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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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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在他那句永远都不会忘记中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动一动就全身上下哪里都疼,唉,为什么每一次都搞得这么壮烈!
想起昨天那意外的停电,我推醒他,第一句话便是说,“以后这房子改用煤气灯吧?用煤气比用电省钱多了!”
他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皮,“你是怕费钱还是怕停电之后你……惜朝啊……”他吃吃笑道,“你白天和晚上好不一样啊……呵呵……想不到你平时那么矜持……”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可是在夜里……那么……豪放……”
“混蛋!”我大骂一句,拍开他的脸,“你到底要不要换?”
“不换!”他理直气壮,“在报馆是你做主,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
星期四晚上,他值夜班一夜没有回来,星期五天还没亮,报馆的很多同事,还有晚晴的朋友们早早就赶来了,大家忙忙碌碌喜笑颜开,看上去竟比我自己还高兴。
看着我们昨天赶了一天才布置一新的房间,床头大红的喜字,床上铺着新换的床单,鸳鸯织就欲双飞,我忽然觉得苦涩,一天以前的晚上,在这张床上,我与他……我甚至还霸道的要他不许忘了我,我什么都不能给他,却还要他不许忘了我,我是不是好自私……
指尖在那对比翼鸟上轻轻的来回摩挲,身体上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究竟要多少时间我才可以忘记?
被一大群人闹哄哄的推下楼,又在一群女孩麻雀似的的吵闹刁难中敲开了晚晴的门,穿着纯白色婚纱的晚晴仿佛一个流落凡间的天使,脸上幸福的笑意却看得我心痛。
晚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我们就要出发去教堂了,可是伴郎还没有来,我们等了好一会儿,只等来顾曼妮,她气喘吁吁的跑来,告诉我,“报馆里有些事要忙,大当家的说要我们先去教堂,他和红袍姐、老八他们一会儿就到。”
教堂里庄严肃穆,我望着正中央的十字架,却不由的感到心虚。
对爱情不忠诚的人,上帝一定不会原谅吧?
我们在教堂等了很久,还是不见戚少商他们来,我的心里越来越烦乱,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顾曼妮说,“我去附近找个电话打给报馆。”说完就利落的跑了出去,倒真是个雷厉风行的姑娘。
十多分钟之后,曼妮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打不通,真是奇怪!”
“怎么会不通?曼妮,你来之前报馆没发生什么事吧?”我越发担心,不安在心里一寸寸蔓延。
“没有,和平时一样!”曼妮说。
“难道是路上遇到麻烦了?”我猜测着。
“顾先生——”白发苍苍的神父用拐着弯的汉语对我说,“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可是,伴郎还没来呢?”我几乎无法掩饰心里的焦急。
“神父,”晚晴走过来,很善解人意的微笑着,“再等一下吧。”
看到晚晴有些落寞的微笑,愧疚的感觉又浮上心头,我咬咬牙,“神父,不要等了,现在就开始吧!”或许他,并不想亲眼看着我结婚。
“顾惜朝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傅晚晴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神父不标准的腔调有些怪异,但的确是很美丽、也很郑重的誓言,一句“我愿意”便是一辈子。
而那时我想起的竟是在武汉的大课堂里,在一百多个学生面前,那句低不可闻的也许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我愿意”。
如果这句誓言一辈子只有一次,我早已将许给别人,我真的对不起晚晴。
于是我张了张嘴,“我……”
这时我却听到脚步声,某个迟到的人溜着边急促的走到教堂前排,引起一阵低低的骚乱,他压低声音对劳二哥讲话,是老八,他的声音不高,我想他并不想打搅我的婚礼,但又压抑不住焦急的情绪,偏偏我的耳朵又的确够敏锐。
“二哥,你们快去看看大当家……报馆被人丢了炸弹,大当家受伤进医院了!好像是‘七十六号’干的……”
“什么?!”我和劳二哥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教堂里的亲朋都被我们吓了一跳。
我几步跨到老八跟前,看他灰头土脸,身上还沾着血迹,我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又急又慌的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当家他怎么样了?”
