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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正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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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何必跟凡人计较?唉!她入了人界太久,沾染上俗世的习性,既不清心,又将她的道行拉得往下沉沦,她一定得离开人界了。
  虽然她不明白裴迁和陆岗的“父子”关系,但这真的不关她的事。陆岗劫数未到,她抓不了贼也是天意,不必跟裴迁呕气。
  “大概一天就会消肿。”裴迁终于抹完药膏,语气歉然,放下她的手,再为她拉直袖子。
  “好了,我回家去了。”胡灵灵刻意不看他,大跨步往前走去,爽朗地一挥手。“你别送,别跟来,千万别跟来喔。”
  别了,从此跟大个儿没有牵扯,她不回头,不再去想,快步离去。
  冷风扑来,像刀子似地划割她娇嫩的脸庞。真是见鬼了!她往西走,这寒冷的东北风怎么老往她前面刮过来?
  人的两只脚实在太慢了,她立刻就想变回大红狐,纵放四蹄加速奔回姑儿山,可是……心里的罣碍让她回了头。
  她猜对了,裴迁果然远远地跟着她,见她停下,他也停下。
  唉,以他“大侠”的作风,势必要护送她安然返家才会罢休。
  她扭回身子,继续疾走,却刻意往山里走去,准备用掉他。
  她的速度很快,但她能感觉他的轻功也很快。山雨欲来,青山苍茫,放眼看去,尽是寂静的山头和掉了黄叶的枯树,不见飞鸟走兽,更不见人影,仿佛这片大地只有不知为何而疾走的他们两人。
  她心中生起许多杂念。明明可以施法让他忘记她,从此各奔西东,她却让他猛追,是仍然放不下他捏她的气恼?抑或……不忍见他的孤独?
  不,他那么一个大个儿,随便往任何地方一站,那高大魁梧的身躯都很占空间的,他一个人都有她两个人大了,怎么会孤独呢?
  然而,身形再怎么大:心还是只有一颗,人也是只有一个;天大地大,再大的大个儿也显得形单影只,更别说他身体里面那颗小小的心了。
  他的心似乎是封闭起来的,没人知道他的心思……
  唉唉唉,她干嘛在帮他为赋新词强说愁呀!
  细细凉凉的雨丝飘拂过她的脸颊,她甩甩头,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从袖子里摸出一柄纸伞,打开,正好挡住倾盆而下的大雨。
  大雨来得正好,天色也暗了,阻断了周遭视线,她正考虑是直接变为狐身淋雨回去呢,还是等大雨稍停再走——
  “哇啊!”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吓得她尖叫。
  “雨势太大,得找个地方躲雨。”裴迁接过她的伞柄,左手自然搂住她的腰,微一使力,带着她往前走。
  “喂喂!我躲雨躲得好好的,你来抢我的伞呀——”
  胡灵灵住了口,抬眼一瞧,她仍躲得好好的,裴迁将整个伞面往她这边遮去,自己大半个身子却露在外面。
  初冬的雨,带着冰寒的针刺痛感,她虽然躲在伞下,但因风强雨大,不免还是感觉寒雨冷冽。
  雨水冲刷,脚底山路一下子变成烂泥巴,她却足不沾地的让裴迁抱着走山路;她的脸抵在他的胸膛,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还满舒服的——嗯,她很好心的,就成全他英雄救美的心意吧。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几乎快睡着了,裴迁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暂时在这山洞躲雨吧。”
  她睁眼一看,差点哑然失笑。这哪是山洞!不如说是两块大石头的接缝凹洞,堪堪只能容两个人挤身进去。
  天黑了,整座山轰隆隆地下着大雨,谅裴迁功夫再好,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躲雨了。她笑着挤进山洞,再拉裴迁进来。
  “喂,再进来一点啦,别淋湿了。”
  裴迁为了不让身后的包袱和长剑挤到她,只好挨在她身边,手上仍撑着油纸伞挡住雨势,忧心仲仲地看着黑暗中的大雨。
  “胡姑娘,你还好吗?会不会冷?”他转头问道。
  胡灵灵正待回答不冷,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在黑暗中露出一抹作弄的笑容。“如果我说会冷,你要如何?”
