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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征服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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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马千祖不再发抖,他站得笔直。他是赵瑜的耳目,当敌船到来时,他会第一个向岛上报信。二郎的命令,他会全心全意的执行。

微风,煦阳。今天第一次,马千祖方察觉这天气是如此的惹人爱。

观音山主寨。

拐杖夺夺的点着地面,赵文紧紧跟在赵瑜身后。赵瑜突然而来的决定让他疑惑,他不得不再次确认,“二郎,真的不走了吗?”他问道。

赵瑜回首而笑:“难道你喜欢短腿、大脸的婆娘?”

赵文抿抿嘴,他不喜欢赵瑜的笑话,“朝令夕改,日来做的准备又为得什么?”船只、人员、物资好不容易方准备妥当,但赵瑜的命令一下,这些日子的辛苦却要白费。

“当时可没想到章相公还能再落到我手上。”赵瑜冷笑,却是对着不在场的某人,“爹爹是反王,大哥是世子,而章渝是大宋进士兼反贼国相。剿灭浪港,官军的目标就是他们三人。其余的,如你我、如三叔,都是添头。现在爹爹和大哥的尸首都在官军手上,只要我再献上章渝的首级,凭这三枚首级,童招讨便可大摇大摆的回京复命。没有了朝廷大军,我还怕两浙路的杂兵吗?”

赵文摇头不信,“不斩草除根,他如何能交差?”

“朝廷的檄文你也看过,上面就只注了爹爹三人的名号,其他人都被‘等’掉了。首恶既除,童大珰已可向官家交代。剩下的余孽,留给明州知州即可,就算日后有事,也是明州的疏失,须怪不到他头上。难道你以为他会为了我等,留在这里再住上一年半载吗?他是中官,离开东京太久,他就不怕会被官家疏远!?《战国策》三人成虎那段,难道你忘了?”

若是果真如此,却是再好不过。但赵文仍然认为这是赵瑜的一厢情愿,而且他的推断,不是没有破绽:“既然如此,章渝就算没有落到二郎你手中,又有何干?他不是留了替身吗?”

“我审章相公时你也在场,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料理那替身的?”

赵文皱眉回想,“杀了替身,交换衣物,然后放把火,趁乱逃走……最后在城外被三叔的亲卫捉到!……没有什么罢?”

“你忘了一样,他毁了替身的容。他放那把火便是为了此事。那替身体形与他相似,但毕竟相貌不同。不毁了他的面目,如何瞒得了人。然此具被毁坏的尸首,纵然有饰物、体形为证,终归会有人怀疑。就是这点怀疑,童贯就不得不留下来犁庭扫穴,以确认章渝的死讯。”

好像是有点道理。“所以只要把章渝献出去,童贯就会回京了?”

“当然不会!”

赵文一呆,‘听错了吗?’他疑惑地望向赵瑜。

赵瑜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必须要先打上一仗,得让童招讨明白,要想把我等剿灭,至少还要费上半年!须得如此,他才会安坐下来,接受我的赠礼。到时,如果他心情好的话,招安也不是不可能!”

“招安?”赵文并不喜欢这个词,这意味着要把性命交到官府的手上。

“我会以三叔的名义去谈的!”赵瑜一笑,脸上尽是奸狡。

观音山主寨后宅。

手持麂皮,在爱剑上轻轻拂拭。一遍,再一遍,就算剑身已晶亮如镜,陈绣娘仍没有停手的意思。每当心情烦躁时,她都会把这对子午剑拔出了,擦拭一遍,她的心情也会因此而平静下来。

但今天……不,自从她丢了从父亲手中接过的老寨,她的心中就一直没有安定过片刻。为了把父亲传下的基业延续下去,她逼着自己去努力,去拼命,而这四年来,她的心血也没白费,寨里的生活也蒸蒸日上,没有人再因为她的性别而怀疑她的能力。

但这一切,却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在官军面前,在这些被浪港寨杀得丢盔弃甲的废物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仓皇而逃。所以她投了浪港,希望能借助赵家的力量来光复她的象山寨。

但是她又失败了。浪港寨看似不可一世的强大,却是建筑在沙滩上的。郑家区区百人的作乱,就轻而易举地斩下了赵橹、赵瑾的头颅,而官军突然登岛,更让一切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

虽然她又逃了出来,还带着章相公和至善国师,但衢山岛也不是安全的地方。很快,官军就会追踪而至,到那时,她又该如何是好?

