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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恋一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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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恋一世》 by:凯风
文案:当个天下第一大贪官是曲微一向的志愿,虽然因此挨了不少板子,他从没改过口。尤其是一生清介耿直的清廉父亲,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而去了一条小命后,他更是坚定信念了!趁着皇帝小子内疚之际,顺利要来了个安国侯做做,甚至还入住皇宫,离他天下第一大贪官的目标是近了不少。只是……天下第一大贪官的理想,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虽然他曲微聪明绝顶、口舌莲花,又如何能玩得过这个狡猾的君王呀?!他根本是进宫来让人利用来着。既然如此,他还不如看破离开算了!这个皇宫的东西他也不要了,不过……或许带点安家费吧,做人也不能太性格,该有的还是得有……还有德公公,少了他温暖的眸光,晚上可是很难睡的呢!只是……印象中温柔体贴的德公公,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失踪的六皇子!!要死了,这皇宫到底有谁不骗人的?!
楔子
因为我爹是个清官,所以我的志向便是成为天下第一大贪官。
诚实的代价,是被我爹追得满院跑。
“小兔崽子,看我打死你!”
“爹呀!我是小兔崽子,您可不就是只大兔子。而且打死我您就绝后啦!夫子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我爹气结。
我暗自得意,却乐极生悲。
“不孝子,又在气你爹?!”得见天下第一美人是男儿之幸,前提是她不是你的暴力娘亲。
“哇啊啊啊!娘,君子动口不动手!”
“哼!少拿蒙你爹那套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你娘我不是君子,是女子!”
“呜──虎毒不食子啊,娘,您轻点、轻点!我的耳朵要掉了……”
“不孝子,敢说你娘是母老虎?”
“啊──娘,我不敢,不敢……了──呜──!”
“小眉,妳放了微儿吧……”还是爹爹心软,我三天之内都不气您了。
“……打伤了,看大夫是要付诊费的。”前言收回,他其实就是个贪小失大,舍不得芝麻却不拣西瓜的笨蛋清官。
“你爹这么正直仁厚,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世魔王!”娘亲颇为不满,却不愿违逆爹爹,手劲松了几分。
那是因为生我的是妳──不过我聪明地没有自找死路。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连你爹都动怒了?”
“……”几经解释,我委屈不已,“爹明明说过不管我志向为何,他都会全力支持……”
“然后你就说你要当天下第一大贪官?”娘亲挑一挑美妙绝伦地嘴角。“为什么?”
“因为爹是清官,我不想象爹一样买不起首饰,害娘被其它夫人笑话。”我猜想大概又要挨打了,可是我从小没勇气对娘撒谎。
可是娘没有打我,只是紧紧拥住了我,倒是我爹一副内疚的模样。
一阵清风,带着春寒料峭,我不意间抬头,瞥见娘亲微微颦着的两道蛾眉,浓淡相宜,如烟如柳,若描若画……
恍恍然,我似乎明白了娘为何能将爹爹拐到手心中……
“傻小子!”半晌,娘亲放了我,笑道,“她们为难娘亲不是因为娘没有首饰。”
“那是为什么?”我瞪大眼睛望着娘。
“因为她们嫉妒你娘是天下第一美女。”
我倒!
“娘……我──不──信──!”
“小畜生,敢说你娘不是天下第一美女!”
“娘,我是小畜生,那您……哇!娘,我不敢了,不敢了……娘,您是天下第一美女,呜哇──嗷──!”
