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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飞 by李写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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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楔子
最近我一直在研究一个课题,那就是当家奴的前途所在。
有很多人对当家奴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嗤之以鼻,以为只有文成武就才能光宗耀祖,对当奴才这种职业是绝对的捶胸顿足,却之不恭的。我之所以有这种认识,还是方才听到丰平说丰总管可怜后廊一家孤儿寡母已经断炊,处于怜悯之心,提出了想让他们母子卖身到我们王府做奴才的建议。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嚎啕而去,仿佛丰总管的建议不但恶毒,而且侮辱了他们。
丰平说这话的时候不断地撇嘴叹息,仿佛诺大的好处就这样白白落空了一样,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痛心。以丰平这样的头脑当然不能理解那母子的两难选择,我也仿佛听说了后廊上母子仿佛是借住在这里的,似乎祖上和我们王府略有些交情,因此能借得片瓦栖身,旁的却是一点也借不上力。要是没有这层关系,恐怕他们早就沦落到大街上去了。即使这样,那做木请的还是用针线和浆洗供那幼子读书,说是祖上世代书香,断不能因此沦丧了气节。当我听到这个寒门慈母故事的时候,尽量压抑着嘴角不要往上弯,要努力做出一种同情而怜悯的表情来。可是看起来不太成功,因为给我将这些八卦的丰谷用一副无可救药的神情来看着我。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当家奴这个行业痛心疾首。有很多人是以此为荣并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的,比如说,丰平。
丰平就时刻以自己能在雁安王府当奴才而为荣,并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只不过他在王府外更加倍彰显自己的身份,因此未免有狗仗人势的味道,落了下乘,因此丰平可能永远不能体味到当人奴才的真义所在。我见他那么热衷于这个职业,可是偏偏走错了方向,有时候很想给他一些职业忠告—“只有赤胆忠心永远不二的奴才才是好奴才。”可是几次狗腿下来,发现效果并不像我自己期望的那样好。于是以后我也懒得指点他,任他一个人在崎岖坎坷的职业道路上挣扎,恩,追求真理的过程总是痛苦的。
那么,当家奴的真正前途在哪里呢?
首先,你拥有了信仰,这个信仰就是你的主人。无论你的主人们如何的糟糠不堪,你也要誓死追随他,而且永远不变心—要比书上说的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忠诚还要顽固。尽管这个追求信仰的过程痛苦无比,可是远比那些毫无信仰而苟活于世的人好得多。
其次,你有一份旱涝保收待遇优渥的工作。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工作偶尔拍拍主人马屁就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家奴员工,还可以按时吃饭,按时领薪,而且,长到一定年龄还有主人为你娶一房美丽的妻室。要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当家奴之外,别的地方是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的。且不说读书要十年寒窗,习武要闻鸡起舞,就是经商也要三更灯火,而且所有的这一切还要都加上一点点运气才成。当人家奴就不必有此不便,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再次,当人家奴还可以练习许多常人接触不到的技能,比如说如何拍马屁;如何看眼色;如何同时做好五,七,八件事;如何伺候主人身心愉快;如何学会苦中作l乐。。。。。。。
我之所以找出这么多条理由,因为我就是雁安王府的一个奴才,而且是永远不能赎身的那种。所以我一定要找出当奴才的真谛所在,坚定信心,把自己的职业精神发挥到最高境界。
第一章
雁安王府其实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这里不但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庭台交错,而且还建造得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显示出主人不俗的品味。王府内四季景色嬗变,晨暮意境迥然,冬有瑞雪初晴之美,夏有菡萏吐蕊之境,秋有落枫向晚之情。帝都所有人都知道,除了皇帝的御花园,最美的地方,就是雁安王府的有凤来仪馆。
可是住在里面是一回事,欣赏起美丽是一回事,而打扫庭院维护景致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说我现在,就正在努力的排除杂念把厚厚的积雪想象成年糕,桂花糕,大棉被 …。可是,年糕不会这么冷,桂花糕不会这么没完没了,大棉被不会把我的双手冻出口子,流下鲜血。看来,联想法是不管用了。
不要紧,作为职业而且敬业的家奴,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我有许多种方法用意志力抵抗肉体的软弱。我一边奋力的与接天连地的积雪奋战,一边鼓励自己要态度端正,积极向上。我加倍努力的挥舞着大扫帚,在心中默默吟诵:“闻道梅花 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不行,这个不好,难怪这雪边扫边下,没完没了。不如换成“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这个也不成,难道我今天要扫一夜?再换“芸阁朝来雪,飘摇正满空。 开明月下,校理落花中…”。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抡开扫帚,此时的我到不只为了敬业,更多的是不敢停下来,因为已经全身湿透的我一旦停下来,就会立刻冻僵,然后成为一尊冰雪雕像,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变成一尾漂亮的蝴蝶…。
就在我无限遐想的时候,那边有人叫着:“喂,你,就是那边那个扫地的,傻小子,你究竟聋没聋,要我说几声?”
