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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滋味-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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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人的啊!我一定要劝劝你,你不能再这么想,我们在这个社会上混,不管社会怎么样,总不能让社会来适应我们,当然是要我们去适应这个社会,社会现实这样,我们又何必那么认真,那么严肃呢?混混吧,和人家一样混。和这个社会上所有有出息的人一样,一样当官,一样吃喝,甚至一样搞歪门邪道,一样腐化堕落。

黄三木道:我就是不会搞歪门邪道,也不愿意腐化堕落。

盛德福道:不会就学嘛!事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凭你的头脑,凭你的才智,什么学不会的?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我告诉你,你对洪叶也不必想得太多,她是个好人,就算不理想,也没关系,你完全可以拥有爱情的,到外面找一个就是嘛!

盛德福压低嗓门道:现在这些当官的,听说都有情妇,我就亲眼看到过好几个,长得漂亮哪!家里面那个长得好长得差,这有什么关系呢?

黄三木道:要是在古代就好了,可以来个三妻四妾。

盛德福道:古代可以,现在也可以。解放后,法律规定只准一夫一妻,可法律是法律,中国的法律都是可以钻空子的。在法律外面,照样可以搞三妻四妾,只不过,有派司的是一个,还有那些没派司的,你想几个就几个,这还不是一回事么?关键在于你有没有出息,有没有权,有没有钱,有了权和钱,不怕没有美女上门。

黄三木忍不住笑了笑,说:盛德福,没想到你把这个社会看得这么透,在这个社会上,你这种人才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啊,我真是服了你!

洪叶回来了,盛德福说了几句客套话,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45

楼下住进来一个年轻女子,黄三木每次从楼下上来,都要朝她看几眼,这个女人也看看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个女的,长得真不错。年纪大约在二十六、七岁光景,在附近的这几幢宿舍里,这个人称得上是个美女了。

黄三木就问洪叶,这个女的是干什么的,怎么会住在这里。洪叶说,她是三叉路上那个补鞋人的老婆,最近租了楼下的柴棚间住。洪叶说,现在青云镇繁荣起来了,这个补鞋人光补补鞋,每天就可以挣几十块钱,他老婆就是帮他烧烧饭、洗洗衣服的。

黄三木和洪叶一起出去上班,经过三叉路口时,黄三木就看到了一个弯腰补鞋的人,旁边堆着一大堆鞋子,看上去生意很好。洪叶就说:看到了吧,就是这个人,你看到的那个女的,就是他的老婆。这个人还真有本事,自己长得不怎么样,老婆挺不错的,有很多人在议论他呢!

洪叶说得很平淡,黄三木听进去后,震动极大。一整天,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一整天,都在想着那个小美人。

下班时,他在三叉路口放慢了脚步。补鞋的摊子上,有几个人围在那里看,黄三木就特意走了过去,把这个补鞋青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希望这个补鞋青年是个美男子,是个和老婆般配的人,很遗憾,这个人的样子实在不怎么样:倒挂眉、尖下巴,双眼下陷,脸上没肉。不过,看上去倒有些精明,是那种有本事骗老婆的人。

走到楼下,黄三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的,正在给老公晒衣服。因为他们住在柴棚间里,衣服没地方晒,就在门口树起两根毛竹,中间拉根绳子,衣服就晒了上去。黄三木看了看她,她正好把那件衣服弄平整了,转过头来也看看黄三木,黄三木不好意思,就把头低了下去,她也转过身子,去晒第二件衣服了。

黄三木一边上楼梯,一边把头偷偷地伸出楼道口,看那女的。这人长得真是标致,一条很平常的青色牛仔裤,把两条腿和一只丰满的屁股显露了出来,头发剪得短短的,脸蛋白白嫩嫩,透着微红,这是一个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女子,与其说是个少妇,还不如说是个少女。