“他……伤得很严重……该死的‘七十六号’!……”老八满脸的焦急愤懑。
“少商……”我放开老八,心急如焚,拔腿向外跑,压根忘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惜朝——”我听到晚晴在身后喊我,带着一点浓重的鼻音。
我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失望、痛楚、心碎……都是我害得……但是我不能留下,“对不起,晚晴……”我再也不想骗你,也骗自己。
我不顾一切,丢下绝望的新娘和一干惊讶不已的亲朋好友,跑出教堂,少商,你不能有事,等着我……
(十六)
“炸弹可以使奴才屈膝,但不能使真理低首。暴力的施行,在被压迫者是反抗,在统治者,却往往是权力失败的最后一著棋。”
“本报始终抱定一贯之政策,不受任何方面之威胁与恐吓,以尽报人之天职,决不因任何危险伤害,而变更本报之宗旨及信条。”
……
报馆被炸,主编躺在医院里,“七十六号”妄图迫使我们停刊或是改变立场,顺便杀鸡儆猴威胁我们的同行,我们绝对不可以让这帮汉奸走狗得逞!
所以在得知少商的伤势已无性命之忧后,我便和同事们一起回报馆,收拾了残局像往常一样工作。幸好炸弹的威力并不大,除了地板上炸出一个大坑,熏黑一面墙壁,毁了几副桌椅,伤了一个人以外,我们的损失……并不惨重。
一颗炸弹就想让我们低头,简直太痴心妄想了!
写完社论,署上“剑虹”这个名字,我知道,我们的报纸得罪了“七十六号”,血雨腥风不过才刚刚开始。
但我也知道,即使换作戚少商来写,他也绝对不会写出任何一个妥协的字眼。
别问我为什么没在医院陪他,人家的正牌女朋友在那里,我杵在那儿算什么!
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醒,我抛下自己的新娘不顾一切的跑出教堂,到最后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是不是很可笑?
既然他身边有人照顾,也就不需要我操心,我要做的便是,在“七十六号”的威胁恐吓之下撑住这家报馆。
他说过,《明报》就像是我们的孩子,无论面对怎样的危险和挫折,我都不能让它夭折。
然而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就是给晚晴一个交待。
我明白我对她犯下的错误任何言语任何方式都无法弥补,我不求她原谅,我也根本无法原谅自己,我能做的只有对她坦白,并且祝福她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归宿,虽然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很自私,但我别无选择,我不能再继续敷衍她欺骗她,否则就是错上加错。
晚晴的反应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的让我觉得不正常,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她却说,她不怪我,她宁可我把她丢在教堂,也不愿意我欺骗她一辈子。她还说,她还是要谢谢我把她从家里救出来,她不愿意随随便便嫁给一个与自己没有爱情的人,她自己的幸福,不要别人施舍,更不要被任何人左右。
她当时的样子自信而且坚强,但我也猜得到,一向善解人意的晚晴,或许只是刻意掩埋她的悲伤,不想让我为难……
她对我情深意重,我却只能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见过晚晴之后,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一点解脱和释怀,即使晚晴说她不怪我。这辈子我注定要欠她一份情,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
我背叛了对她的感情和承诺,只怕连上帝都不会原谅我吧……
我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我们举行婚礼的教堂,从前我并不相信上帝这一套,但此时我却诚心诚意的在上帝面前忏悔,不管上帝肯不肯给我救赎,但至少我可以祈求他给晚晴一个幸福的结局。
“如果晚晴的幸福需要拿你自己的幸福来交换,你愿意吗?”神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用他不甚标准的汉语对我说。
“我愿意,”我答道,“这是我欠她的。但是——如果上帝要惩罚我,请不要降罪于我的爱人——”我虔诚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我们的感情,如果天地不容,就让一切的罪孽由我来背吧。”
第二天上海大多数报纸都对我们给予声援,“七十六号”的龌龊行径不过是给了我们报界一个联合声讨亲日派的机会。
虽然上海的报纸各有派别各有立场各有归属,但在攻击“七十六号”这点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同仇敌忾,“七十六号”自然当我们是眼中钉肉中刺,但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们要拿《明报》这个羽翼未丰满的新生报纸开刀?如果直接向《申报》这样的大报或是CC派的报刊下手不是更有威慑力?我不相信他们是对大报或是党派报刊有所忌惮,“七十六号”根本连重庆政府和军统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难道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他们特别不满的事情?但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难道是我们的评论言辞过于激烈?但是在上海骂“七十六号”骂的最尖锐最刻薄的那个绝对不是《明报》。
算了,我懒得再多想“七十六号”的目的,反之他们早晚都不会放过我们,为保证报馆以后的安全,大伙协商一致准备在报馆安装铁门和直通租界巡捕房的警铃,聘请保安,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聊胜于无,只是,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我恐怕又要被戚少商那个“黑心资本家”克扣工钱了……
把报馆的事交待完毕,我想我该去看看戚少商了,即使知道他身边会有人照顾,我仍然放心不下。
挑了几份他平时常看的报纸,刚走出报馆大门,红袍却急急忙忙的追出来,“顾大当家,刚刚接到市政公署宣传部的电话,公署督办苏希文将于三点钟在市政大厅召开新闻发布会,邀请上海各大报纸派记者参加,说是有重要消息要宣布,而且日军驻沪司令部的森田俊一都会出席,你说,我们要不要去?”
