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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 热泪 热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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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远山哼了一声说：“就要退休了，却晚节不保，心里当然不舒服。不过，自己要是没那些事，别人即使想整他，也无处下手。说到底，还是怪自己。”
罗安叹息说：“这次，市纪委的结论，终于让丰安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无论对上对下，都算有个交待了。”
廖远山提醒说：“你还没说钟县长。”
罗安轻松地说：“我估计，钟县长不但不会有抵触，反而有感觉轻松。”
廖远山皱眉问：“为什么？”
罗安分析说：“本来，些举报他的材料对他非常不利，都是原则性的问题。万一查证属实，就不是党内警告那么简单了。再说了，打打麻将，在丰安确实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打麻将，肯定就有赌。不赌，谁打？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令人意外的专案组结论（2）
廖远山紧盯着问：“你打吗？”
罗安坦然地回答：“以前打。来丰安前。到了丰安，看见大家都打，我就不打了。”
廖远山又问：“你家属又不在丰安，下班后，做什么？”
罗安笑道：“哈哈，说起来也是打。不过，不是麻将，而是乒乓球。在学校的时候，我是乒乓球队干将，拿过市一级比赛冠军。”
廖远山微笑着说：“哈哈，真看不出来。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我们比试比试。”
罗安点头说：“好啊，随时恭候！”
罗安走后，廖远山想，罗安这个人有点好表现，但人还是比较正直。罗安也是外来干部，似乎不属于哪个帮派，对班子的现状也比较了解。以后多跟他沟通沟通。
专案组的结论，令廖远山有点意外。他原来以为，莫正秋的事情肯定会查出更多的事实。据他了解的情况，他完全相信，莫正秋有那么回事。退一万步说，如果没有那么回事，关键人物陆小妍为什么逃跑？取证的地方离不开大富豪酒店，可是，莫正秋跟大富豪酒店的瓜葛，很多人都清楚。专案组的人不会不了解。会不会是专案组的人为了掌握了更有力的证据，为避免打草惊蛇，故意放虎归山？
廖远山脑子里闪过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晚上，夜已经深了，廖远山看完厚厚一叠材料，感觉肚子有些饿。他下了楼，准备到街上吃点东西。早就听说丰安的炖品很有名，尤其是一家名叫“德安堂”的炖品，价廉物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去尝尝，可是平日吃饭就是工作的一部分，宾馆里前呼后拥，根本不可能单独光顾一家大排档。“德安堂”在万年路的东头，距离县政府大院二百来米。出乎廖远山意外的是，这么晚了，还有那么多食客。店门口的人行道上，小四方桌子一溜排开去，足足有十五六张，每张桌子都坐了人，三三两两。店堂里四张八仙桌，空空的，却没一个客人。大概是天热，露天凉快。看见来了客人，服务员手脚麻利地搬来桌子椅子，紧靠最后一张桌子张罗好，等廖远山坐下，问他吃什么。路灯的光线有些昏暗，自然是不看菜牌的。廖远山问服务员有什么吃的，服务员说快书一般，报出来一长串。廖远山点了一个五指毛桃炖鸡，一碟炒粉。
旁边一张桌子坐了四个年轻人，一边喝啤酒，一边高谈阔论。从他们谈论的内容可以得知，他们刚刚离开大富豪酒店。
今天见鬼，手气不好，输了两千多。我靠！
谁让你风流快活呀！哈哈，我早跟你说了，打牌前千万不能干那事，一干，准倒霉！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大富豪的小姐好像比前段少些了？
好像是。听说换了个县委书记，莫老爷不敢那么嚣张了。
你太小看莫老爷了！他怕谁？别说一个外地来的县委书记，就是北京来了人，也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翟云盛精明，攀上这么一棵大树。要不然他能在丰安赚钱？恐怕早就回香港去了。
你们知不知道，我听说大富豪的娱乐城有一半股份是莫老爷的。当然了，莫老爷不用掏一分钱，全是干股。
还有那个外省妹，莫老爷的二奶。我就不明白，莫老爷什么眼光，怎么偏偏看中那个女的？一点不漂亮！
