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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我爱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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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关于人生如何不公平,以至一直认真努力辛苦勤劳的人(也就是我自己)结果却沦落到这种境地的演说终于结束,他已经喝完了手中的波旁,又要了一杯。
“你的问题,是在于把问题想得过于严重,以及一次想解决太多的问题。”
他说。
哦,当然嘛,人家是心理学家,我洗耳恭听。
“其实别人的处境未必比你更差,只是你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而已。”
“哦?”我抬眉,深有兴趣。他一笑,高深莫测。
半个钟头后,我心领神会,对眼前的男人颇改了些评价。
“以一个虐待狂而言,这还真的是不错的心理分析。”
他看着我笑起来,我才想到不觉间把对他的真实感觉说了出去。
他笑了一阵,靠过来在我耳边说。
“以一个妄想狂而言,你还真的是一个有趣的女人。”

 

 

22。

约见那位名流先生花了我接近半小时。半个小时内,我的电话在他的各个秘书间流转,直到最后我开始不耐烦起来。
“如果你们决定不了,就告诉他,那是与他很亲密的一个女子名声相关的事情。”
我挂掉电话,很笃定自己的电话号码早就被监视。
十分钟后,电话铃响,我没有听过的温文尔雅声音说,“听说你找我,安·里斯小姐。”
既然费心去查我的姓名,说明是好兆头。
我告诉他电话里说不方便,和他约第二天的时间,他说当天晚上就有空。
好,一个晚上的晚餐解决了。
现在需要去见的是卡莱尔那位亲爱的Darling。
卡莱尔一脸难色。
“可是Darling不喜欢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去打扰他。”
我拼命瞪他。
“我也不想在上班时间去见黑帮呀。”
我想我瞪人的本事一定是有所长进了,卡莱尔又想了一下,居然就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只能他和我两个人去。
不能带任何人。
我以为我明白理由,但是当卡莱尔带我进了一家幼稚园以后我才真的明白了理由。
一个看样子很随和的大叔,正在打扫庭院,旁边的一群小孩围着一起玩古老的绕圈游戏。
我停步看了一眼,卡莱尔就跑过去,一把搂住那大叔的脖子,又是亲又是啃。
我赶紧拉着卡莱尔往外跑。就算再饥渴也不能教坏小孩子呀。
那些小孩子却笑着跳着跑过来,围住了卡莱尔。
若说之前在舞台上的卡莱尔是双眼乱放电,现在则是在闪电了。
我叹气。连才3,4岁的小孩都不放过,果然不愧是卡莱尔。
“安小姐,听说你找我。”
旁边的大叔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我这个人一向意识开放,我是说,就算黑道大哥,也有自己想法,白天愿意在幼稚园当义工,别人也不该有什么说法。
但是我突然忘记了要来找他做什么。张嘴结舌了半天,才想起来。
“我听说你把我们演唱会的票都买了下来,这个,当然也不是说更好……”
大叔一脸抱歉。
“真对不起,只买下了85%而已。你们的广告实在是做的太好了,我派出那么多手下去抢票,结果还是无法都买下来。最后票还不够分,我侄子的表兄就没有拿到票……”
我想了半天,没想出这是他的什么亲戚,只是看样子,怎么也不象会演变成黑帮火拼的镜头了。
我和卡莱尔告别时,大叔还很亲切的开门。
我坐上车,长叹一口气。看来我是已经脱离时代了。
回去之后,定定神,打了一个电话。
“我是安,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是……”
那边传来那男人的笑声。
“怎么会。你是斯卡拉的经纪人嘛。教我浇水的那个。”
我也笑,和他谈了点闲话,转了话题。
“演唱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你能来吗?这里有两张票可以给你。”
“啊,那时候我就在中东了,那边刚开始打仗。”
他的语调兴奋起来。果然是爱死亡胜过爱情的好男人。
“哦,看我怎么忘了,斯卡拉已经告诉过我了,他也要和你一起过去嘛。”
那边沉默了一会,过了一下。
“斯卡拉?”
我心里大石落地,知道斯卡拉还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这男人。
好在他似乎没发现举办音乐会与斯卡拉要和他一起离开之间的逻辑联系。
挂掉电话,我开始处理一些杂务。到了6点,跑去盥洗室重新化妆,自己开车出去。
约的地点是我没有去过的俱乐部,我报了名字,柜台用电话确认后,才能进入。
我一眼就看见那男人。精明的脸。我也不打算和他多费事,直接将迈克给我的照片复印件交过去。
他看完,脸上神色未动。
“安小姐的意思是……”
“这个乐队马上就要开演唱会,这时出了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
承认自己也有弱点,并让对方知道你的弱点,有时也是进攻的手段。四年一次的改选正在进行中,想来这个消息传出对他也完全没有好处。
他点头,但没有说话,显然是想看我手中的牌。
“我们公司所能做到的,是确保今后这个歌手不会再出现在您的生活中,并保证任何新闻媒体上不会出现相关信息。”
我这么说。事实上这事儿我不但没和戴尼尔谈,也还没和费希特谈。但当你要求对方做点什么时,最好也能给出自己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保证。
“那么——”
“但是,要让这个记者消失,却不是我们所能办到的了。”
他点点头,点燃支烟,抽了一口,想到问我的同意。
我当然同意。
“安小姐。”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我想你可能弄错了,我只是一个政界人士,并不是黑道。”
我想到在幼稚园当保男的那位大哥。难怪人家说现在国内的政界象黑道,黑道反倒象政界。
我只点头,并不急于让他承诺。只站起身来。
“当然,就算有照片,也可以说是合成的。”
“当然!”他说,仿佛才想到这点。
“可合成他人照片是构成诽谤罪的。”
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这条法律的存在,然而他点头,仿佛这件事情天经地义。
离开俱乐部之后我一路看着后视镜,看有没有车在跟。
真可惜,没有学过反跟踪。
回到家里,意外发现梅竟然在家。她最近不是都跟那两个人在一起的吗?
梅看到我,走过来,忧心憧憧地问我,是不是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虐待狂或被虐狂。
我愣了一下,转身到屋里,开始拨妈妈的电话。拨到一半,梅过来按住我的手。
“你该回去念书了。”我心平气和地对她说。“这里没有你的人生。”
梅似乎很想找什么话来反驳我,却一直找不出来。
“而且,象他们那种游戏,你是玩不起的。”我说。