“小……小眉……”爹爹不忍,“……那个……啊,不是,那个……我先去买跌打损伤药好了……”
爹呀──!我欲哭无泪……
好在我和爹不同,向来“不耻”阳奉阴违,也就是不以阳奉阴违为耻。所以叫得虽惨,乖乖听话却是办不到的,所以我依然坚定不移地要做天下第一大贪官。
……
可惜,我做梦也没想到,当这个计划还停留在空想阶段,我就受到我爹的牵连,被关进了天牢。
中国人都知道,犯人是不能入仕的。连官都做不成,更不用提贪官了。因此,那段日子,我悲痛欲绝,每天哀悼着自己不幸夭折的宏图大志。
然而,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濒临绝望的时候,他一身华服出现在我面前。
“他就是曲尚书的遗孤么?”他站在狱门外,英风锐气,威仪不凡。
只是牢狱里渺小的我向来不懂欣赏这份高贵,也懒得理会他口中的遗孤是不是指我,只是呆呆望着他明黄锦袍上繁复的金龙刺绣,上好的蓝田暖玉穿成的衣带,偷偷流口水──真是有钱人啊,于是暗暗把他立为心中偶像。
他也还真是个偶像,不分时间,不论场合,只要金口一开,立刻千呼百应。
只是……
“是。”──这声不知锤炼了多少遍的堪称万众一心的震天之呼在宽广朝堂上那是威仪,现在在这狭窄的牢房只震的我两眼发花,直冒金星。
我揉揉耳朵,暗自奇怪那群跟在偶像身后的垂暮老朽,怎会这样精神矍铄。
“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偶像语气透着温和却依然不乏威严。
“曲公子,还不快过来参拜圣上。”后边那群老头,也七嘴八舌地招呼着。
圣上?那便是当今皇帝喽?皇帝打个喷嚏都叫圣旨。最麻烦的是,爹说过,抗旨不遵是要杀头地。我可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于是权衡利弊,也顾不得姿势不雅,勉强用双手支着身体爬出阴暗的角落,总算挪到了能让他“好好”看我的范围。
可是皇帝似乎向来都很喜怒无常,我的努力竟让他面色铁青起来。难怪人说“伴君如伴虎”,同情地看看那群老儿,不祥的预感啊……
“这孩子的腿怎么回事?!”果然,下一刻皇帝已经咆哮出声,一群老头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孩子?我相当不满,我一十二岁,他也不过弱冠年岁,居然称我孩子?当然,虎须不是用来虢的,龙鳞不是用来逆的,我很聪明地没有说出口。
“回……回……皇上的话,是……是……那……不,是曲公子……”狱卒惊恐万状,头脑也发昏了。平时他都喊我臭小子,今天却称我曲公子,看来当真是吓得不轻。
“你不会告诉朕,是曲公子自己摔的吧!”皇帝语中杀意,傻子都能听出来。
“回,回……”狱卒突然没了声音。
我好奇地抬头,哈,果然是饭桶,居然厥过去了。
“拖下去。”皇帝语气平淡,可谁都知道这狱卒没救了。眉头也不皱一下,便要一人脑袋分家,这实在比那些狂妄恣笑着斩杀我父亲、逼死我母亲的人要高明得多,不愧是偶像。而我,如果要实现自己的鸿图大志,要学的也当真很多。
正想着,皇帝居然弯下腰,钻过那道狗洞一般的门,立马又听到老头们万众一心的惊呼“皇上──”。 真要命,我再一次惨遭池鱼之秧,大白天的,眼前又多了几颗星星。
看来皇帝也不是好当的,我可忍不了一群看似七老八十的老儿每天用振聋发聩的嚎叫来称呼自己。
“皇兄!”又一声惊呼,好在这次只是一个人,音色也悦耳得多,“牢狱这等污秽之地,皇兄何必亲自来此,若要接曲尚书公子,由臣弟代劳也就罢了。”
“九王爷!”来者只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一帮子老臣确忙不迭行礼。
“九皇弟如何说这等话,曲公子住得,朕如何进不得。”
“是,臣弟失言。”九王爷躬身一揖,却也转身钻了进来。
这下好了,巴掌大的地方,挤了两个魁梧皇族和一个瘦小的我,他们兄弟收买人心,却连从牢房唯一的狭小窗户投出的微弱光线也遮住了。
不过,这样我好歹能看清这两个人中之龙的面容。
皇帝面长肤白,五官精致,若不是龙袍加身,十足就是个文气书生,而内敛的气质,更显平静飘逸,总觉得他不该是高坐金銮殿的君王,而应该是竹林中的野鹤闲云。
九王爷却是英气勃发,锋芒毕露。轮廓分明的国字脸,两道剑眉直飞鬓发,深邃的双目凝聚精锐之气,坚挺刚毅的鼻梁,连两片薄唇的曲线也如同雕工巧匠的杰作。
心里有种感觉在滋生……不爽,真的很不爽,皇帝老子的老婆个个漂亮也就罢了,生两个皇帝儿子居然也金玉其外。不过,我是不会自卑的,哈,我自卑什么,别看我爹那副木头外加寒酸样,被当年天下第一美人拐到,可是他最大的丰功伟绩,虽然估摸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成就了这等足以情史留名的传奇,但毕竟我身上也流着我那艳冠群芳的娘亲的血。
嘿嘿,单比外貌,我可是一点也不会输你。存心气他一气,于是我大大方方地仰起脸,让他两看个够。
他们也还真配合,皇帝当即微微一怔,九王爷脸色竟诡异起来。
“他确实是曲尚书的遗孤吗?”猛然,九王爷回过头,不可思议地质问那群老臣。
老头子们面面相觑,推推挤挤半晌,终于挤出个倒霉鬼。
“回王爷,如无意外,理当是他。”
“曲尚书遗孤确实是位公子吗?”