黄三木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还在想这个人。唉,这么一个美女,竟然嫁给一个补鞋子的下等人。自己是个市委干部,却找了个黑脸婆。哈哈!一个市委干部,还不如一个补鞋子的!是啊,一个男人,有没有出息,老婆找得好不好,美不美,是一个重要的标志。黄三木就属于那种没有出息的人了,看起来有点出息,其实是最没有出息的,是那种靠老婆发家,靠老婆过日子的人。

中午,洪叶在烧菜。黄三木在卫生间里打开了窗户,想往下面寻找那个人影。正巧,那个女的正在和补鞋的说话,两人柔情蜜意的,看了叫人生气。唉,老天爷,要是把我们两对夫妻拆开来,换一种方式组合一下就好了!补鞋的娶洪叶,我娶这女的,这才是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南瓜——十分般配的两对啊!

有好一段时间,黄三木一直想着这个补鞋人的老婆。每次在楼下看见,或在路上碰到,他都要贪婪地看上几眼。这个女的呢,也大方得很,每次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黄三木,只是没有丁点儿笑容。黄三木就想为什么她不笑呢?对了,你自己看她都不笑,她怎么会笑呢?黄三木就劝自己下次看见她笑一下,可是,后来看见她时就是不敢笑,黄三木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越是自己喜欢的人,她看了越是害怕,就怕自己的笑会亵渎了对方似的。

黄三木不能娶补鞋人的老婆为妻,就一直想和她轧姘头,就像盛德福说的那样,可是,黄三木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在行。他想,找姘头实在太难了,目标是有了,就在自己楼下,可是,怎么和她勾搭呢?难道自己主动上去跟她说:喂,我们来轧姘头么?唉,不成!不容易!找个姘头不容易啊!这么一个小美人,要是跟她热乎,她有同样的回应是好,万一人家冷冰冰地,那可怎么好,这会损坏自己形象的。

越是这么想,黄三木越是寸步难行,平时看见她,也只是心里暗恋着她,不敢跟她打招呼,不敢跟她露笑脸。唉,心里藏着一团火,很想去烧一烧别人,却又没胆子,最后是每天在烧着自己,黄三木身心都快烧成灰了。终于,他憋不住了。在一个美好的下午,黄三木发誓要和她笑一下。那天,她正在晒衣服,黄三木看看她,她转过头来也看看他,黄三木就努力地笑了一下,点点头。那女的也笑了笑,笑得很温暖。

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头,黄三木决定一步步来,向着心底里那个目标前进。有谁知,天不助人,补鞋人和他老婆就在第二天找了一辆双轮车,搬走了全部的家档,据说是住到别的地方去了。

后来,黄三木在大街上偶尔遇见过几次,可他已经没有那份心情了,他知道这是一件没有希望的事情,就没有对她笑第二次。

有天晚上,黄三木和洪叶在家里看电视。这是一个相声小品晚会,有一段相声,是播放一位相声大师的作品专集。这位大师的相声说得很不错,特别是对过去北京街头的叫卖声的模仿,真是微妙微肖,非常逗人。

这会儿,他正在学卖黑布的生意人的叫卖声:你怎么这么黑!你怎么这么黑!说你像黑炭,黑炭没你这么黑!

黄三木就推了推身边的洪叶,说:听到了吧?在说你呢!

洪叶笑了笑,打了他一拳,道:胡说,在说你呢!

这时,大师还在念个没完:你怎么这么黑!你怎么这么黑!

晚上睡在床上,黄三木老想着这段相声,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个卖黑布的人,在不停地叫卖在不停地念:你怎么这么黑!

是啊!洪叶,你怎么就这么黑呢!