人家看着漂亮就行了，要你看着漂亮干吗！
廖远山背对着他们，加上光线暗淡，说话几个人没有注意他。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县委书记会到这种地方。一会，服务员送上来炖品和炒粉，廖远山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
邻桌的桌子底下已经放着一大堆啤酒瓶，看来他们已经喝了不少。
好像莫老爷让人告了。
正常。哪个当官的没人告？告有什么用？
其实告人的人都是了解内情的人，说不定就是在身边的。别人怎么知道那些？丰安这鬼地方历来都是你告我我告你，一种竞争手段而已。
那是。有的是真，有的是假，真真假假，让你真假难分。
反正啊官场的事情，我们平民百姓，永远搞不懂。
不说那些鸟事了，喝酒喝酒。
几个人把酒杯碰得山响，继续喝着。
廖远山又想起，昨天晚上牛安康说过的一番话。说那番话的时候，周纪刚去了厕所。牛安康说，长岭镇的包工头侯通天跟副县长钟铁威是哥们，每次有工程都会给侯通天承包。有一次侯通天跟别人赌气斗酒，喝醉了，兜出了钟铁威的老底。侯通天说，一百万的工程，他给了钟铁威二十万，次次都如此。别人不信，他还翻出一张有钟铁威签名的字条。廖远山问，那条子上写着什么？牛安康说，当时一帮醉鬼谁也没看清楚。事后有人跟侯通天说起，侯通天却打死也不认。这个事情水利局韩局长其实是知道的。韩思智？廖远山觉得有点蹊跷。按理说，发包水利工程，水利局长比主管副县长权力更大。如果韩思智坚持，钟铁威很难越级专权。牛安康说，那个韩局长跟钟县长一路货色。你以为他就没有得到好处？他才不是傻瓜！所以老百姓都说，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真的有一个不贪，那就是笨蛋！
牛安康的话，廖远山不是全信，可心底又存了个疑问。专案组的结论说，“钟铁威贪污整修老龙河水利专款的举报，没有足够的证据”。民间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专案组是没有得到足够的证据，还是故意回避？回避的话，又是为什么？ 廖远山并不想无事找事。他很希望谁也没有那些事，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好好干事业。他希望干部清廉，班子团结，老百姓信任党，信任政府，干群关系能够融洽、密切。然而，他感觉到，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定隐藏着什么。
令人意外的专案组结论（3）
门轻轻敲响，廖远山说：“请进。”
进来一个人，是人称“老好人”的副县长盘而立。廖远山印象中，盘而立这是第一次主动到他的办公室。
廖远山觉得有些意外。
盘而立，喝酒出名的副县长（1）
盘而立的故事仿佛都与酒有关。
出身农村，农业中专毕业后，到乡镇工作。起初是一般干部，几年后升为办公室副主任。一次，书记、镇长无意中发现他酒量很大，以后凡是有接待任务，都必须有他在场。开始，他觉得奇怪。自己的酒量本来很一般，但是经他们一说，还真的一天天长进。
啤酒，洋酒，红酒，白酒，高档的，低档的，进了他的口，都跟白开水似的。他的名声越来越大，越传越广，终于传到了当时的县委书记简存谦那里。有一次，上级检查团到他工作的那个镇，晚餐安排在镇所在地最高级的酒楼。喝过几轮，县里领导一个个不胜酒力，而检查团的人酒兴正浓。情急之中，镇长悄悄跟简存谦报告，他们镇有个办公室副主任特能喝。很快传令下去，盘而立上阵应对。这一回，盘而立名声大振。
当时，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选拔干部的时候，先不管品德才干——只要不是白痴，至关重要的是能吹能喝会蒙会拍。吹，就是吹牛。本事越大越好，把天吹破也不用负责任。喝，就是喝酒。酒量越大越好，最好能把老龙河的水当酒喝也不醉。蒙，就是有办法让群众听话，把黑的说成白的，还要让群众相信，原本就是白的。拍，就是溜须拍马，谄媚奉承。明明领导放的屁是臭的，也要说是香的，还要表现出很享受的样子。这四种本领，能样样精通当然是好；能有一项专长，也难能可贵。凭着喝这项专长，盘而立一帆风顺，不出几年，就当上了副县长。要是盘而立能把其他几种本领也掌握，兴许很受重用。然而，他除了能喝，别的本领没有什么长进。而且，除了酒，其他并没多少兴趣。喝酒出名了，请他喝酒的人也多。但凡有人请，无论上级下级，只要走得开，他一概不拒绝。这样一来，结交了一帮酒肉朋友。加上他性情随和，极少跟人闹分歧闹矛盾，俨然一个和事佬。连做三届副县长，也是只有盘而立一个。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班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变动频繁。