“三点?只有一个小时了,怎么这么突然?”我把报纸交给红袍,“我去吧,虽然我们不能给日本人和汉奸政府做宣传,但是他们的消息我们必须了解……红袍,你们不是要收工之后去看大当家的吗?如果那时我还没回来,你们帮我把这些报纸带给他。”
“好的。”
到达市政大厅会议室的时候,同行们对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纳闷了一秒钟之后我明白了,我们的报馆被炸主编受伤,同行们当然要表示一下慰问。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有份帮我们声讨汉奸,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他们。
当然也有例外,《中华日报》的那个记者,好像叫刘时英的,笑得阴阳怪气的冲我伸出手,“《明报》的顾先生是吗?幸会幸会!”
我抄起手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用眼角斜他,“不敢当!您这双手专写大日本帝国千秋万代汉奸走狗万古长青,我哪里有资格和您这位大人物握手!”
同行们压抑不住吃吃的笑出声,刘时英嘴角抽搐两下,笑容僵硬,手停在那前也不是后也不是,“顾先生真会说笑,但我提醒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难道你不怕你们的报馆再出意外?”
“意外?好一个意外!”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少商被那些汉奸走狗害得躺在医院里,如今有没有醒过来我都不知道!这样白白受了伤,我们却连一个公道都无处去讨,还要被这个汉奸文人说风凉话!我腾的站起来,拳头捏紧,咬了咬牙,那一拳还是没有挥出去,我不得不顾及到眼下的情况,这里是汉奸政府的地盘,外面还有日军把守,何况我也无谓去跟这么一个无耻之徒置气。
“小顾,算了!”《申报》的老陈站出来解围,“有些人自以为有日本人的庇护就不会出‘意外’,我看他们是搞不清中国究竟是亲日的人多还是恨日本的人多!”
“是啊!”同行们纷纷附和,“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恶到头终有报,刘先生,你以后也小心点吧,这年头‘意外’多的很哪!”
某汉奸文人的脸彻底绿了,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们……你们别得意!一会儿有你们好看的!”
什么?什么叫‘一会儿有我们好看的’?我直觉的感到这里边有问题。
这时,一队日本兵小跑着进来分成两路把记者席围在中间,接着市政督办苏希文陪同一名军官模样的日本人走进来。
“各位记者朋友,让大家久等了,”苏督办指着身边的日本人,一副奴颜卑膝的模样,“这位是森田大佐的副官岩井川先生!”
“大家好,我来是代表森田大佐有重要消息向大家宣布,”这小日本的汉语说的不错,“今天早上,森田大佐遭人行刺险些受害,我们初步怀疑是中国政府特务所为,而且——”岩井的一对芝麻眼透过又小又圆的镜片扫过记者席,“我怀疑是你们新闻界窝藏特务和反日分子!”
原来新闻发布会只是幌子,搜捕抗日人士才是真!
“你胡说!我们报馆没有窝藏反日分子!”
“你们有什么证据?”
“原来记者会根本就是个陷阱!
“你们日本人居然诱骗记者,简直太过分了!”