想着想着,黄三木就流出了眼泪。好在眼泪不多,滚了几颗,就停住了,慢慢地,黄三木就进入了梦乡。

何国英仍是约他赴宴,一天两餐,几乎是餐餐不漏。黄三木心情欠佳,就开始借酒消愁,和酒场上的这些局长、处长们一样,互相拚起酒来。

每次回家,他都喝得醉醺醺。有好几次,他一到家里就吐,洪叶就给他端水嗽口,给他泡奶粉消酒。黄三木胃里酸疼,洪叶就给他按摩。

在这个时候,黄三木就觉着了洪叶的好处。是啊,洪叶温柔、体贴,是个好妻子。找到她可真是自己的福气。人这东西就是怪,就是不知足,明明洪叶这么好,还嫌她差,嫌她长得太黑。黄三木决定想个法子,改变这一切,改变自己对洪叶的看法。有次回家,他到奶奶坟上去了一趟,双膝下脆,双目微闭,双手拜道:奶奶,让洪叶漂亮起来吧,求求你,让洪叶漂亮一点,让我喜欢她,爱她,让我觉得她好,让我永生永世爱得离不开她!求求你了,我的好奶奶!

报纸上刊登出一条消息,说美国著名的黑人歌星用漂白粉把自己皮肤漂白,在美国引起强烈的反响。黄三木看了这条消息,激动得不得了,就把报纸拿回家,叫洪叶去买漂白粉,洪叶白了他一眼,道:你神经了是不是?不喜欢我干吗要娶我呀?

黄三木就劝道:唉呀,老婆,不是不喜欢你,你已经是我老婆了嘛,还说这话干嘛?正是因为喜欢你,才叫你这么做的嘛!你呢,其他什么都好,就是皮肤黑了点,这个,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这是美中不足。我想,只要你把皮肤弄白一点,不需要太白,只要稍微比现在白一点,就行的。我现在喜欢你,要是你皮肤白了,那就更喜欢你了,你说呢?

洪叶嘟着嘴道:我不相信,要是真喜欢,就不会在乎白不白了,你这么在乎,就说明你不喜欢。

黄三木道:不是不是。照你这么说,只要丈夫喜欢妻子,妻子就没有必要化妆打扮了喽?不是这样的,现在有哪个女人,不是精心化妆打扮的?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讨好丈夫,让丈夫喜欢自己?所以呢,你就答应我这个要求,用漂白粉漂一漂,我这是为了爱你嘛,难道爱也有错吗?

洪叶想了想,说:好吧,可是,怎么漂呢?你把方法告诉我。

黄三木道: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想看,反正就用漂白粉漂吧。

洪叶道:等你把方法告诉我再说,乱七八糟乱漂,把脸漂坏了怎么办?

黄三木想想也没办法,说:好吧,那我再打听打听,等一有消息,再行动起来。总之,你是有希望的。

洪叶白了白眼,就到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黄三木在办公室里有空就翻报纸杂志,希望能看到美国那位黑人歌星是用什么方法漂白的。找了好几天,一点眉目都没有。可惜美国太远,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中国就好了,他就可以千方百计地找到那位歌星的电话号码,给他拨个电话去问问清楚。至少,可以向他身边的人请教一下,总归知道方子的人是有的。美国就不行了,美国电话怎么打进去也不知道,就是打进去了,语言也不通,这是不可能的。

洪叶早把黄三木的鬼主意忘记了。那天,她正在厨房里烧红烧肉,黄三木下班回来,手里拎了两瓶东西。洪叶问是什么,黄三木说:这是宝贝哩,知道么,是从农贸市场买的蜂蜜,送给你的。

洪叶道:蜂蜜太甜了,我不要的。

黄三木笑嘻嘻地拿出报纸,给洪叶指点道:你看这一段,每天晚上睡觉前用蜂蜜洗脸,可以使皮肤变白。

洪叶又白了他一眼,道:神经病,还在想这个名堂!

黄三木道:不高兴?我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变得漂亮一点嘛!漂亮一点不好么?你不爱美?

洪叶手里捏着锅盖,说:好好好,放在这里吧。我试试看,这样总满意了吧?为了我为了我,我看是为了你自己,就是好色!