 

23。

一大早戴尼尔就要召见我。还真是希奇。
“我们并不对,也不能对,旗下明星的私生活负责。”他说。
我点头,从善如流。
“公司利益高于一切。”我说。“我也是处于这点考虑才去做的。”
他看了我一会,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开始写。过了一会,站起身来交给我。
我低头看,是和议书。
“你想有自己的经纪公司,这是你一直的愿望吧。”戴尼尔和颜悦色的说,“现在是你得到这种机会的时候。”
也就是说,之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司将不再负责。
但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也是未来一切可能的开始。
我答应考虑,将和议书收到包里,转身离开。
“你知道的,安,我一直很欣赏你。”
我转身,礼貌地表示感谢。戴尼尔点点头。

“安?听说公司准备把你踢出去?”
我才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不到五分钟,卡莱尔就推门进来,一下子坐到靠墙的沙发上,两腿高高翘起。
我有深重的无力感。为什么好消息的传播消息,永远没有坏消息那么快。
“正好,Darling说他很中意你,问你愿不愿意过来做。”
我努力去想象出一个在幼稚园教小孩子弹钢琴的亲切阿姨模样,可是怎么想,最后的结果都是穿着白色长衣服的自己,最后把一群小孩关在屋里,再在外边点起一把火。
我叹气。人实在是有做得到的,和做不到的事情分别。
“我是没有办法喜欢上小孩子了,这辈子。”
我说。卡莱尔看了我半天,爆发出大笑。
“我不是说那里啦,是Darling想让你帮他去做助理,他说你做事的那种干练实在很难得。”
我对那大哥的好感度开始直线上升。
“而且我也颇喜欢你。我是说比起那些女人来说,你虽然唠叨些,人倒是还真好。”
我开始磨牙。从十岁起,我的志向就是成为个坏女人,努力了十六年,竟然还会被人这么说?
“很抱歉,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哪。从小狗就不喜欢我,长大以后小孩子也不肯和我亲近,然后昨天我还出去和别人谈判,一心想把斯卡拉的情人单独赶走,再把迈克的事情摆平……”
卡莱尔耸耸肩。“你起码没打算送那有自杀倾向的医生上西天,或者直接把迈克干掉。”他不经意的说,我的肩塌了下去。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这么直接的解决方法。
仿佛安慰似的,卡莱尔拍拍我的肩。“没关系啦,安,不管怎样,我永远站你这边。”
他出去后,我感动了半天。
真好啊,这种感觉。在最山穷水尽的时候,有人还站在我这边。

