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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苍下-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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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古怪的军官一道,克利斯由头抬起勇士的尸体,军官还是抬起脚,他们在草丛里艰难地走了一阵,然后就到达一片董草稀疏地空地。
克利斯被吓了一跳,空地只是草叶稀浅,上面摆满了一层尸体,近卫军战士交互叠压,根本看不出牺牲者的数量。
“这……这都是你……”
“是的!”军官点了点头,他把手里的尸体放到尸堆旁边。然后便开始翻动尸体的铠甲和军衣。
“别动他!”克利斯瞪大眼睛,他发出一声愤怒的警告!怪不得这个家伙会来干这件苦差使,扒死人是近卫军军规上的大忌。亏他会有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近卫军上士责备自己真是瞎了眼。
“把剑放下吧……”军官有点不耐烦,他自顾自地翻找死者的尸身。
“最后警告你一遍!”克利斯更加不耐烦,“这是重罪!哪怕你拿了死者一根针。军法院一样会判处你两年以上的监禁!”
“啊!找到了!”军官根本就没理会自说自话地近卫军上士,他在死者身上找到一封信件。信件藏在铠甲最不易受到伤害的后腰部,除了沾染了一些汗水,信封一点也没有受损。
军官将牺牲者的信件递到克利斯面前,“念一念!”
克利斯放低手里地骑士剑,他警惕地瞪了一眼古怪的军官,然后才小心地接过信封。
信封上写着:
“给最亲爱的妈妈,还有罗特亚、西兰德、巴尔婶婶,比尔舅舅耳朵不好,读信的先生请把语速放慢……”
“你也慢一点!”军官有些气恼地瞪了一眼克利斯上士,他从自己地帆布背囊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又拿出插在衬衫口袋里的铅笔。
克利斯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就放慢了语速:
“给最亲爱的妈妈……还有罗特亚……西兰德……巴尔婶婶……比尔舅舅耳朵不好……读信的先生请把语速放慢……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记下来了!”军官连连点头,“接着往下念,地址是哪里?”
克利斯连忙打量信封,“听仔细了!地址是……邦达列省……努西尔城……上克林镇!”
“完了?”军官问。
“等等!”克利斯借着落日的余辉仔细分辨,“地址完了,还有补充!请……请交镇公所的老抄写员……顺便告诉他……如果收到这封信……千万不要告诉玛沙……这说明……这说明……”
“说明什么?信封上写的什么?念出来啊?”
克利斯异常恼火地瞪着军官,“这说明什么?你说这能说明什么?”
军官不说话了!这是牺牲的士兵在战前就准备好了的最后一封家信,收到信却不能告诉玛沙,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玛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女人!一个令一名士兵在万军阵前还要惦念、还要在牺牲之后对其隐瞒真相的女人!
沉默了良久,克利斯终于说话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里……这里字迹模糊了!”
“把它给我吧!”军官已经记好了士兵的嘱托和这户人家的地址,他从克利斯手里取过信封,另一手又从行囊里取出一大捆沾染了血迹的信件。
军官小心地解开捆绑信件的牛皮绳,他把新的一封放在最上面,轻轻拍了拍。最后就像刚刚那样谨慎仔细地把近百封信件重新系紧。
克利斯突然挺立军姿,他对面前这位不知名的军官肃然起敬。
“抱歉!我地冒失和唐突差点败坏了一位值得尊敬的好军官的名声!近卫军上士克利斯重新向您致以军礼,最郑重!最庄严地军礼!”
军官笑了笑。他没有回礼,而是向士官长伸出大手:
“你好克利斯!能够认识3291师的……”
“哦不……”克利斯握住对方地手。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求求您!再也别提了,我的耳朵都快长出茧子了!再说……对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军官面色平静,“加布里约翰特,近卫军上将。见到你很荣幸!”
克利斯握着一位近卫军上将的手,他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是他地错觉还是这个怪人在发疯?难道这就是为最高统帅主持南部阵线的总司令?难道这个独自一人在百里战场上收殓烈士尸骨、收捡烈士书信的人就是近卫军总参谋部代长官?
“向……向加布里约翰特上将阁下致敬!”克利斯只得重新敬礼。
加布里将军回礼了,“谢谢你!你帮了大忙!”
近卫军上士陷入短暂的失神,他目送一位统帅再次步入隐伏着无数英雄烈骨的大平原,直到那个孤单凄凉的背影消失在散射着红光的地平线。
走上一段残破的长墙,狭长的战场一目了然。南边,接近山峦的地方,等待重新建立编制地帝国军人聚成一团,就像簇拥在一起的野燕!