“呃……”在场的人都立刻呆若木鸡,我半边脸也差点抽筋,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回王爷……微臣和曲尚书也颇有几分交情……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应当是位公子才是……”倒霉鬼,额头冒出几滴汗珠,斟酌着言词。
交情?我叹口气,我爹入狱时怎么没遇到这位有交情的大人,唉,他也够背得,连老天都不帮他。
“可是,她是个女孩!”九王爷气急败坏。
我倒!
他说什么?!女孩?我?!哇咧!气不打一处来,我除了长得像我娘,浑身上下哪点像女人了?
“我姓曲名微,字子然,祖籍庐州,原户部尚书曲铮之子,母亲虞氏……”我翻眼吐血报出一长串。
九王爷大窘,眦目结舌,眼珠子差点掉下来,那样子当真难看。不过他自知理亏,虽然明知我是藐视天威也不方便对我这忠臣遗孤发作,只是低声碎碎念道:“可惜,可惜了……”
我气结,我承继我娘的花容月貌,生得俊秀无铸,那里可惜了?
“咳、咳……”皇帝假咳几声,掩饰尴尬,不过,在几千年的传统思想里,皇帝是天,变脸自然也和变天一般随心所欲,下一刻他又成了威仪不凡的万乘之尊。
“曲子然,你父亲一生清正廉洁……”废话,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不会需要每日步行去学堂,娘亲也不会没一套象样的首饰。
“精忠报国……”当然,所以他也和岳飞一样,早早挂了。
“却遭奸佞所害……”奸佞又如何?祸害一万年,从某种意义上说,奸佞的意思就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朕有如切肤之痛……”有如,这个词用得好,毕竟被打断腿的是我,有切肤之痛的也是我。
“今追封为安国侯,元配虞氏追封一品诰命夫人,其子世袭万户侯爵……”我瞪大眼睛,万户侯,万户侯!老爹,你生前穷得连渣都掉不下来,死后反倒在天有灵,帮我捞了份拿钱不办事的肥差,这,真是……
“曲子然,你可还有什么愿望。”皇帝此时的神情比观音菩萨还慈祥。
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我,灵光一闪,当真天赐良机,原本大贪官要从小贪官坐起,不过照今日情形看来,呵呵,我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强忍笑意,很“天真”地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皇帝温和地笑了笑,刚要答应,却被九王爷截住:“皇兄,这事……”
我狠狠瞪着他,在心里砍他一百刀,你是王爷又怎样,居然坏我大事。
“童言无忌,如果他要他爹娘回来……”九王爷的话惹得全场一阵黯然。
我吐血,是他太天真还是我太没良心。
“这……”皇帝也是皱了眉,我心差点跳出嗓子。
“只要朕办得到的。”
长舒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我要当天下第一大贪官!”我骄傲地宣布我的雄心壮志。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好,朕可以答应你。”皇帝也怔了一下,接下来答得却很干脆。
“皇上!”全场哗然,老臣发出的今日内最夸张的嘶吼,再次不幸命中我脆弱的耳膜。
九王爷的五官更是差点扭曲到一起,实在浪费那么精致的曲线。
“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个条件。”皇帝笑着俯下身,耳语一般低声提出了他的条件。
虽然我惊讶于为什么只需一刻,先前的观音菩萨就能笑得像只狐狸,而他的言词也让我着实困惑,不过为了我坚定不移的伟大目标……
“我答应!”怀着大无畏的精神,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皇帝看上去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语气也意气风发起来,“传朕旨意,朕今日收安国侯为义弟,加封安郡王,封邑安阳,赐住惊澜殿。另赐黄金千两,良田千顷……”
这下连我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不小心撞到头了,全场更是万籁俱寂,我隐约感到有嗖嗖凉风在那群老臣的身后呼啸而过。