到了中午似乎大家都知道了这消息。我等着人过来辞职,没想到包括调音师在内的所有人,都惯常地继续工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中午,斯卡拉走过来,我想起昨天给他情人打的电话。
“对不起,安,让你苦恼了。”他说,露出如同天使的笑容。
“他已经决定不走了,说老做战地记者跑来跑去也实在太累,要休息一下。”
我不敢相信竟然有这样好运,只机械点头。
“所以,无论如何……一起来,好好把演唱会做好吧。”
我看着他,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湿润,直到有液体滑下脸颊。
室内安静的出奇。不象一个公司即将放单的工作室应该有的气氛。我抬起头,卡莱尔突然开始鼓掌。
而掌声响起中,我的泪水落了下来。
啊,真是,妆要完全毁掉了。而且,太久没有落泪,突然这样,等会一定会头疼得厉害。
然而,那一刻我真的不在乎。

运气真是种奇怪的东西,当你以为它完全背弃你的时候,它又会突然降临,让你觉得几乎是身在梦中。
隔了几天,在社会版的新闻中,我看到一条不起眼的新闻。简单的车祸,死亡者一,证人都证明是死者违背了交通规则。我看到迈克抬起头来,在短暂的视线交流后,我们各自做出无心的样子,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报。
车祸。最简单的解决方法。直接,明了。
而且有的时候也是最有效。
新公司的名字已经决定,就准备用Narcissus。
乐队的名字,也是公司的名字。
只做一家乐队经营的小公司,世界上也有许多。今天生明天死,如同那些一辈子只有一首歌流行,或者一生只写出一本书的作者。
然而,我自信Narcissus不会成为那样。我不会让它成为那样。在公司里漂浮了那么多年之后,这是许多年来,我第一次真心想做的事情,第一件无论如何我也要做到的事情。
而一旦集中起精神,就会发现一天的24小时根本不够用。公司还没有开始撤投资,然而,小到练歌房、器材这种硬件,大到媒体和上层的人脉,都要一一办到,那段时间我真是忙到焦头烂额。
而每个人都很帮忙。卡莱尔是几乎一直陪着我跑东跑西,有他那位黑道大哥的幕后帮忙,许多本来可能耽搁许久才能理通的关节,都在我面前敞开大门。斯卡拉的那位战地记者充分动用他在媒体的朋友,报纸上对于Narcissus的报道,让人丝毫无法感觉这是即将被公司雪藏的乐队。甚至连迈克也充分动员起他那些贵妇的朋友,许多时候,一句微妙的话,在适当的关头说出,效用甚至赶得上卡莱尔他Darling的影响效果。
墙上倒数的数字变得越来越小。我那永远的朋友偏头疼非常合作地在最关键的关头没有出现骚扰,梅虽然还在我的公寓里住,却似比我还忙,每天连她的人影也见不到。事实上是我已经快忘记她的存在。
再过两天,就是演唱会的开幕。