  “以你的内功修为,调息运气即可保暖。”裴迁一本正经地道。
  “人家的内功在赶路时都耗尽了。”她故意倒在他身上,哀怨地道:“呜,天这么黑,雨这么大,人家又饿又冷,你说该怎么办?”
  “我包袱里有饼。”裴迁略为迟疑。“恐怕都淋糊了。”
  “你那是猪油煎饼,我才不吃。你忘了呀,我吃素。”她又唉声叹气地道:“这里黑漆漆的,我好怕。哼,要不是躲你,我何必走山路!都是你啦,我根本不用你保护,你却跟来,人家——”
  “胡姑娘,得罪了。”
  “哎唷!”她正说得头头是道,怱然他的手臂就绕过腰际,大掌按上她的后背,源源不绝地灌注内力,两个人也更紧密地贴在一起了。
  “我用内力保护你,支持你的体力。”
  “呵。”原来这就是他为她御寒的方式。
  胡灵灵贴着裴迁热呼呼的身体,嘴角扬得老高;她就是想看这个过度正经的大个儿会如何“保护”她。
  微小的疑团在心底逐渐发酵变大。若不是她,他对其他姑娘也会这样吗?嗯,应该会的。这人有浩然正气,喜欢济弱扶倾……然而,再怎么正义凛然的大侠,能否抵挡得住生而为人最原始的天性?
  雨水沿着山壁流下,像是在洞口冲就一道小瀑布,她暗念咒语,布下结界,让小瀑布离开两尺许。反正乌漆抹黑的,裴迁也看不到。
  “将伞扔了,这雨水打不进来。”她娇嗲地道。
  裴迁稍微拿开纸伞,确定雨水不会溅湿他们,才将伞放下。
  “你哪来的伞?”他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明明见她两手空空。
  “捡到的。”她随便回答,故意抖动身子,不胜娇弱地道:“裴迁,别管伞了,人家好冷喔,我想躺下来,可这洞好小,叫我怎么睡?”
  “我扶着你,你尽管睡。”他另一条手臂也环抱过来。
  “嘻。”她放松了身躯,更往他怀里蹭去。
  她很得意,真是一举两得,既能试探人心,又能为自己取暖。
  什么法力都抛到一边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畏寒姑娘。
  他的内力透过指掌,缓缓地流遏她的全身,就像一股细长的温热流水,温柔地抚按她冰凉的肌肤;而他天然会发热的胸膛,她已经“用”过很多次了,这回她更食髓知味,刻意将半张脸蛋钻进他的衣襟缝里,深深吸闻他男人独有的阳刚热气。
  这是什么感觉?记忆悠悠,五百年流逝而过,她竟然找不到类似这样的回忆。
  当她还是一只幼狐时,她和兄弟姐妹挤在一起吃娘亲的奶;或许,她曾感受过温暖,可她爹嫌弃她的大红毛色,将她叼起,丢在一旁受冻。
  她曾抱过自家小弟,那时她将他从猎人的陷阱里救出来,他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幼狐,才出生一个月,淋了一夜的雨水,冷冰冰的,她抱了他整整一日,又施咒又灌药的,这才让他恢复了体温,从此跟着她修行。
  当她变身为人时,目的只是为众生奔走,积她的功德,即使身边经历过无数的人间男女,但她只看到他们的软弱、贪婪、病苦,她从来不知道当人有什么好。
  她没想到,人有血有肉,是热呼呼的,在这个寒冷的山中雨夜里,能给予她全然的温暖和安心。
  她怀疑自己是否着凉了,不然怎会如此冀求他的热度?
  “裴迁,我身体是不是很冷?”她抬头问道。
  她吹气如兰,直钻他的鼻孔,他绷紧了嗓子,回道:“不。”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好像想咳嗽?”她喊声糟,他可别又生病害她损功德,当下便伸手抱住了他。“你帮我取暖,我也帮你取暖。”
  “胡姑娘。”他的声音更紧绷了,大大喘了一口气。
  “咦,你下面?”