大家立刻群情激奋,四周日本兵呼啦一下包抄上来,刷的一下齐齐举起手中长枪对准我们,大家只好不再作声。
“大家稍安勿躁!”岩井抬高声音,精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诈的笑,“我知道你们的报馆在租界,我军不方便进入搜查,只好出此下策请各位前来!只要你等肯合作供出反日分子,我保证不会为难各位!否则的话——”“咔!咔!”四周都是长枪上膛的声音。
“我们报馆里没有反日分子,你叫我们招什么!”
“他们说谎!”刘时英这个混蛋站了出来,蹭到小日本的身边指着我们,“他们根本都是反日分子!他们的报纸登的都是抗日消息,还经常恶言恶语攻击市政公署和特工委员会!我们《中华日报》是汪先生的报纸,岩井先生,我们的人里面肯定没有反日分子!”
“你可以走了。”岩井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刘时英点头哈腰的出了门,他妈的,要不是有这么多枪指着,我真恨不得把这个汉奸揍成半身不遂!
但眼前的情况却是自身难保,岩井又发话了,“我等此举并非针对你们新闻界,而是针对窝藏其中的中国特务和反日分子,只要各位记者朋友不包庇,老实跟我们合作,我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离开。如果你们不肯合作,就是反日分子的同伙!到时候就是租界政府也保不了你们!”
我们谁也不说话,“不肯合作?哼哼——”小日本嘴角勾起一丝凶狠的笑,然后大吼着用日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名日本兵冲上来抓起我身旁的老陈就往内室拖。
“你们干什么!”我赶忙抓住老陈,大喊,“放开陈老师!”老陈是我刚进《申报》实习的时候带我的记者,所以我一直习惯称他为老师,所以我不能看着他被日本兵带走而不理。但日本兵听不懂我的话,只是野蛮的推搡我,我只有一边抓着老陈不放一边冲那个会讲汉语的岩井喊,“你抓陈老师做什么!”
“哼!”小日本冷笑,“既然你们不肯合作,我只有挨个抓你们进去严刑拷打,直到你们肯招供为止!”
“啊——”大伙一致发出恐惧的唏嘘声,不少人吓得脸色煞白。
我一步跨到老陈前面挡住他,“住手!陈老师年纪大了,你们不能打他!”
岩井的芝麻眼在我脸上溜了两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又用日语喊了句什么,几个日本兵放开老陈,直接向我而来。
我挥起手臂挡开他们的长枪,嘭嘭几拳撂倒几个日本兵,但很快我就被一排枪口对准。
于是我不动了,身后的老陈担忧的叫着我,“小顾,别冲动……”
岩井走到我跟前,近距离的盯着我,冷森森的说了句,“带他进去!”
“等等!”两名蠢蠢欲动的日本兵被我喝住了,我瞪着岩井,“你认为这样做有用吗?”
“你想说什么?”岩井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们都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不知道谁是政府特工谁是反日分子!换作你是特务,你会不会傻到向别人泄露你的身份?就算我们中间真的暗藏着特务,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你就是把我们都打死杀光也没用!”
我言之凿凿,小日本的脸阴沉下来,“你根本就是狡辩!”
“我不是狡辩我说的是事实!你们日军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中日友好吗?不是一再宣扬要在上海重新建立皇军的形象吗?你们不是一直很想维持上海的繁荣以得到上海市民的拥护吗?你们这样对待新闻记者,你认为你们在上海还有形象可言吗?上海市民会拥护你们吗?如果今天我们这二十几名记者不能活着出去,明天全上海全中国甚至全世界都会知道日军残害记者的暴行!你们日本在国际上都没有形象可言!何况我们的报纸是属于租界洋人的,你们就一点面子都不给英美?你当真以为英美会怕你们日本人吗?”虽然拿洋人来做挡箭牌我心里一点都不甘愿,但此时此刻任何一颗救命稻草都得抓住。
“说的好!”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一阵子,试图与日本人讲讲利害,但小日本面色不善的指着我,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少废话!给我带进去!”
还是没用吗?看来小日本根本不会讲道理!
