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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 by freak-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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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从梦中惊醒,仍觉得浓厚的血腥气包围着自己,我的手不自觉得想伸到枕头下面摸他的枪。这是梦,一切都过去了,我已名成利就,这栋建筑物里至少有十几个一流的枪手在值夜。我是安全的。慢慢地深呼吸,疯狂的心跳渐渐回复正常,然后我想起了一切。 

今晚的应该是心情舒畅的,强大的仇家一日之间灰飞烟灭,在另一个世界里至爱的亲人和挚友终于可以安息。而那个我最憎恨的人还活着,是,活着,但已经残破不堪。心里泛起冰冷的笑意。我抬起头,望向落地长窗。他仍然俯卧在窗前的地板上,双手反铐在背后,修长结实的腿僵直地张着,褪到脚踝处的牛仔裤皱成一团。如水的月光照进屋里,漆黑的短发泛起一层冰冷的银光。 

我微微着得有些异样,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越来越真实。今晚我对他极粗暴,但不记得使他流了太多血。我翻身下床,赤脚走到张家明身边,踢了他两下,没有引起任何反应。于是我蹲下,伸手捉住张家明的头发使他翻转过来,看见晕迷中惨白的面容,一缕血迹由嘴角延伸到下巴,记得除了一开始时撕心裂肺的咒骂和哀求,在强暴中张家明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他肯定咬破了自已的嘴唇。我翻看他的下体,除了大量的淤伤和擦伤,并没有太多血迹。 
想了一想,我扯开他的外衣和衬衫。裸露的胸膛上有一处曾经包扎过的创口,绷带已经脱落,鲜血还在不停地渗出。原来他受过重伤,而我也竟然没有发觉,积蓄太久的仇恨一朝倾泄,如大海般吞没一些。我完全疏略了他失常的速度和反应。 

不,我不能让他流血至死,那太轻易了。华人常说今生欠了人的,下一世要做牛做马来还。这是亚洲人的道德规范。严格的说来,我不算华人,我有二分之一英国血统,四分之一的菲律宾血统。我也信不过来生,即使有来生,即使他会变牛变马,喝完孟婆汤便忘了今世的一切,那还有什么乐趣。不不,他欠我太多,一定要今世偿还。 

松开他的手铑,我把他拖到床上,对传声器说:“叫原医生进来。” 

他醒了,但他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不动声色地用全心感应身体状况和环境。很难察觉他的清醒,但我注意到一瞬间的轻微变化。我用最轻松的语调说:“早上好,家明。加州清晨的阳光,不容错过。”一两钞之间,我感应到愤怒、憎恨和恐惧,但他睁开眼之后,神情淡漠,仿佛那只是我的错觉。他说:“早上好,展。” 

“家明,我会带你回台湾。” 

“你不想杀我?” 

“啧啧,家明。我是正派的社团领袖,不是冷血的黑手党。” 

“是吗?那么我们回台湾干什么,旧地重游?” 

“你忘记了,我和你有些事情未了。你至少应该给老朋友上一上坟。”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展晨,是我帮你报了仇。” 

“是,我承认没有你的情况,我不能这么轻易毁了他们。但那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那赎不了你的罪,你欠我十一条人命。你罪恶滔天。” 

“你也不干净。谁的手没有鲜血。” 

“是,但你是背叛者,你出卖了我们。” 

他的面上闪过复杂的情绪,然后轻轻地说:“我只不过为求生存。” 

这已经超过了我的极限,我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第二章 

我当然有私人座机,那是富人的标签。不过我拥有大批交通工具的目的是实事求事的,那是我的事业投资。不过我仍然选择了航空公司,给他一点点自由的滋味,失去之后就更加压抑。 