每天晚上,黄三木要监督洪叶涂蜂蜜,洪叶赖不掉,只好往脸上涂。脸上粘乎乎的,难受死了,好多次,她半夜里起来用毛巾揩掉了。趁黄三木不在家,她就开始偷吃蜂蜜。蜂蜜甜是甜了点,可是,用开水一冲,就不太甜了。

两瓶蜂蜜用完后,黄三木发现洪叶那张脸依然如故,不免有些失望。黄三木经常盯着她的脸,说:骗人骗人,难道报纸也骗人?

洪叶说:这下满意了吧?我是每天晚上吃苦头,粘乎乎地睡也睡不着,你却像猪样地呼呼大睡。这下还有什么话说?

第二天,黄三木又背回家一箱鸡蛋。洪叶问鸡蛋买回来干什么。

黄三木说:不是买,是讨来的。农业局办公室主任和我是老朋友了,他们下面有养鸡场的,我问他要了一箱鸡蛋。不过,不是拿来吃的,是送给你的。

洪叶说:我又不喜欢吃鸡蛋,是自己想吃吧?

黄三木说:我说过了,不是拿来吃的,是送给你专用的。

说完,又拿出一张报纸给洪叶看,指着一段话道:每天用鸡蛋清洗脸,皮肤可以增白。

洪叶把报纸夺过来,一扔,说:神经病!我不干了,你要洗,自己洗好了黄三木就开始给洪叶做政治思想工作,从爱情和婚姻的高度,从外交和礼仪的广度,从人类美学的深度,分析了用鸡蛋清的好处和不用鸡蛋清的坏处。说着说着,黄三木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洪叶嫌他罗嗦,就说:好吧好吧,我试试看,这下总满意了吧?爱慕虚荣,好色之徒!

黄三木每天要督促她用蛋清洗脸,洪叶照做了,黄三木很满意,不过,后来他问起时,洪叶都说已经洗过了,再洗就浪费了。

黄三木中午和晚上都不在家吃,在家里监督的时间确实不多,也只能听凭自觉了。洪叶呢,恰好钻了空子,家里没菜时,就动起这箱鸡蛋的脑筋,一段时间下来,她对煎鸡蛋、荷包蛋、蒸蛋花等菜,就做得非常拿手了。一箱鸡蛋用完了,黄三木要再去讨一箱,洪叶一个人已经吃厌了,又不好说不想吃,只是极力劝他算了,不要去讨。黄三木看看洪叶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也没了信心,就不再提了。

洪叶在干活的时候,洪叶在吃饭的时候,洪叶在睡觉的时候,只要他一看见她的那张脸,就要发呆。这张脸没有白起来,细细看去,反而比原来还黑了点似地。黄三木真不相信报纸会骗人,处学是不会骗人的,既然报纸上介绍,总是有不少人成功的。洪叶没有效果,这是她生性特别,是她皮肤特别,也许,她的血不是红的,血是黑的。有时他就想,凭洪叶这张脸,完全可以怀疑她曾经被注射过十公斤墨水。这些墨水渗透到皮肤的每一个分子里,皮肤就黑了。

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泡影,洪叶就是洪叶,她今生今世也不会变白。

晚上被何国英多灌了几杯,黄三木酩酊大醉,到了市委门口,又不想回去,就叫了一辆黄包车,一直往青云电厂方向拉去。

黄三木在黄包车上沉沉睡去,到了电厂附近的大桥边,车子碰到一块大石头,颠簸了一下,黄三木又醒了点过来,就看见那座黑秋秋的大桥了。黄三木叫车夫停车,付了他十五块钱,就独自向大桥走去。车夫很替他担心,临走时萎萎缩缩地劝了一句:多保重,要想开一些啊!黄三木摇摇摆摆地说:是啊,多保重,再见!

黄包车在夜色渐渐消失了。黄三木下了大桥,桥边那只船还在那里,黄三木就跳了上去,在船头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滑到江里去,还好船头有根毛竹,黄三木紧紧地抓住毛竹,小船荡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黄三木滚进船肚,就开始高声地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用手敲打着船板:

你怎么这么黑!你怎么这么黑!