“ちょっとまって!”一个声音传进来,日本兵拖着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句我听懂了,少商曾经说过,可惜此时来的人不可能是他。
那个人走进来的时候,苏督办和岩井川原本倨傲的神色马上变得毕恭毕敬,深鞠一躬,“森田大佐!”
原来他就是森田俊一,日军驻沪部队的最高长官,看上去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文人模样,真是不可思议。
森田冲那两人微微点头,便径直走到我跟前,似笑非笑,“你这个年轻人很有见地,”他的汉语讲得字正腔圆,要不是他那一身恶心的土黄|色军服,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日本人,“你说的没错,如果今天我们在这里对你们这些记者严刑逼供,皇军好不容易在上海建立起来的形象就会大大受损……但是,你们没办法证明你们和反日分子无关,所以……”我就知道日本鬼子不会这么好心,“所以我会给你们时间好好想清楚是否要与我们合作。”
接着森田不知对他的士兵下了什么命令,一队日本兵蜂拥而上把除我之外的二十几名记者押住往门外推。
“你要干什么?”我冲森田吼道。
“暂时送他们到‘七十六号’收押。”他毫不避讳的答道。
“你凭什么扣押记者?”我知道日本人不讲道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反日、宣传赤化!这个罪名够不够?只怕租界政府都不会保你们!”妈的,小日本不管人模还是狗样的,都一样无耻狡诈!
“那我呢?”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他看了看我,意义不明的笑了笑,回头对岩井说道,“带他回司令部!”
!!!
我在司令部一直关到晚上才被带去见森田,到了他的书房,他很客气的请我坐下,好像他面对的不是被押回来的囚犯而是他的客人。
看着他的笑脸,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笑面虎伪君子,接着安然落座。
他看着我明显不善的神色,笑道,“看起来顾先生对我很不满意?”
“诱捕记者,乱加罪名,把我的同行送去魔窟,你还想我对你满意?还有,你把我抓来司令部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不想听你拐弯抹角的说废话!”
“那好,我直说!市政公署宣传部的工作我很不满意,顾先生有才华在上海报界也有名气,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你让我到宣传部工作?您真是太抬举我了!可惜呀,我对做汉奸走狗一点兴趣也没有!”
“别把话说的那么绝嘛!”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可知道拒绝与我们合作的后果?”
“当然知道!既然我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你便,我只有一句话——”我一字一字咬得很重,“我死都不会做汉奸!!”
“年轻人何必这么顽固!好,我给你时间考虑!”
所谓的考虑就是将我继续关押,而且这一关就是三天,外面日本兵围得像铁桶,逃也逃不掉。不知道其他记者们怎么样了,我的运气似乎要好些,至少没有被送进魔窟受折磨。
突然间二十多名记者被扣押,外面恐怕也乱成一团了,不知道现在形势如何,同事们一定很担心,还有少商,好想见他……
当然我的运气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我要时不时的忍受那个森田的骚扰,他是铁了心要劝服我投降附逆,“顾先生,已经有很多记者安全离开‘七十六号’了……”
“离开?只怕是答应了什么才可以离开吧?森田大佐,你休想让我和他们一样变节!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
“顾先生,听说你有个未婚妻叫晚晴……”
森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立刻把我的心揪了起来,“你们把晚晴怎么了?”
“何必那么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嘛!”森田笑容可掬,“看来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
“原来这些天你都在调查我,但我告诉你,她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你不用拿她来威胁我,没用的!”我极力撇清我和晚晴的关系,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被我连累,“何况,想必晚晴的身家背景你也查过了,傅宗书跟日本人的关系你比我更明白,如果你加害他的女儿,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把你们的情报卖给中国政府?!”
笑容在森田的脸上倏的消失,“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笑道,“傅宗书差点就成了我的岳父,他的事我当然能看出点端倪!”
“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森田语气森森。
我心里一紧,果断的答道,“没有!!”
“刷”森田利落的拔出手枪直指我的额头,语气又是阴狠又是惋惜,“我不想杀你,很可惜……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不能留着你泄露我们的秘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凌厉的光芒,“如果你肯同我合作,我就放了你!”
我狠狠的怒视着他,“我再说一遍,我死都不会做汉奸!”