他仍然很虚弱,额头上渗出冷汗。但我一点也没有失去警觉。不能低估处于劣势的对象,受伤的野兽更为凶猛。张家明,我认识他十五年,前十年竟没有任何印象。张家明,最普通的姓,最大众化的名字,通俗到难以想象属于黑社会背景。但我偏偏知道,这的确是他的真名,这是到目的为止我对他的身世唯一可以确认的资料。仿佛刻意配合他的名字,他对人不冷不热,人缘不好不坏,就象当年在训练组中一直保持中等成绩。多年之后回想给少年时期的张家明,我常常联想到东南亚雨林中的灰蛾。当大片的芭蕉林中,灰蛾会因一个轻微的声音震动起来,成群结队腾空而起,铺天盖地。但你看不清任何一个个体。时至今日,行内知道普遍知道张家明这个名字,一个二流杀手,偶然会客串走私者、枪贩和情报掮客,但不至于成为目标。所以很多比他出色的人死了,死得轰轰烈烈或者无声无息,而他还活着。从前的这是他于某个不知名的阴暗街角学会的生存之道。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越是人渣越会得挣扎求全。 

我一刻不离地盯紧他,扶他,拥着他,当他在身边打盹时握着他的手腕。近十几年来,华人社会中Xing爱已被普遍接受。我们很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空姐微笑着打量我们,仿佛在纵容一对出色的爱侣。我递上最富魅力的笑容,不是自恋,我的卖相比张家明更好。但是小姐们似乎更偏爱他,看出他明显的不适,如小鸟般前呼后拥,嘘寒问暖,滥用职权。 

我冷笑。接近他吧,他会利用你,然后卖了你外婆的金牙。 

到居所吃完晚饭,我知道他已经很累。那种身心的疲倦不会完全属于假象。我拖起他,拥着他走向卧室,告诉他我用明天起这里不再有佣人,一切杂务包括煮食由他负责,我和他要来一段“二人世界”。他回头说:“你不介意等一两天吧,为免我的脏血弄脏你的白床单。”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因为所有床单都你洗。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整夜留在这张床上,那会让我不安。厅里有沙发。” 

“这么大的房子一定会有多余的客房。” 

“但是家明,我希望你在厅里为我守夜。万一有火警你可以叫省我。你知道,我不希望在做好梦的时候活活烧死。那是很可怕的。”他沉默了,由得我扯下他的长裤。然后他小心地翻身趴在床上,伸开双腿,头埋进枕垫里。我听见他轻声说:“当然,一切如你所愿。” 

我不知道他是否一夜无眠。厅里很安静。但一个受过训练的人能够尽量避免发出声响。睡房的门口开着。但如果他擅自走进来,他一定会后悔。 

我将他和我困在一起。日用品由手足带来。我用半日接待手下,处理公事,余下的时间全部用于调教我的新佣人。我会温柔地对他说:“家明,你不能用鸡毛掸子扫那幅画。那是齐白石的真品。” 

“亲爱的,奄列又煮过头了,啧,这调味汁是你自创的吗,你肯定没有认真看我买你的菜谱。”于是他飞车般扑前扑后。我的手下好奇地打量这个面色灰暗、身份嗳味的人,但没有人敢于发表意见。他给我们送茶的时候,我必定会表情认真地说一声“谢谢”,以至于客人们纷纷站起来接过茶杯。 

他的伤恢复得很快,对于坚韧的人适当的操劳是有好处的。他肯定已经观察过这里的保安系统,所以完全没有异动。我规探他,以心理家的耐性观察他,对他越来越好奇。他神色自若,如鱼得水,就如他那充满家居气息的名字,就象,天生的佣人。就连性茭也不再使他难堪。除了第一晚,我没有在Zuo爱的时候苛待他,不,我没有虐爱的喜好(失望吧?)。而他不抗据也不主动,只是本能地尽量避免伤害。有好几次,我甚至发觉他的欲望硬了起来。我捉住他,恶意地问:“怎么,对我有感觉?” 

