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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入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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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散落漫天细雪。 

这是近十年来,苏州下的第一场雪。 

便在一片雪白之中,一座偌大的庄子静静的矗立在苏州城郊。沿途路上行人不少,其中更有许多服色一致的青年来来往往。 

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那是擎云山庄的弟子。 

擎云山庄,以保镳事业起家,如今已掌握自洞庭以下整个长江中下游的水运,和北谷流影、西楼碧风、南庄柳林并立,人称「东庄擎云」,乃江湖上四大势力之一,虽只十年功夫,根基却十分稳固。弟子、商旅、江湖中人来来往往,可说从来没有冷清过。 

 

而山庄内院一座清幽的小园亦是如此──可人来人往瞧来虽是十分热闹,但整座小园却静得可怕,而让几声重咳显得格外清晰。 

 

「冽儿,你瞧!下雪了呢!」 

 

轻推开窗扉,露出了细雪纷飞的向暮天空。兰少桦笑着要榻上的次子冽予抬眼看看,目光温和慈祥,掩盖住心底过深的担忧。 

 

榻上,垂落的鹅黄素帐被掀起了一角。但随着几声重咳传出,帐子又落了下。几声咳彷佛就要耗尽了他所有的气息。残弱的吐息几近于无,只靠着自小练起的真气勉强撑着口气。 

 

兰少桦听得心头一痛,正待阖窗上前探视,却听到嫩软幽柔的童音传来: 

 

「别关……孩儿还想再……咳!」 

 

「来,喝点药,身子会舒服些的。」 

 

一听白冽予又咳了,兰少桦心疼的端起了桌上的药汤,撩起素帐,扶起病弱的身子让他喝下。那张极为好看的小脸依稀可见到几分母亲清丽绝伦的影子。一双眼眸灵动澄明,却为病所累,失去了该有的活力。 

 

瞧着爱儿如此模样,兰少桦眼眶一红,忙别过了头不让他瞧见。 

 

「冽儿,娘替你拉上帐子。你看看窗外的雪景,这可是十年来头一回呢!」 

 

「十年……?」 

 

「上一回下雪,是你娘怀你那年。」 

 

白冽予疑问方脱口,便听到一阵低沉悦耳的嗓音入耳。原先闭着的房门被推开,父亲白毅杰的身影随之进入眼帘。他虽已年届不惑,但外表看来却仅年近三十。俊美的脸孔之上带着几分潇洒的笑意,白毅杰在妻子身旁坐下,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覆上次子的额。 

 

「冽儿,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孩儿还受得住……」 

 

「若是难过,直说又何妨?你太过懂事了,冽儿。」 

 

见次子语调平淡不愿让自个儿担心,白毅杰不由得一声叹息。「你好好休息,爹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的病。到时,你可得好好用功,补齐这阵子落下的进度。爹上回答应了要让你入兵器库挑剑,你还记得吗?」 

 

「孩儿记得。」 

 

「等你病一好,爹就让你去挑剑。」 

 

完全没有显露分毫的担忧,白毅杰只是以着轻松的语调鼓励、安慰着病魔缠身的次子,而在看到小脸颔首之后微微一笑。目光转而望向妻子,示意她到外头说话。 

 

兰少桦会意的点了点头。视线对上那张讨人喜欢的小脸,素手爱怜的轻抚上他的颊:「娘同你爹出去说说话。你先好好歇息,或者看看雪景也好。难得一次的雪,可别让他浪费掉了。」 

 

叮嘱罢,又不放心的替次子理了理锦被后,这才将汤碗搁回桌上,同丈夫一起出房相谈。 

 

「冽儿的情况十分糟糕。」 

 

方出了屋子,白毅杰脱口便是这么一句,语气十分沉重。「不但高烧不退,经脉更是欲断未断,极为脆弱。再这样下去,他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修为只怕就要付诸东流。且若失去真气保护,他的身子就不可能禁得起那样的折磨。到时,只怕……」 

 