叹了一口气,她把长剑在眼前竖起,犀利的锋刃所透出的寒气,在肌肤上激起一颗颗战栗。可是,再锋利的长剑又怎能比得上千军万马的威严?在潮水般的敌军面前,她又能斩杀几人?

长剑侧过,一个素衣飘逸的身影在剑身上映出。陈绣娘偏头看过去,那个还在热孝中的少女,端坐在桌案前,低头抄写着什么。

金刚经。

陈绣娘识字不多,但这几个字还是认得。只是她想不通,抄写这些经文又有何用,指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吗?

她嫉妒着蔡婧。同是丧父,她为保住家中的基业夜不能寐,而那女孩却只需烧纸念经。她执掌寨中,有人诋毁她、有人畏惧她,却没有人关心她,而那女孩却能独享呵护,虽然赵家二郎每日只过来聊上几句,但他对聘妻的怜爱,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就连给她的命令,也是保护蔡婧。

保护吗?爹爹啊,你可知道,你女儿已经沦落到要给人看家护院了!

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从门外传来。

陈绣娘霍地站起,拔出长剑,“是谁?”虽然憎恨自己现在的任务,但既然答应下来,她就会坚持做到。陈家大娘,从不食言。→文·冇·人·冇·书·冇·屋←

“是小的!”声音很熟悉,是赵瑜的亲兵,隔着门,他喊道:“蔡小娘子!陈小娘子!二郎请你们速至聚义厅!”

第三十五章 出战(下)

蔡、陈二女随了亲兵,来到聚义厅的侧门前。两人抬眼观看,只见厅内头领云集,人人披甲持锐,正一个个的躬身上前,接过赵瑜发下的令箭。

蔡婧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聚义厅大堂乃寨中军议之所,闲杂人等向不得入。蔡婧只是女眷,无寨中职司,没有名分,此时不便入内。陈绣娘虽有个头领的身份,却也只是让亲兵入内回禀,自己并没跟进去,作为外人,她总有分顾忌。

亲兵悄步走进厅中,赵瑜不待他说话,一挥手,便命他站在一旁。为了安抚众头领,耽搁了一点时间,这些人不离开,他也不便当众与蔡婧说话。

“众位叔伯兄弟!”派发出最后一枚令箭,赵瑜总结陈词,“爹爹、大哥虽已亡于奸人之手,但寨中军力犹存。官军不顾脸面,收买郑、夏二奸,这正证明了他们没有正面击败我浪港水军的信心……”

“……这几日,寨中大小战船陆续回来了有七十多,精兵千五,且战具皆备,比起一年前,尤胜一筹。官军此次来攻,若来的船少,我便歼灭之,若来的船多,就载上岛上人众去外避上数月——去琉球、高丽、日本的海路我半年前便已派人探清,针图、火长皆已齐全,现在趁西风去,春来东风起时便可回来——衢山地处外海,粮草转运不济,我就不信,官军能把几千大军驻扎在衢山岛上半年?半年后再回来,这两浙外海还是我们的天下!……”

“……众位叔伯兄弟都是寨中老人,想想五年前,还在浪港山的时候,寨中是何等凄惨?再想想三年前,我们刚夺下衢山岛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狼狈?当年后退无路,得破釜沉舟,但现在我军进退由心,来去自如,官军再强,又有何惧?!……”

“……各部战位,前已派定,请依令而行。敌军将至,我不再多言,战火即起,诸位宜勉之!”