不好意思,我有时候就是喜欢出神,听到有人叫我,我连忙回头,原来是雨情小姐的丫鬟染花姐姐。
我走过去,问:“染花姐姐,你叫我吗?”
她看了看我,显然是想不起来我是谁,不过她抿嘴笑道:“你这小家伙,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是顽皮吗?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不等停了再扫?”
我自然不能说是丰大管家的命令,只好笑笑不答。
她见我不答,以为自己猜对了,便说:“你呀,真是不懂事,下雪的时候不能扫雪。累死你也扫不完的。再说,明天我们小姐要请侯爷赏雪,你不要扫了。免得破坏了侯爷和小姐的兴致,他们罚你。”
我裂开嘴一笑,染花姐姐你真是天使,不,比天使还要可爱,你就是观世音转世。
她见我笑,也捂着嘴笑,一手撑着伞,一手拿出一条手帕来给我擦脸,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脏,不过看那粉白的帕子不多时就变成一团泥帕,也十分的不好意思起来。
她却不嫌弃我脏,直把我的脸都细细的擦了一遍,然后,我就听见她轻轻的抽了一口气。
我挠挠头,“染花姐姐,可惜了你的帕子了,赶明儿个我赔你一条。”
不想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听了我的话,脸却是一红。
我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了,只好站在旁边,没想到她低下头去,脸却越来越红,只连这脖颈都红了。好半晌,她才细如蚊蝇般的说:“个子比我都高,怎么还姐姐,姐姐的乱叫。你多大了?”
我想了想,答她:“我十八了。”
她低头说,“你明明比我还大一岁呢,怎么还叫我姐姐?!”
我不知道,明明是她先管我叫孩子孩子的,再说,她是雨情小姐身边的红人,而我…。不过经过这许多年,我当然明智的不去犟嘴。
她低着头,把那脏污的帕子放在手里绞来绞去,却不说话。我也只好站在一旁等着,可是风雪一阵紧过一阵,一停止活动,刚刚湿透的衣服仿佛铠甲一样贴在身上,又硬又冷,而且还有无数烧红的小针从四下里往皮肉里扎。我打了几个冷战,终于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染花“啊”了一声,如梦初醒般推着我“快去换件干爽的衣裳,记得去厨房讨碗姜汤。莫要病了。”
我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衣服我是立刻就会去换,姜汤就免了,否则不知道要多出什么事故。
我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
没走出几步,就被她叫住,“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我叫丰废。”
她听了问:“是飞翔的飞吗?”
我摇头,“是废,废物的废,丰废。”
她睁圆双眼,“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我心里叹气,又是一个在不知道我名字时会对我很好,知道我名字后就变得很严厉的人。
我回过去问:“染花姐姐,我可以走了吗?”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点点头。
已经要冻晕的我没有心情去研究她此时复杂的心理,在她没有改变主意前,拖着我的扫把快步的走了。
02.
回到我那小屋的时候,浑身几乎已经冻僵。手指不听话的维持着固定的角度,略动动,就撕心裂肺的疼。
我咬牙,趁着全身的衣裳尚未结冰,赶忙把自己的衣服扒干净,钻到土炕上的棉被里。刚一进去,更觉得沾到身上的棉被竟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全身不能控制的颤抖起来,连忙在棉被里缩成一团,咬紧牙关,用手臂抱起双腿来取暖。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这种寒冷只是暂时的,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身体就会渐渐暖和起来。
可是棉被有些小,即使我缩成一个球状,还是有缝隙会吹进冷风来,我一边颤抖,一边苦中作乐,暗自吟诵:“玉蕊天中树,金闺昔共窥。落英闲舞雪,蜜叶乍低帷。”好象我面前的不是马房旁边四处漏风的破屋,而是嵌金镶玉的闺房,自有一个美丽端方的小姐为我和诗弹唱。可惜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我的幻境实在不能维持多久。隔壁的马儿们不断地喷着响鼻,似乎也不耐这漫天的风雪,唉马儿啊,马儿啊,你可知道,我其实十分羡慕你们厚重的皮毛,还有每天都有的炭火。
不过,嘿嘿,我在被子里偷偷的笑起来,我已经在屋角的雪堆里藏了一个摔破的炭火盆,而且还在旁边准备了好些马粪和炭渣,炭渣都是我挑出来还能烧的,等到半夜的时候,我就可以偷偷把火生起来,把我的衣服烤干了,说不定还可以烧盆热水呢。
我正为自己的阴谋得意的时候,冷不防门栅被人推开,一大团雪夹着风扑了进来,冷不防吸了一口进去,胸口好一阵痛。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以当家奴为己任的忠心仆人丰平。他见我居然蜷缩在土炕之上,脸上立时变色:“好你个丰废,才眼错不见你就躲在床上偷懒,真是天生的贱骨头。我问你,丰总管让你去铲雪,你究竟铲好了没有?”
