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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 上 by scorpion(苑波)[美攻强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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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远方的人,他叹声似地笑着,〃这次授奖里他是最年轻的吧,真是不简单哪,如此优异的能力,再加上出众的仪态,我看那一辈里是没人比得上他了!〃他接着回过头来对三人笑道,〃若不是早与森家的小姐有了婚约,老头子我就算挺着这把骨头,也要再生出个女儿来嫁给他!〃 



语毕众人皆笑。 



笑谈了一会儿,几个商界大老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等待三井高慎。临去之前,他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尽力款待之后,即先行离开。 



三人正絮谈中,远方一个高拔身影走过他们眼前。 



〃说起森家,其中森庆喜的二公子也是不可忽视的菁英派,据说他在陆军省内颇受重视,森氏似乎打算将他培养为将来的接班人。〃看着男人的侧脸,三井俊介说着。 



〃那孩子我在私下见过几次,人品、能力感觉都还不错。至于公开的场合,倒也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不过听说是相当的能干。〃伊藤博邦冷静地分析后辈。身为政友会的现任总裁,多年养成的敏锐眼光让他对无真见之事决不轻信。 



〃他的事迹我也颇有耳闻,〃随着众人的视线,西园寺公望也看向远处那正在交谈的两人,〃我在去年谒典时曾见过他一面,也的确是一流的优秀人才。〃看着看着他不禁又叹气,〃实在是高材辈出哪,那家伙再不振作起来的话,光凭着我这个入土一半的老头子,又能庇荫他到几时呢?〃 



虽得意一生,亦不免憾心之事,政坛大老的叹息声徘徊不去。 





宴厅里,恭维的热潮逐渐消退,包围的人群也慢慢散开,生理的饥饿淡化了吵杂不休的声音。 



好不容易觅得一刻清闲,伊藤泉一郎靠在流穗长垂的餐桌旁,缓缓啜饮着手中那始终未及动一口的鸡尾酒。 



那张俊美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滑的面容里看不出一丝心绪。身后石柱上的挂灯发出昏黄的晕光,与顶上大亮的耀芒相互交错,模糊的光影在他周遭创造出一个彷佛被切割开的独特空间,异样的张力正不断扩散着,那让人无法接近的强烈压迫感。 



清脆的靴声回荡着,逐渐地接近。 



那与自己质似的锋利气势,伊藤很熟悉。他抬首望向来者。 



同样稳挺的军服,白亮的手套,一丝不茍的洁净装扮,绺长的发平整地往脑后梳齐,男人完美的身上没有任何一点缺陷,而极度洁癖的他也绝对无法容忍缺陷的存在。 



那张被许多人夸具日本古典色的端整脸容上,一如往常,淡色的薄唇紧抿着,显示出主人刚毅坚定的性格,那双总是威凛有神的细长眼眸,现在正看着他。来人是森武司,他的帝大同窗。 



两人一阵相对,隐然的暖意出现在向来刚硬的眼底,森微微扬起嘴角。 



〃泉,〃顿了顿,〃你回来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对方致意。 



〃恭贺你升为将官。〃 



〃谢谢。〃 



波澜不起的眼底轻轻瞬动了下。伊藤回应着他的敬酒。 



一阵自然的沉默后,带着社交性质的淡然,那双冷机质的目光缓缓移向身旁的森。 



〃听说你前日升了省内官房的副官?〃 



森回看他,眼眸变得复杂许多。 



〃也不过还是个佐官罢了。〃 



〃是吗?〃 



不是关心,也没有讶异,那清冽的声调,只是单纯的静然。 



森不甘心地看着那张冷艳的脸上一片淡漠。 



总是这样,总是被漠视的自己。大学时代开始,他们的关系一直处在似友似敌的状态中,随着竞争机会的不断到来,那样漠不在乎的表情自己也不断看见。每每如此的时刻,怨恨着他的存在,痛恶自己的不如人。长久下来,那再真实也不过的心情竟酝酿成难以愈合的伤口。 