说你是黑炭,黑炭没你这么黑!

说你是块煤,煤也没你这么黑

……

你怎么这么黑!你怎么这么黑!

你怎么这么黑!你怎么这么黑

46

正在办公室里翻报纸,有一对时髦的青年男女来找他了。黄三木定睛一看,哟,这不是表弟阿成么?

阿成是姨妈的儿子,小时候两人常在一块玩的,后来大家都在外面读书,就有好多年没见面了。听说阿成考取了中专,学校也在南州,只是当阿成去南州时,黄三木已毕业了。几年不见,没想到阿成就长成这么个大小伙子了。阿成样子长得一般,身材挺棒的,像个运动员,衣服裤子也很时髦,看上去完全是个城里人了。

黄三木给两位泡了茶,阿成就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是同个学校的,不同专业,也是青云人。

黄三木打量了一下,这姑娘长得还不错。一头披肩发,上面是件衬衣,下面是一条超短裤,屁股看上去有些大,不过,总的感觉还是蛮好的。特别是她的脸蛋,她的眼神和嘴巴,让人感觉到是个有文化、受过教育的姑娘。身上有股书卷气,有股青春气。和表弟阿成比起来,是她出色得多了。

这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年轻人。黄三木还没有老,已经开始羡慕别人的年轻了。最羡慕的是这个以前一向邋塌的阿成,现在竟然有如此仪表,并找到了个如此可人的女朋友。

阿成说他们已经毕业了,下一步就是等分配工作,问表哥有没有路子,是不是可以帮帮忙。黄三木说路子是没有的,不过可以帮助问问看,特别是人事局那里,他有几个熟人,可以托他们关照一下,不过,现在形势变了,分配工作主要看接收单位,人事局的权力没以前那么大了。只要接收单位同意,一般就没问题了。

黄三木给了他们一人一张名片。阿成看了看上面的职务,就笑嘻嘻地叫了声黄主任。他说:表哥,听说你老丈人是市委副书记洪一之?

黄三木点了点头,阿成就巴结地说:好啊,那我的事情你是要关照了,市委副书记的女婿,这点路头总是有的。表哥,我们亲戚里面有出息的人太少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巴不得你早一天升上去,当局长,当市长,市委书记,也让我们沾点光,啊?

阿成笑嘻嘻地,黄三木也就胡乱地笑了。他说:学校里刚刚出来的人,到了社会上总是一心想往上爬,把地位看得太重了,其实,当了官又怎么呢?还不是和大家一样吃饭睡觉?事实上,有很多东西,远远比当官重要,但很容易被我们忽视。阿成说:表哥,你当了主任,做了附马,当然是这么说了。这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就好好拉兄弟一把,也让我弄个官当当,我可是从小就羡慕那些当官的,你一定要帮帮我哩!

阿成的女朋友就笑了,说:你啊,工作都找不到呢,还想当官,真是白日做梦!

阿成说:这不是做梦,我有了这么个表哥,我还担心什么。表哥,等你当了局长,你就给我个处长当当,等你当了市长,就给我个局长当当,我的要求不高吧?我这人从小被人欺负,你就让我好好出口气。

黄三木道:你这人不能当官,一当官,别人就惨了。

大家就都笑了。晚上,阿成带着女朋友到表哥家里吃饭,阿成看到洪叶,就口口声声地叫表嫂,把洪叶叫得开开心心。

晚饭自然是十分丰盛。黄三木长久没在家里吃过饭了,今天一吃,嗯,洪叶的手艺还真不错。特别是荷包蛋,做得比饭店里的还好吃。

晚饭后,大家就坐下来聊天。洪叶很开心,问阿成他们在学校里的情况,问南州的一些事情,阿成和女朋友作了一一答复。不过,洪叶对南州是极熟悉的,阿成他们大多时间呆在学校里,外面出去得很少,有些地方,还是洪叶知道得多。阿成夸奖表嫂见多识广,洪叶更开心了。