管不得许多,心中感慨万千:爹呀,你看,还是做贪官比较好,你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到后来挂了自己赔了夫人,也不过一个安国公。而我,只说了一句“我要做天下第一大贪官”就已经裂土封王了。
“皇……皇兄……”九王爷不愧是皇帝的弟弟,对皇帝莫名其妙的举动比较有免疫力
“您的意思是……曲公子他……”
“皇弟何必见外,朕的弟弟自然也是你的弟弟……”皇帝淡淡一笑,魅力四射,只可惜对象九王爷是块木头,丝毫不为所动。
“是……但曲公子,不是,皇弟他……”莫说别人,我打赌就是九王爷他自己也不知所云。
好在皇帝也不甚在意,继续笑言:“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弟弟吗,可惜十皇弟过早夭折,今日便赐你个俊秀聪慧的十一皇弟。”
“可……”
“老臣等见过十一王爷!”毕竟活了这么多年,那帮老头子见风使舵的工夫的确让年轻的九王爷望尘莫及。
“啊──!九皇弟!”
“啊──!九王爷!”
可怜九王爷,白眼一翻,轰然倒地。
“啊──!十一皇弟!”
“啊──!十一王爷!”
更可怜无辜的我,受伤的双腿被九王爷魁梧的千“斤”之躯一压,那个痛啊!想叫都叫不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繁星满眼。
看来即使做了威风八面的十一王爷,我也还是和那个狱卒一样,是动辄就要厥过去的饭桶,只不过,层次不同。哈!我可是要当天下第一大贪官的那种高级饭桶。想来惭愧,昏厥时,我依然窃喜若狂,自以为时来运转,美梦成真指日可待,却不懂得“福兮,祸之所依”这句名言至理。于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让我付出了一生的代价。尽管那时我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的时候。
朦胧中,脑海依稀浮现一些往事。
我曾经问娘,皇宫是什么样子。娘告诉我,那是个金子做的笼子,里面的金丝雀歌唱至死。
我大哭。娘奇道:“你哭什么?”
我答:“爹爹今天不是进宫上朝么,他那破锣嗓子,岂不死得更快。”
娘对准我后脑勺就是一记爆栗:“又胡说八道!”
我痛得五官几乎揪到一起,委委屈屈看着娘:“可是……可是,爹唱歌真的不好听嘛!”
娘看我的样子,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是很符合她喜怒无常的个性。她轻轻抚摸我的头,玩笑一般地说:“微儿还不知道吧,你和你爹很像哦,明明知道别人都喜欢听赞歌,却从来就挑不好听的歌来唱。所以,微儿以后千万不要步你爹后尘,要离那个金笼子远远的,不要让娘担心,好不好?”
我难道会和爹一样五音不全?当时我赌着一口气,于是没有回答。
而如今,我终于还是进了这个禁城。
“瀚海惊澜?”
巍峨的宫殿前,抬着我的软椅被小心放下,我抬头看着蓝底红章的匾额,大声读出上面四个龙飞凤舞的金字。
“你看得懂篆文?那,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吗?”前面,皇帝下了銮驾,走到我身边。
我摇摇头,夫子不曾说过。
“四蹄曳练,翻瀚海之惊澜。一喷生风,下湘山之乱叶。”皇帝垂下眼,轻轻吟起。
哈?这说的不是马吗?我还未反应过来,皇帝却俯下身,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打横抱起。目瞪口呆,这又是个什么情景?
“皇上,我,我自己……”手忙脚乱。
“你要说你可以自己走吗?”皇帝斜着眼笑地看着我。
“当然……不是。”我泄气,不过总可以找两个架着我进去嘛,现在这样,怎么总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
“那就乖乖听话,你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在这里,如果不听我的话,可是会掉脑袋。”这是恐吓!我不满地想。
殿门缓缓开启,皇帝抬脚抱着我跨过高高的门坎。
“奴才等恭迎圣驾。”一群人聚在大堂中,拜倒在地。
“平身!”皇帝极不在意地撇了他们一眼,开口问道:“这里的总管是谁?”