我以为他会坚持沉默是金,但我错了。他飞快地反驳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对任何人有反应。” 

“你真令我惊奇,我以为你的性向很固定。” 

“展,你不能太相信调查报告。” 

“我的情报不会错”,这是我坚持每日要他做床伴的原因。他的身体固然不错,但未至于使我迷恋。 

他轻松地转过身,双眼无惧意地望着我。这一刻,伪装尽去,他的眼神十分锐利。 

“很失望吧?你低估了杀手的适应能力。我发觉,一个人应该多一点选择。”说话间,他的双手已经揽上我的颈。 

我厌恶地推开他。他得意地笑了,健康的白牙齿恬不知耻地闪着光。我又失控了,忍不住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第三章 

我仍然与他同床。他所说的也许只是策略,不能轻易放过他。在床事中,他的举动日渐放肆,有时候我不十分肯定他和我之间究竟谁更加享受。 

我叫人请琼斯博士来。印第安拉琼斯是我特聘的心理学专家。不不,我不需要心理辅导,他主要的工作是研究我事业上的敌人。琼斯是一位父执的儿子,只对研究有兴趣。我为他的研究室提供设施,换取一定的服务。 

琼斯听了我有保留的述叙,思索了一阵。他说:“你在他身上用了很多心思。” 

“他唯一怕的,只有死。但我还不想杀他。你认为怎样才能找到他的缺口?” 

“有无数的办法使一个人精神崩溃,别告诉我你不懂得。” 

“我不要完全的精神崩溃,那样就感受不到痛苦。” 

“展,你以果断出名,这一次却拖泥带水。给他一发子弹,活埋他,或者用你们的传统手法,凌迟示众。你大仇已报,为什么不彻底解放自己?” 

“停止分析我。” 

“或许你舍不得。他是你少年时期唯一活下来的同伴,你下意识想保留的唯一联系。或许报仇是你的动力,你害怕失去目标。” 

“或许我应该给你一粒子弹。” 

琼斯妩媚地一笑,长腿轻松地搭在咖啡桌上。我一时间有些失神。琼斯有地中海沿岸的黝黑英俊,体格是古典式的匀称。我一直知道他是圈内人。为什么从未想过…… 

“因为我的专业意见比身体更为有用。因为你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值得信任的同伴比床伴更有价值。” 

我叹一口气。心理学家有时真是很讨厌。 

琼斯至终没有给我太多意见。看来他不赞成我的想法。可幸的是,我还是在他的谈话中找到灵感。他提到“活埋”,有意思。 

我告诉张家明,我不再需要他为我守夜,从这一晚开始他可以到自己的睡房去睡。然后我拉着他的手领他到那间精心布置的地下室。 

那是一间没有窗口的储物室,小而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墙上挂有十一幅相片。十一个十岁至十五岁的少年,十一个未脱天真但已带上面具的脸容。那年龄最小的是我的弟弟。过几天我会叫人挂上十一张法医拍摄的遗骸照片。一步一步来,不急。 

我注意到他身体的僵硬。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哀求。 

我锁好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通过摄影机我看见他睡在床上,脸向着墙壁。没有用的,宝贝,你会和我一样看见那些面容,听见那些惨叫声。你太善于忘记,那是你的法宝,抛开不需要的回忆,又可以苟且偷生。不要紧,有人会提醒你。 


第四章 

他开始消瘦。有时我闻到他嘴里的酒气。我知道他偷偷喝我收藏的好酒,一次一点,很有节制。最近他经常煮法国菜,特别是那些用酒调味的。他精心挑选配餐酒,往往因为不够肯定而多试几口。他不再假装驯服,我抚摸他的时候,他也抚摸我。他急切地吸吮我的肌肤,甚至留下齿痕,仿佛这是一种补偿。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喜欢这样。妈的。他就象《聊斋志异》中采阴补阳的……天,想到哪里去了? 