黄三木和人事局的一位副局长打了招呼,几天后,阿成和女朋友工作上的事,就有了点眉目。阿成的单位,基本上是在青云化工厂,也就是邹涟呆过的单位。他的女朋友呢,是在一家农机厂。阿成对单位比较满意,只是,厂里面不比市委机关,当官的可能性就不大了。黄三木说:那也不一定啊,很多领导都是厂里面出来的,现在我们国家需要的是经济方面的专家,选拔干部也要从熟悉经济工作的人当中选。

阿成就很高兴,说:好的,那我就一定好好干,你呢,给我多多关照,就算我当不了局长,能在化工厂里当个厂长,我也心满意足了。

黄三木说:能关照我会尽力关照的,你也不要一天到晚想当官,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学校里出来的人,太天真,到社会上是很容易翻跟斗的。

黄三木很想把自己的历史说出来教育他,只是那段历史自己觉得太辛酸,还是没有说。

阿成说:我听你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依靠了,你呢,就把洪一之紧紧地靠牢,一步一步爬上去。

阿成想起了洪叶,就说:表哥,表嫂这人挺不错的,你很有福气啊。

黄三木没吭声,阿成就补充道:不过,就是皮肤太黑了点,是不是?

黄三木还是不吭声,阿成又道:不过,男人嘛,总是以事业为重,要想在这方面成功,总要在另一方面有所损失,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阿成是想劝劝表哥,结果是适得其反。黄三木才进一步的感觉到,其实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他讨了个黑脸婆,每个人见到他又都恭维他福气好,这是假话啊!他福气并不好,老婆没有人家的漂亮,没有人家的可爱,又谈得上什么福气呢?

黄三木*自己不要去想洪叶,怕自己想起来就恼火。回到家里,也尽量地不看她一眼,和她说话,眼睛尽量对着她的头发、肩膀,就是不敢对着那张脸。睡在一起干那种事情时,黄三木也把头埋在她脖子里,害怕目光不小心接触到那块地区,只是闭着双眼,一边干,一边想着别的女人。他想象中的女人,都是很美的,比如原来住在楼下的补鞋人的老婆,比如上次街上看到的那个性感女子。发泄一通以后,就呼啦啦地睡去了。

有次在百货商店买东西,黄三木发现有个人在向他打招呼,很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这人把手伸过来,和黄三木握了握手,说:不认识我了?我是高媚的丈夫李冬。

黄三木想起来了,有次他和邹涟一起在高媚家里玩扑克算命,那位算命先生就是高媚的男朋友李冬,他们现在当然已经结婚了。

李冬说:听说你现在混得很不错,春风得意啊?

黄三木谦虚地说:有什么得意的,混碗饭吃吃吧。

李冬说:听说你做了洪一之的女婿?

黄三木道:你消息这么灵通?

李冬说:谈不上灵通,青云镇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像市委书记嫁女儿之类的大事,是很容易流传开来的,再说,我也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我是受人嘱托啊。

黄三木听了有些吃惊,说:受人嘱托?是谁?

李冬说:现在也不瞒你了,是谁你自己应该知道的。

黄三木道:是邹涟?

李冬点了点头,说:她回青云好几次了,每次回来都问起你。我呢,就经常打听你的消息,然后反馈给她。她听了你的近况后,很为你高兴,真的,她希望你能够生活得很好。

黄三木道:真是这样?