最后的语句化为沉默,而一旁听着的兰少桦当下已是双眸一湿,素手摀住丽容,泪水无法遏制的沿颊而下。 

 

先前她一直忍耐着不在次子面前掉泪,刻下却终是再难压抑。白毅杰因而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 

 

「于大哥他……真的没法子吗?」 

 

哽咽着问出了声,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保住那个聪慧可人的孩子。但白毅杰却只能摇了摇头。 

 

「他也断不出究竟是什么病症,正忙着翻查古籍。以他的医术尚且无法查出原因,那天下恐怕就只剩一个人能救冽儿了。我已命手下全力留意并请诸方好友协助。以山庄刻下的情报网,应该不是难事。」 

 

句末的语气十分肯定,但白毅杰却清楚自己也只不过是在安慰妻子罢了,心下亦不由得一阵沉重。天下医术之冠莫过于医仙聂昙。但这位前辈亦正亦邪,行事诡密,功夫又是奇高,如他有意躲藏,只怕全天下的人都找不着他。可为今之计,除了尽力找寻,又岂有他法? 

 

心思正自烦乱间,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正直朝此处而来。白毅杰单听那步法便已知其身分,当下轻拍妻子背脊,柔声道:「你也累了好一会儿了,休息一下吧?」 

 

「可,冽儿他……」 

 

「严青在路上。让他照顾冽儿吧!你若是因此而累坏了身子,冽儿会自责的。」 

 

「……好吧。」 

 

知道丈夫说得不错,兰少桦也只得同意了。稍回缓和了情绪止住泪水,却忍不住一阵轻叹:「自年底病到现在,冽儿整个新年都给耗在榻上了。四天后便是柳伯父的六十大寿。这十五之约,冽儿是定然不能去了。」 

 

「唉……经你一提,我也该写封信托人送去柳林山庄了。」 

 

「你不打算亲自赴约?」 

 

「冽儿如此景况,我又怎敢离开?」 

 

即使神色再怎么自若,白毅杰对于次子的病情仍是十分担心的。只是身为一家之主,他不能显示出自己的软弱。 

 

没想到如此话语却惹来妻子的抬眸,仍含着泪的目光微带责备。 

 

「你若因此而耽搁了正事,冽儿又何尝不会自责?」 

 

一开口便是方才丈夫说服自己时的言词,纵然仍难减忧戚,但兰少桦还是继续说了:「而且你若亲往柳林山庄,到时遇着各路人马,也能探问那名医者的下落。江湖中人总是会卖点面子给你的……可若是另遣他人,难保不会受流影谷或其它组织为难,更别说是探问了……咱们刻下的发展情况已与柳林山庄有了嫌隙。你此次若是缺了席,只怕会被人说成是故意不去,存心要给伯父难堪。」 

 

兰少桦既为著名的才女,又有这么一位丈夫,对于判断情势的能力自是非比寻常。白毅杰听罢也只能一声叹息,苦笑道: 

 

「你说的很对。唉!看来我也是担心得昏头了。」 

 

正当二人对话间,那严青也已来到了清泠居。严青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清朗,原只是山庄的一个带艺弟子,自三年前意外救了冽予后,便十分受到冽予的依赖。白毅杰瞧他功夫不差,便让他当白冽予的伴读负责照顾他了。其实打一开始他对此人并不十分信任,但瞧冽予如此信任依赖他,也只道是自己多想,放心的将次子交给他了。 

 

严青一见二人,正待行礼,白毅杰却已一个手势示意他免去礼节直接入屋。他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推门进房,入内探视白冽予。 

 

一进房,便听到了白冽予稚嫩幽柔的童音入耳:「阿青?」 

 

「二少爷。」 

 

严青带上房门走近榻边坐下。榻上的孩童正尝试着坐起。严青见状,忙伸手将他扶起:「二少爷怎知是我?」 

 

「咳……我虽病着,听力却是出奇的灵敏……爹娘的话,我都听到了。」 

 