  两人紧密相贴,几无缝隙,他突然跑出来的硬物让她吃了一惊。
  转念间,她立刻明白那是什么:心里却无试探成功的欢喜。
  她悠游人界,除了行善做功德,也喜欢处处试探人心,藉以证明神仙绝对是比人高明的;她以同样的目的试探裴迁,就是想揪出大侠的弱点,更想证明世间没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凡人的本性皆是低劣的。
  可证明人是卑劣的又如何?他本意为善,却让她试探扭曲,硬是将他转变为见色心起的登徒子,她这种操弄人心的神仙又高明到哪里去?
  她仰着脸,注视冷汗涔涔的他;她知道,他在克制自己的欲念,没有男人温香软玉在抱还能无动于衷,正气大侠也不例外。
  她快意了吗?不,她一点也不高兴。
  她放下双手,打算向后退一步,但后面的山壁挡住了她。
  “我很抱歉。”裴迁察觉她的退避,立即跨出山洞。
  结界只能挡雨,不能挡他,她眼睁睁看着他跑进大雨里。
  果然是个正气凛然的大傻瓜!雨水又冷又大,他的衣裳一下子就淋得湿透贴在身上,头发也披散下来,看起来十分狼狈;她轻叹一口气,捡起纸伞,走进大雨里。她的功德要紧,千千万万不能再让他闹出病来。
  “喂。”她拿指头戳他的背,突感一股强烈的力道从他身上鼓动而出,将她震弹了开来。
  吱!在她被摔成肉饼之前,她本能地旋身打滚,变回大红狐,再以四脚稳稳地落下地。
  臭裴迁!死裴迁!去你的裴迁!没事拿什么内力震人?她双眼瞪得大大的,张牙舞爪,很想上前咬他一口。
  算了,老娘不吃荤。她转身奔离而去。再见!她要回姑儿山修行了。这回她真的真的真的永远永远永远……离开大个儿了。
  跑进滂沱大雨的那一刹那,裴迁觉得自己好卑劣!
  她畏寒发冷,寻求他的帮助,他怎能对她生起非分之想呢?
  上回她帮他治病时,娇嗔地要他还她清白,在那个当下,他唯一浮现的念头就是娶她。
  他想不到其它方法可以还一个他抱过、摸过的姑娘清白,他是真的打算娶她,即使她泼辣任性,即使她大胆豪放,即使她过于艳丽妩媚容易招惹男人,即使她不像是一个好妻子……
  他想要一个家。
  娶妻生子,安定生活,这是一个多么平凡的心愿,多少人就这样度过一辈子,唯独他从来不敢想。
  若她答应嫁他,他发誓,他一定会疼惜她、真心待她;她喜欢唠叨,他会忍着;她爱任性乱跑,他就跟在后面保护她——只要她愿意嫁他。
  呵,明知她逗弄他,他当时怎么就认真了?而且在刚才的黑暗拥抱里,他甚至痴心妄想因此让他名正言顺地娶她为妻。
  可恶!卑劣!无耻!他在雨中痛骂自己,他是想女人想疯了吗?
  他愤怒!他激动!他无奈!他有满腔说不出的郁闷,想喊,喊不出,想哭,没有泪,在漫天倾泻而下的大雨里,他体内奔腾的真气不断窜流,他就像一只鼓胀的皮球,若不出掌宣泄,必会气血爆裂而死。
  蓦地,全身真气从背后迅速流出,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他而弹开,同时也完完全全承受了他巨大无比的真气。
  “胡姑娘?”他震骇万分,立刻回头。
  晦暗的雨夜里,隐约看到泥地掉着一把伞,他再往洞里摸去,里面没有人。
  “胡姑娘,你在哪里?”他一颗心提得老高,深怕她被他震飞了。
  他开始搜索,急欲找她出来,怕的是她已伤重到无法回应他……他心情陡然失落,感到极度空虚,万一她怎么了,他会愧疚一辈子。
  “胡姑娘!胡灵灵!胡灵灵!”