他们唱着军歌。音量高远,从天空到地面!这些可爱的军人为什么要重新整编?答案很简单。他们地军、他们的师、他们的团!他们服役的部队都因大量战斗减员而被取消了番号,他们是英雄!无奈地英雄!他们只能用军歌和威武雄壮的口号来抒发心中的情感。
在中间。眼见地平线上的红日逾发暗淡,只在辽远的天宇尽头露出一条细细的红线。夕阳遍照,横斜的云犹如一面面军旗在天宇上空翻飞。云层屯积如岩石,转瞬之间。绛紫色的云团陡然转暗,变成红褐色,还镶上了金边!像极了圣骑士的铠甲,在人们的视线中闪烁着神圣的光辉。
克利斯上士就在深邃的蓝天遍染金霞的时候走进了死伤聚集点。他端着头盔,牛肉却已冷了,他只能期望自己的老朋友不会抱怨。
像死寂的战场一样,死伤聚集点也安静下来。不过白色的纱帐里还是偶尔传出或粗重或细弱的呻吟。克利斯借着天色勉强摸到十九号医疗营,这里似乎稍稍变了些样子,但总的来说,权且叫做光景惨淡。
营区经受夕阳的一番照射,白色的帐篷、白色的纱幕都变成了紫红色,负伤的士兵就躺在简易担架上,仿佛一叶不动,一树不鸣。在记忆中的那张病床上,克利斯有些彷徨,虎克的身躯似乎缩小了很多,这怎么可能?
“嗨……”
“你好!”
克利斯和躺倒在病床上的伤患打了招呼,他的眼光落在对方的断臂上,那里似乎还在流血,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护士包扎的!近卫军上士向对方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他从胸袋里取出自己的绷带,为这位重伤致残的军人仔细包扎起来!
“好手艺!比那个粗心的乡下姑娘强多了!”伤员发出赞叹。
“是那个穿格子裙的乡下姑娘?”
“对!你认识她?”
克利斯露出笑脸,“她是我们师冲锋引导官的未婚妻!”
伤员点了点头,“怪不得她一直在傻笑,她的未婚夫活下来了对不对?”
克利斯笑着颔首,他捧起自己的头盔,“要不要来一点?红酒洋葱烧牛肉,给凯旋的勇士!”
伤员摇了摇头,他什么都吃不下,有些事情他得仔细想一想。
“你去忙吧!如果你是要找那个浑身都裹着绷带的大块头……我的天!咱们的最高统帅派了十几个人才把他抬上57高地,那里正在举行一个授勋仪式!”
克利斯已经看到伤员的枕边放着一块闪光的金属物,他仔细分辨:
“我的天!这是一块帝国勇士勋章,您是一位大英雄!能告诉你的名字吗?”
“巴西利肯尼尼!”莫瑞塞特王朝的宫廷侍卫长和近卫军上士握了握手。
克利斯起身告辞,他很想看看虎克的绷带上别满勋章的样子。
57高地变作军旗的海洋,这里集齐了参加过卡尔查克特战役的153个师级战斗部队的军旗。
此时此刻,天空犹显微明,黄昏气宇宣昂,地平线上的落日沉去一分,浮在四野间的霞光就后退数里。夕阳从容不迫地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地移动,顾盼着行将离别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
克利斯挤到一个全身都裹在绷带里的壮汉身边,四周都是等待授勋的战斗英雄,可大家一见3291师的士官长,便都陪着笑脸让出位置,这倒不是怕了克利斯,而是对战友的敬意。
克利斯打量虎克,他可没有理会站在队伍前列的最高统帅在高声说些什么东西。
“喂!大块头!我给你带来了红酒洋葱烧牛肉!”
虎克无法向战友的方向转头,他只能指指自己缠满绷带的脖子。
“你吃不下?从屁眼里塞进去怎么样?”
虎克痛苦地瞪大眼睛,在他附近的英雄们已经顾不了场合,他们就在最高统帅训话的时候笑出声来!
克利斯还嫌不过瘾,他又向身边的英雄们摊开手,“大家都负伤了对不对?可有谁和死伤聚集点的漂亮护士订婚啦?大家说说!咱们该不该红酒洋葱烧牛肉从虎克的屁股里塞进去?”
