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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笛-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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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敦听他走远了,睁开了眼睛,忽地一笑:“碌碌一世,如今才得了闲了。” 
  司马冲心头一酸,王敦说出这话,也是自知死期了。他望着王敦,不知不觉视线就模糊了。王敦抬了抬手,像是要替他拭泪,到底力不从心,叹了声:“哭什么?不起兵不是最好吗?这是你的心愿,对不对?” 
  司马冲捉住王敦的手,那只手很大,也很粗糙,司马冲一直觉得这只手丑,可这时,他什么都不顾了,他把脸埋在那只手里,低低地哭了出来。 
  “我知道,你心软,也心善,把骨肉之情看得极重,司马绍对付过你,可你不忍建康被围吧?”王敦的指头动了动,沿着司马冲的眉棱缓缓勾画:“你眉眼生得淡,我初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可这乱世里头,不能太心善了。我走之后,你要好好待自己……别信什么善有善报的鬼话,因果报应都是骗人,你要学着照顾自己,爱惜自己……” 
  王敦病中气弱,语调格外的慈柔,可那一字字打到司马冲心尖,却宛如刀割。他伏倒在王敦身上,攥住王敦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捂在心口:“我的心不善……不善……” 
  王敦却乏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司马冲的话他竟是一句也没有听清。 
  司马冲的话,王敦没有听见,帐外候着的郭璞却听了个清清楚楚。郭璞深知司马冲心软,又是个记好不记打的,别人对他一分和悦,他就能把旧怨勾个干净,如今王敦这样对他,难保他不动摇。 
  郭璞唯恐司马冲感情用事,坏了大计,见司马冲走出房间,连忙跟了出来。司马冲心中了然,二人一先一后踏着月色,来到了栏杆前头。 
  “今天我没给他下药。” 
  郭璞料不到司马冲这么开门见山,倒是一怔,刚要说什么,却见司马冲拿出那个小小的水晶瓶来,将手一扬,那瓶子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奔着楼下的池塘直坠而去。 
  郭璞不禁愣住:“你……” 
  司马冲转过脸来:“够了。非得要了人命吗?他都不起兵了,那就相安无事吧。” 
  “你以为他真是为了你吗?他这不过是病了!只要站得起来,造反是早晚的事情。谁都不是痴情的傻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司马冲摇头:“他活得下去也好,活不下去也罢。我都下不了手。景纯,你是知道我的。” 
  “临阵而退,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郭璞仰面长叹:“也罢,”他闭上了眼睛:“这都是命数吧。” 
  “景纯,”司马冲望着楼下的蒙蒙夜色,忽然问:“你真能预知命理吗?” 
  “你说呢?” 
  “如果你真能预知将来,那么,告诉我,将来你会怎样?我会怎样?这天下的人又会怎样?” 
  郭璞转过身来,摊开了手掌,伸到他面前:“写一个字。” 
  司马冲疑惑地望着他,终于掂起指头,在他手心写了个“笛”字。 
  郭璞看着那字,微微一笑:“果然如此。这是一个大凶之字,这字主分离,或主血光之灾。你看,这个‘由’字若是出头,则棒打‘竹’字,‘个’‘个’分离;若不出头,便是无头。” 
  “那么说,我真会后悔了。” 
  “也许吧。但是,相信我,”郭璞捏拢了手掌,“你跟万岁一定重逢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撑下去,他在等你。 
  夏天的日头本出得早,这天早上雾却浓,遮没了朝阳,寅时到了,天上仍是灰沉沉一片。司马冲似睡非睡,正跟王敦一起靠着,却听外头脚步声响。”哗啦“一声,珠帘被摔得乱飞。 
  王敦的规矩向来是大的,没仆人通禀,谁都不许擅闯卧室,今天这种场面,司马冲还是头一次遇到,他翻身起来,厉喝一声:“谁?” 
  说话间,王应已冲到了床前,横眉立目,怒视着司马冲,把卷东西“啪”地往地下一掷:“看看吧!你那哥哥发的圣旨!” 