  他拚命呼叫,从山洞附近找起,越找越远,越走越惊心,一会儿怕错过她,一会儿怕她掉进山沟,种种胡思乱想不断涌现,让他难以平静,加上夜黑大雨,山径泥泞难行,任他武功高强,几次也差点滑倒。
  “胡灵灵!”他以内力传声大喊,希望她能听到。
  听到了!
  大红狐停下四蹄,仰头倾听,没错,是在叫她。
  她定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奇怪,她为何踌躇?不是向前,就是回头。想回家就往前跑嘛,怎么她就像被钉子钉住似地不动了?
  唉!既然踌躇,表示她并不那么急于回家……那个笨裴迁呀,他凡人的视力如何在黑漆漆的山里找人?别掉下山谷就阿弥陀佛了。
  转念之间,她变回了人身:心情很懊恼,却又有着莫名的期待。
  “喂!你呼喝什么?叫魂啊?”她往回走,也大声呼喝。
  “胡姑娘!”裴迁惊喜地循声跑来。
  “不是我还是鬼吗!”她没好气地叨念道:“你前头有树啦,小心撞得满头包。这林子像个迷魂阵似地,真不是人待的。喂!别撞过来。”
  “真的是你!”他闻声辨位,站到她面前,想要伸手摸她,但还是忍住了,不敢去碰触她,又赶紧问道:“你没受伤?”
  “我好得很呢!可刚才差点就被你震死了。”她抱怨连连,不吐不快。“你呀,练功好歹也说一声,别动不动就震出内力,要是有只狐狸从你身边跑过去,不明就里被你震到阎罗王那边去,你可就造杀业了。”
  “你没事,很好。”裴迁没理会她的说教,只是不断地搓着手掌道:“没事了,很好。没事就好,很好,非常好。”
  高兴成这样?胡灵灵瞪住难得语无伦次的他。老天又没打雷劈他,怎么他好像变得痴痴呆呆的?
  咦?他在笑?咱不苟言笑、只会皱眉头的裴大侠冲着她笑?
  天哪!一定是她被大雨淋昏头了,她要回山洞躲雨去了。
  第四章
  雨过天青,长空一碧如洗。
  “狐狸狐狸爱乾净,最恨俗尘掩清灵,哎哟哟,行路难呀路难行,冷雨夜呀雨夜冷,为谁辛苦为谁忙,只为早日上天庭哟上天庭。”
  胡灵灵泡在溪流里,卖力地搓掉身上的泥巴。她喜欢身为大红狐时的一身艳红毛色,也喜欢身为凡人肉体的白嫩肌肤;她爱美,爱乾净,纵使天气再冷,她也要将自己洗得一尘不染,美若天仙。
  “胡姑娘……”裴迁的声音传来。
  “啊!”她整个人缩进了水里,惊天动地大叫道:“不要过来!去去去!偷看姑娘洗澡不怕眼睛长疮啊?你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我没看。”
  “你没看?”她探出头,伸长脖子张望,那大个儿站得老远,背对溪流,也不知是否倒退走过来的。“那你叫我作啥?”
  “你的衣裳湿了,我帮你拿去烤乾。”
  “不用,晒乾就好。”她故意泼出水声。“你去忙你的,别过来喔。我也是有功夫的,你过来我就将你震到十万八千里外。”
  水声哗啦啦,嗲声呱啦啦,裴迁站了片刻,不敢违背她的意思,便走回烤火处,将搭在木架上的烤鱼翻转过来。
  他无法理解这位胡姑娘,内力时有时无,武功忽强忽弱,有时强悍泼辣,有时弱不禁风;昨夜冻得簌簌发抖,今早却跳进冷得快要结冰的溪水里,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他不自觉地加添柴火,让火势烧旺些,旁边的铁锅汤水也沸腾了。
  娇甜的歌声飘了过来,她总是爱唱有关狐狸的山歌,他听得不真切,但他羡慕她爱唱就唱、爱说就说、爱骂就骂的爽直个性。
  若他能有她一半的开朗,或许他就不会猛钻牛角尖,他可以看开,让自己海阔天空,像头上这一片朗朗青天……
  “哇呜,你在烤鱼?”胡灵灵款款摆摆走过来,一看到烤鱼又嚷道:“我不吃,我吃素的,讲好多次你都忘了呀。算了,我也不饿。”
  “我煮了一锅野菜汤,这里也采了一些果子给你吃。”
  红的紫的橙的黄的绿的各色树果子摊在帕子上,令人垂涎欲滴。
  “哈!”胡灵灵双眼绽亮,原本噘起来的小嘴转为惊喜。“这座秃山还能找到果子野菜,难为你了。裴迁,你真好!”