我伸出头:“雨情小姐的丫鬟染花姐姐说,明天要请侯爷赏雪,不许扫,打发我回来了。”
他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冷冷的说:“我看多半是你偷懒的借口,不要以为拿表小姐的话当借口就可以躲过去。快起来,总管找你呢,我可好心提醒你,他老人家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说完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转回来,冲我笑笑,猛地就把手插进被子里,按在我身上。我的身上刚刚有些暖意,被他这么一按,就感觉好象两个大冰块贴了上来,本能的往后一躲,身子又贴在墙上,一激之下,终于大叫起来。刚刚攒下的暖意都被透彻心腹的寒意取代。
丰平见我如此狼狈,不由得得意起来,收起双手站直在我的床前。猛的他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握住我的下巴,生生的把我的脸扭过去,对着门口倒映的雪光,狠狠的问:“你居然敢洗脸?!谁让你洗脸的,你想找死是不是?”
这一番折腾下来,我隐隐的感觉自己四肢发沉,头晕眼花,而且也不那么冷了,居然有些热,自己知道不好,恐怕要病了。
丰平见我不回答他,更加生气,狠狠的摇晃着我:“说,你怎么敢洗脸,谁准许你洗脸的?!”
我怕他继续摇晃我,我已经要吐了,连忙说,“我,我没洗脸,咳咳,我让雪水给淋湿了,连衣服都湿,湿透了。”
他弯下腰摸摸已经僵硬结冰的衣服,脸色稍稍好些,冷哼了一声,“谅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大总管的命令!我不和你罗嗦,大总管叫你马上去呢。”
说完,他径自推开门离去,又是一团风雪呼叫着扑了进来,地上已经薄薄的积了一层了。我叹了口气,裹着被子站了起来,拎了拎衣服,且先不说冷不冷,结了冰的衣服已经硬了,想穿也穿不上。我没有办法,只好打开墙边的唯一一口箱子,把王府里秋天的夹衣拿出来穿上。又咬着牙把地上湿透的鞋子套上。虽然有所准备,可是双脚还是不听话的勾了起来,我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姿势,让双脚以最小的面积着地。
想起丰大总管一贯没有什么耐心,尤其对我,也顾不得双脚虫咬一样的酥痒,拉来门就往外走,刚出门我又停下,折回来。到屋角,找到自己藏起的炭渣用手使劲搓搓,然后在脸上横三道竖三道的抹了抹,这才再次走出门去。
当我赶到前堂去的时候,大总管正眯着眼睛烤火,旁边还放了一壶冒着热气的热茶,几上供了好多水果,略看一眼就知道有柚子,佛手,冻梨…。我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往上面看。
大总管见我站在一旁,也不言语,犹自在躺椅上眯着,把我冷在一旁。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垂着手站在旁边候着,其实大总管不知道,我在这样的天气里特别欣赏他的冷遇,因为可以站着休息,顺便暖和暖和,当然,关于这一点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之际,大总管开口了,“丰废。”
我见大总管开口了,连忙狗腿的答道:“在。”
大总管见我回答,又不说话了。于是我只好丸药低头的等着。不知道等了多久,正当我感到眼冒金星的时候,大总管又问话:“听说今儿个你洗脸了是不是啊?”
我连连鞠躬:“回禀大总管,丰废不敢违背大总管的命令。实在是今天铲雪化的雪水冲的。丰废自己并不知道,丰废知错了。”
大总管说,“抬头让我瞧瞧?”