24。

爱娃来找我时,我正在给一个赞助公司打电话,敲定最后事项。
她象一股旋风般冲进来,身后跟着我的助手本。他一脸抱歉的样子,我看了爱娃一眼,判定拦不住这种女人实在不能算他的过错。
我带着微笑和电话里的衣食父母告别,爱娃跳起来,把一卷报纸摔到我面前。
我开始阅读。
我会认得爱娃,并不是因自己在演艺圈里工作,全因小时候,家里人曾是她的迷。小小玉女清纯的模样,一时曾迷倒多少人。
事过境迁,如今她不过是偶尔才在二流电视剧里客串出场的演员,架子却比当年还大了许多。
照片的中心是菲尼克斯的面容,让我不由心大跳一下,往下看却立即放心。内容是说菲尼克斯的经纪人和前代玉女明星如何在深夜出现在某家酒吧,状甚亲热。
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大张其鼓跑到我这里来的理由。
也许我满脸迷惑的抬起头,在爱娃看来就是对她最大的冒犯。
她开始破口大骂。我听了三分钟,判定这已经足够表示对过去的她的敬意,并且有余。
我是被公司请出去自立门户的28岁经纪人,可没时间听她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在我面前骂街。何况她相中的上菲尼克斯还是凯,和我有什么关系。
只要我公司的艺人不出现在这种绯闻里,这种事情我就可以只当没有看见。
至于凯,凯不过是菲尼克斯的经纪人,和我们公司又有何干。
爱娃被我请出去时一脸险恶的表情。“你会后悔的”,她说。我点头,只求她走开就好。卡莱尔走到我身边,看她离开。
“不处理没问题吗?那个女人。”
我想了想。就算还有过去的人脉,相信她也做不出什么风浪。
我摇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担心的反是菲尼克斯,不知他看了这种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要是能将所有媒体都控制在手里就好了 ——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转念也就明白了所有集权国家,为何对媒体的管制都如许严格。
能够控制别人看到和听到什么,这实在是过于大的权利诱惑。
然而我并没有这种权利,所以到了中午时,我见到菲尼克斯正拿着一份那报纸在看。
“喂,小菲,没有问题吗?”卡莱尔靠过去问着。斯卡拉则转过头。
大概是觉得,在这种时候表达同情反是最大的侮辱。
菲尼克斯抬起头,一脸茫然。卡莱尔敲了敲他放在桌上的报纸,他低头看了一下,脸上表情才恍然过来。
“啊——这个。”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神情中亦不甚烦恼。我把心放了下来。
那个虐待狂的心理医生也许说得对,我往往在事情发展到最坏前就为他人设想,结果突然是浪费了自己的脑力。
“你可真的了不起啊,竟然真的不在乎,要是Darling干了这种事情——啊,不过他当然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啦,可是如果假设的话……”
卡莱尔开始陷入自己的悖论,我不理他。下午还有三个未来投资商和四家电台的节目联系工作要做。
所以,爱娃来访的事情,只作为一件小小的插曲,被我很快忘记了。

第二天的上午又是忙到手忙脚乱,直到中午时间我才有空坐下。卡莱尔他们到了这时,反而已经无事可做,我说过他们可以呆在家里休息,但除了菲尼克斯外,另外三人却也都在那里坐着。
看他们在一起,似乎很快乐地在商量着什么密谋,见我进去立即住嘴,露出暧昧的笑容。
不知怎么想起小的时候,也曾经说着这种怕大人知道,又希望他们知道的秘密。
“安,安!”看我不理他们,卡莱尔最先忍不住。“猜猜我们刚才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怎么把唱片卖到100万张?”
我明知不是地回答。他们轰笑。
“不是啦,是说如果先把安嫁个百万富翁,不,亿万富翁,然后再把对方谋杀掉,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我认真想了一下,很遗憾地摇头。
“真可惜,虽然很诱惑,可是我不想穿那种难看的黑衣服。”

临近下午,反而变得空闲。
似乎许多事情也还没有真的敲定,又觉得无论如何,也只是做到这样。
明天究竟会如何,也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
我赶所有人离开,自己最后锁门出去,在经过报摊时买了一份报纸,准备回家泡在浴缸里看。
回到家里没几秒钟,刚刚脱下鞋,电话突然响起。
我不想接,只等着自动留言开始,却听见电话里传来破碎的声音。
“安吗?安!安——救我。”
然后,是喀的一声,一切归于安静。
我停下动作,低头时看见桌面玻璃上反射的影子。
我的眼睛睁得很大。