  “你先吃果子,这汤先放着,凉些再吃。”他刻意不看她,拿开小铁锅下头的柴火,丢进火堆,一股火苗窜升而起,烧灼木架上的烤鱼。
  “你随身带着铁锅哦?呵,还有勺子。”
  她好奇地蹲下来,左手抓起果子啃着,右手拿木勺子搅了搅菜汤,里头都是她所熟悉的山菜和野菇,她不禁佩服起这个会作菜的男人;瞧他用几块石头架个灶,小铁锅摆上去就开起饭馆了。
  “不是每天都碰得着客栈,荒郊野外就得埋锅造饭。”他取出一个小油布纸包,用指头捻出一小撮细白的盐,往汤里撒去。
  “盐!”她乐坏了,勤快地搅拌菜汤。身为神仙,呃,半仙啦,她还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偶尔也要摘果吸露充饥,常人嫌为清淡的素菜,对她而言已是绝顶美味,免不了嘴馋,多吃几口。
  而且还是冒烟的热汤!打从昨夜起,她就喜欢上会发热的东西了。
  她兴匆匆舀起一勺子热汤,咕噜一口吞下肚。
  “小心烫!”他警告不及。
  “果然烫。还是等会儿吧,呼呼。”她吐出舌头,猛从嘴里吹气。
  她不停地拿手掌瘘风,柳眉微蹙,懊恼的神情倒显娇俏,那小巧软绵的小舌红滥滥地诱引着、蛊惑着男人的心志。
  裴迁定下心神,别过视线,看到了打开晾乾的油纸伞。
  纸伞骨架坚实,画工精美,几朵荷花开在伞面上,令撑伞的姑娘有如亭亭玉立的红荷,既清纯又明艳……荒山里捡得到这么好的伞?
  他觉得困惑,再望向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了,她昨天穿的是红色劲装,现在怎么换成了一身飘逸的红绸绣荷衫裙?她明明没带包袱的。
  还是他记错了?他能说出对方的武功招式,但对姑娘的衣裳首饰却是毫无概念,遑论记得住脸蛋模样,他甚至记不得她一再提及对他有意思的于怜香;许多他曾救过、见过的女子,都如过往云烟,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唯独红红火火的她,太过抢眼,太过惊世骇俗,太过走入他的生命。
  “喂,裴迁,你身上只有这些东西啊?”胡灵灵忙着吃果子,也忙着看他晾晒在石头上的事物。
  “就这些。”
  他身无长物,一只皮水壶,一条包袱巾,一套换洗衣裳,两条巾子,两双袜子,三只必备药盒,一支木勺,一双筷子,一只小铁锅,一包盐,偶尔添加一小袋米或耐放的硬饼。
  “还有这个。”她拿起他的长剑,身子差点失去重心。“好重。”
  他本欲起身,但见她很快就站稳,也就忍下扶她的冲动。
  胡灵灵平举长剑,先是仔细欣赏剑鞘上古朴的纹饰,接着握住剑柄,缓缓抽开长剑,剑身滑出剑鞘,精光乍现,发出嗡嗡剑鸣之声。
  她惊奇地倾听那绝世之音;长剑出鞘,回声更是不绝于耳。她再顺势持剑比个招式,剑锋白光流转,彷如划过一道明晃晃的流星。
  “好锋利!”她还没看过大个儿拿这把剑砍人呢,不知上面是否沾过血,她可别沾到死灵的秽气了。
  她赶紧收剑入鞘,放回原处,呵着被森寒剑气所波及的冰冷手掌,问道:“这么大的一把凶器,你背来背去不嫌累吗?”