白冽予坐起身子低声解释道,目光,却仍停留在窗外那飘落的雪上。 

 

父亲说得没错,他太过懂事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他自然十分清楚,但他不愿让父母担忧。即使瞒不过父亲,至少,也能让母亲的面上少些难受。 

 

却见屋外乍然风起,一帘细雪飞落屋中。白冽予小手抬起接落雪花。触手微寒,却旋即化去,因为身子的高热。 

 

同样的高热,此时也这般摧折他的身子。 

 

「二少爷,您一定会没事的。」 

 

一旁的严青似是察觉了他的想法,双眉微蹙,抬手便将那小手握入掌心。但白冽予此时又是一阵重咳。严青忙拍了拍他的背,助他顺顺气。 

 

对他而言,严青不是仆人,而是一个忘年之交。 

 

自从三年前白冽予意外身中奇毒,而严青冒死为他清除毒质救他一命后,彼此的感情便从无到有,逐渐深厚了。以一个九岁孩童而言,他确实是太过成熟了,也因而在面对这个大他十多岁的朋友之际,不会因年龄之差而有太大的隔阂。 

 

身为擎云山庄的二少爷,白冽予自小便没什么朋友,至多便是与兄弟们戏耍罢了。偏偏他性子自小便十分平淡,与好动的三弟、内敛的大哥虽然兄弟情深,平时却不大容易玩在一起,顶多一同练练武。而寄居山庄担任炽予启蒙之师的少年于光磊虽也与他相熟,但在兴趣上却终究有不小的差异。结果到最后,他最亲近的朋友,便只剩这个严青了。 

 

心思如此转着,唇间溢出的剧烈嗽声却是未停。紧接着他听到了父母匆忙推门奔入的声音,想说些什么,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目光一直紧紧锁着窗外的雪,却咳到连泪水都一并涌出模糊了视线…… 

 

「冽儿!」 

 

耳边传来娘亲惊慌的一唤。想开口说自个儿没事,可那份高热却再度狂烈的席卷了身子。意识逐渐被侵蚀,最后他连周遭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剩下自个儿无法控制的咳嗽声…… 

 

十年一次的雪…… 

 

明明病得如此严重,甚至连意识都仅存丝毫,为何他的心境,却犹是如此澄明,足以惦记其它? 

 

如此疑问方浮现于脑中,白冽予双眸一闭,已然昏厥。 

 

* * * 

 

轻柔的纱帐,在细雪中缓缓飘动。 

 

睁开双眸,望见的便是如此情景。一片银白的雪景在在朦胧中格外美丽。乍见是有些愣了,因为那漫天盖地的雪与周身仅存的些许寒意,但又随即明白了自己身处于何处。 

 

那是观景阁,位于清泠居后方的典雅楼阁。楼子的最高层向东方敞开,尽收江南的山水丽色。 

 

「冽儿?」 

 

却听身旁慈和的语音传来,紧接着入眼的,是娘亲欣喜万分的神情,眼角还微泛着泪。白冽予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抬手拭去母亲眼角的泪,低唤:「娘?您怎么……」 

 

「你已经昏睡两天了。」隐住泪水,兰少桦温柔的握住次子的小手,并自取来浸过雪水的毛巾轻轻擦拭他的额,「你整整两天都在发烧,娘才让人在观景阁摆上软榻,希望能使你略为舒服些……还很难受吗?」 

 

白冽予摇了摇头。周身微微的寒意让仍高烧不退的身子感到舒服不少。那美丽的雪景更舒缓了心灵上的不适。他看着母亲美丽的容颜,不知怎么的有些哽咽:「雪……好漂亮……」 

 

「是呀。」见他精神不错,兰少桦神情也轻松了不少,「娘抱抱你好吗?」 

 

「嗯……」轻应一声,他略为撑起身子,让娘亲将他抱入怀中。 

 