  司马冲想了想,俯下身,拣起那卷东西,缓缓地展开。果然是圣旨,熟悉的笔迹飞扬洒落,朱砂红印泰山压顶,一字字、一句句,全都是绍的御批。司马冲拿着诏书的手微微颤抖,脸色也变得煞白。 
  王应从司马冲手里夺过了诏书,一扬手,将他推到地上:“你们司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应这么一闹,倒把王敦从昏睡中惊醒过来。听到动静,王敦心里已有三分明白,再看司马冲跌在地上,顿时气得胡子乱颤,瞪住王应:“孽障!撒什么野?我还没死呢!” 
  “您别说您没死!有人早当您死了呢!”王应说着,把诏书砸到司马冲脸上:“你自己念给我爹听!” 
  诏书的卷轴是紫檀木的,正磕在司马冲眼角,他也没叫唤,一手捂着伤处,一手捏着圣旨,走近了床边。王敦心疼他,也不问诏书,单是看着司马冲:“怎么了?让我看看。” 
  司马冲摇摇头,展开那诏书,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念不出来。 
  王敦叹了口气:“别念了。摊开来,我自己看。” 
  司马冲把诏书举到王敦面前,一点一点展开。王敦的眼睛跟着他手的动作扫过去,全读完了,又扫了一遍。 
  司马绍的诏书是一道战书,晋室已先发制人,以王导为大都督,向姑孰宣战。这虽在王敦的意料之外,却也算不得什么。叫他气结的是诏书的前半截,那分明是一段有理有节、有情有义的讣文。司马绍白纸黑字写得分明:王敦已在姑孰病死,王导率宗族子弟为其发哀。 
  这一招太狠,也太毒。 
  诏书一出,王敦的军心势必祸乱,而他苦心安插在建康的党羽,也必然倒戈。可最叫王敦痛心的是,这一道诏书生生将王家的子弟划成了两个阵营。自己同宗的兄弟不但帮着司马绍,还假发丧事,哪里有半分的情谊?司马绍的手腕竟强到这个地步,连骨肉亲情都能生生拗断! 
  王敦阖上眼,哈哈大笑:“好!好!好!!司马家倒出了个厉害人物!”他笑得急了,一口气提不上来,脸如死灰,浑身痉挛,司马冲爬上床去,抚着他胸,帮他顺气。王应吓得呆在床边,司马冲对着他大吼:“叫大夫!快去叫大夫!!”王应这才如梦初醒,撒腿冲下楼去。 
  司马冲揉了半天,王敦一口气总算顺了过来,他缓缓叹息:“你们兄弟怎么一点都不像,你那么柔,他却那么狠。这种事,他怎么做得出来?太损阴德了。” 
  司马冲咬住嘴唇,答不上话,生死事大,苍天作定,司马冲对这些还是敬畏的,然而绍却不是这样,那个年青的、高贵的帝王,比谁都狠得下心来,即使暴戾嗜杀的将军也难企及。这个世上,也许他只待弟弟有一份柔肠。 
  “我乏了,不想打了,可你哥哥不肯。”王敦望着司马冲,眼里寒光一闪,司马冲相信,王敦指点千军、纵横杀敌时,眼里闪着的就是这样的光芒,将军老了,这双眼睛却不会老,那一颗雄心更不会老:“你记着,后世对我是赞也好、是骂也好,可这一仗,是司马绍逼我的!” 
  7 
  “爹!”珠帘响处,王应拖着郭璞冲进屋来,王含跟在后头,也是一头的热汗。 
  郭璞被王应催命般地拉来,只当王敦是不行了,此时一看,王敦眼光灼灼,神智也还清醒,不由吁了口气,走进床边,行过了大礼,轻轻挽起王敦的袖子,就要替他把脉。 
  不想王敦却摇了摇头:“寿数、穷通都是天定。你不是善卜吗?替我问问老天,这一遭放不放我过门?” 
  郭璞略略一怔,随即微瞑了双目,运指如飞,掐算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屏紧了呼吸。对于王敦,郭璞掐算的是他的性命,对于王含、王应,郭璞掐算的则是他们的荣辱,成王败寇,都在他指头轻点之间。而司马冲忧心的却是另外一层,司马冲不懂卜蓍,可这一次他猜得到郭璞会怎么说,司马冲不禁暗暗祝祷,苍天开眼,千万别让郭璞说出那句话来,千万不要! 