李冬道:我干嘛骗你,其实,邹涟真是挺好的,一直都很爱你,当然,爱情和婚姻上的事,有时是很难说清楚的。

黄三木痴痴地道:她以前爱过我,后来就不了。

李冬道:她能够这么关心你,说真的,有时连我也很感动。她害怕你失去她后会发生意外,就叫我探听你的消息,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尽量帮帮忙,可惜我没帮上这个忙。好在你挺坚强的,你自己挺过来了,她对你的工作和生活情况都很满意。

黄三木问: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李冬道:她也挺好的。

黄三木想知道她的工作单位。李冬说:反正都好几年过去了,现在也不妨告诉你,她在南州一家电脑公司工作,这家公司是她丈夫秦荻的一个朋友开的。

李冬把公司的地址跟他说了,又问道:你现在不会恨他们吧?

黄三木摇了摇头,道:一切都只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不争气,是我自己没用,我是活该受这份罪的。

李冬说:反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现在混得挺好的,也许,这个结果比原来更加美满一些。

黄三木心里一阵酸,又不想对他说什么,就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又握了握手,就告辞了。

部里面要派个领导到南州开个会,屠连甲很忙,李忆舟身体又出了问题,还兼着部长的石克伍就决定让黄三木去。其实,让黄三木去是挺适合的,因为黄三木职务虽是办公室主任,可部里的大小事情,几乎都要经过他,至少是要经他参谋一下,可以说,黄三木已经是事实上的第三个副部长了。黄三木也很乐意去开这个会,得知邹涟的工作地址,他就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放眼望去,全世界都充满了邹涟的影子。

空气里有邹涟,阳光里有邹涟,墙壁上有邹涟,连睡梦里头,也都是一个一个的邹涟。

要求下午报到,黄三木上午就到了,中午休息了一下,就按李冬告诉的地址,向那家电脑公司走去。电脑公司就在南州大学北面,属于省高处技开发区,这块地方,黄三木是极熟悉的。

黄三木想走快些,又不敢快。他怕见到邹涟之后,不知该如何是好。已经四年没见面了,四年,时间过得真快,黄三木已是而立之年,邹涟也不再是那个温柔天真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是人家的妻子,已经是个母亲了,现在,她的模样会有什么变化呢?一定是丰满起来了,衣服很高档,就是一个贵夫人的样子。

为什么是个贵夫人的样子呢?也许,秦荻做生意亏了本。是啊,亏了本,比如说,他一向就是个骗子,行骗多年,终于露出了马脚,被抓去了,至少,已经身无分文了,变成了个穷小子。

黄三木越想越兴奋。是个穷小子,这下好了,邹涟贪图钱财,这下子就完了,她一定会后悔,会在许多个夜晚,在丈夫外出的日子里,一次次地想起黄三木,想起和黄三木在青云江畔的往事。在这种形势下,黄三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惊喜,如果旁边没有人,她会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失声地痛哭起来,泪水还是那样多,那样滚烫。邹涟恨不得改嫁,马上嫁给黄三木。黄三木就又得到了邹涟,四年来朝思暮想的邹涟,终于又回到了黄三木的身边。

这是一个非常优美动人的传奇故事。黄三木在阳光下面舒展了一下笑脸,忽然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还有洪叶呢,邹涟要嫁他,当然可以和秦荻离婚,洪叶呢,也离么?这样做,对得起洪叶么?就算黄三木有错,邹涟有错,洪叶又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要忍受离婚的打击和痛苦?

这真是一件麻烦事。正在着急,黄三木忽然在潜意识里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呸!痴人说梦!*这种心,根本就用不着你*这种心。邹涟,邹涟会这么落魄么?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么?

刚才这么想,其实是对邹涟的一种诅咒,是巴不得邹涟离开他后倒灶。真是卑鄙,她不会这样的,她一定生活得很好。已经四年过去了,你也不该这么阴暗和渺小,还是气派大点,祝愿她生活得更好吧。事实上,邹涟离开青云后,生活是必定越来越好的。

电脑公司已经到了。这是一幢五层楼的房子,上面两层是电脑公司的,下面两层是别的公司。黄三木进了院子,刚好走过来一个男青年,他就上去问电脑公司的邹涟,那人说:五楼,她在五楼。

说完,这人就急乎乎地走了,却又回过头来不停地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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