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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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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
慢悠悠地把这些说完,息红泪最后笑了一下,转头走开。
留下顾惜朝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被身边混乱的人群擦了一下,相机的镜头盖碰掉下来,他伸手一接,只接到一捧空气。
她的笑容很迷人,步伐很优雅,举手投足属于另一个世界——顾惜朝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若戚少商站在她身边那将是怎样天造地设的完美。
眼前人来人往的,黑黝黝乱晃的人影好象王家卫电影的慢镜头,顾惜朝突然起了很迷惑的心思。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就好象刚刚看完了一场戏,现在电影散场了,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清场,收拾残局,放映机早就搬走了,果皮垃圾铺满了一地,幕布在拉起,齿轮低沉地转动,直响到人的心底去——
而他就站在灯光骤亮的座席上,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得睁不开眼睛。
隐隐约约听见大会主持叫下半段“开始”,听在他耳朵里却全成了“结束”的声音。
戚少商在火车站接到顾惜朝的时候,被他脸上没来得及敛尽的苍白憔悴吓住了。
广州深冬的暮色里,他们面对面站在车站广场上,手里各拽着行李袋的一边,互相凝视着,沉默了几秒钟。
彼此似乎都有什么话忍着没说,两人一起安静地在楼下吃了晚饭。
走出饭店的时候戚少商冷不防冒出一句:“在那边见着谁了?”
顾惜朝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有些答非所问:“这些事你都没跟我说过。”
“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什么了?”戚少商雷击似的跳了起来:“你别听他们胡说!”
顾惜朝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毛,笑了笑。
“回家吧。”他看了戚少商一眼,往前走了出去。
回家……戚少商怔了怔,他是要他……回哪个家?
他以前竟没发现顾惜朝走路这么快,一路上他紧赶慢赶,似乎都不容易追上他的步伐。
顾惜朝打开门进屋的时候,戚少商从后面搂住了他。
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谁也没有动。
去了趟北京,这人像是受了北方气温的影响,身体竟然一下子冷了这么多!
戚少商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强硬地把他扳正过来对着自己,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大口:“我可告诉你,你别想甩开我!”
他没有给顾惜朝答复的机会,直接用唇封住了他的口。
几乎是忍无可忍的,他把他推进房间,一脚踢上了门,然后把人推倒在铺着淡青色羊绒毡子的地板上,翻身压了上去。
忽然燃起的野兽般的欲望,烧痛了戚少商的心,他的动作很有些粗暴,不似平日的温柔。
顾惜朝挣扎了一下,终于放弃。
他们就在客厅的地毡上Zuo爱。一次又一次,从来没有过的淋漓和绝望。
顾惜朝静默地在他身下辗转,只把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眼睛里,紧紧地盯住他身后那扇暗红色的木门上银色的把手。
“……唔……你,你冷么……”中途的时候顾惜朝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浑身汗水淋漓的戚少商没有停止下身大力的动作,含混地咬上他的耳垂:“冷?……不会吧……我怎么不觉得……”
他更加大了力量,微微低吼出声。
顾惜朝轻吟一下,死死咬住了嘴唇:他不觉得,那大概只是自己心底的温度。
体内奔涌的热流停歇下来,深深的喘息渐渐归于平缓。
顾惜朝轻轻地说少商你知道不知道其实幸福它只是一种幻觉——他的手指冰凉,轻触在戚少商的脊背上,一点,一点,仿佛能触及到那人最深处的纤柔神经,一颤一颤的疼。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永远不会。”戚少商的嘴唇是温润的,落在他冰凉的额头上。
那是广州一月的子夜,他的身体花瓣一样在他身边停留,时间凝固在他的亲吻和他的眼泪里。
后来,戚少商一直在寻找着顾惜朝所说的幸福幻觉,最后发现,原来幸福,就只是那夜他的眼泪将他的心脏淹没的那一瞬间。
如果爱他。
那么,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额,他的嘴,哪一样不是明媚?
他容颜都烧毁,你有没有所谓?
我们反复挣扎不已,到底是逃不出哪一个掌心?
有没有这样一艘诺亚方舟,只和你,逃离这个世界?
●(8)、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相信的?