对方的冷淡,遍及一切事物,可是他不能忍受在那冽然的眼中,优秀的自己被与愚鲁的他人同等看待,那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侮辱。但两人之间无止尽的竞争里,在乎的人似乎永远只有自己。 



隐藏起那令人痛恶的现实心结,森问起目前支那的战况。 



如梦似幻的宴厅里,那遥远国度的战争似乎变得异常不真实。 



边酌饮醇液,两人长谈着,在旁人眼中看来,是何等亲近的朋友,何等密实的谊情。 

聊到一个段落,森看着漠然如昔的对方。 



〃桩姬很想念你,时刻都问着你的讯息。〃他的妹妹,比在乎自己的生命还要在乎这个人。 



听到未婚妻的音信,伊藤只敛了下眼,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 



〃如果你有空的话,出发前去看看她吧!〃 



他早已习惯对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但他的妹妹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了解那种全面性的自发冷漠。 



〃再说吧。〃漠不关心的语调。 



想劝说几句的森,正要发话的瞬间,大厅的某处突然传出一阵激烈的声音。厅内的众人一时停住,好奇 

地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位大老正高声骂着。 



〃你这不成材的家伙!来干什么!?丢人现眼的吗?〃 



〃真是蠢材!看你这副邋遢样,成何体统!〃 



被骂的年轻男子一脸莫可奈何样,还颇似无辜地搔搔头发。 



这个动作却惹得大老更加气愤,破口大骂声不绝于耳,清楚地回荡在变得寂静的宴厅里。 



〃又是那个家伙!〃 



森皱起眉头,以看废物的眼光望着那个男人。 



不久,气极的大老被身旁的众人簇拥到别的房间去,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视于他人异样的眼光,朝着大厅的内侧走来。 



随着男人的脚步越近,森脸上的嫌恶也跟着加深。 



男人留着一头特异世俗的及肩长发,并随意地扎在身后,其中几绺还胡乱地落在胸前,在这正式非凡的场合里,他并没有穿大家习惯俗成的军礼服,而是穿着一身款式奇异的西服,那少了外套的吊带装,看起来有些狼狈。 



特立独行的举止,总被视为大放厥词的言谈,我行我素的男人不知已让多少卫道之士骇然,纵然拥有雄厚的家族实力,但声名狼藉的他早已被社交界排拒于外。 



再加上三年前那件不可告人的丑闻。 



西园寺彻走到面前的瞬间,森的厌恶也到达了忍耐的顶点。 



〃泉,我先走了。〃 



刻意不看那个在他眼里比贱物还不如的男人,森向他的同侪轻轻点头。伊藤也礼貌地微一颔首。 



正要走开的瞬间,那张讨厌的脸却围了上来。 



〃太没有礼貌了吧,学弟?要走也不跟学长打声招呼吗?〃轻佻的笑容。 



森怒目瞪他。 



〃哟?原来森家的家教是这样的?你引以为傲的礼节到哪里去了呢,学弟?〃西园寺彻嘲讽似地扯起嘴角。 



森的眼中射出火光,僵了会儿,他动作极为生硬地向对方微微鞠躬。 



〃学长,我有要事,想先离席。〃 



西园寺彻微笑地望着他僵硬的表情,感到尽兴之后,才轻哼了声。 



离开的路上,森的眼中,充满了无比的愤怒。 



〃真是百玩不厌。〃 



看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西园寺彻对身旁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笑道,后者却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淡然。 



〃啧,真是个不解意的家伙,笑也不笑!我可是排除万难才来看你的耶!〃 



伊藤抬眼看他,清冷的眸中平静无波。 



〃好好好,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兴趣!〃 



摇头嘟囔着,西园寺彻动作夸张地大声叹了口气。 



〃来,泉,祝你不断高升!而且每次都把那个做作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优雅地一转身,从桌上抄起酒杯,西园寺彻用力地敲击对方的杯缘,说完也不等对方响应,他自己就一 