自从三弟炽予出生之后,向来十分早熟独立的冽予便很少腻着母亲,更别说是给母亲这么抱着了。而刻下,静静的靠在母亲的怀中,轻嗅着那萦鼻的素雅香气,温暖的感觉自心底涌升。白冽予小手轻轻拨弄着身上的羽被,而后,抬手,握住了母亲那因浸于冰寒雪水之中而有些发紫的手。 

 

「爹和飒哥……都赴宴了吗?」 

 

「嗯……你爹本来不放心,但又必须替你觅得良医,故仍是去了。」 

 

「那就好。」有些愧疚的,垂下了头,「孩儿不肖,累得爹娘如此忧心劳烦……」 

 

「没那回事……你都已病着了,便是放轻松些让自个儿依赖旁人又有何不可?趁着你爹和几个兄弟都出去的当儿,娘也好全心陪着你……刻下你只需好好休息撒娇,由着娘照顾你就好。」 

 

次子的独立令兰少桦既是放心又是心疼,凝视着怀中仍然显得病弱的小脸,语调之间已是溢满温柔疼惜。 

 

听着娘亲的话,白冽予双眸不禁有些湿了……身子更往母亲的怀中缩了缩,轻道:「娘的身子好香,嗅起来好舒服……」 

 

「若喜欢这个味道,娘以后便让人去你屋子里点着。」 

 

「嗯……」 

 

低低应了一声,语音已然罩上了些许的朦胧,原先清楚的意识似已开始被慢慢侵蚀……将之忍了下,小手仍是握着母亲的,双睫轻扇,隐下了眸间残存的雾气:「娘,孩儿……还可以再看到雪吗?」 

 

简单的低问,乍看平常,却似又另有所指。 

 

兰少桦闻言胸口一紧,当下已是一阵鼻酸,却犹是将之压抑下来,勉强露出了个笑容:「往后何时会再下雪,这可得问老天爷才成……不然,就是得赶快养好身子,练好武功,以后和你爹一样出去闯荡江湖四处游历。若是有机会见着那万年雪,可得记得回来和娘说说。」 

 

「孩儿明白……」 

 

又是一阵低应罢,语音却更朦胧了些。体内的热度再也无法控制的蔓延了开,意识一寸寸的支离瓦解……兰少桦本以为他是困了,怎知怀中的身子越来越热。心下一惊,唇间已然脱出惊唤:「来人啊!快请于大哥过来!」 

 

仓皇间,已再次将手巾浸入雪水之中,轻轻擦拭怀中高热的身子。泪水沿颊而下滴上次子令人爱怜的脸庞,擦拭的手微微颤抖,而终是将怀中的孩子紧紧拥住。 

 

即使再怎么努力说服自己,都仍然无法改变这孩子已是命在旦夕的事实……看着匆匆赶来的于扇自他怀中接过次子、抱回清泠居仔细诊断用药,兰少桦再也无法止住泪水,而只能在严青的搀扶下回到次子身边守候着他。 

 

比先前更令人难受的高热席卷,彷佛连整个气息都要给焚烧殆尽。白冽予难忍的一次次逸出重咳,连药都无法顺利饮尽,沉黑的药汤洒了满襟,连同娘亲的泪水一并。他感觉到了,却没有力气安慰。一片混乱之中,四周由宁静逐渐转为吵杂,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景物变得朦胧,连同那一片银白,也在意识昏沉间转回了熟悉的鹅黄素帐…… 

 

是清泠居吗? 

 

好个清泠……可他的身子,却是如沐火中,炽热难当。四肢好像都窜着火苗,一丝丝的焚着理智,焚着性命…… 

 

他真的……还有机会看雪吗? 

 

他,会就这么死去吗……? 