即使没有大的变动，把副县长的头衔换成“常委”、“副书记”什么的，也有点新鲜感。惟独盘而立，名片十来年没换过。为什么盘而立能接连当选？说白了，瞎猫碰着死老鼠。作为班子成员的配备，一个个都像丘大章、莫正秋他们那样，精明强干，有思想，有见地，其实也不好。就像一个家庭，总要有个不争不抢不吭不哈的角色，好比孙悟空与沙和尚，有打架的，有劝架的。对投票人来说，其实人人都能当官，谁对我好，我就投谁的票。往往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太过锋芒毕露，甚至咄咄逼人，这样的人一旦当选，说不定不会正眼瞧人。你说和事佬胸无大志能力不够吗？可是，他群众基础好。领导不就是要广泛联系群众吗？所以，盘而立能顺顺当当连任三届副县长。眼看五十出头，恐怕要一直当到退休了。
那次宴会上，廖远山提出要用“丰安醇”代替茅台宴客，说到酒的质量时，莫正秋说的那句“这个，盘县最有发言权”，就是有所指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是调侃盘而立，但他却并不当回事。他已经习惯了。
廖远山了解到这些，还是到丰安一段时间以后。不止是盘而立的故事，班子里其他人的故事，有意无意地陆续传到他的耳朵。世俗对盘而立的看法，廖远山不太认同。“丰安醇”改换包装的事，盘而立行动之快捷，令廖远山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包装设计的图案，很有创意和特色。虽说是请了外面的大学教授帮忙，盘而立的工作热情和效率，也是应该肯定的。随着接触的增多，廖远山总觉得，盘而立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窝囊和无所作为。
这次，盘而立主动找廖远山，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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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而立首先说：“廖书记，我刚刚接到办公室通知，下午开会。”
廖远山说：“是的。”想了想，又说，“市纪委专案组宣布调查结果，还有处理决定。”
盘而立淡淡地“噢”了一声，不再多说。
廖远山问：“对张副县长和钟副县长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盘而立反问：“什么事情？”
廖远山解释说：“张副县长挪用扶贫款购买小车、钟副县长参与赌博，市纪委已经调查清楚，有了结论。”
盘而立平静地说：“噢，原来这样。”一点不觉得吃惊，仿佛这两个人是陌生人，又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用不着大惊小怪。
廖远山感慨地说：“人啊，都让一念之差给毁了。有的人并非天生品质不好，往往错就错在一念之差。可也就是这一念之差，毁了一辈子的名声和前程。”
盘而立点头说：“是的。”
廖远山问：“你一直没听说他们的事情？”
盘而立回答：“听到过一些。”
廖远山惊叹一声：“哦？”
盘而立解释说：“有些事情很难说。在这世界，恐怕没有一个人敢担保自己一辈子行得正坐得正，一辈子不犯错误。人有七情六欲，要面对的诱惑太多，抵挡诱惑，对任何人都不容易。”
廖远山感叹说：“盘县长，你果然很世故。像个中文家，不像学工的。”
盘而立纠正说：“我是学农的，廖书记。”
廖远山噢了一声说：“这我第一次听说。可是，你是工业副县长。”
盘而立，喝酒出名的副县长（2）
盘而立补充说：“一直是。”
廖远山说：“那算是转行了。”
盘而立自嘲地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专长是能喝两杯。管工业，很好。”
廖远山一语点破：“丰安没什么工业。”
盘而立愣了一下说：“对，清闲。很好。人一辈子自由自在，清闲散淡，也是一种境界。”
廖远山盯住盘而立，忽然改变了语调问：“真的很好吗？”
盘而立愣了愣，回避地说：“对了，廖书记，我来是跟你请示一件事情。市里组织各县工业副县长到东北参观学习，为期十天，费用两万元，由各县自己出。刚才我跟丘县汇报，丘县的意思是，现在正是计划生育高潮，老龙河的工程也动工在即，是否参加，要我跟书记请示一下。”
廖远山不明白他为什么回避这个问题，也不想追问他，就问：“以前，这类活动多吗？”
盘而立回答：“年年有。不是省里组织，就是市里组织。不过，相对其他线条，工业线条是少的了。去年，丘县和莫书记、钟县，还有何县，一起去了欧洲八国。”
廖远山盯着他的眼睛问：“经费也是县里出吗？”
盘而立点头说：“是的。这是老规矩了。我也出去过两次，日本，还有新加坡。”说完，盘而立把市里的通知递给廖远山。