我连忙借机会站直了,抬起头让大总管看清楚。
大总管目光炯炯的打量我,我尽量自然的让他看个够,半晌,他笑了笑,“看来你还算聪明,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你怎么把秋天的夹衣给穿上了?”
我回答:“回大总管话,丰废的棉衣已经湿透了,本想脱下来拧拧,不想他们居然冻在一起,在也穿不上,所以丰废只好穿夹衣前来。”
大总管皱眉想了想,忽然觉得很有趣,于是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也只好挠挠头。
大总管似乎今天很满意,心情很好的说:“行了,今天找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月你都要值夜,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大伙都忙。还有明天表小姐要请主子赏雪,你也跟着去伺候,出了半点差错,哼哼,小子~~~。你下去吧。”说完,他挥挥手。
我象一只苍蝇一样被挥了出来,同时在心中哀叹我的烤火计划彻底破灭了。
我一路小跑到下院,并不是因为急,而是因为冷。
等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见丰平已经领着大伙抽签了,“来,来,来,快点,快点,每人一天,半月一轮。每天两人,轮流值夜,早捱早完,晚躲不过。”
值夜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王府里每到年关或者大庆的时候为了防止火灾或者意外都要加派人手进行值夜,因为这个时候往往人手紧张,所以值夜的人第二天还是要照常当差。故此,对家奴这个职位没有什么强烈敬业心的人往往会认为这是一个苦差。值夜一般来说是大伙轮值的,但对于我来说,就是全月每天都要做的工作。
辛苦?!不要紧,用我的职业热情来弥补好了。
那边经过闹哄哄的抽签,已经把值夜的顺序排好了,轮到腊月二十九,三十和初一的人大声的咒骂着。我偷眼打量了一下,今天和我一起值夜的是丰谷,长出一口气,还好不是丰平和丰旺。
今晚不值夜的人一哄就散了,留下我和丰谷。方才还热气腾腾的屋子转眼就有些凉气浸了上来,我活动活动身体,发现自己的身子越发的凝滞了,不由得暗暗担心起来。
丰谷皱着眉走了过来,拉拉我的衣服问:“这么大冷的天,你怎么反把夹衣换上了?”
我答:“下午大总管要我去铲雪,都湿透了。”
丰谷摇头,“我那里还有多余的一件棉衣,你先换上吧。”
我说,“算了,让别人看见,无端的连你都要连累。”
丰谷横了我一眼,“今天晚上先穿着,等明个你的衣服烤干了,不会换回来?”
我笑笑,并不说话。
他想了想,叹口气,“我忘记你没有火可以烤了。”停下来想想,又说:“我们先去你那里把湿衣服取来,拿到落梅庵那里,我姑奶在那边守房子,借个火给你烤衣服。对了,你晚上还没吃饭吧?”
我不想连累啊,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可是肚子不争气的大叫起来。丰谷拉着我说,“还好我也没吃呢,一起去厨房吃夜餐吧。”
03。
大厨房的夜餐是专门为值夜或者其他夜间上工的人准备的,可是向来与我无缘。
我被丰谷一路拉着去取了湿衣送到落梅庵,又换上他借给我的棉衣和棉鞋,然后往大厨房去。
一进大厨房的门,丰谷就放开了我,走在前面。我跟着丰谷后面,悄悄的。
丰谷走到灶前说:“丰登,今天值夜的夜餐在哪里?”
丰大厨转过身,指指案上的餐盘,“那不在那儿。”
丰谷看了看,皱眉道:“这点东西怎么能够?”
丰登瞪起眼睛:“你想把明天早晨的份都带出来?”
丰谷不理他,只说:“我们有两个人,而且完蚕都没有吃,你这一点点东西,连塞牙缝的都不够。”
丰登在我意料中的再次瞪起眼睛:“你,你居然要给这个小子吃,你,你。”
丰谷反瞪回去,“什么我,我,我。难不成把这小子饿病了,然后让他好去躲清闲?!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他晚上都要值夜,要是他病了,我们每个人至少要多值两天!”
丰登立刻就泄了气,恨恨的看老了我一眼,不情愿的说,“可是他这么脏,我看了就有气。”
丰谷用手揉着太阳|穴说道:“丰登,你何苦跟他这样的傻子为难,你明知道大总管下令不许他洗脸的。”
丰登眼睛转了转,嘿嘿的笑了起来,“要是这小子把脸洗洗的话,我就给你们今晚上加菜,否则免谈!”