  郭璞手腕一翻,倏地张开了双眼,那眼珠澄净得宛如琉璃一般,他静静地看着王敦,仿佛他已不是王敦帐下的一名记事参军,而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双唇一动,吐的便是神谕箴言:“考虑刚才的卦象,您若起事,性命必不长久;若能退居武昌,则寿不可测。” 
  这句话一出,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司马冲闭上眼睛,郭璞到底扑进了罗网。 
  绍的诏书是清早才到的,除了王应、王敦、司马冲三个,只怕再没一个人瞧过。郭璞善于卜卦,可他也料不到,绍会在这个时候起兵。郭璞跟王敦、跟司马冲一样,都把帝王的心思猜得简单了,以为他毒倒了王敦,便会息事宁人。然而司马绍要的显然不是一时的平安,他要拿王敦震慑天下。人要杀、时间要拖,这仗也是要打的,不仅要打,还要打得痛快漂亮,给那些觊觎着晋室的人都做一个表率! 
  而这一切,郭璞都不知道,所以他才会装神弄鬼,劝阻王敦。这一手,换在平时或者会奏效,可眼下王敦已被司马绍逼成困兽,这句箴言只会火上淋油,将王敦激怒! 
  “好!”王敦怒极反笑,喝了声彩:“你果然一心向着我!我的寿数你算出来了,你再替自己算算,你什么时候去阴曹地府?” 
  郭璞本是个聪明人,王敦这么问了,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振了振衣衫,朗声笑道:“璞命尽当下!” 
  “来啊!”王敦话音未落,已被司马冲攥住了袖子:“不要!” 
  王敦看着司马冲,还没说出话来。王应已冲了上来,一脚瞪在郭璞膝弯,将他踹倒。郭璞抬起头看着司马冲,既然大笑:“王将军,多谢你让我预言得证!” 
  “噗──”浓的鲜血喷薄而出。 
  司马冲看着郭璞,郭璞也看着他,郭璞的眼睛黑而清澈,嘴角还挂着笑,仿佛在说:你看着吧,你们会重逢的,一定会重逢。 
  然而这笑容颠倒了,嘴在上,而眼在下。 
  “咚──”无头的尸身终于倒地。 
  王应还刀入鞘,正要去提郭璞的人头,司马冲已从床上滚了下来,将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抱在怀里,紧紧捂住。 
  王应拔刀在手,如水的长刃直抵司马冲的颈项。刀刃上的鲜血还未干涸,一滴一滴,坠到司马冲的身上。司马冲跌坐在地上,王应瞪他,他也回视着王应,王应进一步,他就退一步,抱着人头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就这么,一步一步,王应将他逼到了墙角。 
  “给我!”王应伸出手。 
  司马冲死死抱住人头,缩成了一团。 
  他只觉得自己是一只小兽,怀里是同伴的尸身,周遭则是茫茫的丛林,一闪一闪,到处是吃人的绿眼睛。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那么些人翻手为云、覆手成雨,把人命都当了草芥,绍是这样,王应是这样、王含是这样,王敦也不会例外。司马冲缩进墙角,不停地摇头。他抱紧了郭璞的头颅。死人是最安全、最可靠的,没有谎言、不会欺骗,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机、那么多的谋算。 
  司马冲想跟郭璞靠得近点、再近一点,他把头低下,几乎埋到了胸口,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眼前的世界黑了下来,鼻端是浓浓的血腥味,这味道令他心悸,也令他神醉,这味道是那么、那么的安全。 
  “他疯了!”远远地传来王应的声音。然后司马冲听见利刃出鞘的呼啸,有冰凉的东西贴到颈上,时间凝固了。 
  司马冲想,那也许是一把刀,王应用来杀郭璞的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刀刃上的鲜血,郭璞的鲜血还没有全然冷却,温热而粘腻,司马冲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问自己:我也要死了吗?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许多的回忆如同蝴蝶,纷纷涌涌、扑面而来。每一片翅膀就是一个画面,二十几年的人生,在那翅子疾振间,倏忽过眼。 
  司马冲想起自己的名字,深宫里的童年,十五岁的初恋,十六岁那一年,哥哥牵着他跨过了人伦的禁界,再以后……就是一连串的欺骗、出卖、血腥、屠戮。 
  至美的蝶翼下,覆着丑陋的虫身,至的花苞,却绽出了血盆大口…… 
  这一生并不漫长,他只爱了一次,可这一次,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如今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完了。郭璞死了,王敦起了兵,而绍……绍在等他吗?绍在找他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曾以为身体会撑不住,没想到先崩坏的却是神经。被迫杀人、被迫亲历谋杀,一幕幕血腥的现实将他逼到了绝壁,疯狂的悬崖正在频频召唤。 
  死亡或者发疯,哪一个都好,哪一个都能通往安宁吧。 
  那么,结束吧,就这样结束吧。 
  司马冲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那刀顿住了。 
  有人将他拉进怀里,紧紧地护住了他。 
  他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激烈地争辩。 
  “爹!他们分明是一伙的!这人留不得!让我杀了他!” 