众头领轰然应诺。怀揣令箭,各自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赵瑜暗自叹气。若是有赵橹或是赵瑾在,刚才那番话就不必说了。虽然不服气,但他的父兄的确是那种能让部下心甘情愿一起出生入死的领导者。以寨中威望而论,赵瑜远不如赵橹、赵瑾。所以他刚才的那番话才那般软弱——开战前,哪有先向部下保证后路的——只不过为了安抚众人,防止他们立刻反乱,才不得不如此。

那些头领,大半是收到噩耗后自昌国前线逃回来的。他们回岛后,便私下串联,赵瑜在岛上暗桩无数,又怎会不晓。只不过大敌当前,不想把他们逼反,才姑且容之。

不过也仅仅姑且容之,若能如愿退去官军,这些人日后肯定要处理掉;若是不得不离开,他也只会带着选定的三百人走,其他人,就留给官军领赏罢!

见厅中军议已经结束,陈绣娘不待通禀便走了进来,蔡婧在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径直走到赵瑜身前,男装的英武少女开门见山地问道:“二郎,可是官军到了?”

赵瑜点点头:“正是!”他看看门外的光影,估摸了一下时间,“大约还有三个时辰!”

他在衢山西面和南面的外海上派了七条斥候快船,监视着各条海路。最远的前出有五十里,直达岱山岛。只要它们发现敌船,便会燃起船头狼烟,然后由三艘渔船中转,把敌情传回岛上——这是模仿烽火台的做法——由于每艘船的烟号不同,所以很容易判断出敌军的来袭方向和距离,不过船只数量就只能欠奉了。

“可是要出战?”

“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赵瑜略含深意的瞟了陈绣娘一眼,“前面我说的话,绣娘姐和婧妹你俩也该听到了,我没有在岛上殉死的打算,只要能活下去,卷土重来并非难事。”他向外踱了两步,又道:“所以你俩要跟我一起上船,到海上再见机行事。”

蔡婧屈膝一福,应声道:“小妹知道了。”她牵起陈绣娘的手,跟着赵瑜便要离开。

陈绣娘一愣,尚有时间,怎么东西都不收拾?她一顿足,拉着蔡婧停下来:“现在走了可就不一定再回来了,婧妹你的衣物和书籍都丢下吗?”

蔡婧轻轻摇头:“瑜哥哥没让我带,那就不需要带,或是不能带。我听瑜哥哥的。”

赵瑜一笑,他不让蔡婧收拾什物,是怕惊动了仆役们。寨中的仆役不少,都是些老弱,他并不打算带走。但这事无法明说,蔡婧心软,要是让她知道了,赵瑜担心会误事。不过蔡婧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倒显得他多虑了。“婧妹、绣姐你俩的船舱里,女儿家的用品我都准备了一些,应是够用了。没必要再回去收拾家当。敌军将至,事不宜迟,能早一刻便早一刻。”

蔡婧低头谢道:“谢瑜哥哥顾念。”她就想要走,但陈绣娘仍紧紧拉着她。

“你抄的那些经文呢?不是要烧给蔡二叔的吗,就这么不要了?”她尖声质问。她想不通,为何蔡婧如此洒脱。她其实更想质问赵瑜,衢山岛上的基业为何说丢就丢,竟无半点不舍。

蔡婧宁宁定定地看着陈绣娘,幽黑的双瞳却清澈无比,陈家大娘的心结,这些天她也看出一二:“小妹抄写经文,是为了一赎爹爹今世之过,也为了祈求爹爹来世平安,这是小妹的一点孝心。但现在把这些丢下,却不是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损,保护好自己是更大的孝心……”她轻轻抚上陈绣娘的手,掌心暖暖的,“姐姐以前做的并没有错。陈家伯伯在天有灵,若看到姐姐至今仍安然无恙,一定会很高兴的。”

倒斗岙港。

当赵瑜带着蔡婧、陈绣娘还有几个亲兵赶到港口的时候,原本停泊在此的大部分船只都已出航而去。抬眼而望,港口外的海面上,点点都是帆影。

‘跑得真快!’赵瑜冷笑,如果真的开战,是不能指望他们的。

极目远眺,在视线的尽头,有两道散乱的烟柱隐约可见。那是两条作为中转的烽火船分别放出的信号。这证明两条相隔十五里的烽火船都看到外围斥候船点起的狼烟。根据它们的烟号,再辅以一点基本的三角计算,赵瑜很快便得出了敌军现在的方位和距离——西南方,三十里。