“回皇上,是老奴。”为首一个须发皆白脸色木然的老太监跪着上前一步。
“以后十一王爷安郡王,就住这里,你们好生伺候。”
那个总管太监,抬起头向我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快得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奴才等,见过十一王爷。”他于是带着一干人向我行礼。
“不用,起来吧,起来吧。”我惊惶地拼命摇手,牢房里那些人打我骂我,我就彷佛天生知道怎么应付,常常气得他们吹胡子瞪眼,可是现在,这些陌生人这样拜我,我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身子一倾却差点摔下去,连忙又紧紧抓住皇帝的龙袍,局促地看看四周,皇帝正大光明地笑我,底下的人暗自偷偷笑我,连总管太监的眼睛也露出和善的笑意,没错,的确是眼睛,他的嘴依然平板的抿着,眼中却显出了一丝忍俊不禁。我好奇起来,我听娘说过,当一个人在笑时,看嘴不过看到他的表情,看眼睛却能看到他的心思,笑里藏刀的人嘴角有着优美的弧度,眼神却是冰冷的。可惜她并未告诉我只会用眼睛笑的,是怎样的人。
“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我问那个总管太监。
“老奴入宫多年,早就忘了姓什么,只记得名字中有一个德字,王爷叫我德公公就好。”
怎么会有人忘了自己的姓氏?我实在大长见识。那么如果我在这里住很久很久,我也会忘记一些不该忘记的事情吗?
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帝却打断了我。
“十一皇弟今日累了,你们去准备准备,伺候他休息。”皇帝丢下这句,抱着我径直向内殿走去。我悄悄探出脑袋,继续好奇看着德公公木然的脸色,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有种怪怪的感觉,却并不让人讨厌。
宽大的床榻,青丝软缎的被褥,蓬蓬软软,人一躺上去,病痛似乎也能减轻不少。“皇上,我以后真要住这里吗?”我坐在上面,环视四周高高大大的建筑,小心翼翼地说,“这里太大了,我一个人住太空,不适合。”
“不适合?”皇帝看着我,哈哈大笑:“你还记得『瀚海惊澜』吗?”
“记得。”我点点头,“四蹄曳练,翻瀚海之惊澜。一喷生风,下湘山之乱叶。”
皇帝赞许地点点头:“驽马易得,骐骥难寻,这里难道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骐骥?我看看自己的腿,一只断了腿的骐骥?我记得再好的马,断了腿也就是死路一条。
后来皇帝又吩咐了一些事,就离开了,德公公便带了几个侍女端了一盆水,几件衣物和一堆瓶瓶罐罐进来,说是要擦洗更衣敷药。
我以往在家中从未让人这样服侍过,要在众目睽睽下脱衣服实在不好意思,于是扭捏起来。德公公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便让其余人都退下,几个侍女于是掩口偷笑着都出去了,只留下德公公一人开始帮我处理身上的伤口。
时间似乎是太久了,血痂和衣服有不少地方已经结到了一起,德公公虽然小心翼翼,我还是痛得五官扭曲起来。
“小公子还是忍着点,明日一早御医就会来给你诊视了。”德公公的声音透着关切。
我睁大了眼睛:“你刚刚叫我什么?”以往我在家中,全府上下都是称我“小公子”,他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称呼?