近卫军上士突然发现所有的战斗英雄全都板着脸,他连忙调转头,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面前已经站着那位穿着军便服、不高不瘦、满脸难以置信的最高统帅。克利斯连忙向对方立正敬礼,他倒不是害怕了,而是觉得事情有点荒唐。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掂了掂手里的帝国勇士勋章,他朝近卫军上士回礼:
“这枚勋章,就由你交给虎克吧!看得出……你对你的战友抱有很大的成见!”
克利斯是第一次见到近卫军最高统帅,他固然是激动的、固然是骄傲的!他兴奋得直发抖,又感到沉重的负担。
近卫军上士擎着帝国勇士勋章,他面对虎克,可……他该说些什么?
最高统帅轻轻咳嗽:“感讽——““,“哦对了!”克利斯得到提醒,“感谢……感谢你为帝国所做的一切!”
虎克发不出声音,但他面对战友的时候还是稍稍抖了抖肩膀。
克利斯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对面的好战友,但他又无法组织多么动听的语言。
“大家看!”近卫军上士突然指向西方的地平线。
地平线已经衔住落日,眨眼之间,天地之间的光霞猛然一沉,太阳变成一弯秀眉,眉又变成线,线又变成点——倏忽化为乌有!
泰坦军人举目仰视,世界没有了太阳,光明消逝,山海苍茫,万物忧戚。太阳沉没了!忽然!余光上射,彩霞红芒如万箭齐发,昏暗的宇宙犹如展开一场缤纷的烟火表演。西天天顶,太阳消失的地方一片金黄,云朵、星辰、远天,幻化成剑斧刀枪的光闪,原野、林线、山峦,变身为铠甲鲜明的勇士。
克利斯无声地哭了,他泪流满面!
最高统帅揽住他的肩膀:“这不是你说的吗?等到胜利的那一刻,位列天堂的勇士会为战友降下最为绚烂的晚霞,照耀每个血迹斑斑的面孔,温暖每个激越勇敢的心灵!”
克利斯点了点头,他最后说:
“祖国万岁……”
第三十一集第八章
最后一只瑶鹰带着低弱的响哨在微风里划了一个圈子后,也消失了。卡尔查克特战役获得空前胜利的消息就这样传抵都林。然后,驿马、信鸽、白嘴骡子、黑嘴驴子,所有适合长途跋涉的东西都上路了,带着胜利的消息,走村过镇、上山下乡,渡过河、涉过水,穿过渺无人烟的荒原、穿过沉寂千年的原始森林,再然后……从光明神的视角向下看,泰坦帝国的广大疆域亮起灯火、燃起烟花,随着蜿蜒曲折的国道、省道、驿道、乡间小路,胜利的讯息到达哪里,哪里就响起最炙烈、最牵福、最狂热的欢呼。
教历802年7月22日,也就是卡尔查克特战役大胜之后的第二天,虽然侵略者还在泰坦帝国境内进行着最后的抵抗,但“胜利日”这个称呼已经成为全民族最常提到的口头语。
7月22日,这一天成为泰坦帝国的民族节日,人们为此通常要庆祝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也就是7月29日,这个早晨像露珠一样新鲜。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推开窗,立刻传来一阵高飞的云雀在放纵歌唱的声音。
揭开窗纱,几天的阳光在柳条上撒下一抹嫩绿,花草被尘土掩埋得有些憔悴,宫殿、长廊、喷泉、白色的大理石壁都需要一次彻底的洗涤。
好多天没有下雨,干裂的大地和饥渴的树根早已期待着雨。雨却一直在迟疑。
“又是这么闷地天气!”