“好!既然你这么顽固,我没得选择。”他皱了皱眉,扣着扳机的手指动了动,“但我很欣赏你的气度,所以我不会送你到‘七十六号’被他们折磨,我给你个痛快!”
“谢了!”我淡淡一笑,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但这一次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我并不想死,但我宁可死也不要被逼做卖国的事,而且不必连累晚晴,用这条命来偿还对她的亏欠,我也死得心安理得一些,只可惜,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了!
而这时,我听到脚步声,冰凉的枪口便离开了我的额头,一个日本兵走进来,和森田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然后就出去了。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爷爷的打什么岔!要死都不让我死痛快!
第二个想法是,如果还有机会活着出去,我一定要让少商教我日语!
我也意识到,其实我绝不甘心就这样死!
我还想见他,想见他!
可是我该怎么活着离开?
“森田大佐!”这一声嗓音甜美,伴着笃笃的高跟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可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呢?回头一看,竟是息红泪!
森田笑容可掬的迎上去,“息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我暗自发笑,这个森田,还真是把中国人的客套话学了个十成十!不过,蓬荜生辉,说得却是一点不错,息大小姐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式,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衬得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略施妆容便是光彩照人。
哼!戚少商这家伙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息红泪看了我一眼,转而对森田笑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两个人一起走出去,囚室的大门再一次紧闭,我不由的思前想后,息家一直和日本人有矛盾,息红泪怎么会和他们有来往?看刚刚的情形,她和森田俊一似乎很熟。不知道少商知不知道呢?息红泪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
然而更让我诧异的是,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竟然被放了!还是森田亲自来放了我,只是还不忘撂下几句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这事咱没完之类的无聊话。
走出司令部大门的时候,我还在云里雾里,只是直觉这件事应该与息红泪有关。果然走出一段路之后,息红泪的身影从梧桐树后面闪出来。
“息小姐,”我问道,“是不是你……”
息红泪笑了笑,“是少商叫我来帮你的!”
是他?“少商他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情况还不太稳定。”看着她的神色仍是很担忧,只怕情况不会太好。
“息小姐,”心里好多疑问,我不得不问,“你……怎么会和日本人有来往?”
她却反问我,“这奇怪吗?我从前做演员的,经常会和一些达官贵人、商人、洋人包括日本人打交道。”
“那么森田肯放我,怕是有条件的吧?”我不想因此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答应了少商要救你,我就一定会做到!”
她说这句话时看着我的神色有些奇怪,我仍是疑虑重重,“可是——”
“其实和日本人打交道并不是全无好处啊!”没想到息红泪会这样说,但她很快转移话题,“顾先生,去看看少商吧,他一直很担心你!”
“谢谢!但是我——”我不想欠她的人情。
“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这个人情是少商欠我的!”
我的话说一半她便能猜出我的意思,这一点跟戚少商还真像,这叫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想起少商说过他和息红泪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如今看来,他和息红泪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淡薄。
我回到报馆的时候,同事们惊喜不已,但我也看得出来老八他们的神色颇有些猜疑,毕竟能从魔窟里安然无恙出来的记者,只怕多多少少都会做出一点妥协,他们会怀疑也是正常的。
“顾大当家!”曼妮风风火火的从楼上跑下来,“你回来了,太好了!啊不,不好了!刚刚医院打来电话,说大当家忽然发高烧,好像是伤口感染,医生正在急救哪!”
少商!!
“你们留下把报馆的事做完!我去看他,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我不等他们反驳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十七)
在急救室门外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医生才姗姗而出告诉我他没事了,只是还未醒,等下转到病房就可以去看他了……
在病房里等他醒来的时候,心里的担忧抵不过身体的疲劳,我竟是趴在他床边睡着了,却睡得一点都不踏实,混乱的梦境里混乱的影像,穿着白色婚纱流泪望着我的晚晴,凶神恶煞的日本兵,惊慌失措的同行们,用枪指着我要置我于死地的森田俊一,笑容神秘的息红泪,还有戚少商的背影,越走越远,我怎样也追不上抓不住……
肩头被轻轻推了几下,我含混的睁开双眼,明亮的眼神和浅笑的酒窝让我一时分不清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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