赵瑜抬头一看身边船只桅顶的定风旗,这判定风向风速的旗帜在风中舞动,旗尾的飘带半垂着,指向东南。他咂咂嘴,‘只剩两个时辰了。’

“二郎!”看到赵瑜赶来,赵文在一艘船上摇手高喊。很快,赵武也在他身边探出头,一见是赵瑜,就一个跟头从船上翻了下来。

赵瑜等人疾步走了过去。这艘船和旁边的一艘就是他们所要乘坐的战船。接下来,不论是迎战,还是远扬,都是要靠着它们。

走到船边,仰头望着高耸的船帮,蔡婧、陈绣娘眼里都透着好奇,“这船真怪!”陈绣娘道。“帆也很怪!”蔡婧附和道。

赵瑜笑道:“是你们少见多怪!”这两艘船便是马林溪倾力打造的心血之作,首尖体长是广船的样式,但马蹄形的‘花屁股’却是福船的特点,桅杆虽然只有三根,但桅顶的野狐帆,加上主桅两侧的插花帆和蓬裙,使得船上的帆蓬却增加到十余面,这到宋末元初才出现在福船上的特征,却在赵瑜的提点下被使用在船上。

有了这些特点,这两艘船顺风时至少比它船快上一半,而就算逆风,走起之字来也比原来寨中快船有两成的优势。但是,由于帆多了,船上耗用的人手,也比以前多上一倍,幸好这两艘船是赵瑜预备用来远航海外的,被塞进了三百多人,却不虞匮乏。

这两艘船一名‘三国’、一名‘水浒’。这名字起得与船一样怪,赵文赵武皆是不解,但赵瑜却不多加解释,只是把三国号交给赵武,而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水浒号上。

此时,港中船只皆去,只剩三国、水浒。偌大的港口中空空荡荡,相比起从前千帆汇聚的场面,凄清惨淡得令人落泪。港中原有的人员、奴工都被赵瑜调走,现在站在栈桥上的,就只有赵瑜数人。

“二郎,快点上船罢!”赵武忍不住催促道。

赵瑜身子一让,“绣姐,婧妹请先上去。”蔡婧轻提裙裾,和陈绣娘走上陡峭的搭板,如同灵活如枝头上的云雀,极轻巧地几步跳上船去。海上儿女,自是不同。

赵瑜紧跟着上了船。他在船上对栈桥上的赵武道:“把栈桥烧了后,就早点跟上来。”

赵武高声应是。短时间内这栈桥也用不上了,也用不着留着,如果官军要登岛,没有栈桥,也给他们留下麻烦。就算打赢了官军,这港口暂时也用不到,有东面的船坊港就足够用了。

赵瑜上船,在水浒号上久等着的水手们高高吹响了出港的号角。几名水手持斧砍断拴在栈桥上的缆索,船头绞盘转动,木爪石碇缓缓出水。船身轻轻一震,开始随着水波起伏。八条尾橹探入海中,左右划了起来。

“出海喽!”桅顶的号手高声叫道。

船上众人一齐应和。“出海喽……”

大观四年正月初一日,元旦,赵瑜领兵出战。

第三十六章 决战(上)

午时正。

修长的船身如飞鱼般迅快地掠过海面,尖削的船艏分开海水,在身后留下两道逐渐荡开的白色尾迹。

十余面帆蓬全数放开,棕黄色的裙蓬在主帆两侧舒展开去,好似迎风展开的飞鱼翅鳍,一直延伸至船帮外。粗长的帆缆把它们正正地绑定在桅杆上,拢住了从后方拂来的寒风。风向西北偏西,航线却是东南。

是的,是东南。

水战之要,在水在风。随风顺流,亟往必利,逆风背流,战必不遂。

官军船队自西南来攻,如果正面迎战,那右前方刮来的朔风必然会给赵瑜舰队的航行和编组带来很大的麻烦。在海上船速一降,就等于是靶子,只有被射得份。因此赵瑜便决定率部在海上兜个圈子,绕道官军之后,抢占上风口。