  “不累。这是教我武功的长辈送我的。”
  “就是要你叫他爹的陆岗?”
  “不是。”
  “那是谁?”
  裴迁盯住火堆上,将烤熟的鱼拿下,一口也不吃就插在泥土里。
  “你去喝汤,我打个盹休息一会,然后我送你回家。”
  “喝汤喔。”胡灵灵舔舔唇,笑逐颜开。
  裴迁眼里只看到一团火跑来跑去,他用力甩去杂念,不让那团火燃烧他的心,毕竟,她也将会成为他记忆里的过往云烟。
  捡了一块平坦的大石,他躺卧下来,两臂叠在脑后当作枕头,双眼望向乾净得不掺一丝杂质的蓝天。
  天高地远,凉风悠徐,他闭上眼,让自己暂时离开尘世。
  “裴迁,这汤好鲜甜,你什么也没吃,吃一口啦。”
  “胡姑娘!”他猛然坐起,看着伸到他下巴前的木勺子。
  “吃啦。”胡灵灵笑咪咪地送上菜汤。“我也没见你尝味道,撒的盐恰到好处,以后你娶妻了,一定会帮忙烧饭。”
  那勺子几乎塞向他的鼻孔,他只好一口吞下去,算是对她有了交代。
  “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啊,那你躺下去。”她抱着小铁锅,又舀起一勺菜汤吃着。
  他僵着背脊,就是躺不下来。她的香气萦绕身边,她的笑语钻入耳际,她还拿他吃过的汤勺……不,她先吃了,他吃到她的口水了。
  “想躺就躺,我又不是没见你躺过。”她盘腿坐到石头上,灵动的丹凤眼瞟向他,娇笑道:“放心,我忙着喝汤,没空欺负你。”
  他还是坐得直挺挺的,眉眼嘴角绷得紧紧的。
  她喝了一口汤,看他一眼,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心气。
  好人有清气,坏人有浊气,大个儿的气却是乌烟瘴气,将他的本心都遮掩得看不见了,也蒙蔽了他眼前的道路,教她看了也跟着气闷。
  要帮他清除瘴气吗?他帮她摘果煮汤,她是否该稍微报答他一下?
  可他没向她求,没送上鲜花素果,更没奉上香火钱……她玉姑仙子又不是吃饱没事干——唉,是啦,就是他让她吃饱的。
  算了,当作是做功德,她得将大个儿从迷雾中拉出来。
  “陆岗不是你亲爹,你不想叫他爹,对不对?”她又引出问题。
  “嗯。”
  “可你也不想看他走入绝路,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嗯。”
  “你生父本姓裴?”
  “不是。”
  呼!她好累,这样一问一答是要讲到哪年哪月?
  “你从头说给我听,好吗?”她是可以读他的心识,但她下想耗费法力,更想让他一口气讲很多话,这人闷太久了,得让他抒解一下。
  “讲详细一点。”她又提醒,微笑道:“慢慢讲,把你所有能讲的词儿都搬出来,我慢慢听,天色还早,不急着赶路。”
  笑语盈盈,嗓音柔腻,他望向这张绝艳娇容:山头猛地一跳,彷佛所有埋藏的情绪皆从心底汩汩流出,不断地流进她清澈了然的眸子里。
  他被她媚惑了吗?