廖远山心里清楚，这些所谓的参观学习，不外是巧立名目，公费旅游。班子里十几个人，每人每年出去一趟，财政要支出多少费用？可是，别的县都去，你这个县不去，好像说不过去。就说：“这样吧，下午会议结束后，大家留下来商议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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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而立站起来，好像要走，却又站着没动。廖远山说：“还有什么事，盘县长？我是一个直率的人，但说无妨。”
盘而立这才说：“蓝调的事情，那个受了枪伤的出院了。”
廖远山脱口而出：“是吗？太好了！”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很关键的，事件冲突中死人没死人，性质完全不同。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确切吗？”
盘而立回答：“我去看过了，一点没错。”
廖远山又问：“看过了？”
盘而立解释说：“他跟我有一点亲戚关系，昨天晚上，我去了他家，已经没事了。”
盘而立走后，廖远山沉思片刻，拨通了市委书记周凯达的电话。周书记严肃地说：“小廖呀，你到基层工作时间不长，要多向老同志请教，多学习。蓝调的事情你没有处理好。市委班子讨论过了，会作出处分。你年轻，基层工作经验不足，有过失，有错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就好。你别泄气，要振奋精神，把丰安的各项工作做好。”
廖远山放下电话，气恼地想，好你个莫正秋！我要负责，你就不用负责吗？你是主管领导，处分下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嫌犯落网（1）
何树强、何二才终于落网了。
“一号通缉令”发布后，省公安厅特别行动小组迅速召集案情分析会议，凡是与“两何”案情有关的公安、派出所，均派出办案人员参加。大家把“两何”在不同时间、地点犯案的情况作了交流，分析案情，部署行动。轮到周纪刚发表见解时，周纪刚说：“何树强从小死了父亲，对母亲很孝顺。还有，那个为何树强生下儿子的何树强的女朋友刘阿秀，已经带着儿子回到丰安，跟何树强母亲住在一起。现在，何树强已经知道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末日不会太远，很有可能，他会潜回丰安老家，见母亲和儿子最后一面。我已经作了周密部署，把何树强家牢牢盯住。”也有人认为，何树强这样狡诈的杀人凶手，肯定会想到老家的危险，不会那么傻还跑回老家去，这等于自投罗网。
散会后，省公安厅刑侦处王处长特意叮嘱周纪刚：“周局长，我同意你的推断。有情况，随时联络。”
周纪刚作出这个推论，是经过了充分的调查，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严密的分析以后得出的。
何树强八岁时，父亲癌症去世，母亲一手把这唯一的孩子拉扯大，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为了他，母亲一直没有再嫁。长大后，何树强脾气暴躁，唯独对母亲百依百顺，他母亲常常在人前夸何树强是“孝子”。何树强对读书没有兴趣，初中没毕业，就不想读了，跟着村里一些年纪比他大点的人外出打工。看外表，何树强长得很好，高大威猛，像极了周润发。他仗义，豪爽，却又不拘言笑。熟悉他的人都称他“酷哥”。在女孩子眼里，何树强很有派头，很有吸引力。
刘阿秀就是其中一个。刘阿秀是外省人，认识何树强的时候，何树强是她打工的那家工厂的保安。何树强对刘阿秀说，自己家很穷，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挣钱，没钱娶她，也不想谈朋友。刘阿秀问何树强，挣钱给谁用？何树强回答：“我妈妈。她有多年的哮喘病，我先要把她的病治好，然后，盖一座新楼，让妈妈也享享福。”他对刘阿秀讲述了自己的情况。不料刘阿秀听了，更是铁了心要跟他。
在公安局的问话笔录上，详细地记录着刘阿秀的口述：
阿强被工厂解雇后，很久也找不到工作。他在那家厂当了两年保安，还有8个月的工资拿不回来。很多次上门找人家要，可是人家说，阿强是违反了厂里的规定，被开除的，没罚他的款就是开恩了，如果再来找麻烦，就叫人打死他。阿强不服。他能服吗？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八个月的工钱，将近五千块呐，有什么理由不给他？阿强的母亲正等着这钱治病的。阿强又去找工厂。结果，他连工厂的门都进不去，被几个人拖到一旁，打个半死。他现在左边脸上的那块疤，就是当时被人打的。