我跑进楼,在电梯前停下,拼命地按着。红色的数字闪动,过了好一会,才开始慢慢向下。
我等不及,直接从楼梯往上跑。等到了18楼时,觉得喘不过气,而心跳似乎要从胸膛里炸裂开。
门锁着。我没有费劲去按铃,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枪。那是从家乡出来的那年,祖父送我的。
虽然装有消音器,打在门锁上还是发出强烈的冲击声,我忘记站在侧边,几乎被弹出的碎片打中。
门弹开,我冲了进去,一时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记起上次的卧室方向,冲了过去。
隔着门,就听见那种只在影片里听过的,皮鞋踢在人身上,令人心惊肉跳的沉重声音。我撞开门。
有着高大身材的男人甚至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用劲踢着已经缩在墙角的一团肉体。我努力稳定着呼吸,举起枪。
“住手!”
那男人似乎没有听见,我将枪口转开一点,对着空处抠动扳机。
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回过头。我发现他的瞳孔成为血红的一团。他的呼吸很沉重,发型也稍微有些乱了,一瞬间,我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有共同语言的人,而是一只全无控制的野兽。
我们僵持着,直到墙角传来模糊的呻吟,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过去。
我几乎不敢认那个人就是菲尼克斯。他的脸已经肿得不成形状,身上满是伤痕,血正从他的鼻子和嘴角流下。
我举着枪,小心朝着菲尼克斯的方向走去。凯似乎想动,我握紧手里的枪。
“我没有正式学过,所以不保证不会走火。”
我说。他眯紧了眼睛,我全身紧张,等待着他扑上来的瞬间。
然而过了一会,他放松了姿势。
我保持谨慎地走过去,开始粗略地检查菲尼克斯的伤势。以在童子军的实习和这几年的经验,我摸着他的四肢和肋骨,先松了口气。
至少骨头似乎没断。
我撕下菲尼克斯的下襟,先给他擦一下血,菲尼克斯张开嘴,咳嗽着,吐出了血和两颗牙齿。
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教训那个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直接拿出手机,我开始拨电话号码。
“不可以……”
菲尼克斯的一只眼睛已经肿到完全睁不开了,看到我的动作却用微弱的手势阻拦我。我停下,看着他。我的开始心往下沉,因为知道他不肯让我打电话的理由,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你可以告诉医生这些伤是你从家里楼梯摔下来时候弄的。当然他可能不信。”我说。“你可以看医生,或者不看。但不管怎样,明天你还得给我上台。”
这几句话,我说得斩钉截铁。凯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坐下,甚至还有心情拿起只酒杯喝酒。他发出某种干涩的笑声。菲尼克斯的身体抖了一下,我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

25。

电话打出后一刻钟,门铃响了。
我瞥了坐在沙发上继续喝着白兰地的凯一眼,轻轻放开搂着菲尼克斯的手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李和我打招呼,跟着我走进来。他很快的蹲下身查看菲尼克斯的伤势,接着打开随身带着急救箱。
我在旁边看着他们。
这是大学毕业之后,六年来我和李的第一次见面。
李用药棉给菲尼克斯的伤口消毒时,他疼得握紧自己的双手。我靠过去,让他握着我的手。他看了我一眼,闭上眼睛。
他握着我的手的方式,是将全身的控制力都倾注在上面。我的手很快就麻了。却一直就那样让他握着。
要让他上台,最重要的是手不能受伤。
李动作熟练地给他的伤口上药,然后让他张开嘴,看他的伤口。臼齿落了两颗,口腔内部也有伤痕。李皱眉,让我去弄一些盐水。
我把手从菲尼克斯的手里抽出时,感觉两只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在厨房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盐,用水化了,拿到房间里。
李让菲尼克斯含着盐水,反复漱口。我看着菲尼克斯。
伤口碰上盐,只有更疼。
拿出一些内服药让菲尼克斯服下后,李转向我。“准备几个冰袋给他冷敷,明天眼睛可能会肿的更厉害。”
我送李出门,走到了楼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在想我们在大学里的最后一年。
我听人说,大学就好象圣诞老人的袋子,各种各样的东西混在一起。很热闹。然后等节日过了,大家被从袋子里倒出来、又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属于我的地方,却知道那地方与李的必然不同。
李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我留了一些药下来,他要去看医生,可能还要过几天。”
我张开口,想说什么,又闭上。
李是不需要听我那些菲尼克斯是怎样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解释的。
他看着我,夜色中,我感觉到他眼神中的一丝温柔。
“有什么事情再找我。”
他走了后,我一个人在楼下待了一会。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也没有特别去想什么。
大学毕业的那年,我知道他爱着我。
到今天他亦愿意为那份爱而为我做许多,但只绝不会做一件事。
他不会再对我说那个字。
过了好一会,我才想起我把菲尼克斯单独和那男人留在了房中。
等我进了屋时,凯连坐的姿势也都还没有改变。而菲尼克斯则似乎是已经入睡。
李给他的镇静剂,必然是相当强力的。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过去请凯和我一起把菲尼克斯扶起。
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在这间充满血腥味道的房间里继续待下去。
在过去的那一段,凯的周围已经多了两三个空的酒瓶。他听我开口而抬头,脸上表情有些惊讶。接着就转为一种微妙的表情。
我并不在乎他怎么想,只要他能帮我把菲尼克斯给扶下去。
车就停在楼下,门把上夹着违章停车的罚款通知单。我没费心去看,扯下来直接扔到地上。
先打开车后门,扶着菲尼克斯进去。他从昏睡中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倒在后座上。我扯过前座上搁着的不知谁的外衣给他盖上。
然后自己坐到驾驶位,拉上车门。
车开动之后,我瞥了眼后视镜,见到或明或灭的红色光晕,我知道那是凯正在抽烟。
梅已经睡了,但无论睡得多熟的人,只要你不挂电话地一直拨,都终究还是会被吵醒。
我让她下来,她满不情愿,直到我动用终极法宝。
“菲尼克斯和我一起。”
二十九秒钟后,梅出现在车门外,唇上甚至还化好了彩。
不愧是我们里斯家的女人。
光线很暗,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菲尼克斯的模样,只跟着我一起把他拽出车门,再拽上电梯。
电梯向上平稳运行时,我累得有些喘。果然是不行了,只这种程度的奔波,就会觉得累。
反观梅,最初在灯光下见到菲尼克斯时,吃了一惊,却又立即地接受了现实。
还以为让她看到被打成猪头的脸会让她的梦想破灭,现在看来她梦想的壳倒是坚厚得很。
我让菲尼克斯睡在大床上,自己和梅去把沙发拉开睡那里。
也许是许久没有睡在沙发床上的原因,我睡得很不安稳。半夜里几次醒来,每次就都去厨房拿冰枕,回来放在菲尼克斯的脸上。他一直没有醒来。
第二天清早,我从那个熟悉的噩梦中惊醒,到浴室里很快地冲了个澡。然后对着镜子开始化妆。
衣服放在菲尼克斯现在睡的屋里,我推门进去,发现他已经醒来。
在晨光中看起来,他的状况甚至比昨晚还要惨不忍睹,我不知道化装师要怎样才能让观众看不出他脸上的那些伤。
“安……”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我走过去。
那一瞬间的想法让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想对他说不要勉强。
然而晚上三万两千观众会聚集在会场,更有现场广播将实况同时在电视台和电台同时播出。
“我没有关系。”菲尼克斯慢慢说,也许是嘴里的伤口原因,他的发音稍微有些奇怪。我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抬起头。还肿着的那只眼睛完全就睁不开。“请不要怪凯。”他说。
我看他,摇摇头。
“我无所谓。”
我当然不会去怪那男人,不过如果他落到水里而旁边只有我一人,我也不去救他。
菲尼克斯看着我,过了好一会,似乎是想露出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转成痛苦的表情。
我觉得他那时的表情,好象一个孩子。然后才记起他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十七岁的孩子。