口气喝干杯中的酒。 



早已熟知对方的行径,伊藤只慢慢地饮着手里的酒。 



不在乎别人投过来的诧蔑目光,西园寺彻大声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管伊藤的反应如何,说到开心时他就自己放怀大笑。 



边啜着酒液,伊藤静静地听着对方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奇异见闻。 



两人一动一静,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忽然,语声断了,默默饮酒的伊藤抬起头来,不意地发现对方那张脸庞居然就近在眼前。 



〃怎么了?〃他淡淡地问着。 



〃我想问,你、在支那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 



西园寺彻难得认真的表情,其中似乎隐隐挟着某种特异的意涵。 



一阵默然后。 



〃有趣的事?〃 



缓缓地覆述一遍,伊藤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那残存的琥珀色液体在灯光下发出眩惑的亮芒,隐约中,映衬得那双清冽的眼眸更加魔魅。 



〃没有。。。。。。一样也没有。。。。。。〃 



遥望着光灿室内的某一定点,他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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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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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第六章之3 







零时过后的午夜里,前所未有的大雪狂卷着。 

长长的木造回廊中,一片漆然的墨色。 

身着和服的男人无声地走着,在彷佛没有尽头、也找不出起点的甬廊中,那安静的背影不发出一点声息地移动着。 

一径晦密的封闭里,五感顿失,耳轮也在寂滞空气下变得迟缓起来,厚板外的风雪声遥远得只剩下细小嗡鸣。 

男人走着,在这曲回绕环、变幻多端的折廊中,那彷似融入无垠黑景的流畅身影,轻易地跨破所有视觉的魔障,一次复一次地,不断踏入一个又一个的连绵暗黑里。 

无尽的沉色终于出现裂痕,些微弱光在远处的彼方轻轻闪动着。 

数重隔间之后,是一极为隐密的内室。 

相较于外处雪夜的冰寒,五尺见方的小室里却温暖异常。沸腾的热水不断端上以提高室温,几盆烧得正旺的暖炉在角落旁透出隐隐的红光。 

浓浓的药味。室内弥漫着一股药物专有的刺鼻气味,强烈到几乎令人恶心欲呕的程度,其中还夹杂点淡淡的血腥味。 

看起来有些凌乱的现场,急救用的工具四处散放着,一旁的医生座席还未及收起,似乎是不久前才离开的样子。 

看到他后,两个正忙着清理的女侍即便恭敬地退下。 

静极的室内,糊着和纸的小夜灯发出色泽柔和的晕光。 

他缓缓走至灯旁。 

灯侧一方,在厚重被褥下的是,正满脸痛苦地沉睡着的男人。 





某种东西在追着他。 

没有实像的物体,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如眼口的三道裂缝在空中飘浮着。那鬼魅一般的异物正如影随形地紧追在他身后。 

黑暗中,裂缝玩耍似地嘻嚷着,并不断发出恶意的笑声来嘲弄被它们追赶的人。 

不能被追上。他直觉地畏惧那可能的后果。 

去除不掉的追索,毫无喘息余地的奔逃,逐渐力乏的自己。可是他绝不能放弃。 

身后的压迫感不断升高,心中的惊恐也持续增殖。他不停地被自己的脚步绊倒。重复几遍的狼狈之后,最末在他挣扎着逃离时,一股异常冰冷的感觉突然袭上他的后背。 

猛一回头,诡异刺眼的光芒,丑陋邪恶的笑容,那些尖细的长缝已汇集成巨大的裂口,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大嘴正紧逼在自己身后。 