在床上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延长。有时我想今晚就留他在这里好了,疯狂地做到天亮。当然,想想而已,绝不能让他得逞。 

他也不再刻意沉默,他评论电视新闻,议论我的手下们,甚至批抨我的衣着品味。出口成章,连绵不绝,有时不知所谓,有时针针见血。我不阻止他,因为琼斯说这是精神经衰弱的初步迹象。 

我开始带着他参加各种隆重的社交场合。琼斯反对这种“不安全”的做法,并说在一个囚犯面前卖弄财势无疑是幼稚的举动。但琼斯错了,我只不过想听张家明醉熏熏地嘲笑各类自以为是的大人物。 
五年前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职业杀手,尽管我的生父是美国有名的唐人街教父。我的母亲是没落的英国贵族后裔,俗称蓝血,这是她成为高级交际花的主要资本。当然,她长得很美,一朵英国玫瑰,可惜不能讨那东方人的欢心。很快便被冷落。我和弟弟被往台湾“赔养”,而我母亲继续夜夜笙歌,直到在某个疗养院死去。我二十五岁的时候,生父病死,留下几个纯种继承人上演豪门恩怨。最终我被元老们召回美国续承一个烂摊子。 

起初仿佛一场恶梦,我在排外的华人社团中举步维艰。即使一口标准京腔的国语,能说流利的台语、粤语甚至潮洲话,晓得泡功夫茶耍太极剑,我仍是“英国妓女生的杂种”。有人背后简称为 
“TSOEB”。其实我的生父已非纯正中国人,但他比较幸运,因为他没有一双“鬼眼”。我憎恨他,我憎恨这些华人。他们离乡别井,寄人篱下,幻想着桃花源。有能力提高层次的人在这里歇息,等待搬出去融入更一个世界。三两年后,他们就能带朋友到这里逛茶楼,指点门神、元宝蜡烛、杂货铺里的潮洲咸菜,为这光怪陆离的异乡风情叹气。而留下来的抱做一团繁殖生养,顽固保持本色。 

我看透了这些人。我没有亲人,没有退路。一个杀手尚有上岸的机会,而帮会老大只有两个选择,生或者死。我咬紧牙关,身先士卒,一点点赢得手下的尊敬。我比纯种的中国人还要守行规讲义气,设立留学生奖学金,闲时不忘陪老前辈聊一聊中国劳工血泪史。有华人参与的反歧视活动,我会派手下去义务维持秩序。终于,美国东部的旧地盘得以稳固,势力渐渐延伸到东南亚,几乎包办了一半的东南亚走私业。日后如果有人想写唐人街黑帮史,我想属于我的一段至少可称之为“中兴”。 

我将主持一个酒会,以名下合法公司的名义向非洲难民捐赠医疗设备。我在社交际备受欢迎,“新近到埠的华裔实业界明星”,姓名和政界名人一同印在报刊杂志上,尽管我的黑底无人不晓。我对穿衣镜冷笑,温文尔雅的黑社会头子,人,总要学会务实。 

家明拿着我的真丝长围巾站在一旁,突然说道:“你不适合中式服装。” 

我冷眼望向他。为了配衬并突出主角,他和保镖一样穿一身简单朴素的灰色中山装,有点象五四时期革命青年。他最近瘦了很多,简单的服饰突显出匀称修长的身形,我不其然想起一句戏文“好一个俊俏郎君”。 

“你太高,还有你的眼睛,你看起来象宝岛十日游的外国人。” 

我又觉得手痒。但我告诉自己,他在挑逗你,打他就是承认低能。 
但我听见耳边传来一连串“先生,请问你在哪里学的国语?对宝岛印象如何,对台北交通问题有什么建议?你是否景仰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然后是一阵刺耳的大笑。 

在觉察之前,我的双手已经扼住他的脖子,他竟有胆追加一句: 
“踢到痛处?展帮主,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你还需要证明什么?” 