这是萨沙伊的声音。
“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是卡罗阿西亚的声音。
“让我再睡一会儿……”
这是阿莱尼斯在抗议。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管是歌剧还是话剧,也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三个女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地话题。
阿莱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睡相可一点也不敢恭维,她地睡裙卷到大腿上。领口和袖口一样松懈,露出雪白的手臂和一边健硕的乳峰:丝棉被在地板上叹息、绒线枕头被女皇陛下夹在两条大腿里喘不过气。还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洋娃娃以古怪的姿势躺倒在女皇身边,这大概是一世陛下地抱枕;洋娃娃的手臂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折断了,要不是窗口透着灿烂的晨光,这个场景只有恐怖的凶杀现场可堪比拟。
萨沙伊站在窗口,她抱着阿卡的儿子。这个小家伙还处在人事不知的年纪,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贾伯丽露宫里的一个禁忌。一度,所有人都以为安鲁的水仙花冠是世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女人,可就是这个女人,她将刚刚生产过的阿欧卡亚女伯爵请出宫殿,甚至不允许女伯爵见一见自己地亲生儿子。
卡罗阿西亚站在安鲁主母的侧后方,她没有穿戴宫廷礼服,身上只有一件普普通通的罗曼式长裙,尽管长裙地布料绝不是市集上买得到的那种,但这条长裙怎么看怎么像修女的袍子。
“拜托你们……行行好吧……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阿莱尼斯瘫在床上。动都懒得动,昨天晚上……前天是这样、大前天也是这样、整整一个星期都是这样!也不知道那些低眉顺目的贵族男女哪里来地勇气,他们在接连数天的庆祝酒会上把帝国的女皇陛下灌得烂醉如泥。让女皇陛下和所有人一样酩酊大罪。萨沙伊把宝贝儿子递给乳母”卜家伙开始哭闹,床上的女皇陛下就发出愤怒的吼叫,一边的意利亚公主就开始默念光明神的祷词……最近一段时间。贾伯丽露宫的一天通常都会这样开始。
大概在九点钟前后,女皇陛下洗漱完毕,她带着黑眼圈,脚下轻飘飘的,出门要靠萨沙扶持。卡罗阿西亚一向对阿莱尼斯混乱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作息时间嗤之以鼻,这位意利亚公主的日程就像都林天文台的报时一样准确,等到帝国女皇和安鲁主母相携进入宫殿会客厅时,她已作完了早祷,还和一位非常有名望的主教大人修完了上午的神学课程。
贾伯丽露宫最主要的一间会客厅独立于宫殿建筑群之外,是一座六角形的对称体阁楼建筑,它濒临人造湖,由一条嵌满风景画的长廊连接皇室成员的日常生活区。从六世纪开始,这座造型美观的会客厅就被叫做“彩砖阁”名副其实!大厅的地板、天花板和墙壁都是用法兰进口的彩色玻璃砖装饰的,进入其间,五彩光晕和艺术大师创造的视觉效果会给人如梦似幻的感触。
每天,帝国女皇陛下和两位摄政王后都会在彩砖阁滞留很长时间,贾伯丽露宫在战争期间已然成为临时陪都,泰坦帝国的各方贵戚名流齐聚于此,他们争相谒见正于此时此刻主宰国家部分现实的三位高贵的女性。
从“胜利日”开始,皇室书记处安排的谒见名单就已排上数千个家庭和政府官员的姓氏,有人为女皇算了算,若是和名单上的人都见一见——需要半年之久。
大领主、大贵族、行省一级的政府官员自然排在最前头,但人们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胜利日”之后,日常的谒见就转变为送礼的风潮,而这也是泰坦人的一项传统。一待帝国赢得一场战争,皇室自然会对帝国的特权阶级加以一系列的封赏和减免赋税之类的政策,而帝国的特权阶级自然不会白拿皇室的好处,毕竟战争胜利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所以他们就得准备丰厚的礼品敬献给皇室,表示礼尚往来的意思。
阿莱尼斯代表皇室收纳礼物,萨沙伊代表她的丈夫收纳礼物,泰坦贵族在这次大胜之后要较往常付出双份的礼品,抱怨归抱怨。可人们都知道给安鲁家族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地礼物绝对省不得!
很有可能……再进一步说就是百分之百地确定,如果安鲁家族有需要的话,莫瑞塞特被新的王朝所取代将是必然地。
送礼也就罢了。切忌搬弄是非!无论是帝国女皇还是安鲁主母,她们都讨厌虚情假意的势力小人。最开始地时候。有些大贵族在明里称颂皇帝陛下,可一转身,他们就在暗地里把一份价值连城的礼物送到萨沙伊独居的宫殿。这些人不知道,安鲁主母把他们的名字记了下来,然后直接交给阿莱尼斯。阿莱尼斯丝毫不介意,只是找到机会就把这些人从她的宫殿里赶走时间一长,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谁都知道女皇陛下和安鲁主母是站在一个位置上地,于是隐藏在两个女人身后的那个男人就更加突出。借由前线战场上的伟大胜利,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泰坦帝国各个阶层的声望与日倍增,无论是贵族家庭还是平民家庭,人们都把摄政王殿下的戎装像放在光明神旁边的位置,就连一些历史悠久的教堂也是如此,泰坦的主教团和各种神教机构忙不叠地巴结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很怕在某个方面没有想到或是落于人后。
这种崇拜积累到一定程度。在“胜利日”之后的一个星期,也就是今天,教历802年7月29日!女皇陛下、安鲁主母。甚至包括不太过问政务的意利亚公主,她们一进“彩砖阁”就察觉到会客厅里地气氛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一开始,照例是应邀而来的大贵族言辞恳切、情绪激动地陈述一遍千篇一律地贺词,这种贺词大致分为两部分。人们先说帝国的最高主宰者是多么多么明智、多么多么伟大;再说他们做臣仆的是多么多么忠诚、多么多么勤奋;最后就是讨赏送礼物!