 

纵有疑问浮现,思绪却已无法运作。高烧焚尽了最后一丝清明,意识再度堕入迷雾之中。他连双眸是否睁着都无法分出,似有所见却又似无所见。周身力气在高热中消失殆尽,体内游走的真气也越来越薄弱……难忍的痛楚扩散于四肢百骸,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吐息,都好似要耗尽了最后一丝性命…… 

 

不知何时,四周已静了下来,但昏沉的意识却无法分出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觉得朦胧间,彷佛又再次望见了那飘落的细雪……而既之而来的,却是骤然袭至的透身寒意。 

 

直入骨子里的寒意强烈到令神智瞬间清明。一片静寂之中,十分轻微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己身。森冷的寒意,更甚…… 

 

那是,杀气。 

 

一片昏暗中,烛光掩映间,白冽予陡然睁眼,望见的,却是严青手持长剑,朝母亲的后心直刺而入的画面── 

 

娘亲! 

 

想出声警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得以撑起身子打算阻止,长剑却已透胸而入。伴随着剑身扑面的寒气,娘亲温热的鲜血,洒落于身…… 

 

「冽儿……快……逃……」 

 

「不──!」 

 

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为时已晚……他看着母亲胸口扩散的血花,看着那穿过左胸的长剑……只瞧着一个抽离,那染血的躯体,亦随之倒落。 

 

最后的语音散去,母亲美丽的容颜,就那么失了生气的枕上了他的胸口,连一丝气息都没能残下。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溢散,浸湿了衣裳,浸湿了身子。沐浴在母亲的鲜血之中,他呆然望着母亲毫无生气的容颜。那张容颜之上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有的,只有直到死前仍没有分毫削减的担忧,对他。 

 

而他,却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命丧当场,连一句警告都来不及喊。 

 

明明就在他身旁,明明就在他眼前,明明就还来得及阻止,而他却只能无措的看着一切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亲手了结母亲的性命。 

 

那个……他不顾父亲的直觉深深信任,引以为知己的男人。 

 

是他,害死了娘亲。 

 

「娘……」 

 

一声低唤,却因溢满了太多的自责太多的愧疚太多的哀凄而太过沉重。泪水无法遏止的滑落,仍然乏力的小手抬起,将母亲未曾阖上的眼轻轻覆住。 

 

美丽的容颜依旧,却渐渐淡去了血色。 

 

而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 

 

是他害死了娘亲。 

 

如果不是他,一切绝对不会如此…… 

 

是他害死了娘亲,是他…… 

 

「怎么,吓傻了?」 

 

却听身旁冰冷的语音传来,伴随着的,是从榻上被硬拉起的身子,以及严青冷然中带着点不屑与嘲讽的眼神……「不问我为什么?」 

 

白冽予没有回答。响应的,是勉强运起真气积聚所有功力的一掌,直朝他身上要害袭去──却给严青轻轻松松化解了开。击出的右掌被他紧紧握入掌心,紧接而来的是侵入体内的真气,如潮水般狂泄而入,毫不留情的毁去那本已欲断未断的经脉。 

 

「如果是之前的你,这一掌或许能和我有一拼之力。可在让这药摧折月余后,如今的你,也不过比个初学武的小孩好上一点……不要怪我残忍。我本来的目标只有兰少桦,但可能的祸根一个也不能留。要怪,就怪你太聪明了,『白二少爷』。」 

 

句末仍旧用了敬称,语调却已染满嘲讽。昔日清朗平和的面容带着森冷,宽掌抚上漂亮的小脸,而因那容颜之上袭着恨意的眸子而勾起带着兴味的笑意……「恨我吗?可惜,你这辈子,是别妄想能报仇了……」 

 

白冽予仍旧没有回答。 

 

剧烈的痛楚席卷全身。经脉寸断,残存的真气溢散流失,他不甘示弱的咬牙忍下,泪水无法克制,而连同发自心底的自责与恨意一起倾泄而出。 

 

他不问为什么,因为他太聪明,聪明到在瞧见严青的瞬间便已明白了一切。混入、接近、相交……所有的一切都是个圈套。九岁的小孩有个二十六岁的知己本就是个笑话,而他却自以为是的沉浸其中,看不清所有的一切。 

 

直至,无可挽回…… 

 