阿强不愿意空着手回家，他想再找一份工作，多少挣点钱。他跑了很多建筑工地，还有货舱和工厂，可是，人家一见他脸上那块疤，都不要他了。那时，他白天四处找工作，晚上就在高架桥下过夜。我找到他，对他说，阿强，我们回家吧。我跟你回家。回家种田。我们不打工了。阿强把我推开，一个人走了。
后来，阿强终于在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活。那个建筑队的老板也是丰安人，可怜阿强，收留了他。阿强干活很卖力，话语又不多，老板对他不错，有时要买一些急用的东西，也叫阿强帮忙。有一次，阿强去买涂料，在公共汽车上，突然有个女的说自己钱包被偷了，并指着阿强，一口咬定阿强就是贼。阿强反应过来，辩解说自己不是贼，没有偷那个女人的钱包。那个女人对着阿强的脸，把一口口水吐在阿强脸上，用很难听的话辱骂阿强。好像城里那些所有偷盗抢劫的事情都是阿强做的，城里的社会治安越来越不好，也是阿强这样的人造成的。车上的人跟着帮腔，还有人上前，动手打阿强。阿强一再说，自己真的没有偷钱。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阿强把自己的衣服口袋全翻出来让大家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钱包，却从阿强的衣袋里掉了出来。车上的人把阿强打倒在地，然后，把他送到派出所。
阿强被关了两年。可是，我知道，阿强他真的不是贼，他没有偷那个女人的钱包。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阿强。那两年，我换了一家工厂打工，一边等阿强出来。我去看守所看过阿强，告诉他，我要等他。阿强很不高兴地说，你不要等我了，等我也没用，我不会娶你的。我知道阿强心里难受，才会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都要等他。等他出来，嫁给他，跟他过日子。阿强是个好人，孝顺，义气，有正义感，有责任心。
阿强出来后，没有跟我说，自己悄悄地走了。城市那么大，我不知道去哪里找阿强，我只知道他家是丰安县的。我辞了工，到阿强的老家找阿强。阿强果然回家了，跟他的妈妈在一起。这次，阿强没有赶我走，我就在他家住下了。有一天，阿强问我，知不知道他从看守所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我摇摇头。阿强告诉我，抢劫。我吓了一跳，怎么也不相信。可是，阿强详细地说了抢劫的步骤和过程，我相信了。阿强在看守所认识了一些人，那些人是真正的抢劫犯，他们教阿强怎么做。阿强想，既然说我是贼，那我就做贼给你看。城里人太不把我们农村人当人看，好像农村人天生就是贼，或者一条狗。那是阿强第一次做那样的事。
嫌犯落网（2）
阿强不能长久留在城里，他惦记着妈妈。这一次见到阿强，我发现，阿强变了，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但是，他对我很好，很疼我，对他妈妈也很好，一有钱就买好吃的给他妈妈吃。你们说阿强他杀了人，我不相信。即使他真的杀了人，也是被逼的。不是走投无路，阿强绝对不会杀人，绝对不会。当初，工厂的老板要是不赖他的工钱，他会流落街头吗？要是别人不诬赖他是贼，他会被关进去吗？要是不被关进去，阿强也就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阿强他也没办法，他也是被逼的呀！
周纪刚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刘阿秀说这些话时，声泪俱下的情景。他就是不明白，像何树强这样残忍的刽子手，怎么会有像刘阿秀这般痴情的女子！刘阿秀怀孕后，为了逃避计划生育部门的视线，悄悄地离开丰安，躲了起来。她对何树强的母亲说，无论如何，她都要生下这个孩子。她爱阿强，永远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她矢志不移，孩子就是她的爱情的见证，她一定要生下来。后来，刘阿秀在外地生下一个儿子。
刘阿秀说，自从何树强出事后，她见到他三次。一次是出事不久，中秋节前，他在半夜悄悄回家，把一叠钱留在家里，匆匆走了。另外一次是她生孩子那阵子，她住在一个亲戚家里，何树强呼她的寻呼机，要看看孩子。也是那一次见面，刘阿秀知道了，公安说的何树强犯的那些事是真的。何树强对刘阿秀说，以后照顾不了儿子，要刘阿秀把儿子抚养成人。最后一次是春节前，那次是年二十八下午，何树强给家里送回来一笔钱，吃了晚饭才走的。