  “不!” 
  “爹!” 
  “我若死了,你一定要放了他……” 
  “是他害了您啊!” 
  “我答应过会好好待他。不要难为他。” 
  “为什么?我不甘心!” 
  “他够可怜的了……让他去吧……本来,我是想给他幸福的。” 
  司马冲的耳朵里响着嗡嗡的杂音,那些话语被杂音切得支离破碎,他听得似懂非懂,然而他还是哭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而哭,他哭得肆无忌惮。 
  那是他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记得的事情。 
  苏锦生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很久没有做过这样长的恶梦,他只觉得头晕眼花,梦中的事情却全不记得了。他看看表,时针已指向16:00了,苏锦生想起等在家里的Simon,连忙收拾了行李,到去前台退房。 
  刚走进大堂,服务生便对他说:“苏先生,有位先生等了您一天。” 
  苏锦生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大堂的沙发上果然坐着个男子,夕阳自那人身后的玻璃幕墙照进来,勾勒出熟悉的轮廓,金褐色的头发显得那么温暖,苏锦生的心瞬时也柔软下来:“Simon” 
  Simon走上来,接过他的行李:“回家吧。” 
  “这两天你过得还好吧?”坐进车里,Simon一边系着保险带,一边苦笑:“我可都快急疯了。快点交待,你一个人都做了什么?” 
  “今天我睡了一天,至于昨天……” 苏锦生说到这里,却迷惑起来,他努力回想,然而脑中一片空白,“奇怪,我不记得了。我想,”他迟疑着,“我做了个梦。” 
  Simon一愣:“你梦见了什么?” 
  “一个噩梦,在梦里我好像又疯了。”苏锦生疲惫地按住了额角。 
  “又是那些梦?” 
  “也许吧,我不记得了。” 
  Simon叹了口气,接着便倾身过来,温柔地吻他:“好了,都过去了。”他凝视着苏锦生的眼睛:“锦生,我真想你。真怕你不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而软弱,苏锦生不禁也拥住了他:“以后不会了。我们回家吧。” 
  他们又亲吻了一阵,才不舍地放开了彼此。 
  Simon发动引擎,汽车沿着度假村的车道开了出去。道路左侧,大片的湖水在夕阳下反射出潋潋金光。 
  “那是忘忧湖。”苏锦生说。 
  “哦?谁告诉你的?” 
  苏锦生困惑的望着湖面:“不知道。” 
  忽然,他回过头。 
  从汽车的后窗望出去,度假村正疾速后撤,就在那牡丹盛放的花圃前边,伫立着一个中年男子,仿佛正默默为他送行。 
  那是谁呢?那么熟悉的眉眼,可苏锦生想不起他来。 
  但是,苏锦生分明记得一句话── 
  有谁说过:“本来,我是想给他幸福的。” 
  汽车转过一个弯道,度假村连同那嫣红的牡丹一齐被掩在了青山之后。 
  苏锦生闭上眼睛,不知为了什么,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END… 

  我知道不太可能,但真心希望各位能把篇外篇和正文独立开来看,既不要因为正文而苛责王敦,也不要因为篇外篇而给司马绍减分。 
  任何人一生不可能只遇到一段感情,有些人你爱他他不爱你,有些他爱你你不爱他,有些两情相悦,有些到后来反目成仇,但无论如何,只要当初有一份真心在,那么在某个时间段,从某个角度看,就是美好的。 
  但愿,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最美好的角度供所爱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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