瞧着他咬牙忍耐的模样,严青又是一笑。揪着他身子的手蓦然一松,让那幼小的身子直直摔落于地。 

 

「好倔强的孩子……我想想,是该就这么杀了你好,还是──」 

 

语音未完,仍染的鲜血的长剑已然扬起。银芒闪落,白冽予白皙的手足之上瞬间已是四道血痕浮现。鲜血泉涌而出,四道剑痕,不多不少,正好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自此成了手不能提脚不能行的废人。 

 

痛楚仍存,身子已然再度失了力气……白冽予忍着痛想起身抓住他,四肢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他看到那个男人扬着残酷的笑,一把扯开他的前襟。剑起剑落,彷佛要留下印痕似的,在他胸口刻下了什么…… 

 

「我不杀你。我要你成为擎云山庄最大的弱点,要擎云山庄还有你白二少爷永远记得曾栽在我青龙严百寿手上……『青龙』二字,将会成为江湖上最响亮的杀手名号!」 

 

言罢,青龙还剑入鞘,一个轻身极为从容的扬长而去。 

 

而白冽予只能躺在地上,瞪是的目光愤恨,却无力去追,无力挽回…… 

 

目光,转而凝向榻旁母亲的尸身。 

 

被他……亲手害死的母亲。 

 

泪水始终不曾停下,他挣扎着想爬到母亲身边,却使不上力,而连分毫都无法移动。 

 

如果他没有相信严青,如果他没有自以为是的与之相交,是否一切都会改变?如果他早点发觉这是个圈套,如果他早点发觉他的不怀好意,是否…… 

 

他,就不会害死他最敬爱的娘亲?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严青就不会有机会亲近娘亲,更遑论利用自己趁隙杀了娘亲…… 

 

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 

 

娘,就不会死了…… 

 

如果,没有他…… 

 

耳边传来叔伯弟子们仓皇的脚步声,以及接踵而来的惊唤。身子被小心翼翼的抱起,关切的唤声不绝,而他,却已无力回应。 

 

他只是不停的流泪,看着母亲,看着染血的鹅黄帐子……以及,那半掩窗隙透进的细雪。 

 

娘…… 

 

孩儿,不肖…… 

 

 

 

 

 

第二章 

 

持续了四五天有的雪终于在清晨停了。好不容易迎来了数天来的第一个初晴,但擎云山庄里却已是一片愁云惨雾。 

 

那晚他们在冽予情况稳定后便各自回房了。若非巡夜的弟子发现了清泠居前的尸体而飞快前往通报,只怕这事儿会被发现得更晚。 

 

可当于扇和万志云匆匆赶至之时,一切仍已是不及。清泠居内,清雅的香气为萦鼻的血腥味掩盖,内室鹅黄的帐子溅上红艳,乍然一望,除了一个惨字,很难再找到其它合适的字来形容。 

 

那时,兰少桦早已断了气。而白冽予幼小的身子则是浑身浴血,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昔日澄亮灵动的眸子茫然凝视着母亲的尸身,泪水无法遏止的沿颊而下……单是如此模样便足以叫人心痛万分,更别说是瞧着那饱受摧残的身子。不但经脉尽断,那纤细白皙的四肢更各有着一道深深的剑痕,鲜血如泉涌般不停渗出而被扯落前襟的胸口之上,则被人以剑刻下了刺目的「青龙」二字。 

 

以于扇的才智,早在进门瞧见山庄弟子的尸身之时,便已大概推想到了凶手的身分。擎云山庄防护严密,即使在八大护卫只留下两个的情况,也绝不至于让人得以如此横行──而且,对手还是熟悉山庄内部设置的,不是内贼是什么?而那弟子尸身之上的剑痕,则完全是那严青的手笔。 

 

想追击已是不及,只能先全心处理好庄中之事。只是,没想到严青居然就是那个近年来新崛起于江湖上的杀手……更没想到他下手竟会如此狠绝。 

 

兰少桦的一剑穿心便罢,可他居然对一个视他如知己的孩子下这种毒手! 