戚少商无法想像,那些声声相许的誓言和承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顾惜朝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先兆,在戚少商去深圳见客户的两天里,他从公寓里搬了出去,只给戚少商留下一张没有任何温度的纸条:
“回北京吧,我们之间不会有将来。这房子我已经租出去了,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戚少商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对着这行短短的字看了足足一个小时。
然后他发了疯地找他。
这个城市很小,找出一个人轻而易举,但顾惜朝始终不接听他的电话,不看他的邮件,避而不见他。
这个城市又很大,人海茫茫里那双手总是一再失散。
等到新来的租户忍无可忍地带着房屋中介直接吵上门来的时候,戚少商终于绝望了。
然后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清理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最终在初春的子夜万分疲倦而颓然地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那些书籍、杂志、影碟、CD……各种生活用品和形形色色的小玩意,他根本无法把他们区分清楚,就好像那对陪了他们近五年的水杯。
戚少商最终什么也没有带走,只拎走了那对杯子。
他有些恨着顾惜朝的绝情和固执,但他更了解他,知道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是真的决意抛却他们曾经的一切。
但戚少商很清楚自己却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所以——他带走它们,他宁可后半辈子的漫长余生里永远想念,永远承受这种无尽的痛苦摧折的人,是自己。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无论多么轰轰烈烈生死相随,最后不过是午夜的24楼公寓里,年轻男子低低的饮泣。
“你真狠得下这心?”英绿荷把代收回的公寓钥匙交到顾惜朝手里的时候,脸上浮现着全不置信的狐疑。
顾惜朝伸手在外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没有找到火机,于是落寞地把口中的香烟拿了下来,斜睨了她一眼,沉默。
英绿荷被他忧郁的侧脸轮廓所吸引,痴望了一会,喃喃低语:“你总对自己这么狠,不会后悔么?”
顾惜朝淡淡地端详着她,漆黑的眸子深得像一口千年古井,答非所问:“你的眉毛挺漂亮的,有没有画过?”
英绿荷像是突然被他这句话击中了,露出一种崩溃状的神情,激动地提高了声音:“顾惜朝!你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声音短促而破碎:“傅晚晴跟铁游夏分手了你知道吗?她跟我要过你的电话,我没给她,我宁愿你跟戚少商在一起,也不要你去爱另一个女人!”
“别傻了。”
顾惜朝低头,说完这句话,就迅速地转了身。
英绿荷看着顾惜朝的背影。他一身黑衣,比原来沉静了那么多。
十字路口,四面都是灰尘、声浪、废气阵阵扑来。
风很大,他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渐渐走远。终于湮没在人群里,人潮中。
英绿荷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摸了一把,满是泪水。
对很多人来说,爱情也许只能像Chrislssak的歌里唱的一样:You do the best,and life do the rest。
有多少世间儿女,曾经那样地傻,在情感中蹉跎,然后自食苦果。而我们居然懂得,难得这么傻,难得肯蹉跎,因为年轻本身就需要轰轰烈烈的伤心来点缀。
这就是生活。
几个星期后,顾惜朝离开了那家小报社,挖走他的,是那家著名的报社集团。
两三年间他慢慢地开始有了名气,多篇重量级的特稿在全国影响深远,给他带来了无数的荣誉,他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
这个时候的他,文字依然犀利,但已不再写太多掺杂个人情绪的东西,恰到好处的报道和评论增一句则多,减一分则少。
也许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可以解释为什么好东西总是消逝得那么迅速,进入主流社会生活,校园里的一切都成了回忆。
你会忽然发现最想要的东西都不见了,价值观的修正,人际关系的调整,紧张的工作,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会到了要回首往事的年龄。
同时顾惜朝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戚少商在北京的消息。听说他先是进商务部外资司呆了一年,然后出来自己重新开了家规模不小的外贸公司。
有家族背景的支持,戚少商发展得相当顺利,还开始涉足房地产开发和网络传媒业界,连着做了几个大项目,已俨然京中成功精英的代表人物和年轻的上流社交圈新贵。
还有传闻说他公司的股东之一,那个聪明能干的女副总,也正是中央某部委一个司长的大千金,他美丽绝伦的未婚妻。
这样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人物,就连顾惜朝所在的报社,也派人做过他的专访,那篇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大稿,是顾惜朝亲自操刀修改的。
那是个通宵未眠的晚上,顾惜朝校着稿,在电脑上用鼠标一下下点过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忽然胸口抽痛得无以复加。
也是那晚,多年未犯的旧疾重又发作,两道鲜红炽热的鼻血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染得他雪白的衬衫前襟红了一大片。
他慌乱地伸手去揩,却只有让它越印越深。
他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正如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寂静的男生宿舍水房里,同样搓着染血的衬衫,那个浅映着酒涡的少年。
分开后,转眼四年。
近十年的爱情在心里默默守候,他们彼此的影子在对方那里是剪也剪不断的。
千头万绪人仰马翻的工作间隙里,戚少商会走街钻巷地跑到某个老胡同里一个人吃一碗5块钱的拉面。
北方的面食比起南方的要正宗更多,他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咀嚼韧性的面条,却始终不敢去叫那款经典的牛肉口味,因为怕从里面吃出记忆的味道。
总是放很多很多的辣椒进去,戚少商一边汗流浃背,一边肆无忌惮地地流着眼泪。
ARMANI的新款外套不小心溅上油渍,他也毫不着意,因为不会有那个人在身边佯作嗔怒地敲他的脑袋,说他吃东西的样子永远像个土匪。
戚少商其实想给他再写一封什么,但多年的石沉大海回讯全里已将他的热切与期待慢慢磨平,剩下的那点,他不再敢轻易挥霍。
而且,始终不知何从下笔,致什么问候,一句“Hi”打出来,便知下面的“How are you?”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完的漫长虚弱——离开我,你过的好吗?