民警厉声问刘阿秀：“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一有何树强的消息，马上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不说？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窝藏罪犯，是同谋！”
刘阿秀不语。民警把何树强所犯下的罪行一一跟刘阿秀说了，告诉刘阿秀，何树强逍遥法外一天，就有可能再杀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刘阿秀听了，只是哭。
不出周纪刚所料，穷途末路的何树强果然回到了丰安。他当然不是回去自首，而是想在临死之前，最后看看老母亲和亲生儿子。大转弯村被秘密包围，上百名武装警察埋伏在何树强家四周，只等一声令下。当何树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家门的时候，警戒的便衣并没有察觉。再看何树强家，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傍晚，何树强家门口的竹竿上，突然挂出了一块红色尿布。这是跟刘阿秀约定的暗号，说明何树强已经到家。警察立即采取行动。看着从天而降的警察，何树强很镇静。他没有反抗，任由警察按倒他，给他戴上手铐。出门前，他回头看看刘阿秀，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跟前。警察拉起他，他默默转身，随警察而去。上囚车前，何树强对周纪刚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愿望，别把我送去城里，让我死在丰安吧。”
很快，何二才也被抓获。“两何”被移交到省公安厅特别行动小组，一个月后，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历时一年多的“两何”连环杀人案终于划上句号。参与侦破此案的有关人等均受到表彰，丰安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荣获集体一等功，周纪刚荣获个人二等功。
但是，周纪刚的心里却依然不轻松。赌博、色情、抢劫一类的案件时有发生，丰安的社会治安形势还很严峻。要根本性地扭转局面，仅仅依靠公安部门的力量远远不够。他决定找个机会，好好跟县委书记廖远山说说心里话。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觉得廖远山值得信任。
誓师老龙河（1）
时间过得很快，廖远山觉得刚刚熟悉丰安，很多事情还没有开始，一年时间眨眼就溜走了。
梅雨季节即将过去，太阳一天比一天灼人。淅淅沥沥的雨丝收了，笼罩在崇山峻岭间的云雾也渐渐地散去。早稻扬花，花生即将收获，菜田里的油菜绿油油，大地生机盎然，丰富而饱满。造物主很偏爱丰安，赐予了丰安肥沃的土地，丰沛的雨水，无论种什么，都能够收成。所以，丰安老一辈人说，只要不偷懒，在丰安这片戳根筷子也能长成竹林的土地上，绝对不会饿死。
杜鹃花热烈的旗帜刚刚收卷，山稔子花就绯红了山野。品尝过山稔果的清甜，野栗子跟着又熟了。等到晚茬的水稻将熟未熟，不经意间，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已经太阳一般明亮。
也许，造物主觉得丰安的自然条件太优越，怕娇惯了丰安人，又把那样一条老龙河给了丰安，存心要考验丰安人的意志和耐性。每年的5到7月，是丰安防洪抗洪最为严峻的时节。雷声一响，父母官提心吊胆，老百姓心慌意乱。这时节，阳光灿烂，蓝天高远，大地祥和而温存。然而，说不定在哪个大太阳天，老天突然变脸，天河蓦然决口，把倾盆大雨一倾而下。山谷轰隆隆地轰鸣，小河哗啦啦地奔腾，老龙河的水位看着就涨了，一厘米，两厘米，十厘米，二十厘米……丰安人的心就拎到了嗓子眼。
汛期基本过去，大家可以松一口气了。一天，丰安的老百姓从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副县长张国宏、钟铁威被处理的消息，群情振奋。姑且不论处分是重是轻，反正是处分了，已经表明新的领导班子整肃班子的态度和决心。说不定从这里开始，会有更大的动作。
有人议论，张国宏反正年纪大了，即将退休，拿他开刀，是一个策略。钟铁威的“党内警告处分”，根本无伤大雅。据说张国宏起初很不服气，闹腾了一阵子。后来，大概闹腾没什么作用，也就偃旗息鼓了。只是他原本一个副县长，处级干部，现在降为科级，作为一般干部使用，哪个单位敢要？再说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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