一瞬间里,他忍不住放声尖叫了起来。 

凄厉的喊嚷尚未远歇之际,无尽的幽暗已将他完全吞没。 





街角的大户人家正在施舍救济品。 

烫口的米粥,热腾腾的肉包,在寒冷的冬天里,对四处乞讨的苦人们来说,这简直是作梦也会偷笑到醒的幸福。领到的人千恩万谢地磕过头后,马上便大口啃咬起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缩在远远的地上看着这副情景。那专注的视线在吃喝的人身上。在唇齿间上下落动的食物,用力吞咽的喉头,开始满足着饱胀的肚腹。目光随着那一群人不住移动,小孩脏污的指甲下意识地抓搔着身体。 

眼睛转动的一瞬,他瞄到发放物品的大门口旁,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锦服男孩正看着自己,嘴角正嘲讽地哼笑着。他怒目回瞪,径发的自尊让他撇身就走,努力地忘记身后那散着热气的食物,努力忘记自己已经饿了快五天。 

蜷紧簌簌发抖的身躯,小孩蹲在一个妓女胡同的角落里。他生生地咬着牙,极力抑下腹中不住攀高的饥饿。自从几天前他打了那家的少爷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一顿餐。 

跋扈的神情,傲慢地戳着他额头的指尖,那不留情地踢打自己的粗壮腿脚。少爷和同伙们得意地大声笑着。 

〃肮脏下贱的臭乞丐〃 

再也忍无可忍的爆发瞬间。他是乞丐,他是肮脏,但是他不下贱! 

以一敌众,他伤痕累累地赢了,不过接下来的是成|人的世界,护主的家丁来了,他能在那狠命的殴打下逃脱真是一桩奇迹。 

凄冷的风吹着,小孩把自己卷成猫似的小小一团。希望藉由呼出的微弱热息来温暖身体。阵阵白雾不住从闭缩肢体间飘散出来。他不断吞咽着口水,试图让自己空洞的腹肚好过一些,却适得其反,他觉得越来越饿了。 

正痛苦挣扎间,一阵食物的气味隐约传来。他用力嗅了几下之后抬起头,不远处一个年老佣妇正在倾倒厨余。注意到小孩的目光,那脸容刻薄的老太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慢吞吞地拎着锅子转回妓女户的后门。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小孩挨近那满倒在地上的杂烩。是嫖客们吃剩不要的菜肴,堆到都发馊了才倒出来。顾不得那阵阵散出的异味,小孩两手捞起那腻糊的杂食,胡乱地往嘴里塞。 

大口吞咽的同时,他突然发现身旁站着两、三只野狗。同样瘦骨嶙峋的体态,同样饥肠辘辘的表情,那些泛着血丝的贪婪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很饿,可是狗也很饿,他们都想活下去。 

狗有尖牙,有利爪,凶悍得很。相较之下小孩则显得孤弱。 

撕抓捏咬,推挤扯拉。小孩使劲踢着围攻的群犬,两只手狠力赶开逮到机会偷舔的狗儿,一张嘴更毫不客气地咬上那也正咬着自己的大黑狗。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搏斗才结束。 

扬着一连串嗷叫的哀鸣,那些败者挟着尾巴逃远,留下处处身伤的小孩,在冰冷的街口,万分满足地趴舔着地面上的残羹。 

小孩有了一个跟班,是个比他更小的小女孩。是捡回来的。 

荒僻的小巷里,成群的蚊虫不断盘旋着。两眼暴睁、浑身开始黑紫的女人尸体旁,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正趴伏哭泣着。 

他是路过时看到的。这个时代里,如此稀松平常、没有人会留意的战乱一景。 

一天、二天过去了,女孩还在巷子里哭喊着要妈妈,但声渐微弱。 

最后一次他经过时,已无任何声响。 

于是就在那不见星光、只有冷云密布的黯淡夜晚里,他把哭昏的小女孩给捡了回去。 

看着女孩在自己辛苦地用四处搜罗来的布条铺成的窄小炕窝里安稳地睡着,而他却只能裹着几件破衣在一旁渡过发抖的寒夜时,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女孩很安静,几乎不发一语。除了第一天醒来看见他时的惊愕哭闹外,她未曾给他惹过麻烦。那彷佛已经接受了命运般的认份。只有在幽深的夜晚里,他曾听到女孩低啜着想念母亲。 