我呼吸急促,一时之间,渴望扭断他的脖子,封住这张该死的刻薄的嘴。两秒之后,我冷静下来,就势用双手为他整理衣领,掸去一粒看不见的灰尘。我会让他偿还,用别的方法。望着他的黑眼睛,我忽然笑了。 

第五章 

那一晚他喝了很多。他无所事事,相反,他是当晚半数以上保镖的主要任务。他引人注目。太太小姐们对英俊的“黑社会打手”有好感。男人,则主要发觉他身份特殊。他热情豪爽,来者不拒。大多数的酒被其他人技巧地挡开。但他仍然喝了太多。 

慈善界的名媛围绕着我,当一位小姐娇声说出“爱心”的时候,他在人群中发出一声清晰的哧笑,引起全场一阵尷尬的沉默。马上有保镖走过去扶他到休息室。他靠在那人身上,合上眼睛。但我知道他没有醉,他只不过想激怒我。借酒发癫。 

我心平气和。有谁不知道我的背景黑如墨汁。但我的钱是洗过的,清清白白,完全——合法。现代人诚实可爱,凡事均可看做经历,罪恶但凡不发生在身边便可视为传奇。捅破这一层玻璃纸,尷尬的不会是我。虽然如此,我可不会放过他。其心可诛。 

我打开浴室水喉。冰冷的水柱倾泄而下,落在他火热的肌肤上。他打了一个寒战(终于被偶想到这个词。不得了,乡下话差点走光^^)。 

我说:“你醉了。” 

他顺势滑进浴缸,象真正醉酒的人一样大着舌头呻吟:“谁说我醉了,我没有醉。还能……再来……两杯!” 

“你毁了我的酒会。” 

“抱歉,小人物出不了大场合。” 

我转身走出去,到厨房打开酒柜查看我的收藏品,三分之一开过口经过他的“试尝”。很难说他最喜爱哪一种。据闻慈禧太后从不多挟某一样菜式,以免给下毒者带来方便。张家明显然出于不同目的采取了同样的策略。我觉得他需要比较烈的,于是我选了三瓶不同牌子的伏特加。 

我身穿中式袍褂坐在浴缸边上拿着酒瓶,如店小二一般笑容可掬。千载难逢的场面,也许我应该拍照留念。第一瓶完全不成问题,他的确不介意喝醉。第二瓶半推半就。然后我亲手捏着他鼻子灌下第三瓶。 

我上床睡觉,由得他躺在半缸冷水中。 


第六章 

半夜醒来,我听见浴室里的响动,听见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几乎可以说是爬出来,直接倒在门边的地板上。我等了几秒钟,没有再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见他弓着身向着着墙壁侧躺着,和平日在监视器中看到的睡姿一样。赤裸的身体下淌着一小水迹。 

应该让他滚回他的房间,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谁耐烦拖他下楼?说不定他会吐在我身上。算了,就让他在地上睡一晚。如果他胆敢在我的房间里呕吐,我会让他全部吃回去。 

第二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我下楼来到厨房,看见他在准备早餐。以我对宿醉的经验,现在的他必定头痛欲裂。我靠在门框处伸了一个懒腰,昨晚睡眠质量不错,但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我在心里把昨天的事情过了一遍。是了,早上他起来时候的动静竟然没有使我醒觉。也许肉体上的亲近减弱了多年训炼出来的直觉反应。而他没有趁这段时间攻击我。当然,攻击我只有一半的成功机会。而且就算杀了我也走不出这栋房子。无论如此,我仍告戒自己加强警惕。但是除此之外,仿佛另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和他相对无言,各自看着一份晨报。张家明的厨艺就象他在大多数事情上的表现,不过不失。我不太起劲地嚼着三文治,眼光越过报纸边缘打量他。他小口地咽着黑咖啡,拿杯子的手有些不稳。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结实的棕褐色的喉部肌肤,我在脑海里重温那里摸起来的手感。我没有费神特别叫人替他添置衣服鞋袜,所以他穿着我的旧牛仔裤、白衬衫和厚毛线衣,领口敞开着。微长的发梢凌乱地搭在额头上,头发应该剪了。我打赌他绝对不是在看报纸,好几分钟过去,他始终盯在同一个地方。几丝发梢遮住了他的眼睛,应该……拨开。这样想的时侯,我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手指触到了他的额。很热,很光滑。 