“应该不止如此罢?”陪赵瑜站在首桅下,赵文问道。如果仅仅只要抢占上风,没必要兜那么大的圈子。海战时,两支船队在各自的视线范围内互相兜圈子的情况所见多有。

“当然!”赵瑜沉声道,“官军来势汹汹,而我军却战意不高,说不定官军的船队在海面上一出现,后面的那些就会四散而逃了……不论官军船只多寡,正面相对决无胜算。”

“所以……”

赵瑜沉声道:“所以只能偷袭。”

赵文抬眼看看正悬于正南方的太阳,海上不比陆地,偷袭的方法就只有一种:“从西面?”他试探的问道。

赵瑜嘿然一笑:“当然得从西面。”以己方船队的航速来算,要想不被官军察觉,而绕道他们背后,大约要两个时辰。那时已是傍晚,日头西垂,从西南方突袭官军,船队正好处在夕阳的所在。在阳光的掩映下,不接近到一两里内,官军绝对无法察觉海盗船队的逼近。

“不止如此。”赵文自问已经摸清了赵瑜的盘算,他笑道:“那时官军应已抵达衢山岛,当他们看到被烧毁的栈桥,必定会认为我们已经弃守港口,要么四散而逃,要么退守主寨,所以肯定不会多加防备。说不定为了登岛,会入港下碇,派小船送兵上岛。到时,正好可以半渡而击!”

“那要看运气了!”赵瑜摇头叹道。其实,他还有一重计算,却不便说出。占据上风处,利于海战,却不利于逃窜。若是海盗船队中有人要临阵脱逃的话,处于下风处的官军很容易就能提前拦截。如果官军势大难敌,水浒和三国两船能凭自身技术上的优势夺路而逃,而其他船只,就只有被堵截的份。那时,海盗们欲逃无门,只有拼死一战。

有夕阳相助,是为天时;顺风而攻,又占地利;但浪港船队所缺的便是人和。有鉴于此,赵瑜就设计把自家舰队领入不得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境地,如果能因此击败官军,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就把那些有二心的家伙留给官军领赏好了。

‘反正水浒号和三国号肯定能逃得掉!’赵瑜冷笑回头,只见自家的水浒号已然突得太前,却把大队抛在了里许之后。微微皱眉,他举手高喝道:“杂帆收起,只留正帆!等等后面的人!”

听到号令,水手们大声应诺。从嵌在船帮的铁环上解下系帆缆索,桅下绞车咕咕转动,舒展至船外的裙蓬被寸寸吊起。帆蓬一收,原本被遮住的风立刻就吹向了船头,船速徐徐缓了下来。

未时初。

用力哈了一口气,夏三矛用细麻布把鱼鳞铁片编成的兜鍪擦了又擦,直擦得精铁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方才罢休。他双手捧着兜鍪,左看看,右看看,又理了理鲜红的盔缨,小心翼翼地套在头上。环锁顿项披散下来护住颈部,他转转脖子,调整了一下,最后这才轻轻的把两条系绳在下颌系紧。整好头盔,他又拿起细麻布,低头在身上铁铠甲片上找起污渍来。

在他身旁,一个身形如猴,满面虬髯的汉子已经盯着他看了半天,这时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夏老兄,你累不累啊……不就是一套兴国坊的铁甲嘛,至于擦上几个时辰?!”

夏三矛放下麻布,憨憨一笑:“熊将军有所不知,小人这辈子都没穿过铁甲,今日是头一遭,这不是看着稀罕嘛!”

这几日,他随侍在熊将军身边,两人脾性倒也相投,说话间也亲热了不少。但夏三矛却知道,这熊将军看似粗豪可亲,但若是脾气起来,那是六亲不认的。

当日在舟山渡登岛,他带着四百名关西兵,把渡头上男女老少几百号人屠得一干二净,又放了把火烧成了一片白地。等郑家队伍带着赵橹、赵瑾的头颅赶到舟山渡后,他又毫不客气地把两枚首恶的头颅强抢了过来。可怜郑广只龇了下牙,那熊指挥就一举熟铜简,把他的头壳敲得粉碎,几百名西军顺势举刀一围,郑家的人也被杀个干净,连女人也先奸后杀,一个也没放过。