跟前跟后,他到哪儿去小女孩都紧跟不放。对着明明是陌生人的自己。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嘴里说不出的情绪,全都从那双时刻闪动着不安的眼眸中透露出来。 

时间过去,慢慢地,女孩开始露出笑容。她和乞讨的众人逐渐熟络起来。每每一展颜,那小脸上的梨涡像绽放的花朵般灿烂,为这大家就专爱逗她开心。只是在众人哄闹下,那笑着的女孩,小小的手里仍紧紧握住他衣角一端。 

小女孩姓戚,名字是个艰涩难懂的词句。起初众人还配合着谐音念,不过饶舌拗口,总是错误百出。后来不知是谁戏喊她白娃子,众人一看那透白的肤色想想也对,于是越来越多人跟着叫起,最后这竟成了公认的称呼,再没人记得她原本的名字。 

一次的闲散时刻,两个小小的家伙难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着说着竟谈到了人死后的去处。在那极为认真的脸孔逼问下,压根不信那一套的他不自觉地脱口说出人死了就死了,什么也不会剩下。 

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小女孩望着他,那被众人夸如星辰的眼眸凄楚地大睁着,颤抖的嘴唇像要反驳似地扭曲起来,却终究没有否认他的说辞。 

气温继续低降,寒冷深冬的狰狞面目才正要显露出来。 

白娃生病了,病得奄奄一息。 

刚开始只是小小的咳嗽,慢慢演变成哮喘性的肺咳,深夜里,剧烈的嗽喘让她睡不着觉,而他也跟着一夜无眠。 

已经不是生姜片就能解决的问题,望着那几度喘咳到无法呼吸的胀红小脸,他知道他必须赶快想出真正救本的办法。 

但还能有什么法子?除了看大夫。可是他没有钱,乞丐哪来的钱。 

那天很冷,风雪狂乱地刮吹着,一阵强过一阵,冰冷的大地惨白地僵死着,连乞丐都不愿出门讨食的糟烂天气。 

比平常更为冷清的大街上,所有的店家都生意萧条,有的干脆就歇着门早休息去了,只有那莺莺燕燕的巢窟还是一样热闹。 

他窝蹲在墙角,看着冷天中下半身依旧亢奋的男人们进进出出。候了许久,一个眼神昏沉、摆明是彻底享受了销魂夜的醉醺男人脚步蹒跚地走出来,那正是他要等的人。 



悄悄挨近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他的手偷偷摸向对方腰间那鼓满着突出的囊包。 



步伐笨重的男人,呆滞的眼神没有任何焦点,毫不费力地,他想要的东西轻易地手到擒来。 



正在高兴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怒斥,是妓院里的龟公们。 



意图逃跑的他马上被追回,雨点般的拳头不客气地落下。痛殴过后,竖目对他撂下狠话的龟公,接着转过身向男人一脸谄媚地涎笑着。 



他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痛得歪斜的脸上却隐约有丝得意,那手里紧紧抓着的是慌乱中从囊包里掏出的几块银元。 

抱紧怀中的那包咳药,他小步快跑着,带着充实的欣喜与满足。再也不在乎自己不及说出来意就被赶出药铺,以及拿出银元时老板那怀疑又轻蔑的眼神。 

刮动的风雪越来越大,那彷佛一不注意就会被吹跑的强大力量,他把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在与风袭的对抗上。 

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好了。看着远处高起的小坡,他不断给自己打气。翻过那处,他的〃家〃就在前方了。 