他抬起头,表情十分吃惊。我索性扔下报纸站起来。从起床开始一直困绕我的不对劲有了答案。每晚的Zuo爱,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某种不可缺少的仪式。绕着桌子,我踱到他背后,用双手再次触摸他的额。然后从那里顺着脸颊、下巴滑到喉部。在那里徘徊了一段时间,仔细验证刚才想象中的触感。再往下,大片的光滑结实的肌肤。热得烫手。我的手指象有自己的生命,灵活地搜寻着,解开第一个扣子。他按住我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说:“不能等到今晚吗?” 

伏下身子,脸靠在他耳边:“今晚,有今晚的。” 


他将头偏开,挣扎着想站来。 






第七章 


他将头偏开,挣扎着想站起来。我有些不悦。除去最初的一段日子,我和他均有从Zuo爱中得到快乐,近来他甚至表现得更为热烈。男性在Xing爱中的真实感受根本无法隐瞒。何必玩这种或冷或热的游戏?想强调自己是受害者? 

我按住他的肩膀。桌椅限制了他的活动空间。我单手硬生生地将他的脑袋按向桌面,另一只手探向他的腰间。他奋力抵抗着来自上下的袭击。我揪着他的头发扯起他的脑袋再用力撞上桌面,他闷哼着,胳膊向前伸着保护他的头脸。挣扎间,他的手碰翻了一杯咖啡,滚烫的液体泼泄到他的手臂,他发出一声痛叫。 

我吃了一惊。而这短短一两间秒间的松懈给了他机会。他飞快地抬起上半身,用手肘的力量推开桌子,然后他双手扭住我的一个胳膊。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扯向侧前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狼狈地趴在地板上,手里还握着一把从他头上硬扯下来的头发。(俺文弱书生,未曾学武的说,完全凭猜想,表讲究^^) 

我和他同时站了起来。我知道自己的一个脚踝扭伤了,而他的鼻子淌着血。很难说谁更狼狈。我们间隔不到两米的距离,相互对视,蓄劲代发。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反抗,比他的顺从更有吸引力。我的鼻翼扇动着,用全部的斗志瞪视那双血红的无惧的眼睛。 

你以为有嬴的机会?以目前身体状况你无法应付我。就算你胜过了我,胜得了我背后的整个帮会?胜得了我所代表的势力?家明,你早就输定了。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这个世界不存在公平。 

我和他,在这个寂静的水泥建筑里对峙着。两张绷紧了弦的弓。我竟然在这样一种充满变数的时刻里感受到永恒。 

他的眼神一寸一寸地退避。他从心里输了。我在他绝望的吼叫声中扑了过去。 


第八章 

手下报告原医生已到达台湾,我松了一口气。以我的特殊身份,绝对不能将张家明送进医院。台湾的地盘建立不久,要在当地临时接触有背景的地下执业者无疑是一种冒险。错误总是一连串的,一个激发一个。作为一个掌权者,我太了解其中的道理。 

而原终于及时赶到。当他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我嘲讽地笑了。即使见识广博,处乱不惊的原振侠医生也不能适应这个场面吧。我半躺于一片狼籍中,拥着张家明伤痕累累的赤裸的身体。我不敢轻易移动他。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仿佛永不能停止的翻腾燃烧。在某一瞬间,他从反抗转入另一种攻击,比平时更激烈地挑逗我。我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也许在意识到失败之后,他认为自己已经尽了责任。当我进入他的时候,不正常的体温几乎让我惊叫。我知道不妥,但我无法停止,无法思考。一部分的他和一部分的我,在用某我不能了解的体制自我繁殖。无法区分你我、内外、侵入与被侵入,互相挤拥着攀上高峰然后坠落。 

当黄昏来临,紧拥着失去意识的躯体,感受着黑暗降临,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原镇定下来,开始用迅速有效的动作检查张家明,然后是我。凝重的神色逐渐放松。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状态。 
露齿一笑,他叹道:“好一幅养眼的场面。不枉我飘洋过海。”(这一句特别赠给虐上的炎大人,向《血咒》致敬!) 