 

26。

我带着菲尼克斯和梅去会场。
事先想到给菲尼克斯一幅墨镜。但就算这样,当我们走进后台的休息室,大厅里的人还都是在注意我们。
卡莱尔很快的走过,摘下菲尼克斯的眼镜看了一下,然后开始说一些连我都没听过的骂人话。 
我没费心去听他说什么,先去找菲的化装师。他只看了一眼,大皱眉头。
“只有带墨镜了,脸上的伤还可以用粉底或者其他东西掩盖,眼睛是没办法了。”
我让梅一直陪在菲尼克斯身边,然后把斯卡拉拉到一边。
“吸多少会上瘾?”
斯卡拉的表情有点惊讶,但还是耸耸肩。
“每个人不同,体质,还有身处环境也有关。”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自从他的那个有自杀倾向的记者决定留下,他就再也没有露出现那种仿佛全看不见世界,只注视自己体内的模样。
我无言地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带我到他的化妆室。我想离开时,他叫住我。
“菲尼克斯——你知道原因吧?”
我摇头。昨晚先只忙着菲尼克斯的伤口,然后则担心他今天是否还能上场。
斯卡拉回身在屋里找,过一会翻出一张报纸。我接过,看到那上边的中心照片是菲尼克斯。瞥了眼报头,发现那是昨晚我买了塞在包里,后来就再没想起的报纸。
我开始读那新闻。内容涉及到菲尼克斯三年来的经纪人,凯·罗伊,那个据说与前女星传出菲闻的男人。我寻找关于菲和凯关系的字眼,没有找到,提起的心落了回去。
我看不出这份报道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斯卡拉看到我的表情,似乎有点诧异。
“凯的姓氏——”
我又看了一眼,那姓氏虽颇眼熟,却不是演艺圈的名字。斯卡拉看着我,表情无力。
“报纸上最近都在登,你一点没有看吗?”
似乎是正要和这个国家里最有希望成为下届总统妻子的女人的姓氏。
难怪我不知道。当今的总统也算了,所谓“下一届”这种事情,一概不在我关心范围。
从这届到下届,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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