竭尽全力爬上那石块堆成的乱坡,他停下来喘口气。眯眼的刹那,他看到她正对他笑着。病厌厌的她就守在破祠堂的门前,望见他之后,一瞬间露出放松的安心笑容。 

注视着那张笑脸,他心里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发那奶娃子的黏脾性,他又不是她娘,哪会就这么走的。 

刚想着的瞬间,眼光未收的他才踏出一步,就是踏空的一步。 

重心不稳地从高处摔下,他跌落在杂堆的砖头上。那紧抱怀中的包裹滚在一旁,里边的药块全散落开来。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脑后传来。 

模糊的意识间,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浓热地流过眼睑的液体,和那张拔足奔来、惊慌失措的惨白脸孔。 

不知过了多久,从晕昏的高热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炕窝里,那隐隐作疼的后脑一片灼烧。 

红肿的眼睛在一旁看着自己,抽噎声不断。相对于哭得热肿的脸庞,那紧握着自己的手冷得像块冰。 

小女孩痛哭着抱紧睁开眼睛的自己,凄切地哀求不要丢下她。 

那个冰天雪地的夜里,无尽的痛楚间,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还有那个握着他的手不住哭泣的女孩。 

他们只有彼此。 



弥漫一际的哭声在他耳边持续地回荡着,突然间,那酸楚心涩的声音出现了微妙变化,仔细谛听,就像是杂入些奇怪杂音。 

他努力地听着,彷佛那是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哭声不断地飘荡,辨明方向,他往泣音的来源走去。 

一个蓄着长发的女人背影就在他面前大声地啜泣。 

他正要走近的瞬间,女人回过头来,那极为熟悉的脸上有着他不习惯的凶狠表情。 

凌厉似刀的目光,殷红带血的嘴唇,女人举起残缺的左手,咄咄向他逼近。 

尖锐刺耳的哭声不断从那大张的血口中发出,他吓得频频退后。 

后退的背脊碰到了某样东西,他回头一看,竟赫然发现那居然是具无头的躯体。被摘下的头颅环抱在怀中,滴血的眼眶,外吐的舌头,那阴森的颅部射出怨毒的眼光,万分惨切地对他叫嚷着还命来。 

前后夹抄,他逃躲不了,震天的哭音把他死死地逼在角落里无法动弹。那两张面孔正往他脸上凑近,血丝滴答地直落在他颊上。 

就在他的骇惧到达顶点的时候,那逐渐逼近的脸孔忽然消失了,凄厉已极的哭声也慢慢微弱下来。 

但没有太多让他喘息的机会,哭声减弱的同时,其中那诡异的杂音也开始增辐。没多久,那尖锐的声音再度拔高,震得耳膜几乎爆破的,这次换成了笑声。 

随着笑声的出现,黑暗中再度浮出了透着诡异光芒的裂缝,而且越来越多,它们彷佛拥有自我意志般地不断殖增,不一会儿,他周身就充满了道道裂缝。 

笑着,那些裂缝正在不断地笑着,他现在才发现笑声其实就是它们发出的。 

闪着冷冷的精光,裂缝们露出他熟稔异常的诡谲微笑,并不住向他靠近,然后张开那生满利牙的大嘴,开始啮咬他。 

一口一口地,一吋一吋地,从肩侧,从背部,从腿胫,从任何地方,来吞灭他的一切。 

他却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体被分食。颈子、头颚、脑部,一点一滴地,被吞蚀殆尽。 