告诉我,你是否想念我如同你被我想念……
跟太多太多的人交游应酬,戚少商几乎开始对酒精免疫。在那些觥酬交错后面,看不见真心,有的,只是利益。
有时候他捧着硕大的水晶玻璃杯,会突然失语。
在谈笑风生的背景声音里,把头深深地埋在透亮晶莹的液体后面,各种各样的酒,或快或慢的语言,幽幽流淌着,散落在不知名的记忆里。
可每次一个人在深夜独饮的时候,他却总是无法例外地喝醉,哪怕只是一口。
月色穿过窗棂,酒杯,威士忌,冰,水,柠檬,冰凉的手指,最终模糊了他的眼睛,让他想起离开的人,和离开的城市。
没有那个人在身边,戚少商突然悲哀地发现:原来每座城市都一样,里面都是空的,无论外表有多么堂皇。
戚少商给顾惜朝新换的手机打去那个电话的时候,本以为他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毫不留情地掐断。
但顾惜朝这次没有。
他接听,对他说:嗨。
戚少商坐在宽大无朋的办公桌前,手猛地一震,端着的一杯极品碧螺春“啪”的一声翻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地被吸尽了翠色的清澈汁液。
时隔四年,他们再一次听到彼此的声音。
戚少商预想不到的是,顾惜朝听起来远比自己要平静得多。反而是自己曾经堆积在心里多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彼此说了些近况,顾惜朝的态度并不过分的抗拒和陌生,但又保持着刚够断却其他念想的距离。
“什么时候结婚,可别忘了通知一声,就算我人到不了,礼也会到的。”
戚少商愣了一下,仔仔细细,来回反复地琢磨着顾惜朝这句话的涵义、语气、声调,还是完全品不出一点点超出语言本身的意味。
“你就真的……”戚少商哀伤地嚎叫了一声。
“少商,”顾惜朝打断了他,冷静平和地把话说完:“现在这样,很好。对你我都好。”
然后他在电话那头礼貌地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聊到这儿,有机会上北京看你。再见。”
放下电话,戚少商呆呆地枯坐了半晌,才低头去捡地上的杯子——秘书新买回来的骨瓷杯比不了不锈钢,轻轻一磕,就碎了一个角。
他不知道顾惜朝此刻正站起身来,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次性的纸杯上印着两只相亲相爱的小猫咪,是新来报社实习的小姑娘跑去买回来的。
顾惜朝一直是个很环保的人,但自从戚少商走后,他再也没有买过一个水杯。
两人开始陆续地恢复联系。
偶尔的通电话和电邮,知道彼此的安好,各自便暗暗的放心。
戚少商对顾惜朝的想念,犹如经历了最酷寒的严冬,迎来了春风吹又生的温暖季节,一点点破土、喷薄、茁壮,而一发难以收拾地蔓延。
他细心地收集着顾惜朝笔下所有的报道和文字,由中感受他时而忧郁,时而锐利,在温暖的天气里叹息,一笑犹如春风,却喜欢野蛮的悲伤,并且悲戚着背弃。
顾惜朝也开始在深夜编稿的寂静里,无可抑制地记起戚少商那些个慵懒的神情,所乐于讲的很动听的故事,尽管不协调,却很迷人。
那段彼此共度的时光,戚少商,那个总大睁着漆黑明亮的眼睛的阳光少年,喜欢邪气而天真地看定他,没理由地自由笑着,还对生活有着满满的暴烈的梦想和热情。
戚少商笑的样子,戚少商抽烟的样子,戚少商在堆满泡沫的洗碗池前回头吐舌头的样子,每一个每一个细微举止,阳光神情,都曾填满了他的每一个每一个日子,根本,至今,挥之不去。
他们彼此想念,在彼此不相见的城市。
想念彼此谈话中凛冽的风雪,和越来越像游戏的沉沦。
我们一直怀疑人生的唯美,一直觉得生生死死的爱情只是一则美丽的神话。
而一生的爱情确实往往就发生在那几个瞬间,但事实上即便没有了爱情,我们也要生活。
只是我们一定会为过多的枝蔓付出代价,而且可能付出的是真真实实的爱和痛。
我们等的是那个人的回首,还是我们自己的未来?1年,10年,还是一生?