第九章 

原已经不是第一次为张家明处理伤口。从他面上的神色我看得出原极为好奇,因此更加感激他的沉默。原一直是个聪明人。可惜其他的人就不那么容易应付。这天出的状况只有极少几个手下知道。但是帮会和一切组织一样内部充塞着大大小小互相交织的关系网。数小时之间,我便陆续接到来自美国本土的几个信息。帮中的元老级人物认为既使事情导致我受伤,就已经不属于个人隐私,为安定人心有必要交待清楚。更有人提我的生父:“令尊生性不羁,但从未出过乱子。”我暗自冷笑。是,我父亲英明神武,一统江湖数十载,身后留下半打同父异母的儿子。一出六王争位的精彩和血腥直追康熙末年,最后便宜了我这个杂种。这几位“老人”在权力倾轧中分属不同派别,勾心斗角数年后又一同扮演托孤忠臣。我掌权之后逐渐削弱帮中老人的势力,让他们一个接一个退休安度晚年。 

后半夜,东海岸再次发来信息,敦促我火速回美。这一次我来台是为了扩大亚洲方面的势力,大部分的得力助手驻守本土,准备接收罗氏一役后温哥华方面原罗氏家族的旧地盘。事情发展顺利,罗氏留下的真空地带被迅速填满。而现在他们声称遇到困难,要求我回美坐镇。很明显,退休的老人们仍有某种影响力。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没有人有权干涉我的决定。但我没有这样做。随着时代发展,帮会组织越来越象一个个家族企业,但仍然保留某些传统的长老会式的作风。无论从哪个意义上看,我都不是一个独裁者。 

原答应留下照看张家明。他小心地处理好我受伤的脚踝,然后恶意地拍了一掌,叮嘱我“杜绝剧烈运动”。我苦笑,再次用掌心触摸张家明的额头,触手处火烫,而他仍昏迷不醒。原轻叹一声,告诉我大部分的伤口并无大碍,高烧会受到控制,另外他的旧伤恢复了很好。 

于是,我在黎明到来之前踏上归程。 

五天之后的凌晨一点,我回到台北。多讽刺,典型的永远生活在黑暗面的人。原在客房,没必要叫醒他。我直接回到睡房。他睡在床上,毯子堆压在一侧身下,剩余的部分勉强遮盖了半个身子。原没有给他穿上睡衣。我摇着头微笑。原振侠是彻底的审美爱好者,酷爱一切美好事物,特别是美丽的人体。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大好的欣赏机会。 

我合衣侧身躺在他的身边,额头贴上他的面颊,是凉爽的感觉。于是我轻轻伸臂环着他的腰,合上眼睛。我累了,但愿一觉睡到天明。 

第十章 

清晨,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眼睛。他目光炯炯的瞪视着我。我说:“你的礼貌去了哪里?”,收紧仅搭在他腰间的手臂,我将他拉向怀里。 

他不适应这种亲密,颀长的四肢僵直着。 

等不到回答,我叹一口气,然后我说:“早安,家明。” 

他夸张地抬高眉头,眼球转动,装出一对的完美的逗鸡眼。这是他用表示极度轻视的经典表情。近来他经常做这种表演,每次都能使我激怒。这一次他没有成功,我翻身轻轻覆上他的身体,两肘支在他头部两侧,低下了头,吻住他。 

这是我第一次吻他。结实而柔软的双唇,我后悔没有尽早尝试。半分钟之后,他开始回吻我。我知道自己吻技出众,令我惊异的是他和我棋逢对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吻男人吧?无论如何,我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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