“老奴的旧主子曾有意拜曲尚书为师,老奴以前随旧主子去过尚书府好几次,当时尚书府上下都是这样喊您,主子和老奴也就跟着这样称呼了,刚刚一时间没能改过来,王爷见谅。”德公公不慌不忙说,眼神很是温和,“那时王爷年纪小得很,恐怕……”
“你是那时候,宣庭哥哥身后的老管家!”我惊讶地叫了出来。
德公公惊讶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语无伦次起来:“你……你还记得……他?!我家主子他……”
“怎会不记得呢?”我笑道,脑海中也蓦然浮现出一个清俊的身影。
两年前桃花盛开的季节,我冲进爹爹的书房时,一头撞在他的怀里,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爹爹惊慌失措要我向他道歉,我冲他做个鬼脸,一溜烟逃了出去,听见身后爽朗的笑声。
此后宣庭他便常常来我家,不时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礼物,陪我嬉戏,他在的时候,我便再胡闹,爹娘也只远远看着我无法无天的身影,相视苦笑。后来我便问他是谁,他却只说他叫宣庭。然而这一切就如童年的梦境,当桃花凋谢飘散,宣庭也就失去了踪影,我不止一次地追问爹娘,爹爹始终躲躲闪闪遮遮掩掩,娘被缠得烦了,便露出一脸暧昧的笑容:“从未见你这小子挂念过谁,这次难道是情窦初开?”我与爹同时厥倒,爹一脸惊恐地看着娘,我从此不敢再提宣庭。
时至今日再想起来,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然而一转念,我却又皱起眉来:“德公公,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干嘛想不开抛下你家主子,到这里来做太监。”
刚刚德公公的眼中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他叹了一口气:“小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宣庭,我的旧主子就是先前住在这里的庄六王爷呵。”
“先前?”我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从心中升起,“那现在呢?现在呢?”
德公公悲哀地合上眼睛:“他,主子,陪太后郊游的途中遇袭坠崖,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心中一片空白,居然连宣庭也死了。
“小公子,小公子?!”耳边,德公公焦急的呼唤。
我看看他,茫然无措,爹娘死时我没有哭过,受刑时我不曾哭过,因为娘告诉我眼泪只会让仇人更加疯狂。但是,现在,为什么眼泪会止也止不住地滚落呢?
住进禁城的第一夜,我梦见了许多人,时而欢喜时而悲伤,我知道德公公一直坐在旁边守着我,因为即使沉睡着,你也依然可以感受到黑暗中那种让人觉得温暖安全的目光。
第一章
“小公子,小公子!”
睁开双目,阳光直直照在眼睛上,分外刺眼。下意识举了手臂,放在额头上,却发现自己竟出了满头冷汗。
“德公公,我再睡一会,就一会……”我看了看德公公,转回头,重又合上眼。
“可是小公子……”德公公正要解释,却被另一个熟悉的清朗声音打断了。
“十一皇弟,你进宫也已经五年了,怎么性子一点也没变。”明黄|色的身影,绕过德公公,走到床边,“既是生了病,就该请御医,也该有人在旁边看护着,你却偏偏一个人在屋子里闷着。”
“皇上!”我忙要坐起身,时光一晃五年,我神经再大条,也已不是那个大大咧咧当着一般王公贵族高呼“我要做天下第一贪官”的少年。有第三人在时,君臣之礼,不该少的一样也不能少。纵使贵为郡王,脑袋也只有一个,我宝贵得很。
“是病人就躺着,这也没有别人,兄弟面前何必太过拘礼。”皇帝按住我,顺势在床沿坐下,右手覆上我的额头,“那帮御医也真是废物,会诊了多少次,也医不好你。每年到了这时,你还是少不了要受苦。”
“皇上这么说可有失公允,他们能保住我的腿,我已是谢天谢地了。至于这发热的小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提醒我一些不该忘记的事。”
“有些事还是忘了的好。”皇帝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不着痕迹,一语带过,随即转身看了看德公公,“你下去吧。”
“何必?”看着德公公退下,我撑着身子坐起,不满道,“你就是这样,才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流言。”
“两个大男人,何来闲言闲语。”皇帝假装无辜,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可惜这两个大男人,一个是好色皇帝,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儿子。”我调侃道,“而且就因为同为男人,传言才更不堪入耳。”
“同为男子,就不能白首偕老么?”皇帝出乎意料地严肃起来。
我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其实无所谓,只不过你贵为天子,你能无视世俗礼教,那些顽固老儿也会用一堆天道伦常来压你,到时你难免举步为艰,轻则背负千古昏君骂名,重则丢了这江山天下。那人心里明白,也必定不愿见事态如此。”
“那人?你知道?”皇帝眯起眼。
“当然,其实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人。”我说。
“有那么明显?你说来听听?”皇帝诧异。
“我。”答案出口,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皇帝却手一滑,差点摔到床下。
“你耍朕?!”见自己丑态必露,皇帝龙颜大怒。
“你不正希望别人这样认为?”怕什么,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况且揪着他的尾巴,怎么看都是我占上风,反将一军,“其实我着实困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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