凭着赵家父子和后来在城中找到的贼相章渝的头颅,熊指使成了熊军侯,倒也能被称将军了。而郑九、郑庆这两个苦主虽然明知郑广和他手下的百十人死得蹊跷,却不敢为他们喊冤,只能咬牙切齿地把恨意闷在心里。幸亏郑九送到岛上的女儿是西贝货,不然真的是赔了女儿又折兵了。

虽然夏三矛对郑家也没什么香火情,但毕竟兔死狐悲,每当看到熊将军须髯猬集,如海胆一般的脸时,他心中总会登时升起一股寒气,随着血脉流遍全身。不过,他一直掩饰得极好,装傻充愣着,硬是没让人看出他的畏惧。

“海上湿气大,这铁甲不时时擦,很快就会生锈。童招讨赏赐下来的器物,可不敢损坏了。”夏三矛继续解释道。

熊将军一笑起身,他久随童贯,所得赏赐无数,夏三矛的小家子脾气,他自然无法体会。他举目环顾,周围艟舻云集,千帆竞流。有两浙残存的队伍,有淮南东路的水军,还有福建来的船只,以及原浪港寨的叛逆,百十条战船散布海上,甚至看不见首尾,如此阵势,区区衢山岛上的余孽,怕是一看就会吓晕。

远远的,有几根烟柱冉冉而上。自从两个时辰前,这些烟柱一直伴随在船队周围,这种烽火报信的策略,也亏那些海盗想得出来。不过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他只希望衢山岛上的叛匪余孽不要望风而逃,至少能留下几个,至少能让他问明白章渝究竟是死是活,那张烧糊的脸,却是怎么也无法分辨出真伪如何。

申时初。

巨大的帆蓬把船头笼罩在黑影中,遮蔽了身后的斜阳。殷红的余晖倾在海面,如火如血,一如即将展开的战事。

赵瑜侧头而望,赵武的三国号早已赶了上来,正并排行驶在他座舰‘水浒’的左侧,船艏外板上画着的眼睛(注1)清晰可见,不知这对能分辨海路的神眼能否同样看清他们的胜利之路。

衢山岛上几处山头的轮廓已经出现在海平线上,而官军船队的后列正在视线刚及的远处隐约浮现,最多再过两刻,便能追上他们。

战事即起。

为防东面的敌军听到随风而来的号音,赵瑜没有使人吹响号角。一名旗手站在船艉舵楼上,双手各持一面战旗,舞出赵瑜的号令——全军战斗准备。

一队队兵士手持山寨的神臂弓从舱中钻了出来,开始在两侧船舷列队。四具旋风砲早被固定在甲板上,石灰罐、毒烟球一箱一箱的堆在砲架旁。几桶湿沙、几十块湿毡都放在易于取用的地方,如果船上起火,就要靠着它们。

赵瑜套了一身鱼鳞铁甲,其他兵士也都穿着鲨鱼皮铠。粗糙的鲨鱼皮不但是不但是美食,而且硝制后,坚实程度只略逊于牛皮,不在纸甲之下。半年来,岛上捕来的鲨鱼无数,制成的皮甲,浪港军中几乎人手一套。

赵文回舱中了,没有战力的他在甲板上只是累赘,但陈绣娘却手持桦木弓,穿着件黑色皮甲,从舵楼下的客舱中走了出来,站到了舵楼顶上。

赵瑜回头瞟了她一眼,没多话。这时候多一份战力就是一份战力,是死是活,就看她运气了。

官军的船队近了。眼前的海面上密布着一片黑影,至少一百艘。赵瑜眯眼细看,却不由哑然失笑。那支由不同船型的战船凑合成的舰队,前后距离拉得太开,首尾难顾,且不成阵型,都在向衢山岛被烧毁的港口挤去。

“天助我也!”赵瑜大声吼道。

唰的一声,赵武的三国号上放下了裙蓬、侧帆,船速瞬间提高,千五百料的大型战船在海上狂飙突进。转眼间就追上官军船队最后的舰只。

船头上赵武弯弓而立,在敌军惊慌的号角声中,射出了开战的第一箭。

注1:几乎所有的福船船艏两侧都会画上一对眼睛,传说中只要有了这双眼,在海上就不会迷航。

第三十七章 决战(下)