我想了想,今天已经穿上了棉衣,人不要太贪心。于是轻轻的拉拉丰谷的衣袖,“我去外面等你。”
丰谷反手拉住我,对丰登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逼他洗脸,明儿个保不齐传到大总管耳朵里,这不是往死逼他吗?”
丰登依旧抱臂笑着,一副不洗脸就没商量的样子。
我轻轻挣脱丰谷的手,往外走去。
才走没有两步,就听见丰谷“嘭”的一敲桌子,桌上的碗,盏,碟跳起老高,“洗就洗,指不定谁后悔呢。丰废,你回来给我洗脸!”
我身形猛的一顿,接下来我又笑了,洗就洗吧,大不了再去雪地里跪上一天一宿,也不见得就跪死我了。我不怕人欺负我,但我怕人对我好,丰谷就是一个对我好的人,为了他,洗个脸又算什么呢?
我转回身,问道:“在哪里洗脸呢?”
很快的就有人打了盆水回来,居然还是热的。我用手轻轻的在水里搅了搅,然后捧起水,仔仔细细的把脸好好的洗了一遍,接过丰谷递过的布巾擦擦干净对着丰登微微一笑。
丰登见我冲他笑,居然象见到鬼一样,喉咙中嗬嗬做响,往后退了一步。
旁边本来就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还有一部分是来取夜餐的人。此时都看着我不说话,仿佛看见一个怪物一样,我已经习惯了大家用任何方式对待我,因此安静的站在一旁。最正常的就是丰谷,因为他以前有一次见过我的模样。丰谷拉着我的身子转半个圈,伸手替我理了理头发,“看这一头乱发,跟鸡窝有什么两样?”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笑笑,然后我就听见一片抽气的声音。丰谷自然也听见了,他斜睨着丰登,“丰大厨,丰废如你所愿的洗脸了,你总该给我们加菜了吧。”
丰登摇摇头,连忙说,“是,是。你等着。”回身招呼着丰旺,丰采加火择菜。
我蹲下身去,伸手往炭筐摸去。丰谷一把拉住我:“你做什么?”
我不答,只是微笑。
我很快就明白了,仔细的盯着我说:“丰废,今晚上咱们不抹行吗?就一晚上?”
我点点头,反正洗已经洗了,时间长短大概没有关系吧。
丰谷拉着我到一旁坐下,那边丰登忙着炒菜。看热闹的人居然也不走了,也都找地方坐下。这种场合我向来是绝对不说话的,于是闷葫芦一样的坐在一旁,只感到大伙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流连不去。
丰谷又拉着我到那边的餐桌前,我在桌前犹疑了一下,丰谷却已经坐下了,丰登见我还站着,居然过来拉我,“坐,坐,你不是还没吃晚饭么?”
我坐下后,惊讶的发现这片刻功夫丰登居然已经备齐四菜一汤,有“火腿炒冬菇”,“菜心芥兰煲”,“冻三色炙”,“荔枝白腰子”和“三色肚丝羹”。我想了想,大抵丰登还不至于在菜里放毒药海我,而且我也实在是饿得惨了,于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多时我便吃饱了,放下碗筷。
丰登见我不吃了,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你怎么不吃了,难道不好吃?”
我摇头,“我吃饱了。”
他吃惊到:“就这么一点点?”丰登自然不知道,在府里面我历来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早就把胃口饿小了,吃一点点就感到涨,过不多久就会饿,饿来饿去早都习惯了。
丰登说,“丰废,不要紧,以后你每天值夜都来吃夜宵,我开小灶做给你。”
我大吃一惊,脸上也带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丰登见我吃惊居然讪讪的低下头去,微微脸红。只有丰谷好象把一切都计算在内的眼,在桌下轻轻的抓起我的手,摇了摇。我可以失去的闭上嘴,闷声发大财。
丰谷站了起来,我也连忙站了起来。没想到丰登,丰旺,丰威等人居然都站了起来。丰谷看着他们说,“我们要去值夜了,你们也一起?”
众人于是又都不言语的坐下,只有丰登往前走了几步,“我陪你们走走?”
丰谷横了他一眼,“这里雁安王府,难不成明儿个人能飞了?”
丰登干笑了几声不答。丰谷拉着我走出了大厨房,开始巡夜。
我跟在丰谷后面,默默的走着,想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冷不防他停住,我便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闷哼了一声,捂着鼻子,眯起眼睛。
丰谷见我把眉眼都皱在一起,猜出我也许很疼,于是拉开我的手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你总是这么迷迷糊糊的,又出神了吧。”
我点头,等待着最初的酸楚过去。丰谷叹口气,“丰废,你怎么总是这么心不在焉的?你刚才又想什么呢?”