就像我们常常要过很多很多的“桥”,过与不过,无非是两种结局:不过,是一生的伤情,过了,最坏只是孤身走路,反之,则可笑拥幸福。
此情此境,我们,过是不过?
●(9)、
后来戚少商与顾惜朝见过一次面。
那趟出差采编的行程安排得不算太紧,离开北京的前一天,顾惜朝考量再三,还是打了那个电话。
他们一起走在北京深秋的街道上,有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情长路更长地走了一段吧。
这种无奈,真是叫人揪心的事情——不多不少的沧桑,与不多不少的佻挞,比例是暧昧的,也是体贴与体面的——爱着,但是不敢纠缠。
戚少商手插在裤袋里,肩膀上搭着黑色的西装,有一下没一下地偷偷抬头,窥视身边人的面容。
这么多年了,顾惜朝的样子都没有怎么变过。眉目如洗,衬不出世故人情的跌踉与斑驳,冷剔剔的容不得半点暧昧。
在北海的酒吧街兜了一圈出来,又开车去了大前门,最终从西兴隆街一直走到门框胡同深处,双双坐入了烟熏火燎人声鼎沸的小饭馆里。
“我就听说你来了,但想着你忙,都不敢找你出来喝酒。”戚少商手放在油渍渍的木头桌子底下搓了又搓,大北风天里,额头上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
是害怕找寻,还是害怕被拒绝?
两个人各自想着关于这个令人无语的问题,沉默了一会。
“那我要是真的走了呢?”
顾惜朝突兀地问了一句,轻勾着嘴角,以说笑的口吻。
话一出口,两个人却都怔住了。
这话那么熟悉。
腔调、语气、内容,跟五年前那个六月的子夜,那个抵死缠绵的时刻,一模一样。
我要是真的走了呢?他曾经这样问过他。
他曾经这样答他,说那就去找他,直到把他找回来为止——如果把你弄丢了我就去找你,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到我绝望为止——
顾惜朝眼角动了一下,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就如多年前的那一瞬间,温热的血液真真切切地在那一刻凝固过。
“两位吃点什么?”服务员适时走了上来,打破了这种沉寂。
点了蒜香肘子、沙锅丸子、扒白菜、红烧平鱼、京酱肉丝,叫了两瓶纯生,聊些闲天,一人一支对饮。
寻常的环境,寻常的氛围,曾经沉重的了不得的情思,抵不过几句浅浅的问候。
叫主食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指向菜牌上最后的牛肉面。
两人都怔了一下,空气像是凝在彼此之间,直到服务员把面端上来。
烂烂的牛肉片,炖得软软的白萝卜,筋斗得刚刚好的面条,麻辣的牛肉汤上面漂着几根碧绿碧绿的新鲜芫荽。
指尖动了一下,戚少商抬起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一片片夹过去,又把对面的芫荽一根根挑过来。
他默默地做着这个动作,和多年前一样的熟稔。
“少商——”顾惜朝再也忍不住,暗哑着声音,喉咙里迸出这两个藏了多年的字。
戚少商没再多想,左手一动,把他的右手握住了:“什么也别说,这个梦,我不想醒。”
一双手凌在半空,保持着一个奇怪的相握的姿势,良久,不知是谁拉动了谁,终又偃旗息鼓地伏向了桌面。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该有各自正常的生活。”顾惜朝低低地。
“就这样么?”戚少商心里堵得荒,很想冲破什么,手机忽然震天介响了起来,息红泪的头像在屏幕上跳啊跳。
冲破僵局的最后一把气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尽数抽离,戚少商不耐烦地卡断,然后直接关机。
顾惜朝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黯然地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现实里能够选择的太少,可以企及的不多,有多少人能学会冷静地旁观?