到今天,阿莱尼斯已经算是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她早已听闻贾伯丽露宫孕育地风雨和有心人刻意修饰的危险局面,而今天,她终于见识到了!
一位来自拉布波的老公爵排在当日谒见名单的第四位,他没有祝贺胜利、也没有带来礼物,这个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老家伙颤颤巍巍地说:
“请女皇陛下考虑退位!皇统将由安鲁家族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继承!”
※※※※※※※※※※※※※※※※※※※※※※
语惊四座!
可仔细看看,除了女皇身边的近侍,在场的人在听闻这句颠覆一切的话时都没有显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连安鲁主母也算在内了!
阿莱尼斯望了望萨沙伊,她就知道小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把她从床褥上拖下来,这说明萨沙伊一定已经听闻消息,而她或者是安鲁也已打定主意不会在这种时候给莫瑞塞特皇室任何帮助。女皇陛下想到这里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过去一向是皇室联合大贵族打压安鲁,而现在,位置完全倒过来了!
阿莱尼斯转回头,她望着突然发难的南方贵族……一定是南方贵族!这没有半点可怀疑的!
“为什么?”女皇陛下问了一声。
来自拉布波的老公爵眨了眨昏暗的眼珠,他也在琢磨!为什么?女皇陛下为什么要退位?为什么要由安鲁家族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继承皇统?
难道要说这是众望所归?难道要说这是千万泰坦国民共同的要求?
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这是胡扯!挟着卡尔查克特战役的胜利,制造莫瑞塞特皇室退位的舆论是南方贵族集体早就议定好了的!女皇一天不退位,首都贵族就能继续霸占中央政府的要职,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也有足够的时间协调各个方面的利益归属,这在一部分南方贵族看来是极为危险的,他们既然有机会代替首都贵族重组政府,为什么要和其他人分享新政府的利益呢?
“这是众望所归!这是千万泰坦国民共同的要求!”老公爵想来想去,他只能这样说。
“是吗?”阿莱尼斯冷冷地笑了笑,她好象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对于莫瑞塞特皇室可能面临的处境,她和自己地丈夫早就商量过。而事情也像奥斯卡分析的那样,南方贵族果然又生一计。他们等得不耐烦了!
“确实如此!”老公爵硬着头皮回答女皇陛下,但他知道自己的说辞根本没有立足点,摄政王殿下地声望与日俱增。但这并不表示泰坦人都希望由他做皇帝,即使国民又这种要求。也只是南方贵族刻意挑唆的结果。
阿莱尼斯从自己地书记官手里取来一份文件:
“皇朝更迭并不是一蹰而就的事!我会慎重行事、我的丈夫也会慎重行事,我们希望泰坦子民一样能够慎重行事!所以……这是发布全民公决的动议,只要得到贵族元老院的批复,帝国就可以对皇统地归属进行全民公投!但战争还没有结束,即使贵族元老院签发了这项动议。公投在各地施行的时间也要在帝国军人彻彻底底地把侵略者赶出国门之后!”