最后剩下他的意识,在空中闪躲着不断攻击的裂缝。 

却依旧未得幸存。 

被撕裂的瞬间,他听见一声极为悲切的惨鸣,隐约中听起来,那似乎是他自己的声音。 



不自觉地握住对方那正不住抽搐的冰冷手指。 

静静地注视那被困在恶梦中扭曲着五官、不断痛苦呻吟的男人,他只一径无语地沉默着。 

室外纷飞的冷雪,没有停过。 





追寻─第六章之4 



昭和十三年一月,日本内阁总理大臣近卫发表对中国声明。二月,因应对华战争之扩大,日本帝国内阁开始酝酿改组。 



如此的风声一出,朝野政党间便弥漫着一股议论的风潮。 

偌大的议室里,一群男人正坐在宽广的桌边谈论此次可能的人事异动。 

依照辈分与所司,各人顺序发言,阐明自己对改组所产生的政治势力变化,以及在社经运作上之变动的看法。 



这是极为正式的政党会议,与会者皆年过四旬,并拥有相当的官僚经验。此时刻,所谓的主流与非主流,能力之间的差异,马上明白地彰显出来,没有实力的人毫无与论的资格,被替换也意味着政治生涯某种程度上的死亡,在这里的人都是菁英,他们也只能是菁英。 



相对于众多与会者的丰富阅历,那坐在长桌最末端的男子,其格外年轻的脸容,就显得有些突兀。但即便如此,那隐隐中散发出来的精练气息仍与众人毫无二致。 

伊藤泉一郎并不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聚会。 



远在大学肄业时代,他就曾以见习的名义来参加例行议论,迫于背后的势力而容忍的党内干部们,那所有的不满与歧见,全在他的发言后径付云烟消散。 

前方主座上的伊藤博邦,那铿然有力的声调正冷静地分析军部力量与改阁之间的影响。 

静静地听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毫无任何表情,冷际的眼底,是一如往常的淡漠。 



语声回荡的室内,不知为何,竟奇特地令人有股安心感。异样的心思于是开始蔓生。 



男人终于醒了,就在几天前。 

将近一月的昏迷,数度危急的弥留状态,他的清醒被医生们认为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当时他在男人身旁。 

已经成为每日的例行,他总会去看一看他。怀着一种微妙的情绪,等着他生,或等着他死。 

坐在寝边,看着男人昏睡不醒的脸孔,他忽然发觉到两人之间未曾如此安顺过。这般情境,似乎唯有一方失去意识时才可能发生。 

想着的同时,室外传来器皿的破碎声,连二连三,竟是接续不断。那刺动心神的碎裂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他皱起眉头,却在分神的一瞬间,褥上男人眼睫开始轻轻颤动。 

彷佛有些力不从心,那柔软的眼睑反复扇合着,重复几次之后,才缓缓地睁开。 

还不能适应似地,刚张开的眼眸不断眨动着,没有焦点的目光在天花板上四处游移。 

过了会儿,才发现身边的人,那双眼曈慢慢转动方向,散乱的视线开始望向他。 

失神的表情,茫然的眉睫,彷如不认得他,那恍惚的眼神在他脸上迟钝地来回移动着。 

两人的眼,就这样轻轻对上。 

他注视着男人,男人也注视着他,一瞬交合的目光竟似难分难舍。 

这样小小的动作彷佛也耗着男人极大气力。 

没多久,那睁动的眼帘闪瞬了下,视线开始失去焦距,累惫的脸上逐渐失去意识,男人又再度沉回无人碰触得到的幽暗深境中。 

他看着男人继续沉睡的脸庞,感觉心中那股微妙正奇异地扩散开来。 

之后的数日,男人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竟可以维持到一个小时之久。 

他来的时候,经常也就是男人醒着的时候。 

睁着眼睛,男人并不常看他,就算看着他也是心不在焉,彷佛是透过他在看着身后遥远的彼方。但那恍然的目光最常着落的地方,还是顶上的屋板。 

如同沉落在自己的世界中,男人大睁的眼中,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不是。彷佛若有所思的眸底却又经常是一片空白。 

男人看着天花板,而他看着男人。那应该会产生违和感的视线交错,在谧密的隐室内,却意外地带着股令人感到温适的柔软气息。 

一直持续到目前,那异样的平和感。 



〃泉一郎,关于最近陆军那些左派下士的动作一事,你的看法如何?〃 

突然的问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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