 

让这么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从此成了个不习能武,甚至连提物、行走都无法的废人。 

 

──虽然极不甘心,但以他的医术,要接回白冽予的手足是不可能了。这天下间能救他的,或许就只有那个他们遍寻不着的医仙聂昙了。 

 

然而,这唯一的救星在何处,却是无人知晓…… 

 

好不容易止住了白冽予的血,却止不住他的泪水。因失血而显得极为苍白的小脸挂着无法干涸的两道清泪,茫然的望着那染血的鹅黄帐子,望着母亲失去生命的身子。于扇几般呼唤都唤不回他的注意。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那茫然的眸中,溢满着过深的自责与恨意。 

 

于是于扇明白了。他虽及时救回了白冽予,却救不回他的心。 

 

这孩子,亲眼望见他最信任的「好友」杀了他最敬爱的娘亲。 

 

伤了他的不光是剑,还有那名为「背叛」的事物…… 

 

擎云山庄的八大护卫里,与白冽予最亲近的向来就是于扇。也因此,对于这件惨事,对于白冽予的遭遇,他格外心痛,格外不忍……但在等候白毅杰回来的时间里,他除了帮白冽予擦拭血迹、疗伤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刻下的他,早已无暇去压制消息。噩耗很快就在山庄里传了开。几名地位较高的手下纷纷前来探视,却也只能,叹息。 

 

「冽儿……」 

 

又送走了一波人,于扇疼惜的将目光凝回白冽予身上。他方才才命下人略为清理过现场。为了方便替白冽予治伤,他将兰少桦的尸身平放到地上以白布覆住,并小心翼翼的把那脆弱的身子抱回榻上。那张小脸上的视线因他的动作而有了移转,却仍是紧锁着母亲不放……宽掌不忍的抚上他的颊,想安慰些什么,偏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即使是窗外渐暖的阳光,也散不去这样的沉重。 

 

蓦地,仓皇的足音飞驰而近。于扇闻声望向门口,只见白毅杰的身影一闪而入,而在望见房中的一切之时,怔了。 

 

一阵透骨寒风不合时宜的扬起。兰少桦覆身的白布被吹了翻,露出了那张美丽依旧,却十分苍白的容颜…… 

 

那张俊美的面容在望见的霎时化为惨白。他定定的凝视着挚爱的妻子,良久良久……于扇方欲出言唤他,却见他猛地一口鲜血呕出,下一刻已然不支倒地。 

 

「毅杰!」 

 

见状,于扇一唤因而转为惊喊,正待上前,追着白毅杰赶回来的莫九音已然适时出现接住了那倒落的身子。他将昏厥的白毅杰扶往隔房暂歇,而在安顿好挚友之后,回到了白冽予房中。 

 

这时才有暇仔细看看现场的情况──也,不由得倒抽了口气。 

 

「老于,事已发生我也不想多说。不过你怎能让冽予继续留在这房间?」 

 

将兰少桦尸身上的白布重新盖好,莫九音说着便往榻边走去打算抱起白冽予。可低头一望便是一阵骇然,目光凝向于扇,而后者只能摇了摇头。 

 

「青龙很狠,挑断了冽予的手筋脚筋……冽予本就因那怪病使得经脉欲断未断。结果事情发生,他似乎是为了救少桦而动用内力,又受了青龙一掌,经脉终于承受不住,他的修为也……我只能勉强治他的内伤和皮肉伤,其余的,只怕得要靠医仙聂昙才有可能──」 

 

语调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无力。怎料话还没说完,却见那先前也一片愁容的面孔忽尔一亮,露出了于扇自昨晚以来看见的第一个笑容:「医仙聂昙──你不说我倒忘了!咱们早先一直遍寻不着,偏生就在我回庄的路上遇到了他老人家!」 

 

之前一直惦着山庄的祸事,让莫九音险些忘了路上的奇遇。脸上因而露出了自听到消息以来第一次的喜色。「先前因为急着就请别人招呼他到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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