女皇陛下微笑地打量着面相难堪的老公爵,“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老公爵向帝国女皇施礼之后便乖乖退到一边,看他的样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按照和丈夫的定议,阿莱尼斯轻松地赢得了一这阵,可她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也许南方贵族会有妥协的一天,但绝不是现在!由于不久之前那场不算彻底的兵变和卫国战争,现在的泰坦帝国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权利真空,这对抱成团地南方贵族来说是一块根本无法放弃的大肉肠,是把肉肠一口吞掉划算一些?还是用刀叉把肉肠切成片再分而食之?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南方人把目标定得太高。他们一时之间还无法转换思维方式,其实……若是按照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地设想,泰坦帝国就应该由各方贵族分担现实利益。南方人的做法并不聪明,他们只会把事情弄糟。
既然南方人只会把事情弄糟,那么对付他们就是迟早的事,至少首都军情局已经按摄政王的授意。将报复和一系列暗杀活动、抓捕活动提上日程。尽管这些活动还被限制在一个很小地范围内,并没有深刻触及南方贵族的权利阶层,但作为警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经异常清楚地透露出他的意愿:吃的我的给我吐出来、欠的我的给我还回来!不是不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白了就是:不聪明的都他妈给我聪明起来!要不然……
按照帝国摄政王一贯的作风,他要杀你,一定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来就不喜欢拐弯抹角。
7月29日,彩砖阁响起要求皇帝陛下即刻退位的呼声,消息一经传出自然在纽卡索斯城和贾伯丽露宫引起轩然大波,宫殿和城市中的各个角落都有人在谈论:“要变天了吗?”
泰坦中东部地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干旱终于在这天中午得到缓解。雨云来得很快,从北天之底喷涌而出,半个小时之内就占据了视野所及的全部天地。穹苍低垂如灰色的雾幕,柳树和花草在强劲的东南风里摆得像重症患者。
人们说,一定是一场暴风雨!错不了的!
从车上跨下,急雨如两座营垒之间交换的乱箭,立刻打湿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衣服。带着满腔的愤怒,泰坦帝国的现实主宰者奋疾地走进他的临时指挥部。
近卫军前敌指挥部设在一座刚从侵略者手里夺回来的小镇,急雨如骤,黑沉沉的小镇在死寂中透露出百年如一日的古朴,若是换句话说,形容其为破旧也不为过。
一口气走进镇长家的铁艺栅栏门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见到了聚在一起高级军官。现在可看不出这些面相憔悴的人就是为神圣泰坦打赢大决战的指挥官们!他们的军服皱皱巴巴、状似一个星期都没洗过:
他们脸上满是胡茬,状似一个月都没修过。不管军容多么邋遢,他们的精神是饱满的,特别是在面对最高统帅的时候!
摄政王殿下向后一挺背,雨披就落进勤务官的手里,他露出一身脏兮兮的元帅制服。
镇长家的厅堂里响起一片军靴撞击的声音,奥斯卡向军官们回礼,然后他就率先步入用些旧家具拼凑起来地议事大厅!说是议事大厅……
比起某些私人沙龙的舞厅还要小很多。
镇长的会客室装不下陆续赶到小镇地战地指挥官们。很多人只得在屋檐底下找了一个栖身之所,男人们交换着卷烟,为数不多的雪茄必定是抽完了。军人地低沉嗓音混在淅沥的雨声里。偶尔会有一声大笑,听上去特别刺耳。但动听得很!
烟草和水雾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加上男人的汗味,地板上没有干涸的血味儿!不是说过吗?小镇是刚从侵略者手里夺回来地,在一些视线难及的地方还躺着鬼子兵的尸首。
奥斯卡在镇长家的书房听取了各个纵队司令的简报,简报无非是哪个军包围了多少敌人、又有多少敌人从包围中逃脱!专门有参谋官为最高统帅在战术地图上标记了所有于简报中出现过的部队。等到简报结束时再一看!哦啦!奥斯卡的头像被马车碾过一样疼!
大范围的长途奔袭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在南起多摩尔省省界、北至肖伯河中上游流域、面积为30万平方公里的交战区域,散落着泰坦近卫军的230个师!这些部队属于南方集团军群、属于首都战区和中东部集群、属于斯坦贝维尔方面军和贝卡方面军、属于红虎和水仙骑士团!
按照战术地图上描述地位置,奥斯卡只能说,乱了!完全乱了!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泰坦帝国的武装力量最高统帅没有可能同时控制230个师在30万平方公里地国土上进行作战,由于命令的延迟、由于侵略军的分散突击、由于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在长途奔袭追击地过程中,纵队找不到军、军找不到师、师连所属团的位置都搞不清!
大概是在最初的两天里,最高统帅坐镇的前敌指挥中心联系不到一个纵队司令。无计可施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只能派出所有的通讯官,命令各个纵队都必须在固定位置上设立战时临指,以便统一部署。
调配战争资源!
又过了两天,混乱的战场局面得到一些好转,可仅仅是一些而已!
至少各个纵队都已上报了作战坐标和所属各级战斗单位的位置。
结果呢?新鲜出炉的战场演示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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