长箭离弦而出,划过两船之间区区数丈的水面,直直的飞向敌船。箭矢如电,把主桅下的操帆手牢牢地钉在绞盘上,半截翎尾立在胸口上轻轻晃动。那操帆手被长箭贯胸而入,虽然已是无救,却一时不得就死,凄厉地惨嚎着,挣扎着试图把箭矢从胸口拔去。

可怖的景象惊呆了周围的官军,这艘船和周围十几艘殿后的船只上,皆是刚从淮东调来的水军。他们从军以来就没经历过战火,这次随征衢山,也是抱着旅游兼争功的心情。只以为敌酋皆以擒斩,余孽能手到擒来,根本没有半点接战的准备。突然间遭受到海盗军的突袭,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更别提回击了。

赵武的这一箭如同敲响了开场锣,三国号上列队于左舷弩手们随即射出一排箭雨,密密麻麻的弩矢把主桅下射成了一片死地。与此同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一队弓手也射出了几十只火箭,如同一阵火雨,落到了敌船的主帆上。

火箭刺破船帆,箭头紧紧勾在编织出船帆的篾条间,火舌舔上了刷过桐油的竹制帆蓬,登时就烧了起来。如果船上的官军能及时反应过来,立刻斩断帆索,那船帆落下时因重力而产生的风压,尚能把刚燃起的火头扑灭。可是主桅下的操帆手们受了一阵箭雨,非死即伤,而甲板上的其他水手,都如被雷惊的蛤蟆,傻愣愣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灭火的良机转瞬即逝,几十点火苗在主帆上扩散、相联,化作一条火龙,直扑桅顶。眨眼间,这艘来自黄水洋、体态臃肿的防沙平底船(注1)的正中央就升起了一把巨大的火炬。

三国号的船速其实极快,两船相交的时间也甚短,只射出这一波箭雨,熊熊燃烧的官军战船就已被抛到船后。海盗船上无人回头顾盼,海战中,失去机动力的船只没有任何威胁性,是不值得再浪费时间和箭矢的。蹬弩上弦,点燃火箭,三国号上的弩弓手们又瞄上了另外一艘战船。

“这小子!”看着赵武一击得手,赵瑜不由得笑骂。他回首而望,喝彩欢呼声从前、从后、从左、从右、从水浒号、从海盗们所有的船只上,传了出来,在海上回响。士气大振。

眼前的这十二艘殿后的船只,离官军本阵有两里之遥,不论训练、战意看起来都是外行,正是大餐前最适口的开胃菜。机不可失,赵瑜拔出腰间倭刀,一指前方,大喝一声:“杀!”进军号应声响起,浪港水军七十余艘大小船只上号角齐声呼应,却如群狼扑羊,挂满帆直直杀向前去。

连绵的号音惊动了齐聚港口、放下小船准备登陆的官军。熊将军讶然转身,落日的辉光立刻就刺入他眼中。他眯着眼,只看得双眼酸痛,就只看见缕缕黑烟在霞光间飘着,却仍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三矛连滚带爬跑了过来,大呼小叫着:“熊将军!熊将军!是浪港军!是浪港军的进军号!”

“浪港军?!”熊将军瞪大了双眼,小小的眼珠,惨青的眼白,看起来极是碜人,“你确定?!”他恶狠狠的问道。

夏三矛骇得直点头,“是……肯定是!那进军号的调子就浪港军独一家!”

熊将军一看左侧,百步外,二十几艘浪港军投诚的船只上已乱作一团。‘看来真的是浪港余孽。’他仰天哈哈大笑:“这他娘的正好哇,竟自己送上门来,省得洒家上岛去捉了!……真他娘的体贴!来人……”他一声大吼,“叫下了船的小子们都给我滚回来!洒家要去会会他们!”

身边的亲兵领命就去,夏三矛却突然喊到:“等一下!”

熊将军眉眼一狞,冷声道“夏巡检有何高见?!”

夏三矛惶惶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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