臆想,楚王的话,会不会是个圈套?
垂首甩了又甩,将脑中清空,李眠儿走到床前,脱掉鞋子,倚到床头,闭上眼睛。
目下的局面,把事情想得越复杂越稳妥,这样才能把最坏的打算提前算计好,如此才不至于被逮个措手不及,造成更大的伤损。
尽管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令她心觉愧疚,但她实在没有把握保证楚王的话就全部可信,毕竟他与陈王现在是同一战线,周昱昭站在他们的对面,虽然他几次三番有恩于自己。
但依他的话,他今夜就会把消息递给周昱昭,然后还说了,明晚是决定性的关键时刻。
自己被关起来,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楚王是出于真心还是假心,若没有意外,今夜周昱昭得到自己的下落是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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