我老实的回答,“我在想方才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奇怪,尤其是丰登,他该不会是想拿慢性毒药喂我吧?不过这么做未免太麻烦了些。”
我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见丰谷的表情变得无比奇怪,他盯着我的双眼问,“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老实的点头。
忽然,丰谷突然抱住我,用力把我的头按向他的胸前,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只好陪着丰谷傻笑,过了许久,他的笑声渐渐低下去,然后他问我:“丰废,有名以人跟你说过,恩,你,你长得,其实,其实,挺好看的?”
我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
丰谷问:“哦?是谁?”
我低声答:“我的|乳娘,在我小的时候。”
是的,我还记得小的时候,也是冬天,下了头一场雪,母亲给了我一件白狐的大 ,我穿起来在雪地里打滚,作弄娥眉和簪瑛,后来还是|乳娘抱住我,狠狠在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说,“还是我们五少爷穿白裘最好看,比谁都好看。”
丰谷默不作声,他也想到我那时的身份和现在的处境了吧。自从到了王府后,丰总管就严令我不许洗脸,有一次我忘记了,他就罚我在雨天里跪了两天两宿,这事阖府的人都知道。
酗酒,丰谷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丰废,这些事情其实与你不相干,可是,这就是你的命啊。”
我微笑:“我知道。”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我被丰谷推醒。值夜到下半夜他推我去睡觉,说我今后夜夜值夜,恐怕没有机会好睡了。我本来就不舒服在先,后来在大厨房里吃了饱饭,还换了干衣,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出去值了一会夜后,在更房里丰谷又逼着我喝了许多热汤,然后在热热的炕上躺着,不多时我就昏昏睡去。
等到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发现自己神清气爽,昨天的不适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伸个懒腰,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丰谷说:“今天见你睡得香,就没忍心吵醒你。快起来吧,不然一会丰平就来了。”
我答应一声,连忙起来,穿好衣服,这才发现穿的还是丰谷借我的棉衣。那边丰谷已经推开门卷起棉毡。原来一夜的风雪终于停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地上的积雪有一尺有余,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望着明晃晃的积雪,我不由得哎呀一声,这才想起来居然忘了今天是雨情小姐请侯爷赏雪的日子。
04。
丰谷听到我的哎呀便知道又出了事故,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挠挠头说:“大总管让我今天一早就去伺候侯爷和雨情小姐赏雪,我,我来不及换衣服了。”
丰谷跺脚,“你真烧糊涂了,怎么不早说。来不及换衣服了,好在都是一样的,大抵能蒙过去。快去,快去。主子们起不了这么早的。”
我答应一声,象中了箭的兔子一样冲了出去。不敢停的一路小跑,远远的看见飞花冷烟亭,正想一口气跑上去,却感到胸口象炸了一样难受,腹中也擂鼓一样大叫起来。
猛的后面一股大力推到,我一个踉跄就扑到雪堆里,吃了一个大大的狗啃屎。就听见后面一阵哄笑,然后是丰平的调侃,“丰废啊,一大早的你想什么呢,该不是又想西施隔壁呢吧?”
我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不去理会他们的调侃。
西施隔壁指的是老姨奶奶的一个陪嫁粗使丫头,虽然年纪很大了,却因为长的实在是丑,所以一直没有被指出去,还得了诨名叫做西施隔壁,意思就是东施效颦。因为一直跟着老姨奶奶又老大不小的年纪,所以总是作些扭扭捏捏的奇怪姿态。府里的小厮们只要到了十八岁就会被主子们给指一个丫头配上,今年我十八了,不知道是谁开始传的话,说主子们有意把西施隔壁许配给我。西施隔壁来探望我几回,有一次居然还给我带来两个豆包,此后,只要有机会,所有人都拿我们取笑。
其实平心而论,我倒觉得西施隔壁是个不错的人。倘若主子们真的把她指给我,我也会很高兴,而且一定会好好的待她。她那两个豆包我留了很久才吃,自从到王府之后,她是第一个送我东西的人,我很珍惜。
那边丰平领着一群人正在大肆地嘲笑我们,种种不堪的言语不断传来,可是他们说来说去不过也就是一些,“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王八看绿豆”…。我早就被人骂皮实了,也不在乎这些个。伸袖子擦擦头上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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