什么叫无欲无求,什么叫立地成佛?
大多数时候,看看左手右手紧紧攥着的一切,要真放下,恐怕竟一件也舍不得。
沧桑之后,本该如是。
半生情缘,尘缘而已。
入戏也好入境也罢,终不过只是寻常儿女,或许只能期许依偎在尘埃落定时。
街角一抹灰蓝,是三四十年代末世的街景,如今怕是不太能常见。
这城市角角落落都换做了灯红酒绿的盛世盛景,而像这样油腻而含混的灰蓝,却只有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才容易涂抹的出来。
终于不再有话,两人低头喝了口酒,戚少商从兜里摸出包“中华”,抽一根含在自己嘴里点燃,吸了一口,拿下来递过去。
顾惜朝摇了摇头:“戒了。现在只喝咖啡。”
他们彼此深深对望了一眼。
如果仅仅有对视中的默契还不够,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去说一说我们曾经的来和怎样的去。
这一段相望是不会丰富以后的记忆,只能莫名地拉长本没有的凄凉。
那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放到冰冷,终于谁也没有动过一筷子。
“我该走了,还要回酒店收拾东西上飞机。”
顾惜朝在门口和戚少商道别。
戚少商眉一皱:“摆明不给兄弟面子啊?!我送你。”
不管他答应不答应,拖住人就往胡同口的停车场奔。
顾惜朝无奈,嘴里与他玩笑:“也罢,资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银灰色的奥迪A8很气派,顾惜朝坐上那个冰凉的座椅,心里微微地荡了一荡。
他抬起眼梢,看着身边眉目俊朗的挺拔男子,抿紧嘴角:是的,这才该是他的生活。
戚少商没注意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幻,顺手扭开了车载收音机——息红泪买给他的那些高深的英国古典音乐唱片,他实在没办法喜欢。
音乐台里絮絮叨叨地送完半段祝福,开始播起一支老电影的旧曲。
八十多万的车,原装音响很棒,辛晓琪低回的歌声在车厢里萦绕,敲打着车里人的胸臆,最终,直指人心,撕裂了坚硬的表皮,露出最最柔软的一角。
天空上几朵暗沉的浮云越来越厚,渐汇成一道无垠的伤感的黑,大颗大颗的雨滴呼啸着砸了下来,嚣张跋扈得似要碎破世间一切的寂寞。
戚少商一踩油门,车身打了个旋儿从二环出口冲了下去,直开到一条寂静无人的落叶的街道。
风雨交加里,车停靠在路边,戚少商拿出手机开始一遍一遍地拨电话,5分钟后,他对着话筒那端声音甜美的DJ小姐急切地说:“我想再点一遍刚才放过的那首歌,我想告诉一个人,浮生辗转,我只爱着他。”
那些转述的祝福他们都没有听清,戚少商紧握着顾惜朝平搁在膝上的一双手,完完整整地听完了这首歌: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处
情之至
……”
毫无预警地,戚少商反身吻住了顾惜朝的嘴唇。
“唔……”顾惜朝电击般地一震,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开,打开车门跳进了茫茫雨幕。
戚少商一声不吭地追出去,从后面把他的手臂拽住,半拉半抱地死命把人往路边的行道树下拖。
手臂被扯得几乎要脱臼,顾惜朝痛骂起来:“放手!痴线!”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戚少商不理会他的又踢又打,伸出手指指向褐色的树干:“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到这里来刻两个字,你现在给我数数,这里有多少棵被我伤害过的树?”