  十年前,那时候没有裴迁,只有虎背山上的陆克舟。
  虎背山集结众家英雄好汉,其实就是个强盗窝;但,盗亦有道,平时他们种田放牧,自给自足,遇上了贪官恶商,这才会不客气地大肆掠夺。
  在十八岁的陆克舟心目中,他的父亲陆岗是最睿智、最冷静、像是神明一样崇高无上的人物。他敬畏父亲、孝顺父亲,期盼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像父亲那样英明神武的大当家。
  相形之下,教他功夫、读书的二当家焦驯反而比较像是慈父,他有什么事皆找焦二叔,焦二叔也当他像儿子一样疼爱。
  年轻的陆克舟跟了父亲叔伯们干了几票,仍然不明白世俗所谓的好与坏、是与非、正与邪、善与恶,虎背山上的一切就是他所认知的世界。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他根据父亲的目标,拟定一套攻打抢劫策略,准备呈报父亲,来到了父亲房门边,却听到了里头的吵架声。
  “大哥,你不能叫克舟去劫贡银,这是去送死。”
  “该让他出去见识一下,增长他的胆识。”
  “这批贡银是要用来买粮赈灾!”焦驯语气急迫。“护卫的兵力比以往增加好几倍,这不是克舟所能应付的。”
  “这就考验克舟的能力了。”陆岗气定神闲,好似不关己事。
  “这两三年来,你根本是走偏了!”焦驯越说越气。“你要劫货也就罢了,还赶尽杀绝不留活口。穷村子都没饭吃了,你也抢得下去?你逆天行道,这是将虎背山带向死路!”
  “这里谁是大当家?”陆岗眼神冰冷。
  “是你!”焦驯握紧拳头,直直怒视这个丧心病狂的大当家。“你的决定,我听命便是,可是……克舟是你的儿子啊!”
  “他不是我儿子。”
  “他好歹也喊了你十八年爹,你难道对他没有感情吗?”
  “只要他是那厮的杂种,他就该死!”
  “你当克舟是你报复的工具?”焦驯恍然大悟,又惊又怒。“你知道这回贡银由周破云押送,这才叫克舟去劫贡银,而且绝对会失手?”
  “没错。”陆岗神色更冷酷,拧出邪恶的笑容。“抢劫贡银,唯一死罪,我要周破云亲自斩死他的儿子。”
  “你好狠!都十八年了,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当年谁又放过我了?”
  “克舟是无辜的!”
  两人争吵不休,最后是陆岗赶走焦驯,随后陆岗也离开房间。
  他们二人都没发现,脸色惨白的陆克舟蹲在墙角,失神震惊,完全不愿意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
  是夜,陆克舟跑去质问焦二叔,焦驯沉痛地点了头,告诉他,当年陆岗和周破云师出同门,周破云考上武状元,一路飞黄腾达当上大官,陆岗却被逐出师门,从此亡命天涯,沦为绿林大盗;那天,陆岗劫走周破云即将临盆的夫人,当夜周夫人阵痛难产,生下他后便死去;陆岗将他交给焦二叔的妻子抚养,对外宣称是外头相好的妓女所生的亲骨肉。
  焦驯讲完,取来随身三十年的长剑,送给了依然不能接受事实的他。
  “克舟,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你在这里只会提早送命。”
  “我……我要去哪里?”他惊惶无肋地问道。
  “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要再跟陆岗有所牵扯,他容不下你。”焦驯长叹一声。“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我是后来才跟了陆岗,也不明白他和周破云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我明白,上一代的仇怨跟你无关。”
  他怆惶地离开了虎背山。陆岗得知他逃走,以反叛名义派出手下追杀他,几回生死关头皆让他逃脱了;他越逃越远,走向他所未知的江湖。
  用尽身上的银子后,他带着他的剑,砍了一个打家劫舍的盗贼,那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他拿到了赏银,从此他知道可以仗着这身武艺谋生。
  别人问他姓名,他问了第一个遇见的路人,问他的姓,那人回答姓裴,于是他姓了裴;他想到自己迁流江湖,居无定所,便为自己取名为迁。
  十年来,他往南往西往东往北,就是不往虎背山的方向;后来,他陆陆续续听说焦二叔病亡,虎背山被周破云剿灭,陆岗失踪了。
  他没有家,没有亲人,只能流浪过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
  “你好笨,陆岗那么狠!你还跑去找他?”胡灵灵听完,直截了当说出她的想法,小铁锅早已吃得锅底朝天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裴迁平静地道:“他老了。”
  “你这人心中有旧情,放不下,你这样活着很辛苦耶。”
  “我知道。”
  “你知道?”她定睛一看,说也奇怪,刚才还笼罩在他身边的乌烟瘴气,这会儿像是被风吹散似地,一缕缕地流掉了。她高兴地拿指头戳他的胸口。“这就对了嘛。笨大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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