顾惜朝愣住,目光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惜朝”。
字刻得歪歪斜斜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狗爬样。
“疯子。”顾惜朝勾了勾嘴角想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大雨滂沱,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淌。
他们就站在这昏天黑地的雨幕中相拥,忘情地接吻,衣衫早已尽湿,紧紧贴在一起,滚烫的身躯却像燃烧般火热……
隔着雨帘,在车厢里他们疯狂地Zuo爱,彼此都无比珍惜这多年来的重遇,却都隐隐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顾惜朝赤裸的苍白的身体,像一匹被揉搓着的丝缎,发出轻微扭曲的声音。
戚少商打开他的身体,久违的手指因为相隔多年而变得格外敏感。
温柔而冷漠地、一寸一寸地呈现在冰冷空气中的肌肤在那人的指尖下轻颤,顾惜朝想像着他和息红泪Zuo爱时的样子,没有闭上眼睛。
车顶上的天窗拉开一缝,隔着玻璃雨滴在疯狂地肆虐敲打,恍惚成几束晃动的亮光,他就这样仰着脸,安静地注视着它。
当戚少商深深地进入他的身体,他听到自己喉咙深处发出汩汩的压抑至死的声音,像小小的水泡升上沉寂的海面,然后消失。
呵,这浮生,若梦……
为欢……几何……
●(10)、
回到广州后很久,顾惜朝都耿耿自责于那场计划外的激|情。
他因此错过了当天下午的那班飞机,于夜幕降临时才回到住处,途中匆忙地打电话去改签晚上的红眼航班。
当他裹紧湿透的外套,用力地推开酒店玻璃旋门的时候,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赶紧逃离这个城市。
戚少商摇低车窗探出身子,叫他的名字,“惜朝”“惜朝”,很急切,很……深情。
顾惜朝回头望他,看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一个28岁男人的忧郁——于是轻勾唇角,笑一笑,意思是就这样,再见。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是再不相见。
戚少商嘴唇微启,却终于欲言又止,在沉沉的夜色里挥了挥手。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顾惜朝的背影已经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消失。
他在水晶吊灯的粲然光华里怔仲了很久,满身疲惫。想起多年前的自己,曾经在南国早春的街头,牵一个人的手,肆意狂奔。
爱往往如此,在彼此擦肩而过后,才一发不可收拾,也一去无从回头。
时间一晃到了元旦前,戚家和息家两大家子人挑了个无风无雪的晴朗日子坐在一起,把戚少商和息红泪的婚事给商定了下来。
好日子就定在大年初八,一月八,一路发发发。
两家大人都在官场里打滚了多年,现在都已经退了下来,心里惟盼着自己的下一代能在商界里打拼出点大名堂——发财嘛,谁都喜欢。
接下来,就剩大张旗鼓地张罗打点了。
可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准新郎倌却一直不现身。
戚少商天南海北地到处飞,还跑欧洲去转了一趟,说是说谈生意,息红泪却清楚的很,他是在躲。
她也不理他的茬儿,自顾自地试婚纱看家私,淡定自如的很。娘家的嫁妆很是大手笔,京郊的一套300多平米未算花园的湖畔别墅,单装饰就够她忙上好一阵。
戚少商跟顾惜朝的事,她比谁都明白,但她更知道,戚少商他根本早没得选。
人言、舆论、家庭——哪一样他能不在乎?
责任、道义、孝顺——哪一样他能不负担?
息红泪有时候静下来想想,也挺替他们悲哀的,可她并不打算放手。
戚少商……即便他不那么爱她,但她爱他啊,比什么什么都要爱,还一直爱了那么多年——所以,她不再要求什么,她已经满足。
“老大,您就知足吧,红泪姐那么好的女人!要从幼儿园算起,都等了你二十多年了!”穆鸠平这样说。
“算你丫狠,能让红泪对你那么死心塌地的!我告诉你,你丫要敢对不起红泪,我第一个灭了你!”赫连春水这样说。
连铁游夏都给戚少商打过一个电话:“现在这年头,好女人不多了,你小子就好好珍惜吧。想当年你不是还拼命撺掇着我去追求傅晚晴嘛,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如今我跟她合了分分了合也都那么久了,赶明年我也打算把人娶回家了……”
戚少商都听着,什么也不说。
他只在乎一个人的反应——很想很想知道。
又,很怕很怕知道。
美好的东西也许都逝去的快。就像阳光下亮晶晶的五彩泡沫,给风轻轻一戳,就破了。
天有不测风云。
本来,锦绣前程如花美眷,这天底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戚少商都得着了,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春节前二十多天,公司出事了。
而且还是天大的事!
正做的那个房地产项目,几乎压上了他们全部身家心力,结果标书下来没几个月,香港的大股东居然卷款跑路了,像鱼一样滑出了国门,从此不见踪影。
几个亿的巨额贷款就这样打了水漂,各参与此事的审批机关和银行都翻了天,追讨的暴跳的一拨一拨往戚少商的公司跑,几乎不曾把门槛踩烂。
钱追不回来,就得拿罪去抵,这事牵扯的人太多,虚假出资、行贿、合同诈骗……随便哪一项罪名就够判上个十年八年。
一礼拜不到,戚少商瘦了足足十多斤,整个人都脱了型,眼窝比酒窝都陷得深了。
家里知道了他的事,早就开了锅,戚妈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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